九年,春,王正月。
夏,四月,戊申,郑伯虿卒。无传。四年盟皋鼬。○虿,敕迈反。
○正义曰:虿以昭二十九年即位,三十二年,大夫盟于狄泉,以未告公而公薨,故不数。
得宝玉、大弓。弓、玉,国之分器,得之足以为荣,失之足以为辱,故重而书之。○分,扶问反。
六月,葬郑献公。无传。三月而葬,速。
○正义曰:谥法:「博闻多能曰献。」
秋,齐侯、卫侯次于五氏。五氏,晋地。不书伐者,讳伐盟主,以次告。
○正义曰:传言齐侯伐晋夷仪,乃与卫侯次于五氏。次既告,则伐亦应告,故杜以为讳伐盟主,直以次告。知非不告伐故不书者,若全不告鲁,容可不以伐告。今既以次告鲁,何意告次不告伐?明以卫新叛晋,又鲁与晋亲,故耻以伐告,唯告次耳。刘炫以为不告伐故不书,而规杜氏,非也。
秦伯卒。无传。不书名,未同盟。
冬,葬秦哀公。无传。
九年,春,宋公使乐大心盟于晋,且逆乐祁之尸。辞,伪有疾。乃使向巢如晋盟,且逆子梁之尸。巢,向戌曾孙。○向,舒亮反。
子明谓桐门右师出,子明,乐祁之子溷也。右师,乐大心,子明族父也。右师往到子明舍,子明逐使出门去。
曰:「吾犹衰绖,而子击锺,何也?」忿其不逆父丧,因责其无同族之恩。○衰,七雷反。绖,田结反,下同。
右师曰:「丧不在此故也。」既而告人曰:「已衰绖而生子,余何故舍锺?」已,子明也。○舍音舍。
子明闻之,怒,言於公曰:「右师将不利戴氏,乐氏,戴公族。
不肯適晋,将作乱也。不然,无疾。」乃逐桐门右师。逐之在明年,终叔孙昭子之言。
郑驷歂杀邓析,而用其《竹刑》。邓析,郑大夫。欲改郑所铸旧制,不受君命,而私造刑法,书之於竹简,故云「竹刑」。
○正义曰:昭六年子产铸刑书於鼎,今邓析别造《竹刑》,明是改郑所铸旧制。若用君命遣造,则是国家法制,邓析不得独专其名,知其不受君命而私造刑书,书之於竹,谓之《竹刑》。驷歂用其刑书,则其法可取,杀之不为作此书也。下云「弃其邪可也」,则邓析不当私作刑书而杀,盖别有当死之罪,驷歂不矜免之耳。
君子谓:「子然於是不忠。苟有可以加於国家者,弃其邪可也。加,犹益也。弃,不责其邪恶也。○邪,似嗟反,注同。
正义曰:《周礼·小司寇》:「以八辟丽邦法,附刑罚。三曰议贤之辟,四曰议能之辟。」郑玄云:「贤谓有德行者,能谓有道艺者。《春秋传》曰:『夫谋而鲜过,能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是贤能之人,当议其罪状,可赦则赦之。今邓析制刑,有益於国,即是有能者,杀有能之人,是不忠之臣,君子谓子然於是为不忠也。国之臣民,诚有可以加益於国家者,取其善处,弃其邪恶可也,虽知其邪,当弃而不责,所以劝勉人,使学为善能也。
《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诗·邶风》也。言《静女》三章之诗,虽说美女,义在彤管。彤管,赤管笔。女史记事规诲之所执。○彤,徒冬反。邶音佩。说音悦。
○正义曰:《邶风·静女》之篇也。於时卫君无道,夫人无德。卫人欲得贞静之女以配国君,易去无德之夫人也。篇有三章,其一章云:「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其二章云:「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者,笔赤管也。必用赤者,示其以赤心正人也。古者后夫人必有女史执赤管之笔,记妃妾善恶。彤管之法,所以规诲人君也。《静女》三章之诗,虽说美女之事,事之常耳,无可特善。彤管记事,乃是妇人之大法,本录《静女》诗者,止为彤管之言可取,故全篇取之,不弃上下之二章也。其女史所书之事,《毛传》有其略也。《毛传》云:「古者后夫人必有女史彤管之法,史不记过其罪杀之。后妃群妾,以礼御於君所,女史书其日月,授之以环,以进退之。生子月辰,则以金环退之;当御者,以银环进之,著於左手,既御,著於右手。事无大小,记以成法。」
《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诗·鄘风》也。录《竿旄》诗者,取其中心原告人以善道也。言此二诗,皆以一善见采,而邓析不以一善存身。○竿旄,音干,下音毛。鄘音容。
○正义曰:《诗·鄘风·干旄》之篇也。於是卫文公之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其诗言大夫之好善者,乘驷马、建干旄,就贤者谘国事焉。云:「孑孑干旄,在浚之郊。素丝纰之,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其末句云:「彼姝者子,何以告之?」姝,顺貌也。贤者见其好善,美其共顺,言已寡知,复何以告之?自恨无可告之,明其无所吝惜。本录《干旄》之诗者,取其中心原告人以善道。彼二诗皆以一善见采,而邓析不以一善存身,故君子引二诗以讥子然也。
故用其道,不弃其人。《诗》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诗·召南》也。召伯决讼於蔽芾小棠之下,诗人思之,不伐其树。茇,草舍也。』○芾,方味反。召音邵,注同。茇,畔末反。
○正义曰:《诗·召南·甘棠》之篇也。蔽芾,小貌。甘棠,杜也。茇,草舍也。召伯之听狱讼,不重烦劳百姓,止舍小棠之下而听断焉。国人被其德,说其化,故爱其树。彼蔽芾然小者,甘棠之树也,勿得翦削之,勿得斫伐之,此乃是召伯舍息之处。
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无以劝能矣。」传言子然嗣大叔为政,郑所以衰弱。
夏,阳虎归宝玉、大弓。无益近用,而祇为名,故归之。○祗音支。
书曰「得」,器用也。凡获器用曰得,器用者,谓物之成器可为人用者也。
得用焉曰获。谓用器物以有获,若麟为田获,俘为战获。○麟,本又作驎,吕辛反。俘,芳夫反。
○正义曰:「器用」者,谓器物可为人用,凡获此器物之用者,谓之为得也。「得用」者,谓将此器用以得於物焉,谓之为获。刘炫以为,「得用焉曰获」,谓得此可用为器之物,谓之为获,若麟之皮角之属,以杜解为非。今知不然者,案《春秋》书「获」,唯有囚俘,囚俘不可以为器物。除囚俘之外,唯有「获麟」,麟为灵兽,帝王所重,不可以凤羽麟皮以饰器物。刘以麟皮亦堪为器,而规杜氏,非也。
六月,伐阳关,讨阳虎也。
阳虎使焚莱门。阳关邑门。○莱音来。
师惊,犯之而出。奔齐,请师以伐鲁,曰:「三加,必取之。」三加兵於鲁。
齐侯将许之,鲍文子谏曰:「臣尝为隶於施氏矣,施氏,鲁大夫。文子,鲍国也。成十七年,齐人召而立之,至今七十四岁,於是文子盖九十馀矣。
鲁未可取也。上下犹和,众庶犹睦,能事大国,大国,晋也。
而无天菑,若之何取之?阳虎欲勤齐师也,齐师罢,大臣必多死亡,已於是乎奋其诈谋。夫阳虎有宠於季氏,而将杀季孙,以不利鲁国,而求容焉。求自容。○菑音灾。罢音皮。
亲富不亲仁,君焉用之?君富於季氏,而大於鲁国,兹阳虎所欲倾覆也。鲁免其疾,而君又收之,无乃害乎?」齐侯执阳虎,将东之。阳虎愿东,阳虎欲西奔晋,知齐必反己,故诈以东为愿。○焉,於虔反。倾,本又作顷,音顷。覆,芳服反。
乃囚诸西鄙。尽借邑人之车,锲其轴,麻约而归之。锲,刻也。欲绝追者。○锲,舌结反。轴音逐。
载葱灵,寝於其中而逃。葱灵,辎车名。○葱,初江反,或音怱。辎,侧其反;《说文》云:「衣车也。」
○正义曰:《说文》云:「辎軿,衣车也,前后有蔽。」贾逵云:「葱灵,衣车也。有葱有灵。」然则此车前后有蔽,两旁开葱,可以观望。葱中竖木,谓之灵,今人犹名葱木为灵子。其内容人卧,故得寝於其中而逃。
追而得之,囚於齐。又以葱灵逃,奔晋,適赵氏。仲尼曰:「赵氏其世有乱乎!」受乱人故。
○正义曰:言其当世将有乱也。
秋,齐侯伐晋夷仪。为卫讨也。○为,于伪反,下同。
○正义曰:往年卫侯叛晋,叛晋必当事齐。下文「卫侯会之」,知是为卫讨也。
敝无存之父将室之,辞,以与其弟,无存,齐人也。室之,为取妇。
曰:「此役也,不死,反,必娶於高、国。」高氏、国氏,齐贵族也。无存欲必有功,还取卿相之女。○娶,七住反。相,息亮反。
先登,求自门出,死於霤下。既入城,夷仪人不服,故斗死於门屋霤下也。○霤,力又反。
东郭书让登,登城非人所乐,故让众使后,而已先登。○乐,如字,又五孝反。
犁弥从之,曰:「子让而左,我让而右,使登者绝而后下。」恐书先下,故又谲以让之。下,入城也。○犁,力兮反。谲,古穴反。
○正义曰:言使登城人绝皆上讫,然后与书下。遂自下,亦让书而先下。
书左,弥先下。书从弥言左行,弥遂自先下,亦让也。
书与王猛息。战讫共止息。
猛曰:「我先登。」书敛甲曰:「曩者之难,今又难焉。」敛甲起欲击猛。○曩,乃党反,向。难,乃旦反。
猛笑曰:「吾从子,如骖之靳。」靳,车中马也。猛不敢与书争,言已从书如骖马之随靳也。传言齐师和,所以能克。○骖,七南反,騑马也。靳,居觐反;本或作如骖之有靳,非也。争,争斗之争,又如字。
○正义曰:《诗》云:「两服齐首,两骖雁行。」郑云:「两服,中央夹辕者。」然则古人车驾四马,夹辕二马谓之服,两首齐。其外二马谓之骖,首差退。《说文》云:「靳,当膺也。」则靳是当焜之皮也。骖马之首,当服马之胸,胸上有靳,故云我之从子,如骖马当服马之靳。杜言「靳,车中马也」,言靳是中马之驾具,故以靳表中马。《诗》云:「骐骝是中,騧骊是骖。」是名服马为中马也。
晋车千乘在中牟,救夷仪也。今荧阳有中牟县,回远,疑非也。○乘,绳证反。
○正义曰:此中牟在晋竟内也。《赵世家》云:「献侯即位,治中牟。」《汉书·地理志》云:「河南郡有中牟县,赵献侯自耿徙此。」又云:「三家分晋,河南之中牟。魏分也。」杜言「今荧阳有中牟县」,谓此河南之中牟也。晋世分河南为荧阳郡,中牟属焉。此地乃在河南,计非晋竟所及,故云:「回远,疑非也。」又三家分晋,中牟属魏,则非赵得都之。赵献侯治中牟,亦非河南之中牟也。此言晋车在中牟,哀五年「赵鞅伐卫,围中牟」,《论语》「佛肸为中牟宰」,与赵献侯所都中牟或当是一,必非河南中牟,当於河北别有中牟,但不复知其处耳。有「臣瓒」者,不知其姓,或云姓傅,作《汉书音义》云:「臣瓒案:河南中牟,春秋之时,在郑之疆内。及三卿分晋,则为魏之邦土。赵界自漳水以北,不及此也。《春秋》卫侯如晋,过中牟。案此之中牟非卫適晋之次也。《汲郡古文》曰:『齐师伐赵东鄙,围中牟。』此中牟不在赵之东也。案中牟当在温水之上。」瓒言河南中牟,非此中牟,诚如其语。谓此中牟当在温水之上,不知其所案据也。
卫侯将如五氏,齐侯在五氏,将往助之。
卜过之,龟焦。卫至五氏,道过中牟,畏晋,故卜。龟焦,兆不成,不可以行事也。
卫侯曰:「可也!卫车当其半,寡人当其半,敌矣。」卫侯怒晋甚,不复顾卜,欲以身当五百乘。○复,扶又反。
乃过中牟。中牟人欲伐之,卫褚师圃亡在中牟,曰:「卫虽小,其君在焉,未可胜也。齐师克城而骄,其帅又贱,城,谓夷仪也。帅,谓东郭书。○褚,中吕反。帅,所类反,注同。
○正义曰:杜见传言帅贱,则云是东郭书。刘炫云:「案上伐夷仪,乃齐侯亲兵。所陈东郭书之事,非是将帅,杜何知帅谓东郭书?若东郭书为帅,则人无不识,何故云『晳帻而衣貍制』,齐侯使视之,乃知『夫子也』?且书若为帅,被晋之败,何故君以为功而更受赏乎?」今知刘难非者,以此云「克城而骄,其帅又贱」,文既相连,止是一事,「克城」谓克夷仪,「其帅」则克城之帅。上克城之事,郭书先登,故知郭书为帅,身先士卒也。僖二十三年,晋侯亲自败狄,而郤缺将将;成十六年,楚子亲战鄢陵,而子反为主。今齐侯虽伐夷仪,郭书何妨别为元帅?戎事上下同服,故逄丑父得与齐侯易位。郭书虽为元帅,军众之内,齐侯容或不辨。齐侯赏其先登之功,不责其后败之罪。故以为师谓东郭书。刘据此诸事,以为更有别师,而规杜,非也。
遇,必败之,不如从齐。」乃伐齐师,败之。获齐车五百乘,事见哀十五年。○见,贤遍反。
齐侯致禚、媚、杏於卫。三邑皆齐西界,以答谢卫意。○禚,诸若反。媚,武冀反。杏,户猛反。
齐侯赏犁弥,犁弥辞曰:「有先登者,臣从之,晳帻而衣貍制。」晳,白也。帻,齿上下相值。制,裘也。○晳,星历反。帻音策,又音责;《说文》作「〈齿责〉」,音义同。衣,於既反。貍,力之反。制音置。
○正义曰:《诗·君子偕老》之篇,说夫人之美云:「扬且之晳。」晳是面白之名,故为白也。《说文》云:「〈齿责〉,齿相值也。」言齿长而白,上下之齿相当也。《说文》云:「制,裁也。」「衣貍制」谓著貍皮也。裁皮著之,明是裘矣,故以制为裘也。《月令》:「孟冬,天子始裘。」传言「秋,齐侯伐夷仪」,周之秋末寒而衣裘者,哀二十七年传言「陈成子衣制,杖戈」,文在「秋」上,制亦裘也。然则在军之服,或临时所须,不可以寒暑常节约之。
公使视东郭书,曰:「乃夫子也,吾贶子。」贶,赐也。○贶音况。
公赏东郭书,辞曰:「彼宾旅也。」言彼与我若宾主相让。旅,俱进退。
乃赏犁弥。
齐师之在夷仪也,齐侯谓夷仪人曰:「得敝无存者,以五家免。」给其五家,令常不共役事。○令,力呈反。共音恭。
○正义曰:一人得之,则以五家给所得者,令常不共国家役事。服虔云:「是时齐克夷仪而有之,既为齐有,故齐得优其徭役也。」然夷仪,故邢都也。邢灭入卫,后乃属晋。自齐而伐夷仪,其入晋竟深矣,不必永为齐有,当时暂得之耳。
乃得其尸。公三襚之,襚,衣也。比殡,三加襚,深礼厚之。○襚音遂。比,必利反。
○正义曰:送死之礼,衣服曰「襚」,故以襚为衣也。「公三襚之」,则明三时与衣,自死至殡,有袭与小敛、大敛,比殡,三加衣也。无存旧是贱人,盖初以士服,次大夫服,次卿服也。下「与之犀轩」,犀轩是卿车,明三襚终以卿服。
与之犀轩与直盖,犀轩,卿车。直盖,高盖。
○正义曰:《说文》云:「轩,曲辀也。」谓轩车有蕃蔽也。下云「齐侯敛诸大夫之轩,邴意兹乘轩」,意兹非卿也。传称曹朝乘轩者三百人。《诗毛传》云:「大夫以上赤芾,乘轩。」大夫以乘轩矣,指言卿车者,言以贵者赏之也。鱼轩以鱼皮为饰,犀轩当以犀皮为饰也。《考工记》车人为盖,不言有曲。此云「直盖」,或时有曲直,故云「直盖」。「高盖」,亦谓车盖也。
而先归之。坐引者,以师哭之,停丧车以尽哀也。君方为位而哭,故挽丧者不敢立。○挽音晚。
亲推之三。齐侯自推丧车轮三转。○推,如字,又他回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