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僖公二十三年

前637年

【经】

二十有三年春,齐侯伐宋,围婚。缗,宋邑。高平昌邑县东南有东缗城。○缗,亡巾反。

夏五月庚寅,宋公兹父卒。三同盟。

[疏] 注「三同盟」。

○正义曰:兹父以九年即位,其年盟于葵丘,十五年于牡丘,唯与鲁同此二盟而已。而云三者,并数盟于薄,释宋公也。案经盟于薄,始云释宋公,则盟薄之时,宋公未得与盟。而数之者,以凡盟之法,皆舍其前恶,结其后好,故宣十五年楚人围宋,围后始盟,及城下之盟,皆是其事。今释宣公之后,恐楚人伐宋,宋公恨楚,故盟以结之。若未释宋公之前,何须盟誓?但经文欲显公会之事,故盟在释前。刘炫以宋公不与薄盟,而规杜氏,非也。

秋,楚人伐陈。

[疏] 「楚人伐陈」。

○正义曰:传称「楚成得臣帅师伐陈」,则是楚之贵卿也,而称人者,《释例》曰:「楚之君臣,最多混错。此乃楚之初兴,未闲周之典礼,告命之书,自生异同,犹秦之辟陋,不与中国准。」故成二年以上《春秋》未以入例也。如杜彼言,楚不以得臣名告,故称人耳。

冬十有一月,杞子卒。传例曰:不书名,未同盟也。杞入春秋称侯,庄二十七年绌称伯,至此用夷礼,贬称子。○绌,本又作黜,敕律反。

【传】

二十三年春,齐侯伐宋,围缗,以讨其不与盟于齐也。十九年盟于齐,以无忘桓公之德,而宋独不会,复召齐人共盟鹿上,故今讨之。○与音预。复,扶又反,下「不复成嫁」同。

译文

二十三年春季,齐孝公发兵进攻宋国,包围缗地,讨伐宋国不到齐国参加会盟。

夏五月,宋襄公卒,伤于泓故也。终于鱼之言,得死为幸。

译文

夏季,五月,宋襄公死,这是由于在泓地战役中受伤的缘故。

秋,楚成得臣帅师伐陈,讨其贰于宋也。成得臣,子玉也。遂取焦、夷,城顿而还。焦,今谯县也。夷,一名城父,今谯郡城父县。二地皆陈邑。顿国,今汝阴南顿县。○焦,子消反。子文以为之功,使为令尹。叔伯曰:「子若国何?」叔伯,楚大夫薳吕臣也。以为子玉不任令尹。○薳,为彼反。不任音壬。对曰:「吾以靖国也。夫有大功而无贵仕,贵仕,贵位。○靖音静。其人能靖者与有几?」言必矜功为乱,不可不赏。○其人能靖者与,绝句。与音馀。几,居宜反。

译文

秋季,楚国的成得臣领兵进攻陈国,讨伐陈国倾向宋国。于是占领了焦、夷两地,在顿地筑城后回国。子文把这些作为他的功劳,让他做令尹。叔伯说:「您打算把国家怎么办?」子文回答说:「我是用这个来安定国家的。有了大功而不居高位,这样的人能够安定国家的有几个?」

九月,晋惠公卒。经在明年。从赴。怀公命无从亡人。怀公,子圉。亡人,重耳。○重,直龙反。期,期而不至,无赦。狐突之子毛及偃从重耳在秦,弗召。偃,子犯也。○期期,上如字,下音基;下亦作期,下注「未期」亦音基。从,才用反,后皆同。冬,怀公执狐突曰:「子来则免。」未期而执突,以不召子故。对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策名委质,贰乃辟也。名书於所臣之策,屈膝而君事之,则不可以贰。辟,罪也。○质如字。辟,婢亦反,注同。膝,星历反。

[疏] 注「名书」至「罪也」。

○正义曰:策,简策也。质,形体也。古之仕者,於所臣之人,书已名於策,以明系属之也。拜则屈膝而委身体於地,以明敬奉之也。名系於彼所事之君,则不可以贰心。「辟,罪」,《释诂》文。

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数矣。若又召之,教之贰也。父教子贰,何以事君?刑之不滥,君之明也,臣之愿也。淫刑以逞,谁则无罪?臣闻命矣。」乃杀之。

译文

九月,晋惠公死了。怀公即位,命令臣民不准跟随逃亡在外的人。规定了期限,不回来的不赦免。狐突的儿子毛和偃跟随重耳在秦国,不肯召他们回国。怀公抓住狐突,说:「儿子回来就赦免。」狐突回答说:「当儿子能够做官,父亲教他懂得忠诚的道理,这是古代的制度。名字写在简策上,给主子送了进见的礼物,如果三心二意就是罪过。现在下臣的儿子,名字在重耳那里已经有年头了,如果又召他回来,这是教他三心二意。父亲教儿子三心二意,用什么来事奉国君?刑罚的不滥用,这是君主的贤明,下臣的愿望。滥用刑罚以图快意,谁能没有罪?下臣知道您的意思了。」晋怀公于是杀了狐突。

卜偃称疾不出,曰:「《周书》有之:『乃大明服。』《周书·康诰》言君能大明则民服。○滥,力暂反。己则不明而杀人以逞,不亦难乎?民不见德而唯戮是闻,其何后之有?」言怀公必无后於晋,为二十四年杀怀公张本。○逞,敕景反,本亦作「逞之」。

译文

卜偃推说有病不出门,说:「《周书》上有这样的话:『君主伟大贤明臣民然后顺服。』自己如果不贤明,反而杀人以图快意,不也很难办事吗?百姓看不到德行,反而只听到杀戮,哪里还能有什么后代?」

十一月,杞成公卒。书曰「子」,杞,夷也。成公始行夷礼以终其身,故於卒贬之。杞实称伯,仲尼以文贬称子,故传言:「书曰子」以明之。

[疏] 注「成公」至「明之」。

○正义曰:何休《膏肓》难《左氏》,云「杞子卒,岂当用夷礼死乎?」故解之,此杞成公始行夷礼以终其身,故於卒贬之。卒者,人之终,於终贬之,见其终身行夷礼也。於时杞实称伯,唯此独称子,是仲尼以文贬之称子。贬之而曰子者,《曲礼》曰:「其在东夷、北狄、西戎、南蛮,虽大曰子。」四夷之君,爵不过子,故贬之为子,言如夷狄之大国耳。

不书名,未同盟也。凡诸侯同盟,死则赴以名,礼也。隐七年己见,今重发不书名者,疑降爵故也。此凡又为国史承告而书例。○见,贤遍反。重,直用反,下「重详」同。又为,如伪反,又如字。赴以名,则亦书之,谓未同盟。不然则否,谓同盟而不以名告。辟不敏也。敏犹审也。同盟然后告名,赴者之礼也。承赴,然后书策,史官之制也。内外之宜不同,故传重详其义。

[疏] 「不书」至「敏也」。

○正义曰:隐七年已有例矣,今重发者,《释例》曰:「杞侯降爵,嫌有异同盟。传重发不书之例,又更发凡者,以明虽薨,赴有法。若或违之,国史亦承告而书,不必改正也。赴以名,则亦书之者,谓诸侯虽不同盟,或以名赴也。「不然则否,辟不敏者」,谓虽同盟,而赴不以名,则亦不书名,以审违谬也」。

译文

十一月,杞成公去世。《春秋》记载称「子」,因为杞是夷人。不记载名字,是由于没有和鲁国结过盟的缘故。凡是同盟的诸侯,死后就在讣告上写上名字,这是合于礼的。讣告上写上名字,《春秋》就加以记载,否则就不记载,这是为了避免弄不清楚而误记。

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晋人伐诸蒲城。事在五年。难,乃旦反。蒲城人欲战。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享,受也。保犹恃也。

[疏] 「享其生禄」。

○正义曰:人以禄生,故谓之生禄。

于是乎得人。以禄致众。有人而校,罪莫大焉。校,报也。○校音教。吾其奔也。」遂奔狄。从者狐偃、赵衰、衰,赵夙弟。○衰,初危反。颠颉、魏武子、武子,魏犨。○颉,户结反。犨,尺由反。司空季子。胥臣臼季也。时狐毛、贾佗皆从,而独举此五人,贤而有大功。○臼,其九反。佗,徒何反。

[疏] 「胥臣」至「大功」。

○正义曰:胥,氏也;臣,名也。晋有臼邑,盖食采於臼邑,字季子而为司空之官,故名氏互见也。不言狐毛、贾佗,而独举此五人者,贤而有大功故也。颠颉归晋,寻即被戮,而言大功者,当为从亡之时有大功也。《晋语》称公子「长事贾佗」,佗非不贤,盖传文意之所在,便即言之,未必五人皆贤於贾佗。

狄人伐啬咎如,廧咎如,赤狄之别种也,隗姓。○廧,在良反。咎,古刀反。隗,五罪反,下文皆同。

[疏] 注「廧咎」至「隗姓」。

○正义曰:成三年「晋郤克、卫孙良夫伐廧咎如」,传曰:「讨赤狄之馀焉。」彼言赤狄之馀,知是赤狄之别种也。女曰叔隗、季隗,知为隗姓也。

获其二女:叔隗、季隗,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儵、叔刘,以叔隗妻赵衰,生盾。盾,赵宣子。○鯈,直由反。妻,七计反,下同。盾,徒本反。将适齐,谓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对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则就木焉。言将死入木,不复成嫁。请待子。」处狄十二年而行。以五年奔狄,至十六年而去。○请待子,绝句。

译文

晋公子重耳遭到祸难的时候,晋献公的军队在蒲城攻打他。蒲城人想要迎战,重耳不肯,说:「仰仗着国君父亲的恩宠而享有奉养自己的俸禄,因此才得到百姓的拥护。有百姓的拥护而反抗,没有比这再大的罪过了。我还是逃亡吧。」于是就逃亡到狄人那里,跟随的有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攻打廧咎如,俘虏了他两个女儿叔隗、季隗,送给公子。公子娶了季隗,生了伯儵、叔刘。把叔隗嫁给赵衰,生了盾。公子要到齐国去,对季隗说:「等我二十五年,不回来再改嫁。」季隗回答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又再过二十五年改嫁,我就要进棺材了。我等您。」公子在狄一共住了十二年,然后离开。

过卫。卫文公不礼焉。出于五鹿,五鹿,卫地。今卫县西北有地名五鹿,阳平元城县东亦有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得土,有国之祥,故以为天赐。○块,苦对反,又苦怪反。稽首,受而载之。

[疏] 「乞食」至「载之」。

○正义曰:《晋语》云:「过五鹿,乞食於野人,野人举块以与之,公子怒,将鞭之。子犯曰:『天赐也。民以土服,又何求焉!天事必象,十二年,必获此土。二三子志之。岁在寿星及鹑尾,其有此土乎!天以命矣,复於寿星,获於诸侯,天之道也,由是始之。有此,其以戊申乎!所以申土也。』再拜稽首,受而载之。」

译文

经过卫国,卫文公不以礼来待他。经过五鹿时,向乡下人要饭。乡下人给他一块泥土。公子发怒,要鞭打他。子犯说:「这是上天赐与的啊!」公子叩着头接受,把泥土装上车子。

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四马为乘,八十匹也。○乘,绳证反,注及下皆同。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齐桓既卒,知孝公不可恃故。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姜氏杀之。姜氏,重耳妻,恐孝公怒其去,故杀妾以灭口。

[疏] 「及齐」至「杀之」。

○正义曰:《晋语》云:「齐侯妻之,甚善焉。有马二十乘,将死於齐而己。曰:『民生安乐,孰知其他?』桓公卒,孝公即位。诸侯叛齐。子犯知齐之不可以动,而知文公之安齐有终焉之心,欲行,而患之,与从者谋於桑下。蚕妾在焉,莫知其在也。妾告姜氏,姜氏杀之。」

而谓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公子曰:「无之。」姜曰:』行也。怀与安,实败名。」公子不可。姜与子犯谋,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无去志,故怒。○败,必迈反。醒,星顶反。

[疏] 「醒以戈逐子犯」。

○正义曰:《晋语》云:「逐子犯,曰:『若无所济,吾食舅氏肉,其知餍乎!』舅犯走,且对曰:『若无所济,吾未知死所,谁能与豺狼争食?若克有成,公子无亦晋之柔嘉,是以甘食。偃之肉腥臊,将焉用之?』遂行。」

译文

重耳到达齐国,齐桓公也给他娶妻,有马八十匹。公子安于齐国的生活。跟随的人认为这样不行,准备离去,在桑树下商量。养蚕的侍妾正好在树上听到,把这事告诉姜氏。姜氏杀了她,告诉公子说:「您有远大的志向,听到的人,我已经杀了。」公子说:「没有这回事。」姜氏说:「走吧!留恋妻子和贪图安逸,实在会有损前途。」公子不肯。姜氏和子犯商量,灌醉了公子,然后打发他走。公子酒醒,拿起长戈追逐子犯。

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裸。浴,薄而观之。薄,迫也。骈胁,合胁。○共音恭。闻其骈幹,绝句。骈,薄贤反。胁,许业反。《说文》云「骈胁,并也」。《广雅》云「胁幹谓之肋」。《通俗》云「腋下谓之胁」。欲观,如字,绝句。一读至裸字绝句。裸,力果反,又户化反。浴音欲。薄,如字。《国语》云:「薄,帘也」。幹,古旦反。

[疏] 「及曹」至「观之」。

○正义曰:断其裸以上为句。裸谓赤体无衣也。骈胁,非裸不见,故欲观其裸,伺其浴,乃逼迫以观之。《晋语》云「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状,止其舍,谍其将浴,设微薄而观之」。孔晁云:「谍,候也。微,蔽也。」

[疏] 注「薄,迫也。骈胁,合幹」。

○正义曰:薄者,逼近之意,故为迫也。《说文》云「骈胁,并幹了。肋,胁骨也」。《广雅》云「胁幹谓之肋」。孔晁云「闻公子胁幹是一骨,故欲观之」。《通俗文》曰「腋下谓之胁」。如此诸说,则胁是腋下之名,其骨谓之肋,幹是肋之别名。骈训比也,骨相比迫若一骨然。

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若遂以为傅相。○羁,纪宜反。相,息亮反,下及注同。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贰焉。」自贰,自别异於曹。○盍,户腊反。蚤音早。别,彼列反。乃馈盘飨,置璧焉。臣无竟外之交,故用盘,藏璧飧中,不欲令人见。○馈,其贵反,遗也。飧音孙,《说文》云「餔也」,《字林》云「水浇饭也」。寘,之豉反。竟音境。令,力呈反。公子受飨反璧。

译文

重耳到达曹国,曹共公听说他的肋骨排比很密,似乎并成一整块,想从他裸体中看个真相。乘重耳洗澡,他就在帘子外观看。僖负羁的妻子对负羁说:「我看晋公子的随从人员,都足以辅助国家。如果用他们作辅助,晋公子必定能回晋国做国君。回到晋国,肯定在诸侯中称霸。在诸侯中称霸而惩罚对他无礼的国家,曹国就是第一个。您何不早一点向他表示好感呢!」僖负羁于是就向晋公子馈送一盘食品,里边藏着璧玉。公子接受食品,退回璧玉。

及宋,宋襄公赠之以马二十乘。赠,送也。

译文

重耳到达宋国,宋襄公把马八十匹送给他。

及郑,郑文公亦不礼焉。叔詹谏曰:「臣闻天之所启,

[疏] 「天之所启」。

○正义曰:启,开也。凡是天开道者,非人所能及,欲令郑伯礼之。

人弗及也。启,开也。晋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将建诸,君其礼焉。

[疏] 「天其或者」。

○正义曰:天意不可必知,或言或者,谓天意或当然也。

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蕃,息也。○蕃音烦,注同。

[疏] 「男女」至「不蕃」。

○正义曰:礼「取妻不取同姓」。辟违礼而取,故其生子,不能蕃息昌盛也。《晋语》曰:「同姓不昏,惧不殖也。」又曰:「异姓则异德,异德则异类。异类虽近,男女相及,以生民也。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同志虽远,男女不相及,畏黩故也。黩则生怨,怨乱育灾,灾育灭姓。是故取辟同姓,畏乱灾也。」《周礼》不得取同姓,彼遂演说其意耳,未必取同姓者皆灭姓也。

晋公子,姬出也,而至于今,一也。犬戎狐姬之子,故曰姬出。离外之患,出奔在外。而天不靖晋国,殆将启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从之,三也。《国语》「狐偃、赵衰、贾佗、三人,皆卿才」。○从如字,一音才用反。

[疏] 注「国语」至「卿才」。

○正义曰:《晋语》云:「僖负羁言於曹伯曰:『晋公子生十七年而亡,卿才三人从之,可谓贤乎!』宋公孙固言於襄公曰:『晋公子好善不厌,父事狐偃,师事赵衰,而长事贾佗。此三人者,实左右之。公子居则下之,动则谘焉。』」僖负羁言有卿才,公孙固说其名氏,知是一物,故并引之。

晋、郑同侪,侪,等也。○侪,士皆反。其过子弟,固将礼焉,况天之所启乎?」弗听。

译文

到达郑国,郑文公也不加礼遇。叔詹劝谏说:「臣听说上天所赞助的人,别人就赶不上了。晋公子具有三条,上天或者将要立他为国君吧,您最好还是以礼相待。父母同姓,子孙不能昌盛。晋公子是姬姓女子生的,所以能活到今天,这是一。经受逃亡在外的忧患,而上天使晋国不安定,大概是将要赞助他了,这是二。有三个人足以居于别人之上,却一直跟随着他,这是三。晋国和郑国地位平等,他们的子弟路过还应当以礼相待,何况是上天所赞助的呢?」郑文公没有听叔詹的劝谏。

及楚,楚之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谷?」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馀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何以报我?」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获命,三退不得楚止命也。○过王,古禾反。其左执鞭弭、右属櫜健,以与君周旋。」弭,弓末无缘者。櫜以受箭,鞬以受弓。属,著也。周旋,相追逐也。○弭,莫尔反。《尔雅》云「弓有缘者谓之弓,无缘者谓之弭」。属音烛,注同。櫜,古刀反,受箭器。鞬,九言反,弓衣。缘,悦绢反。

[疏] 注「弭弓」至「逐也」。

○正义曰:《释器》云:「弓有缘者谓之弓,无缘者谓之弭。」李巡曰:「骨饰两头曰弓,不以骨饰两头曰弭。」孙炎曰:「缘谓缴束而漆之,弭谓不以缴束骨饰两头者也」。二说虽反,俱以弭为弓末也。《诗》云「载櫜弓矢」。则弓矢所藏,俱名櫜也。昭元年传「伍举请垂櫜而入」,注云:「示无弓。」则櫜亦受弓之物。《方言》云:「弓藏谓之鞬。」此櫜、鞬二物,必一弓一矢。以鞬是受弓,故云櫜以受箭,因对文而分之耳。孔晁云:马鞭及弓分在两手,欲辟右带櫜鞬之文,故云左执。

子玉请杀之。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志广而体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肃,敬也。忠而能力。

[疏] 「广而」至「能力」。

○正义曰:广大者,失於奢僣,故美其能俭也。文华者,失於傲慢,故美其能有礼也。能敬者,失於褊急,故美其能宽容也。忠诚者,未必有力,故美其能勤也。此四者,每两事相反,而美其能兼有之。

晋侯无亲,外内恶之。晋侯,惠公也。○恶,乌路反。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将由晋公子乎。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秦伯纳女五人,怀嬴与焉。怀嬴,子圉妻。子圉谥怀公,故号为怀嬴。○咎,其九反。与焉音预。奉也活盥,既而挥之。匜、沃、盥,器也。挥,湔也。○奉,芳勇反。匜,以支反,一音以纸反;《说文》云「似羹魁,柄中有道可注水」。盥,古缓反。挥,许韦反。湔音荐,王音赞,一音箭,又音笺。

[疏] 注「匜沃」至「湔也」。

  ○正义曰:《说文》云:「匜似羹魁,柄中有道可以注水。」「盥,澡手也。从臼、水,临皿。」然则匜者,盛水器也。盥谓洗手也。沃谓浇水也。怀嬴奉匜盛水为公子浇水,令公子洗手,既而以湿手挥之,使水湔污其衣,故云「挥,湔也」。

怒曰:「秦、晋匹也,何以卑我!」匹,敌也。公子惧,降服而囚。去上服,自拘囚以谢之。○去,起吕反。拘音俱。

[疏] 注「去上」至「谢之」。

○正义曰:《晋语》说此事云:「公子欲辞,司空季子、子犯、子馀劝取之。乃归女而纳币,且逆。」孔晁云:「归怀嬴,更以贵妾礼迎之也。」服虔云:「申意於楚子,伸於知己;降服於怀嬴,屈於不知己。」

译文

重耳到达楚国,楚成王设宴会招待他,说:「公子如果回到晋国,用什么报答我?」公子回答说:「子、女、玉、帛都是君王所拥有的,鸟羽、皮毛、象牙、犀革都是君王土地上所生长的。那些波及晋国的,已经是君王剩馀的了,我能用什么来报答君王呢?」楚成王说:「尽管这样,究竟用什么报答我?」公子回答说:「如果托君王的福,能够回到晋国,一旦晋、楚两国演习军事,在中原相遇,那就后退九十里。如果还得不到君王的宽大,那就左手执鞭执弓,右边挂着弓袋箭袋,跟君王较量一下。」子玉请求楚王杀掉他。楚成王说:「晋公子志向远大而生活俭约,文辞华美而合乎礼仪。他的随从严肃而宽大,忠诚又有能力。晋侯没有亲近的人,国内国外都讨厌他。我听说姬姓是唐叔后代,将会最后衰亡,这恐怕是从晋公子为君以后的缘故吧!上天将要使他兴起,谁能够废掉他?违背上天,必然有大灾。」于是就把他送回秦国。

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有文辞也。○衰,初危反,下同。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河水》,逸《诗》。义取河水朝宗于海,海喻秦。公赋《六月》。《六月》,《诗·小雅》,道尹吉甫佐宣王征伐,喻公子还晋,必能匡王国。古者礼会,因古诗以见意,故言赋。《诗》,断章也,其全称《诗》篇者,多取首章之义,他皆放此。○见,贤遍反。断,端缓反。

[疏] 注「六月」至「放此」。

○正义曰:杜言全引《诗》篇者,多取首章之义。刘炫《规过》云:「案《春秋》赋《诗》,有虽举篇名,不取首章之义者。故襄二十七年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乃是卒章。又昭元年云令尹赋《大明》之首章,既特言首章,明知举篇名者不是首章。」今删定知不然者,以文四年赋《湛露》云「天子当阳」,又文十三年文子赋《四月》,是皆取首章。若取馀章者,传皆指言其事,则赋《载驰》之四章,《绿衣》之卒章是也。所以令尹特言《大明》首章者,令尹意特取首章明德,故传指言首章,与馀别也。杜言多取首章,言多,则非是总皆如此。刘以《春秋》赋《诗》有不取首章,以规杜氏,非也。

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下阶一级,辞公子稽首。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诗》首章言匡王国,次章言佐天子,故赵衰因通言之,为明年秦伯纳之张本。

译文

秦穆公送给重耳五个女子,怀嬴也在内。怀嬴捧着盛水的器皿伺候重耳洗脸,他洗了手不用手巾擦手,而挥挥手把手上的水甩干。怀嬴很生气,说:「秦、晋两国地位平等,为什么轻视我?」公子害怕,脱去上衣自囚表示谢罪。有一天,秦穆公设宴席招待重耳,子犯说:「我不如赵衰那样有文采,请您让赵衰跟随赴宴。」公子在宴会上赋《河水》这首诗,秦穆公赋《六月》这首诗。赵衰说:「重耳拜谢恩赐!」公子退到阶下,拜,叩头,秦穆公走下一级台阶辞谢。赵衰说:「君王把所以辅助天子的事命令重耳,重耳岂敢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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