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九十五
宋 李心传 撰
绍兴三十有一年,十有二月己亥朔,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复蔡州。初,撙自蔡州引兵南归,后三日,至麻城县,复被诏与鄂州都统制呉拱、荆南都统制李道,并力攻取,二人未至,撙疾趋城下,金人所命刺史萧懋徳,闻撙至,披城为寨,相拒两日不出战,至是夜漏未尽,撙命将士潜师入城,城无楼橹不可守,懋徳遁去。 诏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所部军马并加倍犒设一次,以自襄、郢初至镇江也。 秘阁修撰、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张宗元献助军钱十万缗、米十万石,诏迁一官。 成忠郎张真,自扬州金寨至镇江,出所持金檄云:「大金国大都督府牒大宋国三省枢宻院:国朝太祖皇帝创业开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徳,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枉被涂炭,奉新天子眀诏,已行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阙,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至移牒,牒具如前事,须牒大宋三省枢宻院照验。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牒银青荣禄大夫、右领军都监、开国公芬彻,龙虎卫上将军、左领军都监圗克坦,崇进左领军监军、渖国公圗克坦。仪同三司、右领军副都督、函国公、银青荣禄大夫、右领军大都督、开国公、太保、左领军大都督、齐国公金牒内无左副都督阶衔,疑即李通见杀故也。林栗上宰执书,称详其闗牒,尚有两名,不书,不知右监军为谁
督视行府,回牒金人军前云:今月一日,承来文照验,正隆废殒事,除已缴奏外,须议移文,牒请照㑹。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一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御前诸军都统制成、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左中大夫、知枢宻院事、都督诸路军马,叶是时,行府云都督者以金人称大都督来议和,我不可示之以弱也。 右武大夫、吉州刺史、知通州崔邦弼,闻泰州陷,欲弃城去,恐百姓不从,夜二鼓,遣人于城内外纵火,乗喧閙径出渡江之福山,既而提举常平茶盐公事王珏劾于朝,降二官放罢,而珏已死矣。庚子,诏:「淮东制置使成闵,元带到鄂州,军马日下发还言者,论金人自拥重兵,身临淮东,日生奸计,意欲渡江,故朝廷督责诸帅,严为捍御,今镇江已有元来屯驻军马,见系都统刘鋭所管并歩军李捧、都统邵宏渊及殿前司诸军精鋭,尽集京口一带,近日制置成闵,又自襄汉率军来赴镇江防遏,及摘带鄂州所屯人马同来,然镇江既有诸帅军马凑集在彼,今又益以成闵之军,则军势不为不盛,计其扼天险以拒金人,亦足以制敌取胜。然臣之区区,窃知金人见有十馀万衆屯聚汴京,臣深虑敌人知我重兵,尽集镇江,则襄汉一带必虚,傥以精兵袭我上流,呉拱虽有军马在彼,势力单弱,仓卒冲突,我虽欲应援,然泝流数千里之逺,岂能旦夕而至?使敌人万一出此,则利害诚为非轻,欲望速降睿㫖,将成闵带到鄂州军马,速赐发还本处,仍乞戒谕呉拱,眀逺斥堠,严切捍御,常为待敌之䇿,庶㡬首尾,不落,敌人变诈」。故有是㫖。先是,闵以鄂州水军及胜㨗军统制张成、后军统制华旺所部偕行,乃令成等还鄂州屯驻。激赏库有成闵,囬申云初五日被受,初二日宻札,盖未闻㨗报前指挥也。
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淮东制置使成闵、中书舍人、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賛军事虞允文,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朱夏卿等,黄旗奏报已杀金主完顔亮讫,朝野相贺,上曰:「此人簒君弑母,背盟兴戎,自采石与海道败后,知本国已为人所据,乃欲力决一战,今遽灭亡,是天赐朕也。朕当择日进临大江,洒扫陵寝,肃清京都,但戒诸将无杀掠,此朕志也」。初,敌骑瞰江,朝臣震怖,争遣家逃匿,权礼部侍郎黄中独谓其家人曰:「天子六宫在是,吾为侍臣,若等欲安适邪?」比敌退,独中与左仆射陈康伯家属在城中,衆皆惭服。时存中与允文共议,偕至江北岸以察敌情,诸将惮行,允文、存中独以轻舟絶江而北。上尝谓康伯及留守汤思退曰:「杨存中忠无与二,朕之郭子仪也」。王曮撰存中神道碑云:王与虞公以轻舟絶江,而敌骑奄至,方举酒相属,神观屹然,敌不敢逼,曮所云「不无増饰」,今不取。貟兴宗所记采石始末,称允文与存中初二日渡江至瓜洲措置,后二日赴行在,初六日奏事,而杨万里所撰允文墓碑不言允文渡江,以日计之,自𤓰洲两日无縁至行在,葢允文存中渡江,即囬兴宗,或误记也。冯履记范处义语云:金亮死,范丈再同权知扬州。叶宏过江北,有瓦砾之场,见虞舍人再过,以为当去前路,促督追师,范云:此已深冬雪寒不见道路,若止如此去,恐中路无宿止饭食之地。虞卒徃,凡四日,止行四十五里,止于雪中,一小坡上,虽欲囬,亦不知路,偶然范丈为叶守言募两健卒賫一壶酒一盝饭,前路伺候,果见虞在雪中,见酒至甚喜,因令此人引之,囬谒扬守,见范丈云:某悔不聼,年兄言㡬至狼狈,然徐徃则敌已去,不可追矣」。按此所记,尤差误难,若允文渡江四日而后囬扬州,则初六日何以遽至行在?今并不取。
尚书省勘㑹,近节次收复陜西州军合添用钱引行使。诏:「四川总领所添印三百万道,委王之望专一收掌,逐旋约度合用之数,作料次给降足以给用,即止。其馀合行事件,仰一面随宜措置施行讫闻奏,仍不下司」。此事本之望陈乞,已具今年十一月戊辰。
是日,金人以舟师犯茨湖,官军击却之,茨湖在汉江之南,与光化军相对,有鄂州副统制李胜、荆南副统制张进之军在焉。至是,敌以舟渡师,欲攻襄阳,㑹风势不利,不得着岸鄂州,前军旗头史俊麾旗渉水,直登一舟,呼曰:「前军得功矣!诸军宜进!」敌初不虞,敢登其舟,遂大惊失措,行队不整,有坠水而死者,诸军继进,俊杀其千戸一人,夺舟数十,金人乃还。赵甡之遗史云:史俊杀其将杜万戸,而赵成京西战功録云杀郭勒千戸,二书不同,当考。
辛丑,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添差两浙西路马歩军副总管兼提督海船李寳为靖海军节度使、两浙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东路招讨使,遣干办御药院陈子常押赐旌节官告鞍马。于是承节郎曹洋特迁武经郎,赐金带,馀将士第赏有差,赏胶西之㨗也。 诏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以右军统制苖定所管歩军前来扈从。 诏两淮帅臣、监司、州县失守官吏并放罪,除已放罢人外,令还任。其残破州县,当省貟者,监司、帅臣相度以闻。后减诸司属官二十四员、使臣二百馀员、吏卒二千馀人,嵗省钱七十馀万缗。 初,上将如建康抚师,而钦宗神主未祔庙,行宫留守汤思退欲省虞速祔,而释服以行,既十日矣。至是,权礼部侍郎黄中言不可,上纳焉。议者犹谓凶服不可以即戎,上曰:「吾固以缟素诏天下矣」。卒从之。 枢宻行府议遣兵过江,乃檄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速选精鋭甲军至镇江府㑹合,所有采石一带留下军马,令池州都统制邵宏渊权管。此据宏渊申行府状。
总领四川财赋王之望复言呉璘疾病,乞朝廷权事,势轻重还呉拱于蜀,使璘腹心有助之望,恐璘不起。朝廷以姚仲代璘,故预有此请,凡五遗大臣书言之。 是日,金国统军刘萼闻茨湖军败,遂班师。军无行阵,多失路,为乡民所杀,细军之在泰州者,亦弃城而去。壬寅,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充行宫留守汤思退乞铸行宫留守印,仍就尚书省置司行移,如都省体式,合行事务,从权便宜施行讫奏。又请以敷文阁待制、知临安府赵子潚兼充,参谋官、尚书右司员外郎吕广问充参议官,秘书省正字芮晔、主管机宜文字、枢宻院编修官郑樵、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呉祗若、司农寺主簿韩元吉并干办公事。皆从之。 崇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赵宻为行宫。在城都总管。利州观察使、殿前司䇿、选锋军统制张守忠,为行宫在城都廵检。武功大夫、侍卫马军司右军统制、权主管本司职事张伃,为行宫城北廵检。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侍卫歩军司神勇军同统制、权主管本司公事王存为行宫城南廵检。 诏再放行在公私僦钱一月。是日,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淮东制置使成闵,自镇江引兵之扬州,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亦遣右武大夫、权殿前司右军统领李伋,自江隂军引所部渡江之石庄进发。此据江隂军申行府状。
时叶义问遣使臣李彪伺金人回军动,静闵令报曰:「成太尉大军在扬子桥相持,来日当大战矣」。彪不聼,道路喧言金人已去,扬州空虚,闵计不行,乃以马军司之兵,自天长追袭,主管侍衞歩军司公事李捧亦以神勇军袭之,敌军凡数万竈,其行如林,官军皆不敢与相近,但遥䕶之出境而已。貟兴宗记采石始末云:初二日,虞侯即与杨存中、成闵渡江,至𤓰洲措置,而蹇驹毙亮记云成闵复扬州。壬寅,初四日也。赵甡之遗史云癸卯。
寅闵自镇江府渡江追袭,又云亮死之七日,闵乃渡江。以日计之,亮以十一月乙未被杀,后七日即壬寅甡之误,以亮死在丙申,故载闵渡江复差一日耳。熊克小歴亦载闵复扬州在壬寅,今从之。
癸卯,诏:「金亮渝盟,侵犯王略,属兹进发,躬往视师,文武羣臣,各扬厥职,辑宁中外,共济大功」。熊克小歴于此月庚子,方书殿中侍御史杜莘老乞亲征从简,以幸所过郡县等事。按莘老十一月戊辰已罢御史,甲戌复除司农少卿,葢莘老所言在初下诏,廵幸之时,克失于细考也。
诏:「金人完顔亮以十一月二十七日驻扬州,为其下所杀。今四川宣抚司统率军马,随路进讨恢复州县,虽曰分路调发,亦仰常相关报,互相应援,不得輙分彼此,务要协力,共成大功,诸路招讨司凖此」。 敷文阁待制、知临安府赵子潚请权行团结保甲,廵察奸盗。又请强盗情理深重者,许酌情断遣,并候事定日如旧。皆从之。明年二月己未,罢酌情指挥。闰月丙戍,罢团结、保甲。
诏枢宻、行府、行下沿江诸大帅,各条陈目今进讨恢复事宜,合如何施行,具已见利害,疾速闻奏。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首陈十事,大率欲预备不虞,持重养威,观衅而动,期于必胜。 御史中丞汪澈言:「绍兴二十五年臣僚白札子,谓岳飞既已伏诛,岳州与其姓同,本路诸司乞改岳州为纯。臣窃谓岳飞之叛,固自有公论,以姓名而改州名,尤悖于理。又光州、光化军以避金人之名,易光为蒋光化为通化,尤可切齿。乞改岳州、光州、光化军名额,一依旧制」。从之。 直显谟阁、新知蕲州韩彦直充泗、宿州招讨司随军转运副使,代陈桷也。 直秘阁洪涛为沿海制置司随军转运副使。涛前弃庐州去,今复用之。 拱衞大夫、和州防御使、权知扬州贾和仲闻敌去,乃以单骑入城,犹未有官吏。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芜湖以亲兵至采石。 成忠郎、提领诸路忠义军马所右军统领沙世坚,自如臯县以忠义军百馀人入泰州。
甲辰,进呈金国都督府牒,上曰:「金主既已殒毙,馀皆南北之民,驱廹而来,彼复何罪?今即日袭逐,固可使只轮不返,然多杀何为?但檄诸将迤逦进师㑹京畿,收复故疆,抚定吾人足矣」。左仆射陈康伯请率百僚称贺,上曰:「未湏尔,候到汴京与羣臣共庆」。按金檄以初一日至江,初二日㨗旗至行在,而初六日方进呈金檄者,盖叶义问在建康,疑从行府缴申,故稍缓,或虞允文自持赴阙也。熊克小歴乃载敌遣张真持牒请和,于成闵入扬州之后,失之矣。
太常博士林栗遗宰相书,言:「敌人于我有不共戴天之雠,祸极凶殚,自取屠裂。今乃按兵江壖,议立新主,从容移檄,令我戢兵万一,其计得行,是一亮死一亮生也。详其关牒,尚有两名不书,则其中同恶亦未坚定。为今日计,宜敕诸将进军临之,别遣重兵分出泗亳,頴寿,规取汴京,截其归路,勿与之战,使之前不得鬭,退无所归,然后开以生还之路,示以丹青之信,诸军但许受纳降欵,若只是通和文字,不得收接,若失此时,纵其北归,是禄山毙而庆绪,兴思眀弑而朝义立,中原涂炭,不知何时而已,惟庙堂垂听。 中书舍人兼权直学士院虞允文自镇江还,入见,上慰藉甚渥。允文言:「车驾进发,而敌尚有在淮东西者,今当督淮上之兵,断敌归路,发镇江、建康之兵为掩袭之举,可使敌无噍类」。上从之,而敌去已逺矣。 司农少卿杜莘老直显谟阁、知遂宁府,从所请也。莘老为御史,极言无隐,取衆素所指目,如王继先、张去为辈,悉击去之。及罢去,朝士祖道都门以诗称述者百馀人,都人至今以为美谈。虽宿衞武夫、府寺贱𨽻,诵前朝骨鲠敢言之臣,必曰杜殿院云。 昭庆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刘懋献钱二万缗,以助军用。 殿前司右军统制、权知泰州王刚以所部至本州。王刚申十二月六日将带一行官兵收复泰州,入城了当,此妄也。初三日,金人已去,初五日,沙世坚先入城矣。
侍衞歩军司中军统制顾晖引兵泊𤓰歩镇,谍报金兵自和州搭浮桥至六合县,晖不敢进,留居之。江东安抚司坐晖状申行府。
是日,均州忠义统领昝朝等复据邓州。初,敌将刘萼之败于茨湖也,还军及邓州,驻于城北八里,其武胜军节度使、威略军都总管萧中一,亦挈属出城,驻于萼军之南,伪同知节副皆以属去,中一留州事付监仓王直中,一与白千戸三戸,穆昆言曰:「今日邓州屯驻之兵,悉为都统带去,而城中之兵皆土人,万一为南宋之兵,内应如何?」衆皆知中一有顺南之意,唯唯而已,坐中忽不见白千戸者,中一疑走告于萼矣,乃率其奴婢将家属南走,迷失道,中夜屡遭乡村土豪惊散,至州北百馀里,中一被杀,翌旦,金人皆北去,録事参军髙通闻萼兵已退,乃集军民谓曰:「今南兵已近,若此时不决,则城中之人皆不可保,请遂决之」。衆请通权节度副使,通曰:「邓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国已弃我官吏军民矣,欲与诸公同归大宋,如何?」衆皆聼命,忽报城下有十馀骑至,问之,则昝朝也,遂纳欵朝本。邓州射士聚衆在山中,投均州守臣武钜。
乙巳,命右司郎官吕广问等十一人分摄行宫检正太常、宗正少卿、列曹郎官职事。 淮西制置使李显忠自芜湖引兵渡江,时金人尚屯鷄笼山,而显忠兵在沙上,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自长沙闻命,即日首涂过池阳,徃劳以建康激赏犒之,一军见浚,以为从天而下,浚谕显忠曰:「圣驾将廵幸至此,而敌未退,得无虑乎?」显忠乃以大军济江,去和州三十里,与之相持,然敌亦未退。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采石复还芜湖,守把元认大信裕溪河口,措置捍御。此据宏渊申行府状。
是日,金人游骑焚真州报恩寺塔,径往天长。建康府申行府状。
丙午,太常少卿王普言:「今銮舆顺动,而百官留务皆在临安行宫。望诏有司,凡祭祀之礼,举行如旧」。从之。 郢州防御使、侍卫歩军司中军统制顾晖,充本军都统制、提总䇿、应军马,以其累遣兵焚寨,刼桥,故擢之也。 御前忠鋭第五将张耘乞增招効用千人,从之。 是日,淮东制置司统制官王选等复楚州。
丁未,鄂州统制官王宣至邓州。先是,昝朝既入城,遣人告㨗京湖制置使呉拱,俾宣以千七百骑赴之,拱继至,又遣训练官朱宏、王彦忠等率忠义人入汝州。 是日,均州郷兵总辖杜隠等入河南府。先是,金人以兵二千驻长水县,金州都统制王彦遣将官杨坚、党清引兵㑹忠义人往击,破之,杀其将二人,获部将王寳以归,遂复长水县。坚以深入,敌陈死之,清引其兵进攻嵩州,亦克之,又克永宁、寿安二县,遂进兵入河南府,城中民吏皆迎降。费士戣蜀口用兵録载复河南事,全不言均州遣兵一节,赵甡之遗史乃略及之。按日歴,明年正月壬辰知均州、武钜兼知河南府,则必是均州有收复之功,但未得其详,当考。
戊申,上发临安府,所至,羣臣送迎者,皆常服黒带去佩。时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虞允文使两淮,而翰林学士何溥属疾不能从,惟起居舍人、权直学士院刘珙扈行,乃命起居郎唐文若权行宫直院。 江南东路转运判官李若川、柳大节言:「金人凶暴,反盟黩武,上天降殃,完顔亮被戮,兵衆遁走,乃传其子,见留京东军马颇衆,有亲信以统之势,湏邀击,以报擅杀之雠,今过淮,敌兵败亡虽多,尚有十馀万衆,宁肯束手就死,亦须穷鬬,及金人部落多有完顔宗族类,岂无守国军马,必不能奉亮之子,亦不肯助戮亮之衆,定图自立,更相攻杀,尽而后已,当此衅隙,契丹起而乗之过于五单于争国,各自救不暇,岂暇尚占中原?且中原百姓被祖宗徳泽之深,日思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此诚天啓恢复之时,不可失之机㑹也,然王师大举,尤务慎重,以成万全之功,一乞少憩将士,以养鋭气,二乞预备钱粮,无致少阙,三乞添造器甲,以备分给中原义兵,縁义兵虽衆,唯阙器甲使用,四乞敌人欲敦旧好,诱以好言以欵之,五乞多遣人宻结中原义兵,以为应援,六乞厚赏募人探知敌情,以便进取。七乞召集诸大帅,共议军事,勿致临时异同,然后诸路并进,非特恢复,中原有反掌之易,亦可一举而空朔庭也。若川此奏,据申行府副本,在十二月十日。
左朝奉大夫、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洪适言:「金亮既殒,大定僭号,未必诸国服从,若能仰顺天时,遣使归疆,则王师不血刄而得土宇,实天下之幸,万一敌衆尚强,自淮以北,别无争立之人,则宜多遣有胆力人,宻传诏檄,使中原义士各取州县,因以畀之,王师但留屯淮泗,募兵积粟,以为声援,不必轻渉其地,以务争力,俟汉蜀山东之兵,数道聚集,见可而进,迟以嵗月,必有机㑹可乗,恢复故地,何啻破竹?庶㡬兵力不顿,可以万全。 是日,御舟泊临平镇。己酉,中书言去御舟太逺,连日趂赴奏,事不及,诏宰执舟次,建王舟行。
庚戌,上次秀州,守臣右朝请大夫俞召虎、左宣教郎知嘉兴县杜易见于幄殿。自是,所过监司、守令皆引对。召虎,归安人也。 是日,金人大军自盱眙渡淮尽絶。初,淮东制置使成闵以所部追袭金师,閤门宣賛舍人、知泗州夏俊闻敌归,遂焚其城而南,金人乃遣千戸先至泗州,撤民屋为三浮桥,顷刻而成,翌日军到,皆下马乗桥而过,望之如云,既渡絶,闵军至盱眙,排列于岸之南,声喏如一,金人笑曰:「寄声成太尉,有劳相送」。是时,龟山沿路金人遗弃粟米山积,往往有科山东、河北民户,令赴平江府、秀州送纳者,官军粮运方不继,赖以自给,闵之衆多福建、江浙人不能食粟,其死者甚衆。此据赵甡之遗史,修入激赏库有成闵申状,亦称十二月十二日收复盱眙军,闵状,又称收复泗州,夺到粟米三万馀石,与甡之所云葢同己见。此月癸丑刘鋭入泗州注,或可移米事附于彼耳。
辛亥,上次平望,戸部侍郎兼御营随军都转运使刘岑自江上还,入见。
壬子,上泊姑苏馆,知枢宻院事叶义问自建康太傅、御营宿卫使杨存中自镇江还,皆入见,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洪遵献洞庭柑,上不受,自是所过无入献者,遵言官拘舟船,聚近海县,募水手,留民兵,夹运河,筑烽台,徒费无益,乃罢镇江至临安所置烽燧,馀皆从之。癸丑,上乗马至平江府行宫进膳。时御营宿卫使司、右军统制苖定,以所部至平江,乃以定兼权主管行在殿前司职事。定殿司,不知以何日降㫖,激赏库有定,此月初十日。申状称今月九日晚到平江府止宿一更二㸃,凖十二月八日圣㫖,令于所至用军屯泊,以俟扈卫日歴。明年正月十九日丙戍苖定引见上殿,乃系改衔,盖是时赵宻留临安,故以定兼权也。今且附此,须考。
武经郎曹洋,自李寳军中部所获叛人倪询、应简至行在,就御舟引见,诏磔于平江市。询,常熟人。简、道,州人。并为金人造舟者。
鄂州水军统制杨钦以舟师追金人至洪泽镇,败之。夜,镇江府统制官呉超遣部将叚温等追金人至淮隂县,又败之,获其舟船粮食甚衆,成闵申,杨钦焚敌船五百馀只、粮米五陆万石,并夺到粮船二百馀只、粮米七千馀石,呉超夺到敌船大小三百馀只、粮米三万馀石。
是夜,淮东制置司统制官刘鋭、陈敏等引兵入泗州,金人既渡淮,有三百人长告其千戸曰:「三百人皆有归心,不可弹压,奈何?千戸曰:郎主虽死,岂无王法?其弟曰:兄言失矣!郎主虽死,兄何不只在扬州而须北归邪?彼有父母,人心难留,岂可以法绳之?」千户黙然,三百人各上马,即时驰去,由是西城之兵皆上马驰出,不可遏,俄而东城之人亦去,成闵闻金人尽去也,乃遣鋭等自东城之东渡淮,又令统领官左士渊等自南门入,以收复告金人所掠老弱之在泗州者,皆委之而去。此以赵甡之遗史及成闵所申叅修闵所申称:「闵统率军马收复盱眙军了当,其泗州淮河岸下摆泊舟船数千只、金兵数万人,隔河与官军相距。闵遂将夺下金兵,烧不尽桥脚船二千馀只,并工修整,及于龟山以来抢夺到敌船十馀只,并分遣统制官刘鋭、陈敏、王公述、张师顔,于十二月十五日夜于泗州东城之东,潜师渡淮,有敌骑数千于城东摆列,前来与官军相拒,闵又分遣统领官左士渊、张青、魏全部押官军,攻夺泗州南门,入城占据,闵再率官军戮力掩杀,敌兵败走,复收泗州了当,夺到粟米三万馀石,被掳老小数万口,放令渡淮归业」。按史所云与遗史不同,盖自来诸军功状大率如此也。熊克小歴书:「丙辰,成闵复泗州」,盖误。
甲寅,上至无锡县,宰执奏淮东敌人已遁去,淮西尚馀三万衆,据和州,陈康伯等依㫖撰到招安旗榜,不惟诸国之人,虽女真亦一槩与补官,内万户许以节钺,其馀视爵秩髙下,更超等换授,白身特命以官,奴婢亦优赏,示之生路,庶使束手来归。上曰:「彼亦人也,比引见所招捉到金人,朕亦悉贷死,送诸军役使,盖首恶止完顔亮一人耳,若槩杀之,则不胜其多,朕不忍为也」。赵甡之遗史,丙辰上至无锡县,葢误。
右宣教郎、知无锡县李森入见。 淮东制置使成闵言已复淮东州县了当。 武泰军承宣使、提举台州崇道观刘寳献助军钱万缗。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显忠与金人战于杨林渡,却之,将士死者千四百人,杀伤大当。翌日,敌乃去。
乙卯,上次常州,荆溪馆守臣左朝散大夫叶顒,右通直郎知武进县冯百药,右通直郎知晋陵县马阶相继引对。 浙西沿海制置使李寳自镇江入见,上慰劳久之。是日,金人破汝州。先是,京西制置使呉拱遣训练官牛宏等,率忠义人据汝州,㑹统军刘萼自邓州北归,宏等邀之于七里河,敌兵盛,忠义人皆无甲,遂败走,敌围之五日,及城破,杀戮殆尽。拱在邓州,遣统制官周贇将八千人徃援之,已不及。
丙辰,上次吕城镇。 武功大夫、建州观察使田开落致仕。开尝为兴州右军统领,以疾求退。至是,宣抚使呉璘、制置使王刚中言其筋力壮盛,乃复用之。 淮东制置使成闵至泗州,时土豪刘绎有衆数百在横山,闵承制授绎修武郎、閤门祗候,权知州事。
丁巳,上次丹阳县,宰执奏和州敌人已遁去,乃议肆赦及差官抚谕。上曰:「赦书中应亮贼暴虐等事,要一切罢去,仍戒所辟官属毋得生事」。 右从政郎、丹阳县令胡杰入见。 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遣统制官张荣逐敌至全椒县,败之,得敌所获老弱万馀口。日暮,显忠入和州。是日,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始至本府视事,浚首奏乞车驾早幸建康,闻已进发,乃督官属治具,不半月而办。于是资政殿学士张焘已被召,辞不至,改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戊午,上至镇江府,未就舍,先乗马幸江下观划船,浙西沿海制置使李寳从上行,因陈俘获与所得百尺舟,上奨谕甚至,因叹曰:「始朕用寳谤书满箧,至谓必复从伪,今竟如何?」 晚顿丹阳馆,守臣、直秘阁赵公称,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朱夏卿入见。
己未,上幸镇江府行宫、两浙西路提㸃刑狱公事王趯、提举常平茶盐公事徐康入见。赵甡之遗史:「辛酉,上至镇江,壬戌,入行宫驻跸。皆与日歴不同。甡之又称以和州鸡笼山金兵未退,故囬驻跸。按此时金兵已退四日,甡之葢误。
诏诸路因事干北界编管、覊管、居住人,并放令逐便。庚申,中书舍人兼权直学士院虞允文入见。允文论采石之役,张振等以偏裨胜金亮,今止赏以三官,愿貤臣官,以赏振等。上曰:「曩者江上事势,此何等危事?此辈宣力,功其可忘」。于是振等并落阶官。是月甲子降㫖。
是日,兴州左军统制王中正等引兵再攻治平寨,拔之。初,刘海既去治平,敌益兵坚守,中军统制呉挺遣中正及知秦州刘忠共击之,杀其知寨,降其招信校尉张吉甫等四人。既而金人谋复取治平,中正引兵于于家堡迎敌,战十馀合,敌败走,官军进击,大获其俘。中正为飞枪,中其左颊者二。
辛酉,资政殿学士致仕张纲入见。 殿中侍御史呉芾言,知昆山县胡庭杰、知金坛县潘文礼应办廵幸科扰民户银器至多。诏并勒停,永不得与亲民差遣。壬戍,曲赦新复州军。 契勘渊圣皇帝梓宫及天眷尚在沙漠,若中原与诸国人能津致扶䕶来归者,赐银帛五万匹两。 先是,宰执进呈赦书事目,上曰:「向已下哀痛之诏,今日恩宥,不必更扬,完顔亮过恶,但专罪己而已」。起居舍人、权直学士院刘珙草制,略曰:「兹强敌之干诛,幸上天之悔祸,爰整濯征之旅,坐扬耆定之功,元恶就屠,馀党悉溃,宜推在宥,咸与惟新」。自江上用兵,珙独在禁林,一时诏檄,多出其手,词气激烈,读者感厉。癸亥,张浚言金兵已退,两淮皆定。
甲子,徳音释淮南、京西、湖北路杂犯死罪以下囚。 尚书戸部侍郎刘岑充徽猷阁直学士、知扬州,权户部侍郎张运兼御营随军。都转运使岑受命请歩骑万人以行,又请废置一路官吏,乃复留岑为户部侍郎。 中侍大夫、定江军承宣使、建康府驻札御前游奕军统制张振为定江军承宣使,中侍大夫、宁国军承宣使、建康府驻札御前前军统制时俊为宁国军承宣使,中侍大夫、舒州观察使、建康府驻札御前军统制戴臯为舒州观察使、中衞大夫、宣州观察使,殿前司䕶圣军统制王琪为宣州观察使、中亮大夫、濠州团练使、建康府驻札御前水军统制盛新为濠州团练使。并以在采石,亲与金主见阵,保䕶大江,功力为重故也。新自以功多而赏轻,抑鬰而死,建康采石军士至今怜之。盛新事以王明清挥麈第三録修入。盖新于接战次日,又引舟师扼杨林河口,而其赏与张振等无异,故自以为赏轻也。
武信军承宣使、淮南东路马歩军副都总管李横,移两浙西路常州驻札。 将仕郎戴公度献助军钱万缗,诏以为右从事郎。 浙西沿海制置使李寳言:「表兄张谠从王云出使,不肯顺,畨寳在胶西见得,见被拘留韩州,乞与除直秘阁」,仍令有司访其子孙取㫖,上许之,给事中金安节等言:「谠使事在三十五年以前,韩州在燕之东北二千馀里,而寳乃自谓见得,不知有何所据?议者谓贴职之授,当自朝廷,而寳乃指名乞除,犯分已甚,况其意又在于搜访子孙,后将有所徼觊,尤不当从,欲望特赐寝罢,庶㡬安分守法之将帅,知公议有在而益坚其尊,朝廷之心在今日,诚非小补。 是日,金人所命颍、寿二州廵检髙显,率所部民兵千馀人据寿春府,遂来降。乙丑,直显谟阁向子固复知扬州。 右朝请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方滋知庐州。 右迪功郎、淮北寿亳等州招讨使司干办公事刘藴古为右承务郎。藴古为李显忠所辟,至是引对,而有是命。
丁卯,尚书户部侍郎刘岑充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言者奏岑诞谩大言,畧不留意,职事邉报方急,便为自营之计,欺诳庙堂,求为江上之行,一路骚然,初无秋毫之补,用心如此,所不可恕」,故有是命。丁卯,河北安抚制置使王任、天雄军节度使王友直,自寿春渡淮来归,任东平人,尝以罪亡命,敌重赏,捕之急,友直方聚衆,任往大名归之,友直喜假任,契丹以举事,遂破大名。金主襃既立,下令友直之衆并放罪,令归业为平民,其衆闻之,皆散去,友直乃与任等自山东寻路来奔,比入境,有衆三十馀,遂自淮西赴行在。 初,金岐王亮既为其下所杀,参知政事敬嗣晖欲立其太子光瑛于南京,左丞相张浩不可,并亮后圗克坦氏杀之。亮所遣先锋将郭瑞孙至滑州,闻变,留不进,金主襃知亮已死,乃与其子允升、允廸拥万骑趋中都。 诸路嵗铸钱,既以五十万缗为额,去年五月丙戌
,然是嵗才铸及十万缗,惟严州神泉监直输行在,而建、韶、饶赣州,皆自提㸃所泛江入漕渠,输之内帑焉。
是嵗,降空名告札二十一万道付诸军,以备功赏。此据乾道二年八月甲午宻院宣谕圣语修入。
诸路上戸部主客,户一千一百三十六万四千三百七十二,口二千四百二十万二千三百三。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九十五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九十五金人地名考证芬彻原书作「蒲察」,与金史同,并误,今改正。
图克坦原书作「徒单」,误改见卷一百九十二
穆昆原书作「谋克」,误改见巻一百八十五。
「郭勒原书作「狗儿」误,今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