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一百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十四

宋 李心传 撰

绍兴七年九月庚申朔,赠故武略大夫乔嗣古为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故秉义郎蛾浃为修武郎。浃,嗣古内弟,同死于淮西故也。

辛酉,申命吏部审量崇、观以来滥赏。初,范宗尹既免相,遂罢讨论。及是,复开坐二十四项,凡调官迁秩任子,皆令吏部审量以闻。自是追夺者复衆矣。此以王次翁章疏修入日歴无之。 尚书户部侍郎梁汝嘉克宝文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汝嘉力求去,故有是命。 起复太尉、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之为効用也,张所为河北招抚使,见而竒之,用为中军将,所以斥死,飞欲厚报之,至是,请以眀堂任子恩官其子宗本,仍依近例补文资,从之。 是日,左正言李谊入对,论右仆射张浚:「顷以枢臣宣抚,妄作威福,致全陜倾覆,健将叛亡,其罪当诛,姑从薄责,未㡬召还为相,而尚循故辙,抚驭无术,措置乖方,致郦琼以数万衆叛去,计浚前日之功,曽掩过之不足,望収还政柄,置之闲慢。

壬戌,武徳大夫、兼閤门宣賛舍人、带御器械韩世良领荣州团练使,以世良行在供职日久,备见忠勤故也。左朝散郎王次翁主管台州崇道观,次翁以吕祉荐落致仕,复请奉祠,故有是命。 武功大夫、荣州刺史、江南西路兵马都监、都督府选锋军统制申世景,以捕盗之劳,升充洪州兵马钤辖。 武徳郎申、友、忠翊郎路真、进武校尉袁章以不从郦琼叛北,各进一官。袁章转官在丁夘,今聫书之。

甲子,摄太傅张浚率百官上徽宗皇帝、显肃皇后諡册于几筵殿。

乙丑,御史中丞周秘入对,言:「近上殿论宰相张浚失谋误国,乞正其罪,未蒙付外施行,臣谨摭所闻,为陛下言之。兵之有帅,不可一日阙浚,于刘光世之军,不命帅者㡬四月,始则别为六军,使専聼节制于吕祉,比至命帅,而将士已懐疑虑,浚罪一也。置戍守之域,当据要害,今盱眙之城,围二十七里,虚费公私之力,无补捍御之事,罪二也。今夫兵备宜取勇夫重闭之说,为往来更戍之计,而浚不知此,悉兵边面,使江淮乏表里之势,敌人无腹背之虞,罪三也。浚力违衆议,遣诸军家属,尽之戍所,军士不便于薪米,百姓倍费于将输,使缓急之际,将士有骨肉之累而不得専意于王事,罪四也。淮西今为战地,而浚复置𣙜货务于真州,再给牛种于濠夀,江南之钱货尽转于淮甸,使敌人他日有可因之粮,罪五也。淮西之兵,当资地利,乃于合肥之北创筑长堤,调夫四千人,役之㡬数月,劳民费财,不适其用,罪六也。创造牙牌,欲赏复地之功,去嵗刘猊入冦,遽以是付之大将,又如竒功给歴,本为战胜,金人浚于是时亦出黄榜许以付给,既而悔之,人皆怨望,罪七也。去嵗淮西战㨗,得降卒万人,陛下命给装赍,遣归东北,而浚不审其愿,尽刺为义兵,使人心失望,而陛下徳意未能孚于中原,罪八也。兵以间探为先,而浚一意侥幸,惟望美报,有言敌势衰弱,中原跂望,则赏赐优腆,不然止令责状,给以军令,故忠信敢死之士,无复肯出敌之情伪,今皆不知罪九也。功同赏异,为政之大患,而浚于将士妄有厚薄,使有异论,罪十也。浚自前嵗以来,大为掊尅之政,始则给散户帖,扰及四方,次则出卖官诰,重困江浙,次则敛及僧道,以至科买杂物,其视疲瘵之民,略无恤心,罪十一也,浚以掊敛所得,尽入都府支用之数,皆不闗于户部,遣戍多而津发之兵不赀,移屯数而营盖之用,倍费多,筑无用之城,滥养俘降之衆,以至犒设郦琼等军,下至小校,人赐金一两,连嵗横敛数千万缗,㡬尽费于浚之妄用,罪十二也。浚于掊尅之人,独加旌赏,出卖官诰,则知其为抑配,而以所得之多寡,赏以减年,如无锡县令刘寛剥民最甚,遂降倅永州,为国敛怨,不䘏后患,罪十三也。浚于财利之事,専任驵侩,如镇江则有范深、朱熙之徒,建康则有钱意、王似之流,且驵侩之桀黠者,浚皆任以回易之事,使挟朝廷之势,以争利于市井,罪十四也。建康兵火之后,全乏第舍,而浚建议移跸,谋不素定,使仓卒迁徙之家,暴露失所,罪十五也。营缮之初,宗庙宫室皆所未备,而浚起府第,独尽壮丽罪十六也,监司郡守责任至重,而浚以妻父宇文时中为湖州太守,以舅计有功为成都提刑,又除亲兄滉知镇江府,任用亲戚,无以督责,吏治罪十七也。四川士久失职,差除尤宜尽公浚所任用,惟其亲故旧任方满新命已下,或至兄弟数人常占佳阙,而孤寒不为所知者,皆絶望于禄仕,罪十八也。浚为性忌嫉,果于自用,臣僚有所论列,陛下以为可行,浚必再三执议,力抗君父,専权自恣,罪十九也。賛佐谋画,当用忠智之士,而浚以髙眀自许,非狂狡性与已合,或愚佞能顺已意者,一切无所収用,罪二十也。凡此二十事,虽未足以尽浚之所为,而不逹军情,不恤民力,不用善言,不畏公议,其所以至于败事者,实皆由此。今犹强顔庙堂之上,以淮西之变为细事,以吕祉之死为竒节,尚欲文饰其过,以欺圣眀,此亦可谓无耻矣!望将浚前后罪状,眀正典刑,以为人臣误国者戒」。浚闻,复求去,自是不复入对矣。张浚行状云:浚以五月九日得请。按浚初五日尚率百官行事,行状恐误。

丁夘,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淮西宣抚使张俊皆入见,议移屯,秦桧曰:「臣尝语世忠、俊,主上倚两大将,譬如两虎,固当各守藩篱,使冦盗不敢近」。上曰:「此喻犹未切,政如左右手,岂可一手不尽力也!」乃命俊将所部自盱眙移屯庐州。时俊军士皆以家属行而官舟少,参知政事陈与义请赐僦舟钱万缗,上曰:「万缗可惜,其令杨沂中以殿前司官船假之」。 诏泗州并盱眙县仍旧𨽻京东,以张俊移屯故也。 直徽猷阁、新知镇江府张滉为周秘所论,乞奉祠,以滉主管台州崇道观。 进士邓酢特补右廸功郎,酢上书言利害,故䇿试而命之。己巳,诏将来眀堂大礼,行在诸军赏给,并依绍兴四年例。先是,张浚奏令户部参酌裁损,至是寝焉。庚午,张浚言已具奏觧罢机政,所有都督府职事,别无次官交割。诏交与枢宻院。

辛未,百官受誓戒于尚书省,上易吉服。先是,权礼部侍郎陈公辅请先期一日尽哀致奠,奏于太上皇帝,以将有事于眀堂,暂假吉服,既奏,然后即斋官入太庙,行明堂事毕,服䘮如初。诏礼官集议。七月丙子。已而太常博士孙邦乞受誓戒日,皇帝权易吉服。八月丁未。权礼部侍郎吴表臣又请以未受誓戒前行祭告几筵之礼。八月戊申。至是参用焉。龙图阁学士、知平江府章谊试户部尚书、兼提领权货务都茶场,观文殿大学士、江西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纲疏论淮西兵叛,因劝上以兼聼,上深以为然,令学士赐诏奨。谕时纲疏所陈,朝廷措置失当者五,深可痛惜者五,及鉴前失,以图将来者五,凡十有五事,且言天地之变,不足为灾,人不尽言,国之大患。侍从者,献纳论思之官也,台谏者,耳目心腹之寄也。今侍从、台谏以言为职,类皆毛举细故以塞责,所论不过簿书资格,守倅令丞除授之失当,至于国家大计,系社稷之安危、生灵之休戚者,初未尝闻有一言及之,陛下试察如淮西之变,侍从台谏之臣,亦有见危纳忠,为陛下言之者乎?大臣懐禄而不敢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忧者。又以书遗张浚,言今春阁下専任大政以来,荐进人才,调䕶将帅,措置边防,均理财用,皆未卓然有以慰天下之心者,声誉损于前时,规模爽于旧说,中兴气象,邈未有期,不知何为而然也?且以近日淮西叛将事观之,官吏军民二十馀万,一朝相率而北去,将佐遇害者甚衆,阁下平日信任,以为可属大事如吕祉者,被执以往,挫威辱国,中外震惊于谁责而可乎?阁下才识髙逺自任,以天下之重,前无古人,而事有出于意外者,愚谓所以致此,知任而不知所以为任之道故也。今有人于此力足以举百钧,而益之以万钧,则力必不胜矣,然有可胜之理者,与人共之也。今阁下以一人兼将相之权,总中外之任,而无与人共功名之心,软美者进,鲠谅者疎,逆耳苦口之言不闻,曲突徙薪之谋不至,变生所忽,不足恠也。方今国势日蹙,人心弗宁,强敌慿陵,僭窃窥伺,加以旱暵为灾,财用殚竭,而阁下独斡化钧,佩天下之安危,岂可使措置多失,以蹈覆车之辙?㦲因淮西之变,痛自惩创,辑睦将帅,博询衆谋,惟其是之为从,幡然改图,则未必不转祸为福也。阁下不自知其为非而无改之之意,岂惟宗社倾危而生灵告病,阁下之祸可立以待,而纲虽欲退休,亦莫知税驾之所矣。安危休戚与国家及阁下同之纲书,凡一千五百言,其大要如此。朱胜非《秀水録》论李纲卖竒钓直事,见今年闰十月辛巳李纲提举洞霄宫注。 和靖处士尹焞言:「误蒙召命,已及国门,癃老废疾,委实可矜,伏望敷奏,许之自便。辅臣进呈,上曰:「尹焞可谓恬退矣!辞免之奏至十数上而未止,可降㫖不允,竢其痊安,即召对之。初以早故求直言,而太学生有应诏上书论兵事者,且言以淮西一事论之,去嵗刘豫以罗诱三不救之说,力攻淮西,刘光世遂欲南渡,为退保之计,苟非张浚亲至江上,使杨沂中絶贼之后,一举而大破之,则江南之民亦危甚矣,如光世之罪,天下欲共诛之,尚赖陛下不加刑戮而以善罢,惜乎?朝廷以光世部曲付之吕祉,臣在淮东,闻有识无识,皆称祉必败事,臣尝谓郦琼等所统军马,其来久矣,而光世遇之甚厚,非其他大帅之比,及光世既罢,当且令诸军人马各自为一头项,仍数加存䘏,使之不疑,俟诸军稍宁,朝廷或别作措置,然亦未晚,夫何吕祉天资骄傲,以尚书自居,至于检察冒请之类,欲为之一新,如琼等骤见窘廹,日生猜忌疑似之间,朝廷又除张俊为淮西宣抚,杨沂中为制置,以琼等属焉,其叛必矣!如琼等军马,平日骄惰,终不为用,陛下勿以琼等上劳圣虑,天下之事有大于此者,臣请为陛下言之。自古中兴之世,则必有中兴之臣,臣观张浚区区之心,实有是念,惜乎浚才力有限,举非其人,且如泗州之兵,事无大小,则知有张俊,椘州一军,则知有韩世忠,襄阳一军,则知有岳飞,殿前一司,则知有杨沂中,一旦缓急之际,人皆各为其主,谁复知有陛下者乎?陛下即位以来,所任宰执至于十八九,惟张浚,庶㡬吕頥浩次之,赵鼎虽有大臣之才,而无大臣之器,至于尚僻学而临事失措,视頥浩又其次也。浚器识深逺,所患者才不足也,向使浚才术兼济,如囚曲端、罢刘光,世不为人诋骂而更相短之也。浚之孤立,无一介为助者,为陛下自任以天下之责,此亦今日之所难矣!臣愿陛下应诸军马各置都督一员,如吕頥浩乃张俊所畏服,淮西一路,愿除頥浩为都督,以俊副之,杨沂中属焉。孟庾与韩世忠有湖南福建之旧,淮东一路,愿除庾为都督,世忠副之,秦桧现任枢宻,寛而有器,襄阳一路,除桧为都督,以岳飞副之,赵鼎、刘光世皆西人,愿陛下除鼎为川陜都督,以光世副之,诏折彦质为参賛军事,以王马扩为参谋议官,仍以王徳为都统,将光世见存军马泝流而上,愿假鼎重权,令措置四川财赋,任便驻札,间遣吴玠军马,出没伪境,亦措置闗中之一端也。臣切见眀堂大礼在,即陛下当乘此机㑹,召诸大臣尽赴行在,拜张浚为大都督,陛下亲御战马,往来问劳,庶使蕃伪之情,不能探伺陛下之神䇿也。臣闻张俊一军,号曰自在军平居无事,未尝阅习,甚至于白昼杀人而图其财者,惟韩世忠、岳飞两军人马整肃其失,又伤于太严,愿陛下速置诸路都督,以通上下之情,无使诸军复有淮西之祸也。此疏据徐梦莘北盟㑹编修入,而不得其名,梦莘系之今年十月贬浚之后,恐误。按此书乞以张浚为大都督,又乞赵鼎川陜都督,当在浚未去鼎未相之前,今且附此,俟考。壬申,特进、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宻使、都督诸路军马监修国史张浚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制曰:「春秋之义,责备于股肱,赏罚之公,必先于贵近,朕行法而待人以恕,议罪而不忘其功,用能全君臣进退之恩,成风俗忠厚之美,粤有定命,告于外庭。张浚顷尝奋身事朕,初载入勤王室,位冠枢机,出捍疆陲,谋専帷幄,乃畴宿望,俾践台司,期左右于一人,庶賛襄于万务。属者式遏戎冦,经理淮壖,畨休御侮之师,更戍乘边之将,而乃抚御失当,委付非才,军心乖离,卒伍亡叛,邮𫝊㳫至,骇闻怨怒之情,封奏踵来,请正失谋之罪,然念始终之分,察其平昔之懐,许上印章,退休真馆,锡名秘殿,庸示眷私。于戏!栒邑遣兵,邓禹致威权之损,街亭违律,武侯何贬抑之深,尚继前修,勉图来效,学士朱震之词也。浚为相凡三年。 诏张浚特免辞,给事中兼侍讲,直学士院胡世将试尚书兵部侍郎。先是,赵鼎言:「臣蒙恩召还经帷,方再辞而复遣使宣押,臣感深且泣,至西兴,又奉宸翰促行,且谕以图治之意,臣无地措足,然先事言之,则不敢昧,盖进退人才,乃其职分,今之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之徒,陛下能用之乎?妒贤党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陛下能去之乎?陛下于此或难,则臣何敢措其手也?昔姚崇以十事献之眀皇,终致开元之盛,臣何敢望崇,而中心所懐,不敢自隠,惟陛下择之」。疏入,上为徙世将,于是公辅等相继补外。 武议大夫、左䕶军中军第二正将蘓懐挺身来归,淮西制置使杨沂中受而言之,至是迁一官。 是日,郦琼至汴京,刘豫御文徳殿见之,伪授琼静难军节度使、知拱州、閤门祇候刘光时为大名府副总管,统制官赵四臣为归徳府副总管,王世忠为皇子府前军统制,靳赛为左军统制,以次诸将为诸州副钤辖,馀则授凖备使唤之类,正军廪给,皆不及朝廷之数,人人悔恨,独琼以为得䇿,具言王师必欲北征,且告以诸军虚实,豫入其言,复遣伪户部侍郎冯长宁乞师于金国,王曮撰杨存中神道碑云:郦琼叛,拜王为淮西制置使追之。琼衆闻王至,相率去琼来归,曰:可舍吾父而从叛亡耶?琼已渡淮,王遣人馈羊酒相劳苦,贼闻疑之,遂以琼知拱州,分其军」。此事他书皆不见,更湏详考。

癸酉,枢宻使秦桧为眀堂大礼使,代张浚也。 诏三省事权从参知政事,轮日当笔竢除,相日如旧,更不分治常程事。 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言:「伏覩陛下移跸建康,将遂恢图之计,近忽𫝊淮西军马溃叛,郦琼等廹胁军民,事出仓卒,实非士衆本心,亦闻半道逃归,人数不少,于国计未有,所损不足,上轸渊𠂻然,度今日事势,恐未能便有举动襄阳上流,即日未有敌马侵犯,臣愿提全军进屯淮甸,万一蕃伪窥伺,臣当竭力奋击,期于破㓕韶奨之。 罢诸路军事都督府合行事,并拨𨽻三省,其钱物令三省枢宻院同共桩管,遂并入激赏库。朱胜非秀水闲居录论激赏库事,已见绍兴五年正月戊午支金付枢宻院激赏库注。 是日,右司谏王缙请对,乞留张浚,大略谓:「以叛将之故,进退大臣,非知大体,望陛下厚其礼貎,退之以俟后。相」不从。厚其礼貌。石公揆劾疏云尔。

甲戍,张浚落观文殿大学士,依旧宫观,浚既罢相,而御史中丞周秘复论:浚「自再用之后,日欲侥幸功名,每以侈言诞计,欺惑圣聼,陈设利害,㡬于刼持,论其専制,岂特王恢之比?今既败事至此,而犹以秘严隆名,退安真馆,如此则浚之误陛下信任者,其何所惮?伏望削夺官职,重赐窜责,以为大臣専权误国之戒」。殿中侍御史石公揆亦论浚罪,请投之逺方,故有是命。 召徽猷阁直学士、知荆南府王庶赴行在,上意也。

乙亥,大理少卿薛仁辅乞天下狱有半年未决者,委提㸃刑狱亲问,一年未决者,具因依申省。张守等奏,累降㫖催诸路结狱,不得淹系,若依仁辅所奏,则许及半年或一年矣。上以为然,且曰:「狱,重事也,朕自即位以来,未尝送一人入狱。 淮西宣抚使张俊言,军中营寨未办,张守等乞増支钱。上因论:「财用皆出民力,若如此之费,实不可已,茍可已者,湏极爱惜。张俊尝奏,军中费却陛下无限金钱,朕语之,朕何尝有一钱与卿?此皆百姓膏血也,不可穷竭务与朝廷为一体,则中兴之功不难致矣」。 右承事郎、都督府凖备差遣陈克送吏部与逺小监当,御史石公揆论克每为夸大无稽之语,吕祉信之,置之幕中,凡祉失军情者,皆克所为,故有是命。先是,淮西安抚司属官任古、任之、邵严毅皆为郦琼所执,帅臣赵不羣以为言,乃命赐赵康直家银帛百匹两,䘏古等家有差。古,定陶人也。

丙子,观文殿大学士、左正奉大夫、万夀观使、兼侍读赵鼎为左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宻使。鼎再相,进四官,异礼也。前一日,鼎至行在,上召对于内殿,首论淮西事,鼎曰:「方得报时,臣在逺不得效,所见少补万分,今固无及,然臣愚虑不在淮西,恐诸将窃议,因谓罢刘光世,不当遂有斯变,自此骄纵,益难号令,朝廷不可自沮,为人所窥」。上以为然。喻樗语録曰:时樗至阙,见赵鼎首,问「相公何以处张相?」鼎曰:「方力辞樗日。上意如此,岂容辞也?以樗鄙见,若挽住为上第,恐上意不许,朝论不然耳。其次莫若以宣抚使处之淮上,张相方以近事不忘补过,缓急必有以报,况失贼之家,方知防贼,兼驻跸建康,全是张相之谋,相公今日岂应独任其责也?自来宰相之出,门人鲜有不遭逐相,公决无此事,但恐言事观望,在相公包容之耳」。鼎以为然。 吏部尚书兼侍读、兼史馆修撰孙近复为龙图阁学士、知绍兴府、兼沿海制置使。左承议郎丁则入对,则为隂平丞。永兴经畧使郭浩檄,则主管机宜文字,㑹则以抚谕官杨晨荐召浩,因遣则部所进西马弓劒,偕来寻,赐则五品服九月乙酉。,进一官,十月丁夘。以为大理寺丞。十一月壬寅。 特进张浚言:「臣荷陛下知遇,出入总兵将近十年,其所施为,不无仇怨。臣今奉亲偕行,去家万里,泛然舟寄,未有定居。望许臣于都督府借差使臣四员,存留亲兵五十人,以备缓急。如蒙俞允,令所在州于上供钱米内应副」。许之。自赵鼎召归,浚每以回銮为念,洎罢政登舟,诸人往饯,犹以此言之,秦桧起曰:「桧当身任,果有此议,即以死争之」。其后桧卒无异论。

丁丑,上问赵鼎防秋大计,鼎曰:「淮西虽空阙,当以壮根本为先务」。又问去留如何?鼎曰:「来已失之,遽去不可复尔。今国威少挫,维勉强自振」。上以为然,且曰:「初闻淮西之报,未尝辄动,执政奏事,皆皇惧失措,反求以安慰之」。鼎曰:「正湏如此,见诸将尤湏安靖,使之罔测。不然,益増其骄蹇之心矣」。仍以控制之事専责之二将曰:「光世之兵,本不为用,我之所赖,惟汝二人,彼必感陛下倚任之重,且不敢以朝廷为弱也。前此大臣曽以此答否?」上曰:「彼皆仓皇无地措足,何暇及此?」 诏显恭皇后近属各进一官。 徽猷阁学士詹义卒。

戊寅,上致斋于射殿,书羊佑传》,赐枢宻使秦桧。 左朝散郎魏良臣知漳州,诏庐州、夀春府居民遭郦琼掳掠者,皆捐其税一年。

已夘上酌献圣祖于常朝殿,特诏尚书左仆射赵鼎侍祠。

庚辰,朝飨太庙,上显恭皇后,改諡册宝。辛巳,合祀天地于眀堂,太祖、太宗并配,受胙用乐,赦天下。故事,当䘮无享庙之礼,而近嵗景灵宫神御在温州,率遣官分诣,至是,礼官吴表臣奏行之。今年四月甲子。翰林学士朱震言:「王制,䘮三年不祭,惟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春秋书夏五月乙酉,吉禘于荘公,公羊传曰:讥始不三年也。榖梁传曰:䘮未毕而举吉祭,故非之也。国朝景徳二年,真宗居眀徳皇太后之䘮,既易月而除服,明年遂享太庙,合祀天地于圜丘,当时未行三年之䘮,専行以日易月之制可也,在今日行之则非也。诏侍从、台谏、礼官参议,孙近时为吏部尚书,与议者十五人,皆言按唐故事,以皇帝将行大礼,奏告太庙、太清宫,夲朝因之,盖告也,非祭也。上从之。于是监察御史赵涣不从衆议,而独上疏言:「两考之于古,凡国家大䘮升祔以后,宗庙常祭,皆不当废,而居䘮祭庙亦有显据。春秋传曰:烝尝禘于庙。曽子问曰:已葬而祭,此不当废也。周颂:成王即位,诸侯助祭。春秋:文公四年十二月,僖公薨,六年十月,犹朝于庙。此显据也。若夫书吉禘子荘公者,讥其不待三年而亟举终䘮之吉祭尔,非谓䘮服之中,宗庙四时之祭皆不当举,亦非谓诸侯居䘮则不得入宗庙、行吉祭也。然而将来宗祀有于典礼未安者,受胙用乐二事而已,盖拜跪受厘既为嘉庆之事,而虞祔既毕,则庙加先帝之坐,金石丝竹杂然并奏,岂不伤陛下之孝心?㦲事下礼官六月癸丑。权礼部侍郎吴表、臣陈公辅、太常博士孙邦言,检详景徳、熈丰故事,皆在谅暗之中,奏乐受胙,俱不敢废,盖乐为上帝宗庙而设受胙,为民祈福,考之故事,合之典礼,可行无疑。诏从礼部官议。七月庚午。中书舍人傅崧卿言:「眀堂之礼,主于严父配天,周公之所行,孔子之所言,盖当万世奉以周旋而勿失者也。歴数汉、唐行礼异,此则指以为非,循此行之,以为得礼之正。夲朝皇佑中创议眀堂大飨,合祭天地,而以祖宗并配,特出于权时之宜。熙宁据经,首加厘正,廼推英宗,専配上帝。元佑之初,登用故老,熙、丰政事,往往改从祖宗之旧,独眀堂之礼,踵而行之,无所更易。昨者陛下驻跸浙东,以太上皇帝逺狩朔漠,合宫之祀,于古有嫌,是以姑循皇佑旧典,仍以天地合祭,祖宗并配,盖亦出于权宜,非以为永制也。今讳问奄至,而季秋大飨不及,太上理实有未安者。意者以亲郊尚未有其时,天地之祀疑于简阙,谓宜即礼之权,眀诏有司于正配四位之外,増设太上皇帝一位于太祖皇帝之次,以配昊天上帝,复诏侍从、台谏、礼官同议。七月戊辰权礼部侍郎陈公辅言:「今暂释凶制,权行吉礼,岂有陛下方居太上皇帝之䘮,而太上皇帝神灵方在几筵,遽可以预配帝之吉礼?况又梓宫未还祔庙,未有定议,轻举此事,求之礼经,质之人情,恐皆未便。臣窃意天地祖宗上皇神灵所以望于陛下者,必欲兴衰拨乱,恢复中原,迎还梓宫,归藏陵寝,以成中兴之功,以隆我宋无疆之业也。若如议者之言,以陛下贵为天子,上皇北狩十有一年,未获致天下之养,今不幸升遐,且欲因眀堂之礼,追配上帝,谓是足以尽人子之孝,则于陛下之志,恐亦小矣。天地祖宗所以望陛下者,恐不止此,上皇神灵所以切切,然于陛下者恐亦不止此也」。上出其奏,命近臣礼官并议,议者孙近等言:「考之于诗,郊祀后稷者,祖有功也。宗祀文王者,宗有徳也。前汉孝武祀眀堂,以髙祖配上帝,后汉眀帝祀眀堂,以光武配五帝。本朝治平中,英宗皇帝因王圭、孙朴等奏,欲以仁宗配上帝,司马光论之曰:古之帝王,自非建邦启土,造有区夏者,皆无配天之文,虽周之成、康,汉之文、景,眀章徳业,非不美也,然而子孙不敢推配天者,避祖宗也。孝经曰: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徳,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也,故引之以证圣人之徳,莫大于孝。近世祀眀堂者,皆以其父配,此乃误识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不可以为法也。熙宁中,神宗皇帝问辅臣曰:今眀堂乃配先帝,如何?王安石对曰:此乃误引严父之说,故以考配天。神宗曰:周公宗祀,乃在成王之世,成王以文王为祖,则眀堂非以配考眀矣。自绍兴以来,权时之宜,斟酌典礼,宗祀眀堂,合祭天地,并配祖宗。议者谓太祖皇帝实兼后稷、文王之事,而混一区宇,亦在太宗之时,太祖虽以配郊,则今眀堂之礼,宜与太宗并配。今论者乃欲祖宗并配之外,増设太上皇帝一位于太祖之次,不唯不合乎诗礼,格言两汉故事,与夫治平熈宁之议论,而揆之人情,盖亦近于丰于昵矣。又况梓宫未还,几筵未除,山陵未卜,而遽议配侑之事乎?崧卿议遂格八月壬寅。时景灵宫未卜,故以常御殿为宫。及眀堂,吏部员外郎郑士彦请徧设从祀羣神,礼官以殿小不能容,且祭器、祭服之类,数益加多,势难猝请,湏后行之,乃用四年故事,设四百四十有三位,上朝献毕,复还射殿斋宿,以太庙无斋殿故也。五月癸亥,太常寺申。宫庙当用玉爵瑶爵十有五,以福州夀山白石代之,六月己酉降㫖趣造。,而饮福用金爵,盖权礼也。此据绍兴九年十月己巳太常寺状修入。时少保、淮西宣抚使张俊至行在,特诏俊赴大礼侍祠。 召少师万夀、观使、荣国公刘光世、感徳军节度使万夀、观使髙世则赴行在,权礼部侍郎陈公辅言:「臣乡者妄奏淮西军叛,正当镇静,使敌无所窥,偶合圣心,今则陛下赫然改图,所罢帅果已复召,所移兵,更令姑息,大臣又以无谋赐罢,惟未回跸临安,尔是臣所言,上惑圣聦,无一可取,便当俟窜殛,然尚有馀说,若遂不言,死不瞑目!臣窃谓光世之召,非出圣心,乃因大将之言如是,则朝廷威令可否,皆在诸将,今后大将有过,何以处之耶?张俊一军久在盱眙,今令过淮西,而老小不欲,遂养之于行在,议者谓俊兵秖欲住此,缓急恐难遣可否,任其自择,何姑息之甚耶?张浚之罢,亦縁稍振纪纲,衆皆不喜,遂激怒陛下,乘此击而去之,㡬于助将帅而罢宰相,何倒置之甚耶?至于囘跸,则臣愚深以为不可。臣乡奏事,亲闻玉音,谓建康若不可居临安,又岂能保坚断如此?但恐羣臣主进者少,主退者多,则陛下不能无惑,更望陛下勿因小害而沮,则中兴之功可望!臣蒙超置谏垣,今又列在侍从将,乞骸以去,故卒献此说,惟陛下贷其狂」。光世之召,日歴不载,独赵甡之遗史系于九月庚辰,今以连书大礼事,故移附于此。公辅奏疏必不在此日,因光世事聨书之世,则十月乙夘进对。壬午,江西制置大使李纲言:「近论列淮西事宜,其言指陈朝廷措置失当,但欲纳忠于国情,廹言切必有抵忤,难以复当帅守之寄,乞降㫖黜责,或除外任宫观」。诏答之。

甲申,故武徳郎、行营左䕶军中军凖备差使薛拚,特赠二官,禄其家二人,以都统制王徳言其不从叛而死也。乙酉,赵鼎监修国史。 武节郎张子仪特换右通直郎,寻以子仪监登闻检院,未上,改军器监丞。大将子孙除职事官始此。子仪闰十月己夘除检院,其除监丞日歴不书,但于八年二月壬午书陈确除军器监丞,已差下。张子仪改替陈确,不知初以何日除也。 是日,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䕶交趾郡王李阳焕薨,子天祚立。阳焕在位九年,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云:交趾李乾徳死,子阳焕立,乾徳有遗腹子,属之占城占城,奉而立之。或云有黎牟者,乾徳妻党也,尝子于李氏,与遗腹子争杀之,年十二。牟立,姓李氏,名天祚,实绍兴九年,其国人犹称黎王。此与史不同,今附此,馀见绍兴九年六月乙亥并注。丙戍,右宣教郎李处㢘除名新州编管。处㢘知永嘉县,坐以官钱雕伊川集板及印造与人,并他赃当绞,特贷死,籍其赀。自是以为例。

丁亥,徽猷阁待制、枢宻都承㫖张宗元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殿中侍御史石公揆言:「宗元本唐之一富人,初无材能,张浚喜其便佞,奨借提挈,亟跻从班,今当深引不能賛佐之咎,自为去计可也」。而乃随衆诟骂,力诋其非,故黜之。赵甡之遗史曰:张浚落职,张宗元素与浚善,因得进用,惧以浚党见逐,欲示其直气,明非浚党,乃表请斩浚,士论恶之」。此说恐过,当考。 尚书都官员外郎赵令衿罢台谏之论张浚也,令衿以急速请对,乞留浚石。公揆论其无所忌惮,令衿,遂罢。 中书言:「川、陜宣抚副使吴玠于梁、洋劝诱军民营田,今夏二麦并约秋成所収近二十万石,可省馈饷」。诏奨之。

戊子,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兼淮西制置副使刘锜知庐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抚司公争,仍兼制置副使。初,淮西宣抚使张俊既还行在,朝议复遣之,俊欲毋往,台谏交章,以为淮西无备可忧,赵鼎独显言于衆曰:「今行朝握精兵十馀万,使敌骑直临江岸,吾无所惧。惟是安静不动,使人罔测,渠未必辄敢窥伺,何至自扰扰如此!倘有他虞,吾当身任其责。俊军久在泗上,劳役良苦,还未阅月,居处种种未定,乃遽使之复出,不保其无溃乱也」。于是议者即欲还临安,起居舍人勾涛直前奏事,言今江淮列戍犹十馀万,若委任得人尚可用,方此危疑,讵宜轻退示弱,以生敌心。因荐锜以所部守合肥,上从之。时主管殿前司公事,淮西制置使杨沂中亦已还行在在淮西者,锜一军而已。日歴九月二十七日丙戌,起居舍人勾涛直前奏事。上以马步二帅并阙,乃命沂中兼之。沂中辞曰:「祖宗置三衙,使之鼎列相维,今独以命臣,非所敢安」。不许。沂中兼马歩帅,以王曮所撰墓碑増入,但碑载此事在除淮西制置之前,恐误。秘阁修撰赵不羣知荆南府。

是月,加封南海神为洪圣广利昭顺威显王。 伪齐户部侍郎冯长宁以刘豫之命,乞兵于金主,亶且言郦琼过江自効,请用为乡𨗳,并力南下,金主亶虑其兵多难制,阳许之,遣使驰𫝊诣汴梁,以防琼诈降为名,立散其衆。先是,徽猷阁待制王伦奉使至归徳府,豫授馆鸿庆宫,迟之不遣,檄取国书,及问所使何命,伦答以国书非大金皇帝不授,而所衔命,盖祈请,梓宫留弥旬,金迓使乃至。于是伦始渡河,见左右副元帅鲁王昌、渖王宗弼于涿州,具言刘齐营私民怨之状,且其忍负本朝厚恩,若得志,宁不负上国,时金人已定议废豫,颇纳其言。逹兰等乞废刘豫事,见绍兴十年五月金人取河南,注《金中杂书》云:尼玛哈死,国政复归秦,宋二王,遂去尼玛哈腹心之人杀左辖髙庆裔,山西漕使刘思黜与左揆乌舍、右辖萧庆为庶人,尼玛哈用事日,凡所施设,俱废罢,时右副元帅逹兰自祁州径赴巢穴助宋王变,更尼玛哈事,闻乌竒迈㓜年曽出继逹赉之父与逹兰情,好逹兰,欲宋王之立,而尼玛哈废之,故逹兰与宋王共恶尼玛哈常有「身灭数国」之语,二人力攻之,以为妄自矜伐耳。且如北有契丹逹实林牙尚偏伯一隅,军声日著,则可见辽未全灭,立齐八年,徒劳军马逺渉,民力耗尽,四太子昨在淮南败师,仅以身免,尚欲肆志以图后举,似此等事,岂足言功?为今之䇿,当废刘豫,遣使报知江南,则国家太平,民得安息」。此所云与诸书差不同,今并附此。是秋,金国大内都㸃检楚古尔苏之子,与金主亶之妃乱,皆伏诛。 尚书省令诸路以桑木多寡定丝课,乡民自伐者甚衆。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十四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十四金人地名考证「乌舍原书作「兀室」误,改见巻一「逹兰原书作「挞懒」,误改见巻一。「尼玛哈」原书作「粘罕」,误改见巻一。乌竒迈原书作「吴乞买」,误改见巻一。楚古尔苏原书作「出忽质」,即金史之「雏鹘室,此出「忽质」,系「雏鹘室」之讹,并误,今改正。逹实。原书作「大石」,误改见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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