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五
宋 李心传 撰
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兵马大元帅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改元建炎中兴圣政臣留正等曰:尧舜所以髙出百王者,以其得天下及其傅天下而知之,汤有慙徳武未尽善,况于后世乎?汉髙祖、唐太宗号为贤君,然其得天下也,以争其传天下也,几以致乱大哉!太祖皇帝之受命与太上皇帝之中兴也,讴歌狱讼,归而不释,则不得已而履大位,及夫为天下得人,则举成业授焉,不询羣臣,不谋卜筮,惟视天意之所在而已,自尧舜以来数千载,始有太祖及我太上皇帝,岂非希阔甚盛之际哉?之何俌龟鉴,羣阴翳大明出,羣籁喧大声,发天下,事激则起,不激则靡,天之开圣人,盖如是也!且我髙祖之生,红光荐瑞,盖大观之元年也,是年金人欲背辽国已三嵗矣,岂能终事我哉?我心之不臧,天实知之,于是亟生吾圣人以平之,我髙祖之封靖康著符,盖宣和之三年也,是时金人倚我为助,又五嵗矣,以燕伐燕虐尤甚焉,安知其不加诸于我哉?国事之失图,天实念之,于是天任吾圣人以定之,迨及末年,四郊多垒,敌于我乎?请命,我以单车临之,而见者夺气,靖康改元,不虞荐至,敌伺我衅,又以一身当之,而闻者缩颈至相,而百姓遮道次济,而父老迎谒,人心归矣,渡子河而河氷合,至磁州而神马迎,天心眷矣。开府之初,宗泽自磁至王麟,自潞至梁,扬祖自信徳府至张俊、杨沂中,皆已在麾下,即位之日,刘光世自鄜延至路,允廸、范宗尹自京师至,则天下豪杰之心归矣,而况赐袍之梦,已应赐带之言,已騐劝进之书,虽上而东乡西乡,且谦逊而不受,惟三月丙寅张邦昌以称臣之意,至越翌日丁卯,谢克家以受命之宝,至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羣后咸在,然必候道君便可即真之札,然后不得已而就南京,践天子位焉,此与肃宗即位灵武之事异矣
初议年号,黄潜善定为炎兴,耿南仲曰:此蜀年号也!衆皆服,遂为建炎议即位仪,耿延禧以为必筑坛告,天王然之,乃令有司筑坛于应天治门之左,命王府记室参军滕康作册告天,撰文肆赦汪伯彦《中兴日厯》云:册文系朱胜非撰,按绍兴日厯滕康家自陈乃康所撰,伯彦误记也。
赦文诋斥围城,士大夫有愤怒意,王命延禧改定,其叙邦昌事,但云仍抑臣僚,俾僭位号而已,又云围城士大夫一切不问,遂以南仲为礼仪使,而延禧读册文时,太常寺主簿张浚自京师驰至,因以浚摄太常少卿,导引行事,昧爽,皇帝登坛,寅受天命,册文曰:嗣天子,臣构敢昭告于昊天上帝:金人内侵,二帝北狩,天支戚属,混于穹居,宗社罔所依凭,中外罔知攸主。臣构以道君皇帝之子,奉宸㫖以总六师,握兵马元帅之权,倡义旅以先诸将,兾清京邑,复两宫,而百辟卿士,万邦黎献,谓人思宋徳,天眷赵宗,宜以神噐属于臣构辞之再四,惧不克负荷贻羞于来世,九州四海,万口一辞,咸曰不可稽皇天之宝命,栗栗震惕,敢不钦承,尚祈阴相,以中兴于宋祚。读册毕,上南乡恸哭乆之,即位于应天府治之正㕔帘陛如殿仪,耿南仲、汪伯彦、黄潜善、耿延禧、董耘、髙世则贺上讫陛殿侍立,权尚书左仆射张邦昌率百官称贺,班退,大赦天下,命西京留守司修奉祖宗陵寝,罢青苗钱,应死节及殁于王事者,并推恩,奉使未还者,禄其家一年。选人在职,非在职者,并循资臣僚,因㓂去官者,限一月还任,溃兵羣盗,咸许自新,系官欠负,不以名色,皆免。南京及大元帅府尝驻军一月以上者,其夏税悉蠲之。应天府特奏名举人,并与同出身,免解人与免省试。诸路特奏名三举以上及宗室尝预贡者,并推恩州郡保守无虞者,与推恩应募兵勤王之人,以所部付州县主兵官,讫赴行在中外臣庶,并许直言。自今命官犯罪,更不取特㫖裁断布衣有材畧者,令禁从,监司、郡守,限十日各举一员,馀如累朝故事上,时年二十一后,名所筑坛,曰中兴受命之坛。中兴圣政臣留正等曰:自古人君即政之初,必有大慰天下之望,故事有利于民而未兴者则兴之,有不便于民而未去者则去之。虽以舜而继尧号为重华,协于帝,传授一道,然犹举前世之未举者,如十六相去,前世之未去者,如四凶,命九官,使各居其任,肇十有二州,使各有其工,况时异事殊,可无所因,革以一新大政乎?春秋记列国之君,为政必有施舍已责,逮鳏寡、振废滞等事,列国犹尔,况有天下之君乎?是宜太上皇帝之始即政也,求文武才畧之士,絶奸邪误国之人,以散敛青苗与上供之所増加,税赋之规出剰,皆政之所宜革者,而悉罢去之,以褒赏死节,讲求民瘼,皆务所宜先者而悉举行之。即斯数者,则其馀可以类求,是以天下之人心皆翕然欣戴于已成中兴之业而垂无穷也。禁何俌龟鉴罢青苗钱,蠲常平榖,裁损上供嵗増之数,止州县纳税、槩量赋敛违法之弊,是所以回建隆至仁之脉,而曩时误国害民,如京、贯、黼、勔等子孙,更不复叙,又所以惩崇观不仁之辙欤?
尚书左丞冯澥、延康殿学士签书枢宻院事曹辅以宗社失守,上疏待罪,耿南仲与张邦昌进呈三省事,即日拜徽猷阁直学士、兵马副元帅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显谟閤直学士、兵马元帅,汪伯彦同知枢宻院事。 元佑皇后在东京,是日撤帘。
辛卯,尊靖康皇帝为孝慈渊圣皇帝,元佑皇后为元佑太后。既而尚书省谓元字犯后祖讳,请以所居宫为称。诏学士院拟定。汪伯彦中兴日厯,辛卯元佑皇后为隆佑太后,诸书皆同之。臣谨按上宫名改尊称在八月庚午,诸书误也。
诏:「宣仁圣烈皇后保佑哲宗,有安社稷大功,奸臣懐私,诬蔑圣徳,著在史册,可令国史院差官摭实刋修,播吿天下」。吕中大事记:当靖康元年二月敌退之后,士大夫争法新旧,辨党邪正,识者讥其治不急之务,今髙宗即位,首诏改宣仁谤史,不几复蹈前辙邪?曰:不然。张敬夫谓此乃拨乱反正之宏纲,古今人心之天理,盖我朝之治,元佑为甚,母后之贤,宣仁为最当熈丰小人相继用事之后,使非继以元佑,则中原之祸,不待靖康而后见,当京师失守之时,使非元佑之治,在人耳目,又何以开炎兴之运哉?此宣仁之功也。章、蔡初意,不过欲去元佑之人耳,而至于变元佑之法,又虑元佑之人复用也,而至诬以废立之罪,谤及宣仁,一念之私燎原滔,天可畏哉!
大元帅府限十日结局。 召副元帅宗泽赴行在。 中书舍人孙觌、张棣并依旧职宣教郎、王府记室周望守尚书考功员外郎。 宝文阁直学士、浙江荆湖等路经制、发运使翁彦国知江寕府、兼江南东、西路经制使,落「直」字,赐彦国钞盐钱十万缗,使修江宁城及缮治宫室,以备廵幸。此据李纲建炎进退志。
又命筑景灵宫于江宁府。帝、后异殿,其后不克成。 宝文阁直学士赵子崧请对:「首论台谏本人主耳目,近年率观望,取㫖言事,用非其人,请依故事,聼学士中丞互举」。又论范祖禹、常安民、上官均先朝言事尽忠,请録其子,上甚然之。子崧因建三屯之议,大畧以为:「开边之患,验在目前,不可不虑,其熈河五路进筑州军堡寨,欲望将不系𦂳要控扼去处,并罢,明谕夏人,示以徳意,诸郡守戍之兵,分屯陜西,见在兵马,与河东北之兵,合六万人,分为三屯,一屯澶渊之间,一屯河中、陜华之间,一屯青郓之间,平时训练,以备非常,足张声势,万一敌骑南渡,则三道并进,深入擣燕山之虚,焚舟渡河,人自为战,未必不成功也。
壬辰,宰执奏事张邦昌先退,上问何以䖏邦昌、黄潜善等曰:「邦昌罪在不贷,然为金人所胁,不得已而从权,今已自归,惟陛下所处」。上曰:「朕欲驭以王爵,使异时金人有词,则令邦昌以天下不忘本朝,而归宝避位之意吿之」。辅臣皆曰:「陛下圣意髙逺,非臣等浅智所及」。是夕,召学士草制,以银青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张邦昌为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封同安郡王,五日一赴都堂,参决大事。 检校少傅、宁武军节度使、河北河东宣抚使范讷为京城留守、威武军承宣使,鄜延路马歩军副总管刘光世为省视陵寝使。元帅府参议官、龙图阁学士耿延禧,徽猷阁学士董耘、越州观察使髙世则,并提举万夀观,留行在。延禧、耘仍兼侍读。寳文阁学士赵子崧为延康殿学士、知镇江府。随军转运使、集英殿修撰梁扬祖为徽猷阁待制、知扬州。随军应副、直龙图阁黄潜厚试尚书户部侍郎、干办官、直龙图阁王起之为屯田郎中,直秘阁杨渊行工部员外郎,秦伯祥为虞部员外郎。日厯子崧延康镇江之命,于壬辰、癸巳两书之,今并附此。
资政殿大学士、知京兆府范致虚知邓州,充南道都总管。应知州衔内带一路安抚者,不书惟初剏,或更革则书。
朝奉大夫、河北转运判官顾复本为北道副总管。复,本临子也。临会稽人,日厯复本无前衔。汪伯彦中兴日厯云:河北转运判官顾大夫,哲宗朝翰林学士顾临之子,伯彦忘其名,即此人也。复本靖康元年八月除河北运判。
龙图阁待制、知延安府张深充龙图阁直学士、知京兆府。起复直徽猷阁、陜府西路计度转运副使王庶升直龙图阁、知延安府。应监司、帅臣衔内带权知权发遣之类,今并削去,以就省文。
庶,庆阳人也,深时将勤王兵来卫,故就用之。后十馀日,深入辞,乃移深知熈州,而复以范致虚知京兆府。二人改除在此月丁未,今并书之。李观纪行録深除延安在癸巳,今从日厯。
侍御史胡舜陟言:「今日措画中原宜法艺祖命郭进、李汉超、董遵诲等守边之术,以三京、闗陜析为四镇,拱滑颍昌𨽻东京,郑、汝、河阳𨽻西京,恩、濮、开徳𨽻北京,而同、华、陜府𨽻京兆,择人为节帅,使各以地産之赋养兵自卫,且援隣镇又京帑积钱千馀万缗,宜给四镇为籴本,若四帅得人,庶几中原不失,江左可居」。诏付三省。未几,舜陟罢去,议遂格。癸巳,遥尊韦贤妃为宣和皇后,国朝循前代之制,帝母称皇太妃,至是,以道君皇帝在行而特上尊号。 立嘉国夫人邢氏为皇后。赵甡之遗史云:上即位,欲立后宫潘氏为皇后,吕好问谏,以为不可,乃以为贤妃。它书皆无之也。
门下侍郎耿南仲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上薄南仲之为人,因其吿老,故有是命。耿延禧中兴记云:张邦昌已复辟臣,耿南仲奏:「臣素拙,得遭遇皇帝,竭尽愚直,惟靖康行遣蔡氏其徒实繁,必不利臣父子,乞大王保全」。上曰:「今日之事,吾最痛心。其次,门下侍郎父子耳。且老矣,月以数百千养一前朝老师傅直易耳。人言毁誉何足信!因泣下」。按南仲误国,天下共知,非因行遣蔡氏而被排也,今不取。
甲午,资政殿大学士、新除领开封府职事李纲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按上在济州与纲书已称伯纪观文相公,而此犹自大资政除,盖未有成命故也。
趣赴阙。先是,黄潜善、汪伯彦自谓有攀附之劳,虚相位以自拟。上恐其不厌人望,乃外用纲,二人不平,繇此与纲忤。 直龙图阁东道副总管、权应天府朱胜非召试,中书舍人、延康殿学士何志同知应天府。日厯志同前衔带端明殿学士,盖误。
定武军承宣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大名府路马歩军副总管、大元帅府都统制杨惟忠为建武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赏翊戴之功也。日厯、惟忠建节在八月庚申。按:惟忠以都统制结局,无縁百馀日方有除目,今从赵甡之遗史,附此。
通直郎傅亮直秘阁、通判滑州。亮为人劲直,议论不能屈折,执政不喜之。滑两经残破,无城壁,会赵子崧荐亮之才,得召见,亮上疏自陈曰:「陛下能归东都,则臣能守滑,陛下未归,则臣亦不能守也」。执政责其语,以为悖傲不逊,降通判河阳。日厯甲午,傅亮除直秘阁、通判滑州,用赵子崧荐,召对,改通判西京。盖因汪伯彦中兴日厯所书也。按李纲进退志载亮本末差详,今掇取附入。但纲称亮除知滑州,与诸书不同,恐误。亮通判河阳,在五月戊申。
中书侍郎黄潜善、同知枢宻院事汪伯彦共议罢民兵及降盗,而拣其士马之精锐者𨽻五军。是日,以元帅府左军副统制孔彦威为东平府兵马钤辖,右军副统制刘浩为大名府兵马钤辖,先锋统制丁顺为沧州兵马钤辖,秉义郎王善为雷泽尉。浩所将皆民兵,而顺与彦威帅府所降诸盗也。未几,顺善作乱于河北,乙未,恭谢鸿庆宫,上大恸,羣臣皆哭。太常少卿刘观因导驾面陈藏九庙神主事,上嘉叹久之。 以五月二十一日为天申节,尚书右丞冯澥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潼川府,延康殿学士、提举万夀观李回知洪州。 兵部尚书吕好问守尚书右丞好问持元佑太后手书来贺,此据好问辩受伪命札子。
上劳之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遂有是命。尚书右司员外郎宋齐愈试起居郎,齐愈自京城走行在,自言以病在吿,不与伪楚事,故擢用之。 工部尚书王时雍提举成都府玉局观,放谢辞。言者论时雍昨留守东京,金人取皇族遣之殆尽,及取其壻太学博士熊彦诗,则设计为免后。金书废帝,百官相持以泣,时雍独无戚容,已而百官哭于南薫门,时雍亦不预,又窃禁中寳物以遗金使为名,自以兼将相之重,请用二府,韀盖曾不知愧,有何面目复见陛下?故时雍遂罢,自是受伪命者稍稍引退矣。熊克小厯时雍自吏部尚书罢,盖误,今从日厯。
诏:「自今天文休咎,并令太史局依经奏闻,如或隐蔽,当从军法」。李纲行至太平州,闻上登极,上疏论时事,大畧谓:「和不可信,守未易图而战,不可必胜。此三者,臣虑之至熟,非望清光于咫尺之间,未易殚言。又言恭俭者,人主之常徳,英哲者人主之全才,继体守文之君,则恭俭足以优于天下,至于兴衰拨乱之主,则非英哲不足以当之,惟其英故用心,刚足以断大事而不为小,故之所揺惟其哲,故见善明足以任其君子,而不为小人之所间。在昔人君体此道者,惟汉之髙光,唐之太宗,本朝之艺祖太宗,愿陛下以为法。日厯于乙未蛓纲所上疏,乃误蛓纲十议中第一札子,今从纲建炎进退志修入,而吕中大事记:呜呼,天之爱人甚矣!有感于人事之变迫,扵气数屈,伸消息之不齐,然后不得已而降殃咎焉,然是气之屈于此也,则必有以伸于彼,其消于今也,必有所以息于后,是以天将降非常之祸于斯世,则必为之预,出非常之人以弭之,使夫国家将有所依而立,生民之类不至于糜烂泯没而无馀,是则理势之必然,而天所以为天者,其心固如此也。若李公者,其天之所出,以弭宣和靖康之祸,而开建炎绍兴之业也欤?当上即位之初,误国之臣不可用,伪命之臣不可用,张赵之徳望未孚天下人望之所归者,李公一人而已,上不自内用汪黄,而自外召纲,则髙宗之志主于恢复可见矣。观上未即位时,与公书云:王室多故,乘舆䝉尘,方今生民之命,急于倒垂,谅非有不世之才,何以成协济之功?则髙宗属意于公久矣,迨为汪、黄所挤,才七十五日而去位,岂天意未欲恢复耶?
贼党忠犯淮阴县,从事郎权罗山县尉李逈、秉义郎监酒税赵士壮率民兵拒战,为所杀。此据绍兴四年二月辛卯。八年九月甲子,逈士壮家乞推恩状修入。
金左副元帅宗维既班师,留诸帅分守河东北地,于是女真万户尼楚赫屯太原,女真副统素赫屯真定,女真万户罗索围河中,女真副统䝉克进据磁、相,渤海万户大托卜嘉围河间。是日,命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马忠、通侍大夫忻州观察使张换,将所部合万人,自恩、冀趋河间以袭之。丙申,尚书右丞吕好问兼门下侍郎。 集英殿修撰、新知湖州胡交修召试中书舍人,朝散大夫、王府记室滕康守太常少卿,尚书工部员外郎蘓迟守右司员外郎迟,辙子也。辙,眉山人。元佑,门下侍郎。
观文殿大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徐处仁为大名尹、北道都总管。初,南都之围也,处仁在城中,都人指为奸细,杀其长子直秘阁庚处仁,因感疾,此据林泉野记。
至是,犹力疾入见而行。处仁附传云:上为大元帅,移军睢阳,以处仁为大名尹。日厯五月丙申,命徐处仁太名尹张慤发来赴阙。今从日歴。
延康殿学士、签书枢宻院事曹辅薨时,前执政皆免,上独留辅,始辅至南都,首陈五事:一曰分屯要害以整兵伍,二曰疆理新都以便公私,三曰甄㧞人才驾驭用之、四、曰经制盗贼恩威并行叛而讨之,服而舍之。五曰裂近边之地为数节镇,以谨防秋。上嘉纳,未几,辅得伤暑病,至是薨后,諡忠达諡在淳熈十年,今因辅薨,并书之后准此
丁酉,中书侍郎黄潜善兼御营使,同知枢宻院事汪伯彦兼御营副使。自国初以来,殿前侍卫马歩司三衙禁旅合十馀万人,髙俅得用,军政遂弛。靖康末,卫士仅三万人,及城破,所存无几,至是殿前司以殿班指挥使,左言权领,而侍卫二司犹在东京,禁卫寡弱,诸将杨惟忠、王渊、韩世忠以河北兵,刘光世以陜西兵,张俊、苖傅等以帅府及降盗兵皆在行朝,不相统一,于是始置御营司,以总齐军中之政令,因其所部为五军,以真定府路马歩军副总管王渊为使司都统制,诸将韩世忠、张俊、苗傅等并为统制官,又命鄜延路马歩军副总管刘光世提举使司一行事务,潜善、伯彦别置亲兵各千人,优其廪赐,议者非之。臣谨按:建炎置御营司,乃军政之大者,而史官不能纪其本末。熊克小厯畧书,其事乃系于今年七月并命二相时,实甚误矣。克又云除刘光世为都统制,亦误潜善、伯彦别置亲兵,它书不见,马伸劾疏有之,发吕中大事记国朝兵权隶于三衙,本之枢府,枢府有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三衙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今不复三衙,而别置御营司,分委之枢府而置御营使,其后专掌兵权,枢府不得而预,议者以本朝故事分为两府,又置御营使,是政出于三,此赵鼎所以举行故事,以正西府之权,范宗尹所以兼枢宻使,而罢御营使宜也。
诏京西统制官翟兴团结义兵,保䕶祖宗陵寝。 命陜西诸帅招兵积粮。 遣统制官薛广以所部三千人出内黄,张琼以三千人出开徳,共复磁、相、广本、班直去为盗,掠随、郢、复诸郡,至是就招。 中奉大夫、提举成都府玉局观王时雍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黄州安置,以言者论时雍围城中擅行三省事也。日厯时,雍无前衔。按元符诏㫖,时雍宣和六年,以朝议大夫除户部侍郎,今増入。其它史无前衔者,皆以它书补定之。
翰林学士承㫖吴幵言国家祸变,不能死节,乞正典刑。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莫俦言久留敌营,备遭困辱,乞置散地。疏皆三上,诏幵充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俦述古殿直学士、提举亳州明道宫。 尚书吏部侍郎谢克家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克家以祖讳辞,乃命中书舍人李擢、朱胜非兼权直学士院,时庶事草创,书诏填委,而院无几案,胜非常慿败,鼓草诏,然辞气严重如平时。胜非直院日厯在六月丁卯,今依学士院题名附此,更俟详考。
徽猷阁待制、元帅府参议官顔岐试御史中丞,起居郎宋齐愈试左谏议大夫,监察御史马伸守殿中侍御史,承议郎潘良贵为左正言,鸿胪寺主簿邓肃守右正言,奉议郎卢以中守监察御史。良贵,金华人,尝为尚书郎,靖康中召还,坐狂率斥去,至是复用。以中,歙县人也。熊克、小厯、吴幵、莫俦、谢克家、顔岐除罢,并在戊戌,今从日厯。
户部侍郎邵溥兼京城副留守,右武大夫、惠州团练使韩恕知东上阁门事。恕,琦孙,其父嘉彦,尚神宗女,为瀛海军承宣使。
戊戌,诏曰:「故尚书吏部侍郎李若水,忘身为国,知死不惧,忠义之节,无与比伦,达于朕闻,为之涕泣。可赠观文殿学士,赐其家银帛五百匹、两,官子孙五人」。时尚书右丞吕好问为上言若水之忠,故有是命。 资政殿学士、提举醴泉观路允廸,龙图阁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兼侍读耿延禧为京城抚谕使副。熊克小厯允廸等出使在己亥。耿延禧中兴记亦云初十日,臣受敕充京城抚谕副,今依日厯附。初九日戊戌,盖戊戌降㫖,己亥受命也。
修职郎王伦特迁朝奉郎、假刑部侍郎,充大金通问使。进士朱弁为修武郎副之。从事郎傅雱特迁宣义郎,假工部侍郎,充大金通和使,武功大夫赵哲副之。伦,毅子,熊克小厯伦,旦孙。赵甡之遗史云:伦旦之后。王明清挥尘后录云:伦,三槐之裔,祖端、父毅,俱以才显。按伦乃旦弟兵部郎中,旭之元孙。旭生通议大夫端端生朝奉大夫元元,生毅,官至朝散郎,上书勒停,已见崇宁五年正月乙巳,记甡之明清皆小误,盖汪藻行伦制词有「胄出公侯」之句,而传者遂因之。
家贫无行,好椎牛沽酒,往来京、洛间,以侠自任,数犯法幸免。京城之陷也,渊圣御宣徳门,都人喧呼不止,伦乘势径造御前,曰:「臣能弹压之」。帝即解所佩夏国寳劔赐伦,伦曰:「臣未有官,岂能弹压?」遂自荐其才,帝亟取片纸书曰:「王伦可除尚书兵部侍郎」。伦下楼,挟恶少数人,传㫖抚定,都人乃息。宰相何㮚以伦小人无功,除命太峻,奏补修职郎,斥不用,赐劔,据王明清挥麈録修入,它书无之。王銍尝为伦作御劔铭,其事决不妄,然明清又云:靖康末,李士美罢相,就第伦忽直造拜于堂下,士美问其所以,正道自言:愿随相公一至禁中,有欲白于上,士美曰:方退闲荐士,非所预也。正道自此日扫其门,㑹有㫖令前宰执赴殿庭议事,正道乆拜而恳曰:此伦効命之时也。士美不得已,因携之而入,伦自陈于殿下曰:臣真宗故相王旦之孙也,有致君泽民之术,无路而不得进。宣和中,上书言大辽不可灭,女真不可盟,果如臣言。今围城既急,他无计策,臣谨当募死士数万,愿陛下侍上皇,挟诸王夺万胜门,决围南幸。钦宗忠之,慰劳甚厚,解所佩夏国寳劔以赐,且以片纸批曰:王伦事成日,可除尚书兵部侍郎。伦既拜赐,翌日再对,自言已得豪侠万馀,悉愿効死,愿陛下勿疑即行。时宰相何文缜已主和议,正道怒髪,上冲冠文缜,斥曰:若何人敢至此邪?正道曰:尔何人,乃至此邪?又曰:万一天子䝉尘,虽诛相公数百辈何益?文缜怒,以为狂生言既不用,恐为乱,请上诛之,且乞就令卫士执之。上意未决,正道惧,无以自脱,时孙仲益在禁中,正道少与仲益有布衣旧,因求计,仲益曰:前日所拜小戎文字在否?正道腰问,取御批示之,仲益曰:得此足矣,子但立于从班中,谁敢呵子,岂有无,故就殿上擒一侍郎之理乎?伦从其言,入厠侍臣之列,人果不敢前。翌日,文缜始画㫖送御史府,伦已得间出都矣。正,道伦字也。臣谨按李邦彦以靖康元年二月罢相,未几出知郡州,寻持馀服,方城危时,未尝召前宰执议事,邦彦亦未尝入朝,明清实甚误。今以赵甡之遗史及中兴姓氏録伦本传修入,明清又云面斥何㮚,㮚欲捕治伦,伦立从官,班中乃得免,恐亦不然。今但云㮚斥伦不用,庶不抵牾。
至是上书自伸前志,乞使沙漠问二圣起居,故有是命。既而黄潜善、汪伯彦共议改雱为祈请使,閤门宣賛舍人马识逺为副,而伦、弁哲不遣。伦弁十一月壬辰再行遣。
国书外,又令张邦昌作书遗二帅,时潜善等复主议和,因用靖康誓书画河为界。始,敌求割蒲、解围城中,许之,潜善等乃令刑部不得誊赦,文下河东、北两路及河中府解州。此据宗泽奏议。
其乙未、丁酉所遣兵,且令屯大河之南,应机进止。雱,清江人,以𧷢罪不得改官,故求出使。此据绍兴二十七年五月乙丑王圭劾疏修入。
弁,婺源人,识逺,山东人也。 遂安民倪从庆等为盗,浙西安抚使招降之,至是以闻。
己亥,手诏天下曰:「朕将谨视旧章,不以手笔废朝,令不以内侍典兵权,容受直言,斥去浮靡,非军功无异赏,非戎备无僝工。若羣臣狃于故习,导谀讳过,大臣蔽贤,所举非实,台谏紏慝,有言非公,凡此之属,必罚无赦」。何俌龟鉴治天下不出此数十条,回天下之势者,在人主一动,念一转手间耳。观此一诏,则髙宗恻然之心,实然之政,真足以转移天心而感动人心,中兴之业,已卜于此矣。
大元帅府结局将佐吏士推恩有差,时诸道勤王兵皆至行在,于是陜西将官王徳,初𨽻都廵检使,刘光世为右军将官。徳,巩县人,号王夜义者也。 廸功郎胡蠡假通直郎、宗正少卿,为髙丽国信使,承节郎黄钺假閤门宣賛舍人,副之。钺以癸卯受命,今联书之。
是日,李纲诛军贼周徳于江宁,徳既作乱,㑹经制司属官文林郎鲍贻逊统勤王兵七千至城下,江淮发运判官、直徽猷阁方孟卿,檄贻逊进兵逼城,徳乃受招,而擐甲乘城,杀掠如故,宣敎郎、知溧阳县杨邦乂亦起民兵讨之,纲至太平州,遣使谕以勤王徳,始受纲节制,然犹桀骜,不以时登舟,欲乘间遁去。纲次江宁,遂与江南东路转运判官、权安抚司事李弥逊谋,大犒羣贼于转运司,执徳与其徒聂旺皆磔于市,又诛乱党四十四人,而令提举常平公事、直徽猷阁王枋统其馀兵千人俱进。贻逊,龙泉人。邦乂,吉水人。孟卿,鄱阳人。弥逊,吴县人。枋,安石从孙也。
庚子,诏以靖康大臣主和误国,特进李邦彦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安置浔州,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涪州安置吴敏移柳州,责授秘书少监、亳州居住蔡懋移英州。遂责正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李梲于惠州,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宇文虚中,韶州,承议郎、提举亳州明道宫郑望之连州,通直郎、提举杭州洞霄宫李邺贺州并安置。邦彦敏,靖康初共政,梲、虚中、望之、邺皆使金请割地者,故责之。吕中大事记:金自攻陷大原以来,即以讲和割地为饵,李邦彦、吴敏、唐恪诸人皆堕其计。盖小人始者惟以拓地邀功,及敌已入中国,小人无功之可邀,则惟幸和之可成,故政和之开衅者,即宣和求和之人。而宣和之求和者,即靖康卖国之人也。此小人以和误国尤甚,于敌之以和误我也。耿南仲既以和误渊圣,犹以和沮髙宗援兵,此小人之尤者,上至,欲手劔击之,此髙宗之初心,未为汪、黄所误之时也。观此,则后日遣使议和者,皆非其本心矣。
改诸司诸军专构司为审计。徽猷阁待制、新知扬州梁扬祖为江、淮等路制置发运使,直秘阁、京畿转运副使向子諲迁直龙图阁,充副使。诏朝奉郎、提举淮南西路香盐公事范冲,宣教郎、上官愔,常同令乘驿赴阙。三省审察,用赵子崧之言也。既而以冲为尚书虞部员外郎。明年,愔至行在,除秘书省校书郎,同卒不至。冲除虞外在九月壬寅。愔除校书在二年二月辛酉。秘书省题名乃除秘书省正字,当考。
辛丑,诏曰:「张邦昌知几逹变,勲在社稷,朕宠以王爵,欲与同理万务,而牢避莫夺,可依文彦博例,一月两赴都堂,急速大政,令宰执就第商议,以称朕优贤倚頼之意」。日厯载此诏在初四日癸巳。按:邦昌除太保,以壬辰得㫖,癸巳降制,而诏中有「虽已断来章宣付都堂治事」之语,则决非癸巳日所降也。令依伪,楚録附十二日辛丑,更求他书参考之。
先是,御史中丞顔岐言:「邦昌,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宜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李纲,金人所不喜,虽已命相宜,及其未至,罢之,以为中太一宫使兼经筵官置之散地。㑹邦昌累章求退,故有是命。岐又请罢纲,章五上,上曰:「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岐乃退。奉议郎致仕吴给复为监察御史。壬寅,封后宫潘氏为贤妃。妃,开封人。父永夀,直翰林医官局,上在康邸,宣和皇后为纳之,有宠。及邢后北去,妃以无名位,独得留,至是,遂封以梁师成第,赐其叔父永思。赵甡之遗史云:靖康初,军事方兴,宣和皇后使一小鬟背负被袱步行出内,欲归韦家,过潘氏之门,永思之妻号郡君,适在门侧,见而异之,乃呼曰:「天气隂寒,请娘子畧避风露」。宣和皇后遂造其家,徐言是康王之母韦氏,郡君奉之尤谨,出潘氏使侍左右,且遣人诣韦宅报其亲属,宣和皇后亦喜,知潘氏已笄而未嫁也,因求潘氏归康邸,郡君许之,遂同宣和皇后潜行。上之出使河北也,潘氏已姙娠,而外人多不知,故围城中金人邀请亲王眷属,而潘氏不在其数。臣谨按:靖康元年正月,金初犯京城,是时道君虽夜出门,而城中未乱,宣和皇后不应徒歩出宫,若以为城破,道君徒步入宫之时,则上出使已乆,恐必有误,且删润修入。但妃实非永思女,其父永夀,绍兴十四年三月十一日赠太子少师,日厯有制词,甡之盖误。
江淮等路发运使梁扬祖提领措置东南茶盐公事、尚书工部员外郎杨渊同提领,置司真州。时东北道梗,盐荚不通,扬祖言真州东南,水陆要冲,宜遣官置司,给卖钞引,所有茶盐钱并充朝廷封桩,诸司毋得移用。朝廷以为然,故有是命。明年八月戊辰,扬祖进职。
朝议大夫、试开封尹徐秉哲充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延康殿学士赵子崧言:「臣闻京城士人籍籍,谓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范琼、胡思、王绍、王及之、顔博文、余大均,皆左右卖国,逼太上皇取皇太子,污辱六宫,捕系宗室盗窃禁中之物,公取嫔御,都城无大小,指此十人者为国贼,此天下之所不赦者也。张邦昌未有反正之心,敌骑甫退,此十人者,皆日夕缔交宻谋,劝以乆假未肆,赦间又复督廹之,时雍奴事敌人,肆出诡计,辱君父以安,已忘社稷以要功,秉哲大均,追捕宗室,急于冦盗,至拘济王夫人于柜坊,闭如牢狱,幵、俦邀请上皇,词气轩骜,上皇至泣下,皇后及东宫将出,都人号泣遮道,琼斩数人以徇,及之为敌人搜索宫嫔而蔵其美者,邦昌既僭号,思献赦文直用濮安懿王讳,邦昌皇恐思曰:如今更理㑹甚?濮王博文则曰:虽欲避尧之子,其如畏天之威。至绍则尤为悖逆,其言不可道。窃闻时雍秉哲,落职宫观,既不足以正典刑,又不足以安反侧,伏望将此十人付狱鞫治,明正典刑,以为万世臣子之戒」。此据子崧家传,不得其日,且参酌附秉哲宫观之后。
金人围河间府。 是日,渊圣皇帝次代州,遂渡太和岭,至云中,留十馀日,渊圣自离都城,旧臣无敢候问起居者,比至代州,惟工部员外郎滕茂实迎谒于道。茂实,临安人,靖康初,假工部侍郎,副路允廸出使。时茂实兄祹通判代州,已先降敌,左副元帅宗维素重茂实,乃迁之代州,又自京师取其弟华实同居,以慰其意。茂实闻渊圣将至,即自为哀词,且篆「宋工部侍郎滕茂实墓」九字,取奉使黄旛褁之,以授其友人朔宁府司士曹董诜。翌日,渊圣及郊,茂实具冠帻号哭迎拜,宗维逼令易服,茂实力拒不从,见者堕泪,茂实请侍旧主俱行,不许。诸书或以茂实为严州人。按政和八年进士题名记云:滕茂实字秀頴,杭州临安人,父中承议郎知解州。汴都记云:少帝出城时,茂实诣敌营上书,遂留下。或传其为尼玛哈内相,与史不同,今不取。钦宗实録茂实靖康元年五月自工部郎中与监当坐前为明堂令收揩书捧入。已此时茂实已出疆,恐是案后收坐,或用衆证耳,今并附此。按「揩」书「捧」三字,疑有脱误。
癸卯,诏以二圣未还,罢天申节上夀常礼。自是至绍兴十二年,皆如之。 太常寺主簿张浚充枢宻院编修官,忠州刺史姚平仲再复吉州团练使,所在出榜,召赴行在。平仲之刼寨也,既不得所欲,即皇惧遁去,传者以为乱兵所杀,靖康末,复官,再召,上思其才,疑其不死,命所在访之,平仲,竟不至。或云平仲隐九江山中,陆游清尊録云:人尝有见平仲于庐山者。
閤门宣賛舍人马识逺提㸃淮南西路刑狱公事,辛道宗提㸃京兆府路刑狱公事。道宗,叔献子也。初议遣识逺使金,未行而有此命。乙巳,诏诸路勤王兵还营日,令所在人赐钱三千。先是,勤王兵至城下者皆遣还,而武义大夫、淮东诸司州军统制勤王军马张宪言无以激劝,乃有是命。时诸道兵多有散而为盗者。 显谟阁直学士、知东平府卢益落职奉祠。直龙图阁、京东转运判官闾邱升责授濮州团练副使,封州安置。益,开封人,坐不勤王而升,以戾辕门之令为台臣所劾也。耿延禧中兴记云:漕臣闾邱升自招民兵三千馀,上遣屯濮州,敌骑至濮,升能御之。汪伯彦、中兴日厯亦同。不知何以坐不赴援逺谪,当考。
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宻院事张叔夜薨。叔夜既北迁,道中惟时饮汤,义不食其粟至白沟,实録:叔夜从渊圣在尼玛哈军中,自郑州而北,尼玛哈河东军也,不知何以过白沟,当考。
御者曰:「过界河矣」。乃矍然而起,仰天大呼,遂不复语,翌日,扼吭死。时上闻叔夜与御史中丞秦桧之忠,遥拜叔夜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桧落致仕,充资政殿学士、提举醴泉观,而何㮚、孙傅軰以误国,故不复録㮚,至金国,不食死,年三十九。世传:㮚在金国,谋奉渊圣,间道亡归,事泄,金人纒以油布而焚之。今从实録,附传二年三月丙午除职。
傅北迁年五十一,后不知所终。此据傅附传。林泉野记云:建炎初,遥加傅观文殿学士,终以不屈,卒于金国,而传无之。绍兴元年四月己巳,赠官。
叔夜没,年六十三。吕中大事记曰:靖康之难,能死节者,前有李若水,后有张叔夜二人而已。金再犯阙,勤王之师无一至者,独叔夜以孤军入衞,其忠已足称。及北迁之后,犹不食其粟,不入其境,则始终之义无憾矣。李若水尝主车驾出城者也,使其不死,亦在误国一人之数,惟其一死之明白昭晰,故误国之罪尽释而言忠义者亦首称焉。若何㮚、孙、傅身为大臣,乃引其君降敌求生其不忠、不义、无父、无君孰大焉?使其能为若水之死,已不足以赎误国之罪,而乃死于敌营,则其死不足言矣。论者犹以二子不屈于伪楚为忠。夫屈于大而不屈于小,不屈于前,犹或有益,不屈于后,复何补哉?
丙午,追贬故相汝南忠懐王蔡确为武康军节度副使、知枢宻院事,卫文正公蔡卞为宁国军节度副使,故御史中丞、赠少师邢恕为常徳军节度副使。坐诬谤宣仁后,且自言有定䇿功也。绍兴五年八月己未,再贬。
诏:覃恩进秩,惟侍从及宗室南班官给告,馀并尚书省出勅。三年二月壬申可考。
保静军节度使姚古知河南府,带御器械郑建雄知河阳。徽猷阁待制、知兴仁府曾楙升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通议大夫王复知徐州。直秘阁、通判秀州赵不试升直龙图阁、知相州。尚书虞部员外郎姜刚之知棣,按:原本「州」上空一字,查北盟㑹编、宋史俱作「棣」,乃明人避成祖讳也。今补入「棣」字,下同。
州显谟阁直学士、知开徳府王棣以守境有劳,升述古殿直学士。集英殿修撰、知沧州杜充升天章阁待制。充,安阳人也。棣,真定人也。古先坐覆师责散官,广州安置,至是趣召。 天章阁待制、知同州唐重上疏,论「五月一日赦书所施行,皆非国家大利害生,民大休戚,今急务有四,大患有五。所谓急务者,大率以车驾西幸为先,其次则建藩镇,封宗子,使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先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使相犄角,以缓敌势,所谓大患者,法令滋彰而吏縁为奸,朝纲委靡而士大夫相习诞谩,军政败壊而将兵相扇奔溃,国用竭矣,而利源又失,民心离矣,而调发方兴,欲救此者,莫若于守祖宗成宪,登用忠直,大正赏刑,选将漕之臣,择循良之吏,诚天下之大计。刘岑撰重墓志,蛓此疏于除永兴帅之后,恐误。
是日,金人陷河中府,左武大夫、贵州防御使、权府事郝仲连死之。徐梦莘《北盟㑹编》载河中之䧟在此目,乙巳,按张钧《续中兴忠义録在五月十七日丙午,盖据川陜宣抚司案牍也,今从之。
初,金人犯河中,守臣徽猷阁待制席益遁去,陜西宣抚使范致虚遣仲连节制河东军马,屯河中,就权府事,至是,罗索以重兵压府城,仲连率所部力战,外援不至,仲连度不能守,先自杀其家,已而城陷,仲连终不屈,罗索使击杀之,乆之,赠中侍大夫、明州观察使。仲连,昌元人也。吕中大事记曰:吾观元年,金之内侵,三道也,不惟监司帅府如西京之孙昭逺,同州之郑骧,维州之韩浩,頴川府之孙默,秦州之李积淮,宁府之向子褒,相州之赵不试,大名府之郭永,濮州之杨粹中,开宁府之杨𨽻,晋宁军之徐徽言,长安之唐重、杨宗闵、桑景询、曹谓、郭忠孝,皆死于义。虽以通判如郝仲连、郭伯振,县官如陆有常、张侃、丁兴宗、郭賛,将校如李政、杜绩、赵叔皎、杨彭年,亦死于义降者,惟刘豫传亮等三人耳。彼之所以固守者,以朝廷必不弃,而必有援兵也。而元年即位之赦,刑部指挥已不誊报于河之东北,陜之蒲解,是明弃三路矣,使忠臣义士守孤城以待尽惜哉!
丁未,资政殿学士、京城抚谕使路允廸守吏部尚书。熊克小厯:允廸,靖康初为签书枢宻院事,奉祠去。丁未,召为吏部尚书。按允廸今年四月自京祠为奉请车驾进发使,因随行在,非此时始召之,克不详考也。
太常少卿滕康为起居舍人、兼权给事中。 资政殿学士、西道都总管王襄领开封府职事。 左谏议大夫洪刍等坐诱纳宫人及括金银自盗,诏御史台鞫之,时刍在东都未至也。 诏文武臣僚非疾病危笃及笃疾废疾不能任职者,毋得陈乞致仕。时士大夫避事求退者衆,故条约焉。 初,命经制司鬻蔡京、王黼田为籴本,至是,经制使翁彦国言恐生弊幸,请仍租与客户,嵗收课利,损其二分。从之。 文林郎鲍贻逊特改宣敎郎,以发运使翁彦国言其招安江宁盗贼有功也。于是宣敎郎、知溧阳县杨邦乂亦以讨乱之劳,就升通判江宁府。杨邦乂事据附传増入,不得其月日,因贻逊改官附见。
是日,道君太上皇帝次燕山府,馆于延夀寺。赵子砥燕云録:道君丁未五月十八日到燕山,离门三里,二太子邀看剪柳枝打球,饮宴至暮,次日入门,于延夀寺驻跸,金人供奉甚厚。六月初二日,太子请道君圣眷,打球宴㑹,太子捧巵跪观道君郑后。按子砥在燕山,所云日月必不妄,今从之。
上皇以乌凌阿色哷美有迎奉劳,遗以后宫曹氏。曹氏,武穆王彬之裔,宁徳,后近侍也。此据张汇所进节要附入。
时兵部侍郎司马朴亦在燕,有传建炎登极,赦书至者,朴私遣持诣上皇,为人所吿,金主怜其忠,特释之。此据朴传附见。按顔岐进所编圣语云:朝议大夫惠厚下及枢宻院小吏杨雍自燕境逃归,言有传登极赦书奏道君者,圣情大悦,趣宣和皇后开宴,费用颇广。建炎二年七月辛亥,宰执以奏,上敛容不语乆之。蔡绦鐡围山丛谈云:太上皇既北狩,畧不得中原音,问日以宗社为念乆之,且命皇族之从行者食御手,因亲将调羮呼,左右令出市茴香,左右偶持一黄纸,包以茴香,来太上,帝视之,乃中兴赦书也,始知其事,于是天意大喜,从行者皆拜舞称庆。此事闻之,慈宁皇太后之犹子韦侯讯臣,谨按韦讯所云当不妄,乃与顔岐所记不同。赵子砥燕云録云:康王登寳位,赦文传至燕山,二太子得之,封呈道君,即召贤妃相贺,喜动龙顔,此恐非其实也。子砥所録又云:戊申三月间,一南人货驴肉瓦桥来,买得故纸,内有本朝足本赦书,司马朴营求得之,为京师医官靳洪告于燕山留守,收朴枷项禁勘,狱成,申元帅府。已而贷死,杖七十,依旧养济。附传所云或即据此而稍润色之也。洪皓行述又云:皓被拘云中,因以金遗商人陈忠,令宻告两宫,以本朝遣来通问。于是二帝始知建炎中兴之实。此所云与前诸书又不同,今并附此,更求他书叅考。
閤门宣賛舍人曹勋自燕山得间遁归,宣和皇后令勋奏上以再使军前,时有宫人见四金甲神人持弓劔卫上。
戊申,勒停人李仲洵复武翼郎、知滑州。仲洵始坐弃城得罪,至是再用之。
庚戌,天申节,羣臣诣东上阁门拜表称贺。 新除给事中沈晦充集英殿修撰、知舒州。言者论晦市井驵侩之流,虽尝使金逾年,不无艰苦,而封驳之职,政事得失,所系恐不可以赏功,故出之。 徽猷阁待制宗泽充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右文殿修撰、知冀州权邦彦充天章阁待制、知荆南府,直秘阁、知深州姚鹏升直龙图阁、知洪州。时黄潜善等不欲泽居中,故与河北勤王守臣并命。
辛亥,太师、镇南军节度使、中太一宫使、乐平郡王郑绅谒告往江、浙改葬,许之。绅,开封人,故为直省官。此据蔡绦国史后补。
道君,皇后父也。城始破,为金所执,既而归之,未几薨,諡僖靖。沈良靖康馀录曰:正月二十七日,尼玛哈请上皇相见,上皇乘轿至寨门,着紫道服带、逍遥巾,趋入至幕次。尼玛哈出迎,入帐中坐,良久,上皇起白尼玛哈云:「老夫得罪当北迁,但帝姬下降者乞留荷」。大惠尼、玛哈不答。有顷,郑皇后自外至,云:「妾得罪,合从上皇北迁,但妾家属不与朝事,敢乞留尼玛哈㸃头」。许之。
壬子,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同安郡王张邦昌以覃恩迁太傅。此据伪楚録,日厯无之。
都水使者陈求道贬秩五等,坐汴河水减,不即补治,为御史所劾,故黜之。 徽猷阁学士、知青州曾孝序升延康殿学士。孝序,晋江人也。癸丑,中书舍人孙觌充徽猷阁待制、知秀州。觌闻李纲且至,上疏言:「靖康初,任侍御史,首论诸生伏阙之罪,责知和州。今纲为中书相,而臣预省属,典掌书命,职在论思,设有愚见,因事纳忠,则益不安位,请得罢去」。故有是命。
甲寅,中书舍人兼权直学士院李擢试给事中。 御史台主簿郑㲄为监察御史。㲄,建阳人,邦昌之僭也,㲄挺身见上于济州,至是擢用。陈贾新立御史台题名记,㲄与卢臣中之除皆在六月,今从日厯,附此。
乙卯,熙河经畧使张深辞行,诏留深所部鄜延统制官孙渥一军卫行在,馀兵复还本路。渥,武都人也。丙辰,监察御史张所为尚书兵部员外郎所按视陵寝还,上疏言:「恭闻行在留南京,军民俱怨道路籍籍,不知谁为此谋者又失计矣!京师重城八十里之广,宗社宫阙、省闼百司不可迁也,况居之足以控制河东河北之地,而河东、河北者,天下之根本,不可失,去年误用奸臣之谋,始割三镇,继而尽割两河之地,遂使两河之民烦寃沉痛,怨流骨髓。今闻两河兵民无不扼腕,用之可藉以守,若或弃京师而不居,则两河之民无所系望,陛下事去矣。今急还京城,诚有五利,奉宗庙、保陵寝,一也。慰安人心,二也。系四海之望三也。释河北割地之疑四也。早有定处,而一意于边防,五也。一举而五利,而陛下不为不知,谁为此谋者?臣知其必无长䇿,曾不过缓急之际,意在南渡,而殊不知国家之安危在乎兵之强弱,将相之贤不肖,而不在乎都之迁与不迁也。诚使兵弱而将相不肖,虽云渡江而南,安能自保?徒使人心先离,中原先乱耳!大河不足恃,则大江不足恃亦明矣!诚使兵强而将相贤,正须坐抚中原,以制强敌,尚何迁都之有?虽然,计有出万全者,宜若创业之君,无以精兵自卫,而图任将相,使之协谋共力,经营乎朔方,然后鼓勇河东河北忠愤之人,使自为战,则强敌可摧,土宇可保,而京师可以奠枕而都也。不能如此,徒欲南渡以自便,是偷朝夕之安,非所谓社稷大计,臣知其不可。时所又条上两河利害,上欲以其事付所㑹所复言黄潜善兄弟奸邪不可用,恐害新政,潜善引去,上谕㫖留之,乃罢所言职,潜善意未已,寻责所凤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所事迹他书不见,今以李纲建炎进退志修入日厯载所奏议于六月己巳,实甚误矣。所责江州月日未见,今并附此,更寻他书考证之。
是日,李孝忠破襄阳府,守臣、直徽猷阁黄叔敖弃城去,孝忠遂入城,肆焚刼,掠子女,尽驱强壮为军。叔,敖廉子也。廉,分宁人,元佑中给事中。
丁巳,资政殿大学士、知京兆府范致虚升观文殿学士,太常少卿刘观召试,中书舍人,起居舍人滕康为起居郎,太常少卿汪藻为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承议郎、两浙路提㸃刑狱公事季质,尚书考功员外郎周望,并试太常少卿。质,张邦昌子壻,闻邦昌僭位,自繋越州狱,提举茶盐司以闻,诏嘉奬,至是擢用之。诏奬质在此月甲寅,今并附见。
承议郎叶三省守、右司员外郎、朝奉大夫、诸王府賛读汪思齐行吏部员外郎,朝请郎陈戬为虞部员外郎、三省桐庐人。思齐,鄞县人。戬已见四月辛酉。
思齐与戬尝为上宫僚,故用。未几,思齐卒。 朝请郎、主管亳州明道宫邢焕为朝议大夫,充右文殿修撰。 朝散郎宋昭为尚书膳部员外郎,仍赐白金百两。以昭自言尝上书论开边事逺窜,故録之。昭元降㫖与郎官,今并书除目后,准此,昭见今年正月。
戊午,太常少卿周望假给事中,充大金通问使,武功大夫赵哲领逹州刺史副之。初,上用黄潜善、汪伯彦计,遣傅雱使金军,祈请二帝,未行,朝论欲更遣重臣以取信,㑹尚书户部侍郎邵溥乞赴行在,潜善等因白用溥,溥辞,乃黜溥知单州,而更命望。溥之罢在甲寅,今并附此。
资政殿学士宇文粹中降授朝奉郎,降充龙图阁待制。钱盖并落职,提举亳州明道宫。粹中坐江宁军乱,盖坐陜西弃师也。初,执政论盖功进职名,中书舍人朱胜非封还録黄,乃有是命。 资政殿学士、新除领开封府事王襄、资政殿学士赵野,并落职,襄责襄阳府野青州并居住,权中书舍人汪藻草制曰:「岂有两君之在野,畧无一骑以入闗,故取迂途以为缓计」。 故事,宰执初除,赐银帛各千匹两。至是,中书侍郎黄潜善等以国用不足,辞所赐,许之。其后诏皆减半,休兵后乃尽复之。 诏以边事未宁,遇休暇日,百司仍入局治事。绍兴元年正月丙辰所书可参考。
是月,皇叔光山军节度使士㒟、知南外宗正事士㒟首论大臣误国,故黄潜善斥之。日厯绍兴七年八月二十九日士㒟札子,建炎元年䝉恩除知南外宗正事,当年五月到任。又绍兴四年五月十二日士㒟札子,昨日陛下立极之初,首论大臣误国,䝉恩寛贷,改差知南外宗正事,臣既离维扬,不旋踵有渡江之变。按南外今年八月移镇江府,三年又移泉州,此所云「既离维扬,不旋踵有渡江之变,则改差又非元年事,当考。
朝议大夫、京东西路提㸃刑狱公事王賔为侍御史。賔侯官人,尝为御史去,至是复用。賔之除日厯不书,今以御史台题名増入。
安邑人邵兴据解州神稷山,屡与金人战。时金将呼纽屯安邑,执其弟翼招之,兴不顾,饮泣死战,大破金人之军。呼纽,罗索子也。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