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十八
宋 李心传 撰
建炎二年冬十月按是月壬子朔。
癸丑,诏濒江州县官渡口,并差官主之,应公私舟船遇夜,并泊南岸」。以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言金人在河阳,恐其奄至也。甲寅,言者论维扬之城可扳援上下,其濠池可歩而往来,乃诏扬州修城浚濠,仍令江、淮州军阅习水战。 浙东马歩军副总管杨应诚使髙丽还,具言王楷君臣见拒之意,上以其负恩,甚怒,尚书右丞朱胜非曰:「彼国与金为邻,而与中国隔海远近,利害甚明,此乃曩时待之太厚,安能责报!」右仆射黄濳善曰:「若以巨舟载精甲数万径造其国,彼能无惧乎?」胜非曰:「越海征伐,燕山之事,可戒也」。上怒乃解。
丙辰,忠翊郎、河北制置使王彦为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彦初自东京赴行在,上命召见,时遣宇文虚中为祈请使,而彦见黄濳善、汪伯彦,力陈两河忠义民兵引颈以望王师,愿因人心向顺,大举北征,犄角破敌,收复故地,言辞愤激,大忤濳善、伯彦之意,遂降㫖免对,而有是命。
戊午,监察御史江淮抚谕寇防,请令列郡月朔拜表如三京,以示尊君亲上之意。从之。
庚申,上谕辅臣曰:「内侍髙邈,曽任陜西走马,近得知陜州李彦仙书,彦仙与金人战,再三获㨗,又鄜延帅臣王庶节制六路进兵,同、华间将士用命,亦屡胜敌,朕闻之,喜而不寐」。黄濳善曰:「不审邈得彦仙书,日月远近」。上曰:「朕以其私书不欲取观,恐书中有不欲人见者」。濳善曰:「前代帝王,或复道窥人之私,此陛下盛徳也」。熊克小歴载此事在十一月己丑,今从日歴。
命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将所部讨李成,时成犯淮西,故讨之。按宋史系戊午日。
壬戌,诏翰林学士叶梦得、给事中孙觌、中书舍人张澄讨论常平法条,具取㫖,始用觌奏也。时梦得屡为黄濳善言常平之利,及是进呈,青苖敛散,永不施行,其他条法,令从官讨论,来上,上指八字曰:「此事宜先报行,令远近知之」。濳善言澄详练民事,遂命同讨论。寻又命户部尚书吕颐浩。
癸亥,初复钞旁定帖钱。先是,政和间,陈亨伯为陜西转运使,始议创经制钱,大率添酒价,増岁额,官卖契纸,与凡公家出纳,每千收二十三,其后行之东南,又行之京东西、河北,岁入数百万缗。靖康初废,至是四方贡赋不能如期赴行在,㑹知沛县李膺言:「方今多事,朝廷之费日广,窃见昨来经制司酒糟、契税头子等钱,所收至微,所得至多,傥复行之,为利不细。户部尚书吕颐浩、翰林学士兼侍读叶梦得,乃请复之梦,得言:如卖契纸头子等钱,皆出于民之所欲,故酒价虽増,未尝驱民使饮,税额虽増,未尝廹民为商,他皆类此,而靖康初相继遽罢,除量添酒钱,近已再行充造船外,其馀名色有似此等可以暂济急阙,不至害民,皆愿参取行之。颐浩言:其法可以助国而无害于民,贤于缓急暴敛多矣」。量添酒钱,已见今年八月辛酉。
于是先取钞旁定帖钱,命诸路提刑司掌之,仍毋得擅用经制钱自此始。熊克小歴云:宣和初,因方腊之乱,江、浙残破,诸州皆竭蔵,而官兵无所资,乃诏发运使陈亨伯经制东南诸路,亨伯始创经制。钱钦宗实録亨伯附传亦云:亨伯为经制发运使,创比较酒务,及以公家出纳钱量取其羸,号经制钱。后翁彦国为总制,使仿其法,又取所谓总制钱者,至今天下有经总制钱给县官费,葢自此始。按史与克书皆误。经制之法,实建议于陜西,后乃行于东南。总制之法,创于绍兴,非翁彦国所立,彦国尝为经制使,未尝为总制使也。经制事,三年十月戊戌总制事,绍兴五年闰二月乙巳可考。
诏御营平冦左将军韩世忠,以所部自彭城至东平,中军统制官张俊自东京至开徳,以金人南侵故也。仍命河外元帅府兵马总管马扩充河北应援使,与世忠、俊互相应援。 是日,金人围濮州。初,马扩既至北京,欲㑹兵渡河,复陷没诸郡,次馆陶,闻冀州已陷,而敌在博州,皆傍徨不敢进,其副俱重,与统制官曲襄、鲁珏、杜林相继遁归,扩军乏食,衆詾詾,以顿兵不动为言,扩遂引兵攻清平县,金右副元帅宗辅、左监军昌、左都监栋摩合兵与扩战城南,统制官阮师中、按北盟㑹编无阮师中
、巩仲达及其子元忠皆死于阵。日向晡,清平人开门助金人,掩扩军之背。扩军乱,统制官任琳引衆叛去,其属官吴铢、孙懋皆降。金扩知事不集,乃由济南以归,主管机宜文字起复、承议郎万俟簴与敌遇,及其子刚中死之后,赠朝散大夫。簴,阳武人,宣靖间,尝为太学録。此据绍兴元年五月己酉簴家陈乞赠官状修入状,云今年十二月在博州逢金兵战死」,未详。
多昻摩,金主,晟从弟也。时统制官张世昌军失道,误由东平,世昌途中立节制使牌,晨夕趋衙。扩之未败也,左副元帅宗维以兵来㑹,宗维自云中南出将,歴怀、卫而东,闻扩败,遂由黎阳济河以侵澶渊,守臣王棣御之,不能下,进攻濮州。赵甡之遗史:十一月乙未濮州陷,金人围城凡三十三日,逆数之,当繋于此日。
朝廷亦闻金在澶、濮间,故遣韩世忠、张俊以所部兵迎敌,而命扩佐之,葢未知扩败也。既而言者以俊中军不可远去,遂命御营平寇前将军、权同主管侍衞马军司公事范琼代行,琼请閤门宣赞舍人王彦与俱,乃以彦为平寇前军统领。彦知琼臣莭不著,难与共事,即称疾就医真州,琼并将其军万人而去。扩至扬州,上疏待罪,诏降三官,为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罢军职。
甲子,命常徳军承宣使孟忠厚奉隆佑太后幸杭州,以武功大夫、鼎州团练使苖傅为扈从统制。先是,张浚为侍御史,尝请先措置六宫定居之地,然后陛下以一身巡幸四方,规恢远图,上纳其言,遂命六宫从太后先往,忠厚申明应办事,上谕大臣曰:「三省须与定色目,若仓卒索难得之物,使百姓何以供亿?太后比朕虽粗留意,亦不以口腹劳人,如朕于两膳物至,则食未尝问也。向自相州渡河,野中寒甚,烧柴温饭,用瓢酌水,与汪伯彦于茅舍下同食,今不敢忘」。辅臣曰:「陛下思艰崇俭,以济斯民,天下幸甚!」熊克小歴畧载此事于十一月癸巳,与日歴不同。
戊辰,吏部员外郎、京东西路抚谕黄次山与从行官吏皆进秩一等。以次山自言两路并系兵火去处,与向南路分,事体不同故也。日歴无此,今以绍兴六年十月二十九日叶莫缴到吏部,公据修入。
癸酉,翰林学士叶梦得言:「臣闻祭有祈,有报,无事则报,有事则祈,惟其时而已。臣近因申明昊天上帝皇地祇册文,䝉㫖别撰己为祈辞。今来合降赦书,谓宜更行推广歴,叙天下艰危之状,深自贬损,明示四方,无有远近,皆知陛下为民请命,以邀福于上下。神之意则虽幽远与愚贱者皆可以动,文辞播告,不为无补」。从之。 是日,按《宋史》,系甲子日
閤门宣赞舍人、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知河南府翟进战死。进与金人夹河而战,屡破之。时东京留守杜充酷而无谋,士心不附,诸将多不安之。马扩、王彦既还朝,馀稍稍引去起复,留守判官宗頴屡争不从,力请归持服。统制官荣州防御使杨进亦叛,以数万衆攻残汝、洛间,进谓其兄兵马钤辖兴曰:「杨进凶贼,终为国家大患,当力除之」。至是,进率其军与杨进遇于鸣臯山下,夹伊水而军,杨进多骑,兵兴,皆歩卒,将士望骑兵,有惧色,翟进之使战,进渡水先登,为流矢所中,马惊坠堑,进为贼所害,贼乘势大呼击官军,官军遂败。兴收馀兵保伊阳山寨,诏赠进左武大夫、忠州刺史。初,宗泽之为留守也,日缮兵为兴复计,两河豪杰皆保聚形势,期以应泽。泽又招抚河南羣盗聚城下,欲遣复两河,未出师,而泽卒充无远图,由是河北诸屯皆散,而城下兵复去为盗,掠西南州县数岁不能止,议者咎之。甲戌,大理少卿吴瓌言:「国家科举兼用诗赋,而政和令命官不得以诗赋私相传习之禁,尚未删去,望令刑部删削」。从之。
始命有司讨论崇、观以来滥赏,凡直赴廷试及进书、颂虚作、从军治河,因权幸保奏推赏与父兄秉政,无出身而得贴职者,皆厘正之。至是,都省以留滞为言,丙子,诏令到部官自陈有无系讨论之人,仍给除名罪,如系前项色目人,并令吏部审量取㫖。事祖见七月癸未。四年六月辛巳再讨论。
丁丑,资政殿大学士、大金祈请使宇文虚中始渡河。赵甡之遗史云:先是,诏求奉使絶域者,虚中方提举洞霄宫,乃上表自荐,遂加观文殿学士,为大金祈请使。此所云官职皆误,今不取。
是日,范琼引兵至京师。是月,朝散郎顾文为监察御史。日歴不书,此据台记。
江淮制置使刘光世败李成于新息县。先是,光世以统制官王徳为先锋,与成遇于上蔡驿口桥,败之,成奔新息,裒散卒再战,光世以儒服临军,成遥见白袍青盖者曰:「必大将也!」并兵围之,徳溃,围拔光世以出,光世下令得成者以其官爵予之,士奋命争进,再战皆胜,成遂遁走,其谋主陶子思为官军所执,按宋史系,十一月,朔辛巳。
御营前军副统制刘正彦击丁进,降之。正彦初至淮西,即须兵合肥,安抚使胡舜陟固拒不与,正彦檄求愈急,且屯师城下,以得兵而后退,舜陟闭闗拒之。逾月,正彦大怒,驿闻于朝,诏舜陟分析,舜陟亦劾正彦逗挠失事,持兵不归,可重黜。正彦之出师也,请通直郎刘晏偕行。晏,严州人,在辽登进士第,宣和四年,率衆数百来归。及金人围京师,朝廷以晏总辽东之兵,谓之赤心队,故晏以赤心骑八百从正彦行,逮至淮西而进军颇衆,晏曰:「兵固有先声后实者,今贼势甚张,当以竒计破之」。乃为五色旗,使骑兵持之,循山而出,一色既尽,则以一色易之。贼见官军累日不絶,旗色各异,遂不战而请降,诏降赦进罪,分其兵𨽻诸军,正彦以功自武徳大夫、威州刺史,进阶官武功大夫,而晏迁朝散郎,各赐金帛,晏悉以所赐分将士,将士皆悦,正彦始觖望。
十有一月按是月辛巳朔。
癸未,初卖四字师号,每道价二百千,即犯公私罪杖。非伤人及盗者,听赎一次。用礼部侍郎张浚请也。 初,汪伯彦既去相州,金人执其子军器监丞似女之夫、都水监丞梁汝霖,使来割地似等至相州,而守臣赵不试固守不下,遂拘以北,至是得归,伯彦以闻,且言二帝未还,不敢顾私己,径令还乡矣,上优诏劳之,或曰:伯彦密使人赎似于金国,似后更名召嗣,熊克小歴知枢宻院,汪伯彦有子曰似与其女之壻梁汝霖者向,皆为金人掠去,拘于汤隂县寨中一年矣,至是似汝霖同日南遁至河,偶得渔舟以济」。按宗泽未卒,前有奏疏云助奸臣赎子与壻之谋」,则其图归已久,非仓卒遁归也。今且两存之。似汝霖自监丞出割地事,见伯彦中兴日歴,颇详。克称为金人掠去,亦误。
甲申,朝奉郎、知天长军杨晟敦言:「盗贼之始,以数弓手取之而有馀,及其结集,虽衆将捕之或不足,近者増置弓手,实消寇之术也。若增而不教,与不増同教而无法,与不教同」。乃诏州县自办钱造军器,其武尉未辟者,趣令辟之。晟敦,麻阳人也。 银青光禄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李纲责授单州团练使,万安军安置。初,纲既贬,㑹有㫖左降官不得居同郡,而责授忻州团练副使。范宗尹在鄂州,乃移纲澧州居住。今年十月。
至是,有上书讼纲之寃者,御史中丞王綯因劾纲经年不赴贬所,又论纲靖康中要功刼寨结衆伏阙,覆师太原,凡三罪,请投之岭海,疏奏,遂有是命。纲之责,日歴不书,此据纲行状及胡安国核实论修入。纲为王綯所劾,惟朱胜非闲居録畧及其事未见全章綯以此月丙戍迁礼书,故且先载纲谪命于未迁之前,当求它书附其本日朔。按宋史,系辛巳。
髙丽国王楷遣其臣尹彦颐等入见,且奉表谢罪,诏中书舍人张澄押伴。丽使入贡日歴不书,㑹要在此月奉表谢罪,据朱胜非闲居録云尔。张澄押伴事,按日歴十月壬戌载上语云:「澄近押伴髙丽人,使与宾客,言甚知体」。然此时丽使未来,或是十二月戊午,澄等奏常平法时,上语未可知,丽使入朝无本日,澄以是月丙戍除中丞,故先书押伴事,俟考。按宋史系辛巳朔。
既见,命客省官赐酒食于殿门外,仍优诏荅之。
丙戌,户部尚书吕颐浩试吏部尚书,翰林学士兼侍读叶梦得试户部尚书,御史中丞王綯试礼部尚书,中书舍人张澄试御史中丞。给事中孙觌试吏部侍郎,仍兼权直学士院。起居郎周望试中书舍人,右司谏郑㲄试右谏议大夫。日歴于十一月丙戌载颐浩梦得除命,而熊克小歴并綯澄书之。按日歴十二月戊午记讨论常平事,梦得澄尚帯旧衔,岂非未迁时已上此奏而后乃行之耶?按吏戸部题名颐浩,梦得觌之除,皆在十二月,而澄十一月间常押伴丽使,则未应已为中丞,必有一误以「台部后省」题名参考之。颐浩梦得觌之除有月而无日,㲄之除有时而无月澄之除,有年而无时,至綯望之除,又全不见。按十二月五日望奏民间习射,事已繋舍人衔,而澄寔代綯望寔、继澄,则在十一月也。今因颐浩梦得除命,遂书之,当更考求,各附本日。
颐浩在版曹,尝乞辇致左蔵库官物过江,言未及行而徙。
九女涧递卒,王安擅拆东京留守司递角,事闻,丁亥,诏特依军法。后有犯者视此。
己丑,江、淮制置使刘光世还行在。李成之败也,获其党之家属,诏分养于真、泰、楚三州。至是,光世具上男女六百馀人,上谓宰执曰:「此曹身且不顾,岂䘏其家?朕念作乱者非其家属之罪,故令分养之」。黄濳善曰:「臣闻光世凯旋,过楚州,降卒见家属无恙,皆感泣仰戴圣恩。朱胜非曰:郊赦中可载此以见陛下徳意」。上又曰:「昨于光世处得成,所用提刀一重七斤,成能左右手,运两刀,所向无前惜也。惑于陶子思邪说,使朕不得用之」。是日,光世俘子思诣都堂,既而以火燃于开明桥上,其军士降者皆释之。日歴载此事于十月九日庚申,葢因汪伯彦时政记所云,而不深考耳。其中有云,去降赦尚半月,葢十一月九日己丑也。㑹要亦云光世以十月九日受命讨成,不应其日已奏㨗,今各附本日,庶见首尾时政日歴差一月,熊克小歴又差一年,今并不取。
辛卯,上梦上皇在延福宫,亟往拜之,翌日,以论辅臣,凄然良久,曰:「朕何时得见上皇耶?」黄濳善曰:「近闻宇文虚中以十月二十六日过河,与金人相见议事,自兹二圣归必有期,望少寛圣抱」。上颔之。日歴载此事于十月十一日壬戍,恐误。今从熊克小歴附此。
壬辰,金人陷延安府,中散大夫、通判府事魏彦明死之。先是,金人陷府之东城,而西城犹坚守今年正月
,金人谍知都统制曲端,与经畧使兼节制陜西军马,王庶不协,遂并兵冦鄜延、康定,统制官王宗尹不能御。庶在坊州,闻金入康定,夜趋鄜延以遏其前,金诡道陷丹州、丹州界于鄜延之间,庶乃自当鄜州来路,遣统制官龎世才、郑恩当延安来路,时端尽统泾原精兵驻邠州之淳化,庶日移文趣其进,且遣使臣进士十数辈往说谕端,端不听,庶知事急,又遣属官鱼涛督师,端阳许之,而实无行意,权转运判官张彬为端随军应副,问以师期,端笑谓彬曰:「公视端所部,孰与李纲救太原之兵乎?」彬曰:「不及也」。端曰:「纲召天下兵,不度而往,以取败北,今端兵不满万万,一若败,敌骑长驱无陜西矣。端计全陜西,与鄜延一路轻重,是以未敢即行,不如直抵巢穴,攻其必救」。乃遣泾原兵马都监吴玠攻华州,端自攻蒲城县、华州、蒲城,皆无守兵,玠拔华州,端不攻蒲城,引兵趋耀之同官,复迂路由邠之三水与玠㑹于宁之襄乐,襄乐在深山中,去金人五百里,天大雪,寒甚,敌攻世才,世才与战,下不用命,乃败。自此金兵専围西城,昼夜攻击不息,西城初受围,彦明与权府事刘选分地而守,彦明当东壁,空家赀以赏战士,敌不敢犯,庶子之道,年未二十,率老弱乘城,敌昼夜攻,士多死者,阅十有三日,城之后,大门陷,选与马歩军总管马忠皆遁去,彦明独曰:「吾去,则民谁与同?死城以外,非吾所当死之地也!」敌大入,彦明帅所部力战,坐子城楼上,敌并其家执之,谕使速降,彦明曰:「吾家食宋禄,汝辈使背吾君乎?」罗索怒,敲而杀之。久之,诏赠彦明中大夫,官一子。彦明,开封人也。初,庶闻围急,自收散亡往援温州观察使、新知凤翔府王亦将所部发兴元,比庶至甘泉,而延安已陷,庶无所归,乃以其军付,而自将百骑与官属驰至襄乐劳军庶,犹以节制望端,欲倚端以自副,端弥不平。端号令素严,叩其壁者,虽贵亦不敢驰,庶至军,端令每门减其従骑之半,至帐下,仅有数骑而已,端犹虚中军以居,庶庶坐帐中,端先以戎服趋于庭,既而与张彬及走马承受公事髙中立同见帐中,良久,端声色俱厉,问庶延安失守状,且曰:「节制固知爱身,不知为天子爱城乎?」庶曰:「吾数令不从,谁其爱身者?」端怒曰:「在耀州屡陈军事而不一见听,何也?」因起归帐,庶留端军,终夕不自安。端谋即军中诛庶而夺其兵,乃夜走宁州,见陜西抚谕使,主客员外郎谢亮,说之曰:「延安五路襟喉,今既已失春秋大夫出疆之义得以専之,请诛庶归报」。亮曰:「使事有指,今以人臣而擅诛于外,是跋扈也,公则自为之」。端意沮,因复归军。明日,庶见端为言,己自劾待罪,端乃拘縻其官属,又夺庶节制使印而遣之。王将两军在庆阳,端使人召之,不应,㑹有告过邠州军士掳掠者,端怒,命统制官张中孚率兵召谓中孚曰:「不听,则斩以来」。中孚至庆阳而已去,遽遣兵要之,不及而止,亦不能军,遂将其馀衆还入蜀。 金人既陷延安府,遂自绥徳渡河,抵晋宁军,守臣徐徽言遣使约知府州、威武军承宣使折可求谋夹攻,敌罗索,闻徽言与可求合,乃令人说可求许封以闗中地,可求遂降金,挟可求招徽言于城下,徽言登陴以大义责之,且引弓射可求,可求,乃去。金攻晋宁急,徽言屡败之,斩罗索之子。徽言,西安人也,癸巳,两浙提㸃刑狱公事赵哲与叶浓战于建州城下,大败之,浓引其兵东走,哲遣人招谕,浓遂降。其后浓至张俊军中,复谋为变,俊执而诛之。熊克小歴载此事于十二月庚申,今从日歴,㑹要系此月十三日。
乙未,集英殿修撰、新知福州吴岩夫移知南劒州。此恐与十二月丁丑所书。余深留江常事相闗,当考。
是日,金人陷濮州。初,左副元帅宗维自澶渊引兵至城下,意以为小郡,甚轻之,将官姚端乘其不意,夜刼其营,直犯中军,宗维跣足而走,仅以身免。金攻城凡三十三日,至是自西北角登城,守陴者不能当,端率死士突出,宗维入其城,守臣直秘阁杨粹中登浮图,最髙级不下,宗维嘉其忠义,许以不死,乃以粹中归,城中无少长皆杀之。金又至澶渊,显谟阁学士、知开徳府、充本路经畧安抚使王棣率军民固守,金伪为书至城下,曰:「王显谟已归附,汝百姓何敢拒师!」军民闻之,欲杀棣,棣走至南门,为军民所践而死,城遂陷。经畧司主管机宜文字、朝请郎郑建古,亦为乱兵所杀,金怒其拒战,杀戮无遗,事闻,赠棣资政殿学士,赠建古朝请大夫。建古,铅山人也。开徳之陷,史无月日。赵甡之遗史附于濮州之后日歴。绍兴元年七月一日,郑建古妻傅氏诉铅山县科须状云:「建炎二年十二月,金人围闭本府,战守陷没」。此必得其实,但以不见本日,故著于此。龚颐正忠义录云:棣巷战而死,葢其家陈乞恩泽状云尔,与甡之所记不同。颐正所录又以棣为显谟阁待制,亦误。棣建炎元年已迁宻直,其迁显学未知在何时,当考。
于是有言粹中死事者,乃赠徽猷阁待制。粹中赠职日歴、㑹要皆无之,惟季陵外制集有制词,畧曰:「一城之人同日而死,汝无负者,朕实痛之」。
时相州围久,粮食皆絶,守臣直徽猷阁、兼主管真定府路。经畧安抚司公事赵不试,谓军民曰:「今城中食乏,外援不至不试,宗子也,岂可顺敌?诸人当自为计」。衆不应不试,又曰:「约降如何?」衆虽凄惨,然亦有唯唯者不试,乃登城遥谓金人请开门投拜,乞勿杀。金人许之不试,乃具降书启门,而纳其家属于井中,然后以身赴井,命提辖官实之以土,人皆哀之。此据赵甡之遗史,但甡之谓权知相州赵县丞乃不字行宗室,恐误。按不试靖康元年十二月丙寅,自朝请郎通判相州,除直秘阁、权州事,建炎元年五月升直徽猷阁、知相州,即此人也。澶、相之陷,当别求它书,各系本日。按陷相州,宋史繋壬寅日。
东京留守杜充闻有金师,乃决黄河入清河以沮兵,自是河流不复矣。
初,太学生建安魏行可应诏使絶域,补右奉议郎,假朝奉大夫、尚书礼部侍郎,充大金军前通问使,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郭元迈副之,仍命行可兼河北、京畿抚谕。戊戌,行可等渡河,见金人于澶渊。时河北红巾甚衆,行可等始惧为所攻,既而见使旌,皆引去。元迈亦以应募出疆,朝廷各官其子弟,且廪给之,然金人知其布衣借官,待之甚薄,因留不遣云。
庚子,上亲飨太庙神主于夀宁寺。㑹要云建炎二年不飨庙。按此月壬寅手诏云:逮祖庙及坛,夜气晏温,风霭澄霁」。是则先庙而后郊明矣。今从日歴,但日歴载此手诏于元年十一月戊申,盖差一年。
初,成都府路转运判官赵开开初见元年四月丁亥。
言𣙜茶买马五害,请用嘉佑故事,尽罢𣙜茶,仍令漕司买马,或未能然,亦当痛减额以苏园戸,轻立价以恵行商,如此则私贩衰而盗贼息矣。朝廷然之,擢开同主管川、陜茶马。是日,开至成都,遂大更茶法,官买卖茶并罢,仿政和都茶场法,印给茶引,使商人即园戸市之。茶引钱每斤春七十、夏五十市例,头子在外,所过征一钱,住征一钱有半,置合同场,以讥其出入重私商之禁。号合同场为茶市,交易者必由是而引,与茶必相随,违者抵罪。至四年冬,买马乃逾二万匹,引息钱至一百七十万缗。改酒法在三年十月辛丑,改盐法在绍兴二年九月甲申。
辛丑,上斋于行宫常朝殿。 光州观察使、枢宻都承㫖邢焕为保静军承宣使。焕常为上言:「马伸言事切当,宗泽忠劳可倚」。再上疏论黄濳善、汪伯彦误国,进战退守,皆无策可施,其言多所补益。
壬寅,亲祀上帝于圜丘,配以太祖,用元丰礼也。礼毕,赦天下。命侍从于废放黜谪之中,举才干强敏之士各二人。吏民因忤李彦、朱勔被罪者,许自陈改正。先是,诏江浙、淮南、福建起大礼赏给钱二十万缗、金三百七十两、银十九万两、帛六十万匹、丝緜八十万两,皆有竒。是日,上自常朝殿用细仗二千人,诣坛行礼。中兴圣政,诏曰:「朕承祖宗有道之长,赖黎献戴宋之旧,嗣守神器,适岁当郊,祇见于皇天,后土大惧,菲徳弗获,顾歆乃先事三日,繁隂凝翳,震于朕心,罔烛灵㫖。逮祖庙及坛,垂象灿炳,夜气晏温,风霭澄霁,迄用成礼,朕既获祇事,弗敢谓幸,矧敢怠康,方恐惧修省,以灵承扶持全安之眷,股肱大臣,其同寅协恭,思难图易,辅朕不逮,以倡百辟耳目,风宪有言,达于予听,必忠必诚,毋夺于私。凡曰有官君子,饬躬谨行,惟职业是修,令部使者暨尔百僚,有为有行,其必曰毋伤于民,毋害于国。中国爪牙之臣,敌忾戡难,毋贻名节羞,军民战士,咸奋忠力,毋至失业无依,怙终为暴。臣留正等曰:大雅述文王有明徳故天复命武王,其诗曰: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徳不回,以受方国。今太上皇帝当郊,见天地而大惧,菲徳弗获,顾歆覩繁隂,凝翳震于朕心,其为小心,翼翼至矣,蒇事之夕,垂象灿炳,风霭澄霁,迄用成礼,其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厚矣馨闻于上,既获祇事,又且弗敢,自辛益恐惧修省,下诏自警,因以戒羣臣而励多士,则厥徳不回,其诚益笃矣。故能坐收三纪又宁之功,用传于圣神,益恢中兴之烈,其与夫天复命武王,千载同符矣。呜呼,伟哉!
武功大夫、达州刺史、两浙路提㸃刑狱公事赵哲领秀州团练使,以平叶浓之功也。
甲辰,金人陷徳州,兵马都监赵叔皎死之。初,祖宗朝,以广南地远,利入不足以资正官,故使举人两与荐送者,即转运司试刑法,以其合格者摄之。两路正摄凡五十人,月奉人十千、米一斛,满二年则锡以真命,后増五十人,号曰「待次」。崇观后又增五十人,号曰「额外」,其注拟皆自漕司。建炎初,敕归吏部,至是逾年,无愿就者。乙巳,吏部请复归漕司,从之。
己酉,诏蔡京、童贯、王黼、朱勔坟、上利皆毁之,收其田充省计。
是月,有狂人具衣冠,执香炉,擕绛囊拜于行宫门外。内侍以闻,捕赴都堂问状,第云:「天使我为官家儿囊中纸一轴书,是语也。如醉如狂,不可深诘,因露索之,右臂剜十馀字,亦是语也。送之扬州。根治则自言蕲州人尝见有认富家为父者,所得甚厚,意欲效之,虽加棰楚,终无他说,且不言其姓名。衆以为实真狂人也,乃释之。 尚书兵部侍郎李邴兼权直学士院。邴除兵侍本部题名在此年而无月,除直院、本部题名在此月,而无日诸书皆无之。
上之享庙也,秘书少监林迩读祝文而失于恭恪,迩汪伯彦客也,台谏欲论其罪,黄濳善遽擢迩为起居郎,既而言者不容,乃命集英殿修撰出守。此事日歴全不见。今以张澄劾濳善等章疏修入,澄章疏无迩名。按秘书省题名,迩今年十月自少监除左史,而后省题名无之,葢未上也。然朝献失仪,当在十一月拜郊时,题名云十月,恐误。
徽猷阁待制贾安宅告老,诏守本职致仕。安宅归安人事,上皇为工部侍郎。此事日歴不载,今且以绍兴三年正月安宅分析致仕状修入。
陜西安抚司都统制邵兴败金人于绛州曲沃县。金人陷淄州。初,李成既为刘光世所败,遂转寇淄州,权州事、廸功郎李某固守不下,成粮尽引去,淄人求救于知沧州刘锡,㑹金人来攻,骑军至城下,淄人望之曰:「沧州救兵至矣!」乃具香花于城上,望尘欢噪,既而知为敌至,遂出降,金人大喜,不入城而去。 泾原兵马都监兼知怀徳军吴玠袭叛贼史斌,按宋史作「贇」。
斩之。初,斌侵兴元不克,引兵还闗中,义兵统领张宗诱斌如长安而散其衆,欲徐图之。曲端遣玠袭击斌,斌走鸣犊镇,为玠所擒,端自袭宗,杀之。玠以功迁右武大夫、忠州刺史。吴玠杀史斌,赵甡之遗史系之。今年四月,明庭杰功绩记系三年冬,战青溪,复华州之后,而云金人内侵,己三载矣。其实二年冬也。王纶撰玠碑,分此三事作二年。按三年九月长安已陷,而纶碑乃云三年冬,剧贼史斌据长安,谋为不轨,实甚误矣。其实战青溪在今年之夏复华州,擒史斌在今年之冬。但华州以十一月收复,而长安不知的在何月耳。今且附此月末。
统制滨州军马葛进按宋史作「盖进」。
围棣州,守臣、朝奉大夫、直秘阁姜刚之与战,城破,为所害。后赠刚之奉直大夫。刚之赠官在绍兴三年正月辛酉。
初,河北制置使王彦既渡河,其前军准备将,岳飞无所属,遂以其衆千人降于东京留守杜充。时种师道、小校桑仲为溃卒所推,亦降于充,充皆以为将。
十有二月按是月辛亥朔。
乙卯,隆佑太后至杭州,扈从统制苖傅以其军八千人驻于奉国寺。日歴在壬子,今从熊克小歴。赵甡之遗史云:「傅拙直不能曲奉内侍,故多谮之。熊克小歴云:「傅与杨惟忠比肩,如王渊、韩世忠、张后皆出其下」。按渊宣和间已为大将,传虽世家,然自小校拔起,非惟忠渊比也。今不取。
中书舍人周望请除乡兵外民有子弟愿习射者听之,仍籍其姓名,守令每月一试取艺髙者赏以银绢,而最优者如三路保甲法,量与补官。从之,令尚书省立法。按宋史,系十一月庚戍。
丁巳,故朝奉大夫翁彦国追贬单州别驾。太常少卿翁彦深罢。尚书考功员外郎翁挺除名,邻州编管。时言者论彦国本屠沽饮博之雄奴事杨戬,靖康之末,阻兵观望,与赵子崧缔交结党,以观时变,挺素无行检事,伶人张补及梁师成师成父没,挺与秦湛辈缟素延客,自称义孙,则所养可知,深窒塞暗昧,以李纲所用,覩朝廷正纲之罪,心怀忿恚,神识如痴,望并赐罢黜,疏奏,遂有是命。湛,观子也。观,髙邮人,元佑馆阁校勘。
戊午,执政进呈从官吕頥浩、叶梦得、孙觌、张澄讨论常平法事,頥浩等言:「此法不冝废,如免役、坊场亦可行,惟青苖市易当罢」。上曰:「青苖敛散,永勿施行。梦得请选歴州县通世务者为提举官。已而颐浩请追还常平司籴本,皆从之,㑹戎马南牧,未克行。还籴本在三年正月庚寅,今并书之。熊克小歴载此事在十一月壬辰,今从日歴系此,但日歴于去年十一月癸亥,亦书此事,葢重叠差误。
己未,诏诸路非见阙官及已授人,违年不赴,皆毋得奏辟。以论者言监司、帅守多私其亲旧,使士人失职故也。庚申,金人攻东平府,守臣寳文阁直学士、京东西路安抚制置使权邦彦遁去。时御营使司同都统制范琼自京师引兵至东平,敌衆方盛,邦彦无兵不能守,遂弃其家,与琼俱南归。琼引兵之淮西。金既得东平,又攻济南,府守臣中奉大夫刘豫遣其子承务郎、刑曹掾麟与战,金兵围之数匝,朝散大夫通判府事张东益兵援之,乃去。金即遣人啗豫以利豫,因有邪谋,与东偕往投拜,民遮道不从,豫遂缒城诣军前通欵,此据伪豫传。増修赵甡之遗史云:李成侵济南府界,扰于外邑,济南坚守拒城,求救于沧州刘锡,㑹金人侵山东,先至济南府,刘豫谓沧州救兵来矣,即不为守御备,间门纳之,乃金人也,遂就投拜」。按此与诸书不同,疑得之传。闻熊克小歴云:尼玛哈遣人㗖豫,以利豫,遂纳欵,恐亦不然。葢此时尼玛哈正围北京,今依豫传削尼玛哈名,庻不失实。豫传载豫降在建炎三年己酉。按汪藻撰郭永传云,金俘东平、济南人以令北京,则豫降当在此时,但未知的日耳日。歴建炎四年八月丁亥权邦彦叙官状云:建炎三年正月内因金人重兵攻破东平府,衆兵救夺得出,奉圣㫖,疾速发赴行在,或是次年正月行在,方知而降,此㫖亦未可知。今并附此,当考。
壬戌,言者论福建路茶之所自出祖宗以来,商贩自便,望罢钞法,令都茶场约本路岁额印造茶引,付茶事司,实行招诱客人入钱请买,计置轻賫赴行在,毋得抑配州县及科率民户僧寺出买引钱,从之。甲子,金左副元帅宗维陷北京,起复朝奉大夫、河北东路提㸃刑狱公事郭永死之。熊克小歴载此事于十一月戊申,今从赵甡之遗史,系此。
初,金人攻北京急,河北转运副使兼权大名尹张益谦欲遁去,永曰:「北门所以遮梁宋,敌得志则席巻而南,朝廷危矣。借力不敌,犹当死守,徐挫其锋,以待外援」。因自率兵昼夜乘城,且缒死士持帛书诣行在告急。金俘东平、济南人至城下,大呼曰:「二郡已降,降者富贵,不降者无噍类」。益谦与转运判官裴亿皆色动,永曰:「今日正吾侪尽莭之。时」即行城抚将士曰:「王师至矣!」衆皆感泣。是日,大雾四塞,金以断碑残础为炮,楼橹皆坏,左右䝉盾而立,至有碎首者。良久城陷,永安坐城楼上,或掖之以归,诸子环泣请去,永曰:「吾世受国恩,当以死报,然巢倾卵覆,汝辈亦将何之?兹命也,奚惧!益谦」、亿率衆迎降,金人曰:「城破而降,何也?」皆以永不从为词,遂遣骑召永,永正衣冠南向,再拜讫,易幅巾而入,宗维曰:「沮降者谁?」永熟视久之,曰:「不降者,我也,尚奚问?」宗维见永状貌魁杰,又夙闻其名,乃以富贵啗之,永瞋目骂曰:「恨不灭尔报国,何说降乎?」宗维令译者申谕,永永㦸手骂不絶。宗维恶其言,麾之使去,永复厉声曰:「胡不速杀我?我死,当率义鬼以灭尔曹」。大名人在絷者皆出涕,宗维令断所举手并其家害之,年五十三,即日,语传城中,人皆痛哭。金兵去,相与负其尸瘗之。永为人刚直,长七尺,美须髯,望之如神人。博通古今,事亲孝,与人忠,轻财好义,而吏治精明。事闻,赠资政殿大学士,諡勇节。 金人既陷北京,又陷袭庆府,衍圣公孔端友已避寇南去,汉儿将启宣圣墓,左副元帅宗维问其通事髙庆裔曰:「孔子何人?」曰:「古之大圣人」。宗维曰:「大圣人墓岂可犯?」皆杀之,故阙里得全。端友,孔子四十八世孙也,自金人入中原,凡官汉地者,皆置通事髙下,轻重悉出其手,得以舞文纳贿,人甚苦之。燕京留守尼楚赫以战多贵,不知民政,有僧讼富民逋钱数万缗,通事受贿,诡言久旱不雨,僧欲焚身动天以苏百姓,尼楚赫许之,僧号呼不能自明,竟以焚死。
乙丑,金人陷虢州。
丙寅,户部尚书兼侍读叶梦得兼修国史,尚书吏部侍郎刘珏、工部侍郎康执权兼同修国史。己巳,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黄濳善迁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知枢宻院事。汪伯彦守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仍并兼御营使。二人入谢,上曰:「濳善作左相,伯彦作右相,朕何患国事不济,更同心以副朕之意」。皆稽首谢。此据伯彦所进时政记。
濳善入相逾年,当上初政,天下望治,濳善独当国柄,専权自恣,而卒不能有所经画,伯彦继相畧与之同,由是敌国益无所惮。是时李纲既去,宗泽已死,大权入手,二小人为相,其事可知,决幸东南,无复经理中原之意,濳吕中大事记曰:始也独相,纲已为汪、黄所不悦,继与善同相,则必为濳善所排,纲于此时惩宣和大臣不和之咎,且欲与濳善共事,岂知君子小人决无共事之理?既并相汪、黄,而髙宗犹望其同心,然小人之同,不过同恶相济尔。夫人主所职在论相,而小事因革,大臣用舍有不与焉。
尚书左丞顔岐守门下侍郎,尚书右丞朱胜非守中书侍郎,兵部尚书卢益同知枢宻院事。 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都廵检使刘光世加检校少傅,录淮西之劳也。
庚午,刑部尚书兼侍讲王宾罢为龙图阁直学士。李纲之再贬也,宾忿怒不平。御史中丞张澄劾宾本纲之党,顷在中司,无一语及纲。近卢益除枢副,翌日,宾即于经筵留身,除用偶后它人,而躁进如此。宾坐罢去。辛未,金人攻青州。
乙亥,承议郎吴给充徽猷阁待制、知东平府,朝奉郎孙亿直龙图阁、知袭庆府。初,给之在都司,以论事忤黄潜善罢,居须城。及金人既得兖、郓二州,给与亿义不臣,金率军民据徂徕山为寨,数下山与金战,主管京东东路安抚制置司公事刘洪道言于朝,故有是命。亿,奉符人也。
丙子,朝请郎王庭秀为监察御史,用中丞张澄荐也。澄言:「伪楚时有自列卿而为侍从者,有自侍从而登政府者,拥驺传呼,略无愧色。而庶官中如虞謩、王庭秀者,初非疾病,毅然致为臣而归,闻者莫不嘉其为人,愿赐褒擢。庭秀先尝为台属去,故遂擢用之。 左武大夫、明州观察使髙士瞳为江南东路提㸃刑狱公事,置司江宁府。
丁丑,特进致仕卫国公余深、金紫光禄大夫致仕薛昂,并责授中大夫、守秘书少监,分司深,临江军,昂徽州居住,按宋史,深、昂并分司进昌军、徽州居住。
责授单州团练副使、临江军居住。耿南仲再责本州别驾。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许翰落职。时御史中丞张澄言:建卒之残,福州一方骚动,深以前宰相与提刑司都吏王宏谋,率郡人申朝廷,乞留知州,江常葢常善而易制,故为此奸谋,以窥朝廷。杭卒之叛,昂不縁君命自知杭州,南仲趣李纲往救河东,以致军溃,葢不䘏国事,用此报雠。翰与纲最厚,方在枢府,则廹种师中急救太原,致其覆师,及纲作相,引为执政,此四人者,岂可置而不问?故有是命。未几,南仲卒于吉州。日歴深、昂责命在三年正月壬辰,又不载翰南仲责命,今从熊克小歴。
戊寅,礼部侍郎张浚兼御营使司参赞军事,时金人横行山东,羣盗李成辈因之为乱,金左副元帅宗维将自东平歴徐、泗以趋行在,而宰相黄濳善、汪伯彦皆无远畧,且斥堠不明,东京委之御史,南京委之留台,泗州委之郡守,所报皆道听涂说之辞,未尝多以金缯,使人伺金之动息,于是淮北累有警报,而濳善等谓成馀党,无足畏者,金谍知朝廷不戒,亦伪称成党以欵我师,上以边事未宁,诏百官言所见,吏部尚书吕頥浩上备御十策,曰收民心,定庙算,料彼此,选将帅,明斥堠,训强弩,分甲器,备水战,控浮桥,审形势,其说甚备。户部尚书叶梦得亦请上南巡,阻江为险,以备不虞,上曰:「自扬州至𤓰洲五十里,闻警而动未晩」。梦得曰:河道仅通一舟,恐非一日可济也」。梦得又请以重臣为宣总使,一居泗上,总两淮及东方之师以待敌,一居金陵,总江浙之路,以备退保。上一日,召诸军议事,中军统制官张俊奏敌势方张,冝且南渡,复请移左蔵库于镇江,吏部侍郎刘珏亦言:「备敌之计,兵食为先,今以降卒为见兵,以籴本为见粮二者无一可恃。维扬城池未修,卒有不虞,何以待敌?」不报。殿中侍御史张守上防淮渡江利害六事,大率尤以逺斥堠探报为先,别疏论金人侵淮甸之路有四,宜取四路帅臣、守倅铨择能否,各赐缗钱责之,募战士,储刍粟,缮甲兵,明斥堠,公赏罚,使之夙夜尽力捍蔽,疏至再上,又请诏大臣,惟以选将治兵为急,凡细微不急之务,付之都司六曹濳善,伯彦滋不悦,乃请遣守抚谕京城,守即日就道。至是,闻北京陷,议者以为敌骑且来,而庙堂晏然,不为备。浚率同列为执政,力言之濳善,伯彦笑且不信,乃命浚兼参赞军事,与颐浩教习河朔长兵。浚㕘赞之除日歴不见。平江记云十二月二十八日。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