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二十一
宋 李心传 撰
绍兴八年秋七月乙酉朔,诏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夀观王伦假端明殿学士,为奉迎梓宫使,大理寺丞陈括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假徽猷阁待制副之。殿中侍御史张戒复上疏,请外则姑示通和之名,内则不忘决战之意,而实则严兵据险以守,又曰:「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战,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无逹兰之㨗,仁宗非庆歴之盛,虽有百曹利用,百富弼岂能和哉!」又曰:「茍不能战,不能守区,区信岂足恃也?」 枢宻院计议官陈康伯充本院编修官。 诏以司马光族曽孙伋为右承务郎,嗣光后。
丙戌,直显谟阁、知台州耿自求行太府少卿。 尚书左司员外郎薛徽言为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右司员外郎闾邱昕、程克俊并守左司员外郎。 吏部员外郎范同、司勲员外郎陈槖并守右司员外郎。丁亥,右武大夫、荣州防御使、知閤门事蓝公佐,假庆逺军承宣使,充奉使大金国,奉迎梓宫副使,代陈括也。先是,王伦请括自副,括见辅臣,言国家多事,臣子不敢辞,若朝廷遣台省诸公括愿为之副,如欲令括副王伦之行,则不敢奉命也,于是以公佐代行,仍黜括监浙东州酒税。此以绍兴正论修入,括送部与监当在八月丙辰。徐梦莘北盟㑹编》云:上召马扩,既至,令入馆见思谋,因叙海上相见之好,且屈指举诸帅小字询其安否,思谋皆举其封諡之号以荅之,因踧踖不安,时复欲以马奉使,思谋惧其小已也,乃缪曰:「马某旧往来奉使,国中甚敬之,今若再遣,恐必见留」。遂信不遣,姑附此,当考。
戊子,枢宻副使王庶留身,言:「臣前日在都堂与赵鼎等同见金使,再询得乌凌阿思谋在宣政间尝来东京,金人任以腹心,二圣北狩,尽出此贼,今日天其或者遣使送死,虽虀醢之,不足以快陛下无穷之寃,今陛下反加礼意,大臣温顔承顺,臣扵是日心酸气噎,如醉如痴口,未尝交一谈目,未尝少觇其面,君辱臣死,臣之不死,岂有所爱惜耶?臣又窃听其语,诡秘谲诈,无一可信,问其来,则曰:王伦恳之论其事,则曰地不可求。且金人不遣使已数年矣,王伦何者能邀其来乎?地不可求,听我与汝,若无金主之意,思谋敢擅出此语乎?臣晓夜寻绎此语,彼必以用兵之乆,人马消耗,又老师宿将,死亡略尽,又敌人互有观望,故设此䇿以休我兵,候稍平定,必寻干戈,今若茍且目前以从其请,后来祸患有不可胜言者矣。设如金人未有动作,损陛下威武,离天下人心,蠧耗财赋,怠惰兵将,岁月易失,凶丰不常,所坏者国家之事力,所忧者陛下之宗祏,臣下无所不可,今走道途,号奉使者,朝在泥途,暮升侍从,居庙堂,任经纶者窃㺯威柄,専任私昵,岂止可为流涕恸哭而已哉?臣以忠愤所激,肆口所言,冐渎天听,乞赐诛责,臣不胜愿幸。日歴七月戊子,王庶留身奏事,当即是此札子也。
后数日,庶又言:伏思大宋有天下垂二百年矣,祖功宗德,重熈累洽,虽唐未易可拟。偶崇观之后,太平日乆,上倦万㡬,委政宰辅,奸人弄权,横生边事,强敌因之,䖍刘两河,板荡中原,凶熖酷烈,痛不忍闻,宗社㡬致中絶,頼天道好还,人心思汉戎马之间,陛下出继大统,天下飜然改图,以谓䘮君有君,恃此不恐,殆天意也。尔后匹马渡江,扁舟航海,以至苖刘之变,艰难百端,终无所伤,天之相陛下可谓厚矣至矣,今虽未能复两河,取巩洛,定山东,举关右,而大将互列官军云屯,比之前日,可谓小康矣,又据长江以自卫,万全计也。何苦不念父母之雠?不思宗庙之耻?不痛宫闱之辱?不恤百姓之寃?含糊淟涊,姑从谬悠,不能终始,以坠大业,非特逆天,其所以辜人望者,未可以一二数也。伏愿陛下反覆前后,鉴观天人,勉思良圗,以冀善后,天下之福也,社稷之福也,陛下之福也。庶又言金人之谋,不过有二:一则为我,一则为己,舍此非狂则愚也。所谓为己者,不过乎彼,内讧外叛,互相猜贰,拥兵角立,莫敢先动,故预设此谋,以待平定,徐为后圗,此为己之计也。所谓为我者,必以为金币已足,不须多积,土地已广,不须多占,又陛下事之至谨,心怀仁恕,恳之至切,哀悯悔祸,欲立盟好,永为邻壤,此为我之谋也,陛下试深思之,若敌为已谋,臣固虑之熟矣,若为我谋,臣不敢信,惟陛下留念毋忽。中兴圣政,上宣谕曰:朕歴览前古,治道三五,恐未易及,如汉文景、唐太宗,当力行之,或可几辅臣奏以陛下圣学髙妙,兼睿断如此,天下安得不治?臣留正等曰:矜虚名者罕成功务,实用者享殊效。夫惟髙谈邃古,逺慕鸿荒,思欲超然遐举扵三五之上者,其名非不甚美,然责之成效,终莫能致也。汉文帝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也。崔实曰:当今不必纯法八代,体尧蹈舜,其言虽若浅陋,而实用存焉。太上皇帝天纵神圣,备道全德,固已登三咸五,视古无前,而曰三五,恐未易及。至汉文景,唐太宗所优为也,则曰当力行之,岂非斥虚名而务实用之谓耶?易曰:有大而能谦,必豫臣于太上皇帝见之矣。
己丑,故武功大夫、贵州刺史狄流特赠拱衞大夫、贵州防御使,官其家五人。流,青孙也。靖康间,为并代云中等路亷访使者,太原之䧟死焉,其家诉于朝,乃有是命。庚寅,御史中丞常同充显谟阁直学士、知潮州,中书舍人潘良贵充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免谢辞。先是,赵鼎奏向子諲无罪当留,同与潘良贵,亦所以为子諲,盖外议犹以子諲乆对为非,良贵实出扵爱君也。二人既出,给事中张致逺谓不应以一向子諲出二佳士,上怒作色,顾鼎曰:固知致逺必缴。凡再言之,鼎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与诸人善。赵鼎事实曰:时盖有先入之言,上闻鼎奏,由是不乐。后数日,右相秦桧留身奏事甚乆,既退,鼎叩之曰:上无以前日之言有语否?」桧曰:「上无他,但患相公不乐耳。鼎乃信而不疑」。
徽猷阁直学士王伦言:兵部侍郎司马朴见在军前,守节不屈,乞优䘏其家,以为忠义之劝,许之。伪豫之废也,金人欲以朴为汴京行台尚书右丞,朴力辞而免,金重其节,上因伦行,锡以黄金茶药焉。赐朴黄金等事以附传修入。
辛卯,尚书户部侍郎向子諲充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子諲请致仕,䟽三上,乃命出守,子諲入辞,备録榻前奏对之语,已见六月癸未。
及所以稍乆之故,且言:潘良贵初不闻所论何事,輙有紏弹,陛下犹与臣毕其说而后退,窃见良贵待罪之章,乃谓臣以无益之言乆烦圣听,欲乞将上件事迹宣付记注,庶㡬不累圣德。从之。子諲此章以八月庚申付出,今并附此。
右正言李谊试右谏议大夫。癸巳,秘书省校书郎孙道夫知怀安军。先是,席益为四川大帅,奏以湖南军屯于成都,益既以忧去,道夫见辅臣,论自汉唐以来,据蜀如公孙述,与孟知祥辈皆非蜀人,成都无警,益乃移军屯之,昨㡬有窃发之变,愿还之旧处,以减粮饷,又比年使蜀,冠盖相望,如刘子羽方出,而范直方又行往来之费,公私骚然,未闻有能宣德意者,愿且止之,以息浮费。
丙申,直秘阁、都大主、管成都等路茶马监牧公事张源为四川转运副使兼权茶马监牧公事。直徽猷阁、川陜宣抚使司主管机宜文字高士瑰为四川转运判官。自成都移司利州,士瑰未至官,丁忧,诏起复。士瑰以十月九日起复,此以本司题名増入日歴无之。
左从事郎、新漳州州学教授李经特改左宣义郎。经,纲弟也,尝除太学博士,未上而省,至是召对,遂以为秘书省校书郎。经除校书在是月壬子。
丁酉,金国人使乌凌阿思谋入辞,上每及梓宫,事必掩泣,羣臣无不感动。思谋为右副元帅,宗弼所信动静皆咨之。后迁沁南军节度使、知怀州。 进士及第黄公度为左承事郎、签书平海军节度判官㕔公事。礼部言:「祖宗故事,不䇿试则榜首补两使职官」。上特命授京官。自是以为例。
戊戌,王伦辞行,伦至都堂,禀所授使指二十馀事,一议和后礼数。赵鼎答以上登极既乆,四见上帝,君臣之分已定,岂可更议礼数二,割地逺近?鼎答以「大河为界,乃渊圣旧约,非出今日,宜以旧河为大河,若近者新河即清河,非大河也,二事最切,或不从,即此议当絶伦」。受之而去。此据赵鼎事实。
庚子,中书舍人勾龙如渊入对,上曰:「朕本用卿直学士院,而赵鼎荐吕本中,他日本中罢,则用卿矣」。上又曰:「卿与楼照皆朕亲擢中书事,有当论即奏来,如张致逺、吕本中,皆作附丽计者,人谁不由宰相进,致逺亦太甚」。上乆之曰:「李授之进易解,朝廷议与一职名,本中毅然欲缴,既而知授之,乃赵鼎为诸生时教授也,遂已殊可怪」。上又曰:「近日常同潘良贵事如何如?」渊曰:「良贵不为无失,然素忠直,望陛下优容之」。上色不平,如渊曰:「天下事未有不起,扵㣲者比,因此三人之出,朝臣中有不能安者,臣恐朋党之议由此起」。上曰:「朋党之说,果已有之,数日前,赵鼎言闻,朕要用周秘为中丞,陈公辅为谏议,朕何尝有此意?」如渊曰:「闻李谊亦尝有章劾良贵,今陛下擢谊为谏议臣,乃知陛下罪同者在其论事,前后相戾而不在良贵也」。上唯唯。此据如渊退朝録。
丁未,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刘锜充枢宻院都统制,依旧镇江府驻札。
辛亥,诏殿前司䇿、选锋军统制吴锡还行在,令本司别遣一军往庐州,权听帅臣张宗顔节制。先是,宗顔乞令锡更戍,上曰:「锡有胆勇心计,然不可独用,可趣归,令杨沂中别遣军代之」。赵鼎曰:「沂中已尝有此请矣」。鼎等退而语咸服,上知人善将,将之明焉。
癸丑,左从事郎、秘书省正字、兼史馆校勘范如圭特改左宣义郎。制曰:「绍圣、元符之间,奸人得志,首陈绍述之说,以胁持上下,次为废立之议,以诬谤宣仁,伤泰陵孝治之风,失神祖励精之意。凡是羣邪之举措,皆非当日之本心。贻患至今,馀风未殄。载观旧史,实骇予闻。爰命儒臣,复加笔削,以尔如圭承外家之学,怀疾邪之心,维此一代之书,遂为不刋之典。改秩之宠,厥有故常,尚悉所闻,以究而事」。如圭,胡安国姊子也。 近制,三衙管军更日内宿,事见建炎元年十月。
至是,殿前都虞候杨沂中己免直,今年四月癸未。
惟权马军司公事解濳与殿歩二司统制官互轮。濳又言今来无事,乞依东京旧例,乃诏濳权免,只分轮统制官、右。谏议大夫李谊闻之,引晋、唐故事奏,且言:「今万骑时廵宫阙,非曩之壮大,禁衞非曩之衆多,内外之患可备非一,而管军夜居于外,是濳等之寝则安,为宗社之虑则未安也。望令沂中与潜依旧轮宿,上严宸极」。从之。寻命帯御噐械韩世良权主管侍衞歩军司公事。世良权歩司日歴不见勾。龙如渊退朝録载今年十二月取国书事,三衙内有世良名,未知以何日除,今因内宿事附见。
是月,四川制置使胡世将至遂宁府,遂会川陜宣抚副使吴玠于利州。时军阙见粮,玠颇以家财给之。玠行至大安军,妇人小儿饥饿者千百,拥马首而噪,玠大怒,谓曰「吾当先斩勾光祖,然后自劾以谕汝辈。光祖时以直秘阁为利州路转运副使故也。异时宣抚副使皆文臣,而玠起行伍,不十年为大帅,故不肯相下,诚意不通。及是,世将开怀与语,玠欢甚,语人曰:宿见胡公开怀晓事,使我忧懑豁然。世将行之。明日,玠乃械诸路漕司,吏斩于市,馀怒尚如此。先是,水运泝江千馀里,半年始达陆运,则率以七十五㪷而致一斛,世将与玠反覆共论,玠亦晓然知利害所在,世将又以㤙义开谕,且贷阆州守将孙渥回易米数万石给之,诸路漕臣相继集利州,各有所饷馈,军頼以给,乃复前大帅席益转般摺运之法,粮储稍充,公私便之。玠欲斩勾光祖事,以费士戴蜀口用兵録增入。或曰:玠初欲斩四路漕臣,幕客止之曰:转运使皆上所命,而宣抚擅斩之,是䟦扈也。玠乃止,犹斩其都史。
八月按是月甲寅朔。
乙卯,宗正少卿萧振试侍御史。 诏右承事郎陈渊争臣瓘从孙学术,通达国体,特赐同进士出身。渊时以选人监岳庙,召对改京秩,遂以为秘书丞。渊改官在七月丁亥,入馆在八月。
丙辰,考功员外郎郑刚中言:「陛下临御以来,寛仁爱物,于古有光,而臣下持法之心,颇与古异,大率有司皆不肯以身任怨,县有罪,郡守不敢劾留,以俟监司。郡有罪,监司不敢按留,以俟台谏,某事于法不可行也。郡犹问扵监司,监司问六部,六部问朝廷,作圣㫖罢之某事,于法不可得也,郡犹请于监司,监司请六部,六部请朝㫖,作圣㫖夺之,积日累月,罢之,夺之,皆自一人出,而百官有司无一拂戾人情者,苛察之怨,日归于上,姑息之㤙,各归诸已,此岂善风俗持乆之道乎?臣愿陛下戒敕臣吏,各使持职奉法,凡予夺之际,自有成书,无大疑惑者,不得互相推避。其失职废法、全身避怨者,咸按之」。上纳其言,令学士院降诏,布告中外。
戊午,诏曰:「日者复遣使人报聘邻国,申问讳日,期还梓宫、尚虞疆场之臣,未谕朝廷之意,遂弛边备以疑衆心,忽于逺圗安于无事,所以遏奔冲、为守备者,或至阙略,练甲兵、训士卒者,因废讲求,保圉乏善后之谋,临敌无决胜之䇿,方秋多警,实轸予衷尔!其严饬属城,明告部曲,临事必戒,无㤀捍御之方,持志愈坚,更念乆长之计,以永无穷之闻,以成不拔之基。凡尔有官,咸体朕意」。太常諡故。追复龙图阁学士钱勰曰:文肃用其子徽猷阁待制伯言请也。勰,吴越王宏倧曽孙。元佑,翰林学士。党籍,从官第十一人。
己未,进士徐士龙上书论事,诏倍赐束帛。庚申,上与赵鼎语及瑶华诬谤,因言有一内侍颇能道当时事,所谓雷公式者,止是一漆木盘子,如今日发课,㸔命盘子之类,厌魅之端,实起于昭慈之妹六夫人者。一日,福庆公主病,六夫人取道家符水以入,昭慈问所从来,取符焚之。自是禁中相传有厌胜之事。及公主疾甚,忽于帘间得纸钱,昭慈见而恶之,或谓自媫妤所持来,自是颇有疑心。上曰:「以此数事观之,既有疑似,故奸人得以进诬罔之说,此宗圣听所以惑也」。鼎曰:「借使实有之,止是妇人求媚之事,与前世巫蛊呪诅不同,何足深罪?」上曰:「然」。 端明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韩肖胄知常州。 殿中侍御史张绚试宗正少卿,绚感疾不能朝,力丐奉祠,故有是命。 左从事郎、新建康府府学教授髙布特改左宣义郎,以荐对也。俄召试,除秘书省正字。布除正字在九月。
辛酉,辅臣进呈左朝散大夫吴说,曾与苖傅辈欵,宻屡为言事之臣弹劾,十年不得调,上因语宰执曰:「说累赦不得自新,非朕用人之意。可谕言官负衅被废之人,或已尝行遣,勿复再有论列」。
壬戌,端明殿学士、提举亳州明道宫章谊卒。诏以留守建康之劳,赐其家银帛二百匹两,后諡忠恪。甲子,赵鼎等奏:亲衞大夫、利州观察使马扩,将到奉使録记海上之盟,约金人夹攻事,上以为人君不当有此心,臣下不当进此说,外国之与中国,如隂阳消长,岂能偏废?若可剿除汉唐之君,行之乆矣」。时北使已去,复命扩以沿海制置副使屯镇江,故执政及之。 龙圗阁直学士、新知婺州范冲提举江州太平观,以病自请也。乙丑,试尚书礼部侍郎曾开兼侍读。 权尚书礼部侍郎张九成兼侍讲。 徽猷阁待制、江淮荆浙等路经制发运使程迈入见,言:「刘晏为九使,财赋悉归于一,国朝始分为二,而三司使居中,发运使居外,相为表里。今租庸分扵转运司常平分扵提举司盐铁分扵茶盐司,鼓铸则有坑冶司,平凖则有市易司,总之以户部,而发运使徒有其名,臣恐未及施为,而议论蜂起,上溷圣听。上乃督迈使亟行,且谕以置塲和籴,毋甚贱伤农,迈曰:「臣敢不遵圣意」。于是降本钱四百万缗,令于六路丰熟之地置场和籴焉。降本钱事,日歴不载,今以十一月十七日户部供到状修入。
丙寅,诏侍读曽开读三朝寳训,侍讲吴表臣讲孟子,张九成讲春秋吕本中讲左氏传,崇政殿说书尹焞讲尚书。既而本中辞兼局,乃命中书舍人勾龙如渊兼侍讲。如渊兼侍讲在是月庚辰。
九成在经筵一日,论日食,奏曰:日食之变,本于恶气,恶气之萌,本于恶念,不芟夷藴,崇之絶其根本,将奔腾四达,上触乎天,则日月蚀薄,五星失序,下触乎地,则灾及五谷恠妖迭见,中触乎人,则为兵为火札。瘥备至,则恶念之起,可不应时扑灭乎?上耸然曰:「诚在朕念虑间,当为卿戒之」。九成进讲毕,上尝论王道曰:「易牛微事耳,孟子遽谓是心足以王,朕窃疑之。九成曰:陛下不必疑疑,则心与道,二不忍一牛,仁心著见。此则王道之端倪。推此心以往,则华夏蛮貊根荄鳞介,与天下万物皆在陛下仁政中,岂非王道乎?他日,上谓近臣曰:「朕于张九成所得甚多。九成行述云:上语侍讲陈渊云云。按渊绍兴十年二月始兼崇政殿说书,今并附此,但削其名尔。
丁卯,集英殿修撰、知泸州何慤,集英殿修撰、知临安府张澄,并升徽猷阁待制。时临安守臣任同京邑,而澄有治剧之才,甚得时誉,中书言慤自除权侍郎已满再嵗,故并陟之。中兴圣政,是日,进拟栁州南雄州知州,上曰:广南去朝廷逺守,臣尤当遴择。前日连南夫奏广南盗贼杀戮过多,要降诏,朕以谓盗贼固当杀戮,只恐害及平人,有伤和气,若得守,令平日存抚,使不为盗,乃上䇿也。如江西州县长吏,或昏缪不职,或贪赃害民,岂可不问?臣留正等曰:太上皇帝圣明照四海,故于江西二广之逺,无一日不轸圣虑焉,按举之吏为逺而重其权也,检察之使为逺而専其选也。决狱之官,为逺而勤其行也,周利见将漕广南,上因临遣谕之曰:广南去朝廷逺监司耳目之寄,卿到所部,为朕悉意爱民,若贪赃害民之人,卿须按劾有体国爱民者,便须荐举,则按举之权重矣。又尝谕宰执曰:朕夜来思虑江西盗贼未息,使平民不得安居州县,不能存抚,致百姓失业,不得已而为盗,可差监察御史一员前去检察,并降诏榜晓谕,则检察之选専矣。又尝因大理寺奏二广结滞狱,欲就委邻路选官。上曰:二广去朝廷逺民间寃,滞无所赴诉,尤当钦恤,正须本寺守前去,如江浙近地,苟有寃,抑不患不闻,止令帅司选官,则决狱之行勤矣,至于是,又以州县长吏为念,盖圣心之不忘逺类如此。
戊辰,监察御史张戒守殿中侍御史,前二日,上命戒入对,遂有是命。 左廸功郎、德安府节度推官张节夫,以招谕刘永夀之劳,特改左承务郎。刘永夀事已见正月辛丑。
甲戌,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吕本中兼史馆修撰、秘书省正字常明兼史馆校勘。本中奏:「曾祖公著、祖希皆系元佑党籍,若记録当时旧事,实有妨嫌,且使后来生事之人得以藉口」不从。 右朝奉郎、新知滁州王安道罢。时左廸功郎袁焕章以特奏名赐第,乞为诸州教授,许之。中书舍人吕本中极论士不知义,求利无厌之弊,请寝焕章除命。又言:「故事,凡中都官自太学博士改官乞去者,皆除诸州签判。当时已号优宠馆职,太常博士、监丞,正随资序深浅,大抵多得通判,亦少有得郡去者」。因论安道等三人资序尚浅,未有显功,故皆寝之。丙子,监察御史黄锾为江南西路提㸃刑狱公事,以病自请也。
丁丑,徽宗皇帝实録开院用故事,赐史馆官茶酒,监修官赵鼎奏曰:「先帝以仁厚之德,涵养天下㡬三十年,其间法令有未尽善者,皆出于羣臣贪功冐赏之私,而有司壅于上闻,非先帝本意。刘大中,宣和初,知如臯县,时有㫖即隠者,徐神翁所居建为观,而基包士民墓甚衆,大中顾有司不能决,乃具圗申省,且束装待罪,洎取㫖,先帝愕然曰:「岂可发民坟墓,即诏移之别地,则知当时有不便于民者,使先帝悉知,未有不改之者,此羣臣之罪,而蔡京为之首也」。上深然之,以至泣下,鼎又曰:「崇观之失,不归之蔡京,使何人任责?今士大夫力主京者,皆厚私㤙而薄祖宗之人也,愿陛下深察之」。戊寅,秘书省著作郎、史馆校勘何抡为秘书少监。先是,李弥正、髙闶既除郎,今年三月。
而抡与张嵲皆未迁,枢宻副使王庶疑之,以问赵鼎曰:「少需处之要职」。至是乃有此授。 秘书省正字凌景夏为著作佐郎。 右承务郎丁騤落致仕。騤为上元簿,年五十馀,挂冠去。至是,资政殿大学士张守言騤学行吏事,皆有可观,恬静安贫,初无疾恙,故复令出仕。
己卯,左通奉大夫冯射厚卒。
庚辰,监察御史李寀为江西宣谕。先是,上以䖍、吉等州盗贼未息,议令殿前司遣兵往捕,又虑州县不能抚恤,致其不得已为盗,欲先遣御史持黄榜招谕,使之改过归业,俟其不悛,然后戮之,前三日以谕宰相,至是举行焉。
辛巳,宰执奏禁涂金铺翠鹿胎等首饰,上曰:「宫中禁之甚急,民俗乆当自化,不必过为刑禁也」。壬午,秘书省著作郎何抡罢。抡既迁少监,而殿中侍御史张戒言张浚入蜀,抡为之鹰犬,去嵗浚独相自以黄,濳善乃王黼之党,每持邪说,以司马光为非,以王安石为是,至再修神宗实録,抡攘臂其间,略无所忌,浚败,乃焚毁,籖贴国家大典,岂宜屡易,以徇权臣之私意。右谏议大夫李谊亦言:「陛下命羣儒订正旧史,以明国论,前宰相张浚狃于习尚,遽欲取其书而窜易之,是时抡实赞其事,以抡之议论如此,今复使之㕘预史书,已为非宜,而况进处中秘之长,为东观诸儒之冠,欲其扶持正道,不亦难乎?侍御史萧振亦言抡性姿佻,浮本无操守奴事,张浚川陜十年,官为正郎,浚作相,抡遂入馆,其后摄左史,浚兄滉赐出身,公议不以为然,中书舍人张焘、楼照皆相继缴还词头,抡当行,词既重违,浚又恐得罪扵公议,遂操两可之说,搢绅鄙之,方浚之専政也,欲窜易旧史,抡首附其意㫖,凡所籖贴,自云改字舛讹,然颇主异议,浚罢,抡不自安,遂撤去,前日籖贴焚之,抡之趋操,议论不端,如此何足以服多士!乃出抡知邳州。日歴抡自左宣教郎入馆,而振劾䟽称官为正郎,盖入馆时犹未换给也。
诏右宣义郎李良辅已差主管台州崇道观指挥勿行。良辅,河南人,大观间为零陵簿以告讦胡安国荐范纯仁之客,由是改官。至是,来临安,得宫观,而中书舍人吕本中论其宿负,以为邪正之间,有伤事体,伏望特行贬窜,故复夺之。王明清挥麈后録:李良辅者,憸人也,元符末,任永州主岐阳簿,有教授李师聃。祖道,蜀中老儒。黄太史鲁直之姻家,善士也。范忠宣迁是郡,祖道作诗庆其生,初有江边闲舣济川舟之句,良辅与之有隙,遂上其本,祖道坐此削籍,流九江。良辅用赏改秩,寖至郡守。建炎初,吕元直当轴,良辅造朝求差遣,元直旧知其事,询所以然,良辅犹以为绩效。歴歴具陈之,元直笑曰:「初未知本末之详,正欲公自言之尔」。即命直省吏拘于客,次奏于上,除其名,人皆快之。明清所云良辅除名事日歴不书,当求他书,附本年月。以胡安国行状考之,永州守贰教官乃以安国举遗逸王绘、邓璋之故连坐。且是时范纯仁之薨已乆,明清亦小误也。
癸未,诏故赠观文殿学士李若水特与致仕,遗表恩泽,若水之死节也。上命官其家五人。至是,其母张氏援陈亨伯例,有请兵部兼权,吏部尚书张焘言若水忠义显著,又非亨伯之比,望特从所乞,以为天下臣子之劝」,故有是㫖焉。
是月,御笔:和州防御使璩,除节钺,封国公,执政聚议,枢宻副使王庶大言曰:并后匹嫡,古以为戒,此岂可行?左仆射赵鼎谓右仆射秦桧曰:「鼎前负暧昧之谤,今不敢奏,须公开陈。桧无语。翌日,进呈,鼎奏曰:「今建国在上,名虽未正,㤙数宜小异。又曰:「建国名虽未正,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有子矣,以前后㤙数并同皇子,又昨幸平江及谒太庙,两令建国扈跸,国人见者咨嗟太息,此社稷大计,苍生之福也。至于外间称呼之语,岂不闻之?臣身为上相,义当竭忠以报陛下,在今日礼数不得不异,盖以系人心,不使之二三而惑也。后数日,参知政事刘大中奏事,亦以为言,命遂寝。此据赵鼎事实事实,又云执政聚议之日,秦桧曰:陈去非在政府时,已有此意,但未及行,不知公之意如何?鼎再叩其可否,而竟无一言,却问鼎意如何,鼎谓已有其一名,虽未正,意亦可知,不当更使一人参之。翌日进呈,桧不复措辞,鼎奏云云。后数日,刘大中参式假,亦以此开陈,秦桧亦尝留身,不知所说何事。后十馀日,鼎请问,再言之,退谓桧曰:朝廷惟患所见不同,所以不能成事,议论既一,虽天意可回,同寅协恭,其效如此,吾辈不可不勉。初不疑,中有异论者。及鼎上章解机务,上曰:前日所议璩建节事如何?鼎又如前所陈,是时若能雷同相徇,即留而不去矣。鼎既去,明年正月遂建荣国公,乃知桧所禀者不然也。方畴稽山録曰:时左相赵鼎语右相秦桧曰:「公尝说丙辰罢相之后,议论鼎者,专以资善堂藉口鼎,今日当避嫌,公专面纳此御笔,如何?」桧曰:公为首相,桧岂敢专?公欲纳之,桧当同敷奏也」。鼎约桧与刘大中各将札子,至唯桧无之,鼎遽参酌,只作一札子。明日,鼎又语桧同进呈尤好,桧复曰:「公为首相,桧不敢专」。明日进呈,鼎奏曰:「祖宗受天命,当传万世,陛下仁孝子孙千亿,未可谓无也。但宗子某已封建国,只是小国,今某封吴国公,却是全吴,臣欲且与建节,或封一等小国」。上曰:「都是小孩儿,且与放行」。鼎执奏再三,且曰:「兄弟之序不可乱」。上意难之,遂留御笔曰:「待三五个月别商量」。既下,殿枢宻王庶,西人气直,谓鼎曰:「公错了也」。桧曰:「桧明日留身敷奏」。明日,桧留身。又明日,鼎留身奏曰:「昨所纳御笔,不知桧与大中有何奏?」上曰:「大中与卿一尔」。畴所云与鼎事实小异,今并存之。璩明年三月建节封公。
权礼部侍郎兼侍讲张九成兼权刑部侍郎。先是,刑部吏断天下死囚不以情,自九成莅职,有情轻,免死甚衆。一日,法寺以成案,上大辟九成,阅始末得其情,因请覆实,囚果诬服者也,奏黜之。时法官抵罚,而朝论欲以平反为赏,九成辞曰:「职在详刑,而卖衆以邀赏,可乎?」此以九成行述修入刑部题名九成权侍郎在此年而无其月,然已系兼侍讲衔,九成兼经筵在八月丙寅,故且附月末,俟考。
川、陜宣抚副使吴玠以䕶国军承宣使知利州,权节制利州屯驻诸将军马田晟知兴元府。注:利州知州题名,八月九日改除兴元知府题名,九月到任。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二十一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一百二十一金人地名考证「达兰原书作「挞览」,误改见巻一。
乌凌阿原书作「乌陵」,误改见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