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二十八
宋 李心传 撰
建炎三年九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所蚀仅四分,未㡬复退。故事,日食不视朝,吕頥浩言:「今车驾廵幸事务至繁,乃以晚朝进呈公事」。上谓頥浩曰:「太史所奏,日蚀早而分深,朕适以油盆观之,食浅而退速」。頥浩曰:「陛下严恭寅畏,感格如此」。 宣义郎、监登闻鼔院范焘上封事,上批令奉使金国,吕頥浩召直学士院汪藻至都堂,令作国书,且召焘赴堂咨问,頥浩奏使臣以忠信为主,而焘所献封事狂诞,不经,乃罢之。 诏尚书兵部侍郎汤东野权管平江府职事,以李邴未至故也。 是日,上幸登云门外閲水军,时谍报金人䧟登、莱、密州,且于梁山泊造舟,恐由海道以窥江、浙,初命杜充居建康,尽䕶诸将,至是,辅臣言:「建康至杭州千里,至明越又数百里,缓急禀命,恐失事机,请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充两浙江淮守御使,自镇江至蘓,常界圌山、福山诸要害处,悉以𨽻之。上曰:「未可,此曹少能深识义理,若权势稍盛,将来必与杜充争,衡止令兼圌山足矣」。
己酉,上次常州。
庚戌,上次无锡县,晚朝进呈,周望言:「昨晚望,气椘清觉,尝占天象、牛宿、光明,正在东南,敌骑不渡江,第恐扰闗陜、襄邓,为五路灾尔」。上曰:「大率皆本晋天文志,本朝自祖宗禁星纬之学,故自太史,外世罕知者,金人不禁,其人徃徃习知之。
辛亥,上次平江府。
壬子,金人降单州,取兴仁府,遂䧟南亰,守臣直徽猷阁凌唐佐为所执,敌因而用之。龚頥正忠义録云:唐佐知应天府,建炎三年,金人围城,守节不屈,伪齐欲用之,不受命,为所害。此误也。赵甡之遗史云:金人至应天,唐佐投拜,金人以应天为归徳府令。唐佐知府事。日歴附传亦云金人䧟南京,执唐佐降之,复以为南京守。今从附传。唐佐绍兴二年十月死节。
癸丑,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宻院事周望,充两浙荆湖等路宣抚使。时尚书右仆射吕頥浩请自留平江督诸将拒战,而命望驻兵鄂渚,以控上流,既而上以頥浩不可去行在,乃以望为两浙宣抚使,总兵守平江府。 翰林学士、奉议郎张守为端明殿学士、朝奉郎、同签书枢宻院事。 正议大夫李梲守戸部尚书,徃建康调军食。熊克小歴户部侍郎,李梲迁尚书。按梲靖康中已为执政,无縁复除侍郎,克误也。棁,初见元年正月辛夘。
尚书戸部侍郎陈邦光移刑部,兵部侍郎汤东野移工部,诏江东宣抚使刘光世移屯江州。时隆佑皇太后在南昌,议者以为自蕲、黄渡江,陆行二百馀里可至,上忧之,遂命光世自姑熟移军,以为南昌屏蔽,既至军中,月费钱十三万缗,江南路制置使起复寳文阁,直学士权邦彦以用度不足,告于朝,已而言得东平府故吏,报其父亡,遂觧官持服。
丙辰,廸功郎张邵为奉议郎、直龙图阁、假礼部尚书,充大金军前通问使,起复武翼郎杨宪为武义大夫副之。时将复遣使入金,而邵以上书得见,因请行。邵自椘州渡淮,则逢金军,遂见左监军完顔昌于昌邑,前御史中丞秦桧在焉。知莱州吴鉌者,宣和间为太学生,与邵善昌使与邵饮酒,鉌颇有得色。初,邵之至军也,昌责邵拜礼,邵不从,昌怒,使人拘于昌邑乆之,宪与其从者谋,欲共杀监己者,脱身来归,事泄,金人执宪鞭之,与其徒囚祚山寨土牢,邵以不同谋得免,邵初见今年三月。
初,张浚调兵潭州,而帅臣直龙图阁辛炳懦怯不能遣,㡬至生变,浚罢之,起复直龙图阁,向子諲知潭州,至是以闻。日歴于此日书二人除罢。按:此月壬申,潭州军变,子諲已在本州,相去才十六日,不应赴镇,如是之遽,盖浚先除后奏也。
髙丽请入贡,诏不许。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草诏,略曰:「壊晋馆以纳车,庻无后悔,闭玉闗而谢质,匪用前规」。上大善之,以藻为得体。绍兴二年闰四月癸巳,再入贡。
金人陷沂州,守臣以城降。
辛酉,徽猷阁直学士陈彦文落职,以张浚奏其在江州妄用诸司钱四十馀万缗,且多欺隠也,仍遣御史一员徃察其事,未㡬,彦文卒。 朝议大夫、知岳州按史作鼎州。
邢倞坐结伊都事,再责汝州团练副使、英州安置。倞结伊都事已见元年正月辛卯。
壬戌,宣教郎、直秘阁、亰东转运判官张自牧,追还所转官资职名章服,令开具元賫钱物收支数,申尚书省,金之未渡江也,诏以自牧兼亰东制置副使,厚赐金帛遣行,自牧至扬州,留不进,居数月,乃言有已见机宻,急切利害大事,欲具实封差人賫申朝廷,窃虑路中失滞,今不免渡江,前来欲乗时速诣都堂,面禀朝廷,察其欺罔,乃重黜之,㑹军务扰攘,事遂寝。此乃绍兴五年五月十三日张绚劾疏修入,他书并无之。
癸亥,尚书左司貟外郎、兼御营使司参议官李承造直秘阁、知筠州,以言者论列,故有是命。 右武大夫、忠州防御使、知泗州李成言:所统军衆,天寒无衣,今艰难之际,府库不充,欲望量赐支绢,以激战士。诏成所言忠能体国,令戸部辍绢二万匹赐之。初,上遣贺子仪抚谕成,成即令其将张琮赴行在,又命举人许道为表谢。上曰:「恨无李广之无䨇,愿效顔回之不贰」。吕颐浩喜,以琮为秉义郎,召道赴行在,琮自言本诸生,乃以为成务郎,使趣成入见,道行至白塔市,成追还之,复以其衆叛,琮遂归。诏以琮监温州酒税。琮,安肃军人。道,泗州人也。丁卯,直龙图阁、福建转运使程迈守太常少卿。 江南西路提㸃刑狱公事张公济为尚书右司郎中。 尚书金部员外郎王冈为御营使司议官。冈,无锡人,吕颐浩之守扬也,冈通判州事,多所賛助,颐浩徳之,至是外召为郎,寻荐对,而有是命。
己巳,御笔:「朕累下寛恤之诏,而廹于经费,未能悉如所懐。今闻东南和预买绢,其弊尤甚,可下江浙减四分之一,以寛民力,仍俵见钱违置之法,令尚书省榜谕」。 徽猷阁待制、知建康府胡舜陟为两浙宣抚使司㕘谋官,徽猷阁直学士、知镇江府陈邦光为显谟阁直学士、知建康府,沿江都制置使、徽猷阁待制、两浙宣抚司谋官胡唐老知镇江府。舜陟、邦光之除熊克小歴系之卜一月己酉。按唐老实代邦光,而日歴四年四月壬辰有唐老母康氏乞恩泽状,云自宣谋移镇江府,十一月三日到任,决不是初五日除日歴。闰八月四日陈邦光知建康府,九月七日陈邦光除刑部侍郎,此亦差误。按建康知府题名陈邦光,今年十月到任,以时考之,当是九月二十四日除日歴误差一月,今移附此,但不知唐老何以许时方到官,当考。
时舜陟以金人势逼,乃求为周望属官,吕颐浩从之。浙东制置使韩世忠在镇江,或执舜陟以献,世忠数其弃城之罪,缚于海舟之桅樯,既而问之曰:「改除矣」。乃听行。庚午,诏休兵兼旬可,涓日进发。以尚书工部侍郎汤东野为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兼两浙西路安抚制置使。留御营统制官巨师古、陈思恭、李贵以所部守平江,并受宣抚使周望节制。始,平江人犹幸驻跸,倚以为安,及是皆失望,于是有逺散之闽越者。 宣抚处置使张浚言:「已札下亰、湖、川、陜转运司时,下差官权摄职任,若犯入已赃,其元差官并同罪」。从之。 是日,李成入滁州。初,知滁州向子伋闻有敌师,乃堰滁河,使环绕城下,山水暴至,堰成輙壊,子伋令民输财,募工叠石穿孔,灌以金汁,㑹秋雨连日,堰卒壊,子伋率军民徙居琅琊山寨,五军之士仅二千人,犹虑不能守,闻成在泗,即移书招之,成喜,尽掠泗州强壮以行,或谓子伋曰:「成包藏深险,岂可与共居?」子伋悟遂却之,成怒,率兵入城,屯于州治。辛未,故直龙图阁邹浩追复龙图阁待制。浩党籍,待制已上第三十四人,永州安置,已见二年九月壬辰。绍兴六年二月己酉,再赠。
故延康殿学士沈积中追复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尽还合得恩数。积中,晋陵人。宣和中,知真定府,上疏论不可取燕山,童贯恶之,夺其职。至是,三省以为言,故有是命。
壬申,上谓大臣曰:「有为朕言移跸浙东,人情未孚,宜降诏具述,初非朕意悉出宰执,庻㡬军民不怨。朕既为天子,当任天下之责,举措未当,岂可归过大臣!」王綯曰:「古之贤君,不肯移灾股肱,无以过此」。熊克小歴载上语在癸丑,今从日歴。
遣御史赵鼎徃杭、秀诸州按察,上闻浙东、西诸州科率黄幕,且调民治道,虑其扰人,故命鼎先徃,仍许民间自陈,其科率者皆还之。 草泽天文耿静言,太㣲垣正午推,歩今嵗荧惑躔次方在己未,应至太㣲垣。上曰:此人不深知,朕夜以星图仰张殿中,四更亲起,见其已至,昨夜已退二度半。吕颐浩曰:宋景出人君之言三,而荧惑退舍,或者疑焉,陛下寅畏天应之速如此,信传记之非虚也」。耿静,耿坚之侄,绍兴元年正月癸亥,以从义郎、枢宻院尅择官乞召耿进赴行在。
是夜,潭州禁卒自城南纵火,杀一兵官于市,刼其将,使为主,其将谲之,以入甲仗库至子城,反闗拒之,郡卒焚东西城楼,火市民居放火,自马军营始马军营,忿之出战,贼掠金银,遂自东门出浏阳路,城中大乱,杀戮攘夺,至旦未息,帅臣向子諲命通判州事孟彦卿、赵民彦,以将领、马军等追之,至醴陵攸县间,与乡兵战,为寨栅所阻不能去,遂招安归,至城门,皆搜索而入,畏其党与,不敢尽诛。彦卿,忠厚从父。民彦,燕人,尝为张觉㕘谋者是也。甲戌,戸部侍郎叶份请江浙湖广、福建、成都、潼川府、利州路赡学钱粮,并起发赴行在,内川广、福建,仍易轻赍,亰畿亰东西、淮南路赡学钱粮,并借与漕司,为军期之用,䕫州路半给漕司,半易轻赍。从之。 金陜西诸路选锋都统罗索大合兵渡渭,侵长安,是日,经略使郭琰遁去。张浚行状载琰弃长安在今年九月二十九日甲戌,今附此。赵甡之遗史系之去年八月十二日甲午,与此不同。据史琰靖康元年四月自朝议大夫、秘阁修撰除陜西制置觧盐使,不知今为何官职也。
乙亥,御营统制官巨师古所部建卒陈观等谋为变,焚营夜遁。诏都统制辛企宗遣兵追捕,至无锡县,尽获之。是月,兵部尚书谢克家罢为徽猷阁学士、知泉州。 殿中侍御史赵鼎为侍御史。先是,御史中丞范宗尹因奏事论鼎自司谏迁殿中,非故事,上亦嘉鼎敢言,故有是除。 直龙图阁、知婺州黎确行左司諌。諌院题名。
盗郦琼,围光州固始县。琼,相州人,崛起于兵火中,尚气敢为衆所推伏,至是转㓂淮右,知县事向宗辉悉力御之。按宋史系甲戌日。
保寜军承宣使、主管侍卫歩军司公事闾勍,以所部奉西亰㑹圣宫祖宗神御南归,由蔡河而下。至濠州,守臣孙逸谓之曰:「太尉虽王臣,而逸未尝识面,今为军民计,不敢开门」。勍曰:「勍奉祖宗神御而来,守臣郊迎礼也」。逸乃朝服,率属吏遥拜于四望楼,勍不能夺而去。初,勍至𣺌河,遇剧贼张用说使归朝,以其义女嫁之,因以为中军统领,用遣其议官刘舜臣与勍偕行。是秋,金国元帅府复试辽国及两河举人于蔚州,辽人试词赋,河北人试经义,始用契丹三嵗之制。初,乡荐次府觧次省试,乃曰:「及第时,有士人不愿赴者,州县必根刷遣之」。云中路察判张考纯,主文,得赵洞、孙九鼎诸人。九鼎,忻州人也。宣和间,尝㳺太学,陷金,五年始登第,熊克小歴称九鼎陷金十年始登第,盖承洪迈夷坚志所书也,非实。金人以靖康元年陷河东,至此始五年,盖误记耳。
金左副元帅宗维,禁𨼆藏被掠亡人士者,罪死。初,金人之始用兵也,右副元帅宗杰建枢宻院于燕亰,以刘彦宗主之,左副元帅宗维建枢宻院于西亰即云中府
,以时立爱主之,彦宗,初见,元年正月辛卯,立爱初,见元年八月末
金人呼为东朝廷,西朝廷。及是,彦宗以病卒,宗维乃并枢宻院于西亰,以西亰留守韩企先与立爱同主之,宗维素念彦宗,遂以其子筈签书枢宻院事,又以通事髙庆裔为大同尹、山西兵马都部署,按原注作英宗庙讳同音,今补。
以乌凌阿思谋权太原少尹。思谋即色哷,美姓,最贱。宗维初起时,色哷美方负薪,宗维喜其才,妻以庻弟宗宪之乳母,命为都㸃检乆之,其门人洛阳吴士鼎为制,今名宗维,以思谋奉使有劳,令枢宻院白身差权少尹。 金国枢宻院分河间真定府为河北东西路,平阳、太原府为河东南北路,去中山、庆源、隆徳、信徳、河中府名,复旧州名,去庆成军名,复旧县名,改安肃军为徐州,广信军为遂州,威胜军为沁州,顺安军为安州,永寜军为寜州,升乐夀县为乐夀州,降北平军为永平县。 金元帅府禁民汉服,又下令髠髪不如式者杀之。青州观察使李邈故为真定帅,城陷入燕,留金三年,金欲以邈知沧州,笑不答。及髠髪令下,邈愤诋之,金人以挝击其舌,流血复吮血噀之。翼日,自祝髪为浮屠,金人大怒,命击杀之。邈将死,顔色不变,谓行刑者曰:「愿容我辞南朝皇帝」。拜讫,南向,端坐就戮,燕山之人皆为之流涕。邈,清江人,家世业儒,其母,曽巩女兄弟也,登进士第,累官部刺史,以忤蔡京意畏祸,换右列死,年六十九。后秦桧还,言其忠,赠昭化军节度使,諡忠壮。邈死不得其时,附传云建炎三年,故附于今秋金人下令髠髪之后。
初,宣武卒,阎进从朱弁出使,至是逃归,为逻者所获,西亰留守髙庆裔义而释之,进逃遁至三,乃见杀,进南乡,受刄而毙。保义郎李舟者,被拘,髠其首,舟愤懑,一夕死。此据朱弁奏,不得其月日,故附于庆裔。除留守及金人下令后。
是时知代州刘陶执一军人于市验之,顶髪稍长,大小且不如式,即斩之,其后知赵州韩常、知觧州耿守忠,见小民有衣犊鼻者,亦责以汉服,斩之生灵无辜被害,莫可胜纪,时复布帛大贵,细民无力易之,坐困于家,皆不敢出。常庆和子守忠,本燕人,宣和末,为石岭闗守将,宗维兵至,以闗降,因为金用。冬十月丙子朔,诏诸路按察官自通判至监司,嵗具发摘过赃吏姓名,置籍申尚书省,以为殿最,即有失按而因事闻者,重谴之。 给事中兼权直学士院汪藻转对,请结故辽逹实林牙,以图兴复。
丁丑,金人侵蔡州,守臣程昌㝢遣将时贵拒之,敌留攻七日而去。既而贼田臯犯新恩县,昌㝢命杜湛出擒之,昌㝢因留臯以为将。此据昌㝢奏状及家传参修昌㝢所奏守御事甚详。十一月乙巳朔,有㫖札下江、淮诸州为法文,多不载日歴。绍兴六年五月十三日,量移人滕膺状。昨任亰西运副,建炎三年十月金人来侵蔡州,知州程昌㝢托病在假,膺遂措置捍退。与此不同,当考。
戊寅,上发平江府。自廵幸以来驾后诸军多乗势为乱,至是,诏驾后诸军先发,独以禁卫诸班扈跸,由是平江得安。此据钱复平江记。
利州路转运司奏,辛企宗擅引兵过兴洋。庚辰,诏诸军擅入川者,依军法。
癸未,上至临安府。
丙戌,执政登御舟奏事,吕颐浩曰:「陛下迩来圣容清癯,恐以艰难圣虑焦劳所致,然愿以宗庙社稷付托之重,少寛圣抱,以图中兴」。上曰:「朕尝夜观天象,见荧惑躔次稍差食,素已二十馀日,须俟复行轨道,当复常膳」。庚寅,上御舟幸浙东。时内侍冯益以潜邸旧恩,恃此颇恣,与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争渡,以语侵俊,且诉于上。事下御史台,侍御史赵鼎言:「明受之变,起于内侍覆车之辙,不可不戒」。益绍兴六年七月庚辰贬。
郭仲威自楚州引兵至通州,遂渡江至常熟县,两浙宣抚使周望招降之,仲威有衆数万人,望承制以仲威为观察使,充本司统制官,使将其军屯虎邱山寺,日歴闰八月辛卯,御营使司札子鲁珏聴杜充使唤,此日后书郭仲威至通州受周望招安鲁珏而下,以次补官,前后不同,当考。
辛卯,李成陷滁州。先是,李成攻琅琊山寨,知滁州中奉大夫向子伋遣僧智修持书遗成通好,且犒师,成不从,攻之益急,寨中惟有涧水不足以供数万人之食,军中皆食炒米,多得渇疾,于是徃徃越城而遁,鸦觜山髙而逼成,累土运薪填其㘭处,遂与城平。是日,贼攻城,大肆杀掠,沟涧流血,成执子伋杀之,尽取强壮以充军。日歴辛卯,李成陷滁州。按此时滁州已移治矣。向子伋事,以赵甡之遗史修入。
壬辰,上至越州,入居州廨,百司分寓。王明清挥麈録云:上初过萧山县,宗室赵不衰等迎拜道左,上大喜,顾左右曰:「符兆如是,吾无虑矣」。命进不衰三秩。
晚朝,谓宰执曰:「朕自建康至此,不无扰民,欲赦所经州县,朕诚知数赦,非良民之幸。但金人榜文,要动揺民心,使归怨国家,强使从彼,因赦谕以朕意,谓廵幸非出得已,事定,当议蠲除令词,臣深知此意。
戊戌,令东南八路提刑司嵗収诸色经制钱赴行在,一曰权添酒钱,二曰量添卖糟钱,三曰増添田宅牙税钱,四曰官员等请给头子钱,五曰楼店务添三分房钱,其后嵗収凡六百六十馀万缗,而四川不与焉。绍兴元年四月庚午可参考。
知枢宻院事、宣抚处置使张浚至兴元,上奏曰:「窃见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号令中原,必基于此,谨于兴元积粟理财,以待廵幸,愿陛下早为西行之谋,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天下大计,斯可定矣」。浚治兵兴,元欲易置陜右诸帅,乃徙端明殿学士、知熙州张深知利州,充利州路兵马钤辖、安抚使,而以明州观察使刘锡代之。于是徽猷阁直学士、知成都府卢法,原去利州路兵马钤辖,不兼利路,置帅成都帅。臣不兼利路自此始。既而赵哲帅庆,刘锜帅渭孙渥帅秦,于是诸路帅臣悉用武人矣。锜,锡弟也。行状,浚以十月二十三日抵与元,故附此。锡以今年七月除熙帅。续成都记法原今年八月罢兼利钤,当是七月与深并命也。哲、锡、渥之除,皆未见本年月日,且附此俟考。
浚又以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本司前军统制王彦为利州路兵马钤辖。浚初至汉中,问诸将以大举之策,彦曰:「陜西兵将,上下之情皆未相通,若少有不利,则五路俱失,不若且屯兵利阆兴洋以固根本,若敌人来侵,则檄诸将帅互为应援以御敌,若不㨗,亦未至为大失也」。时浚之幕客皆轻锐,闻彦之言,相视而笑,彦以言不行,即求去,故浚因而授之。彦为利钤未必即在此月附此,俟考。
是日,金人陷夀春府,时金人大起燕、云、河朔民兵入邉,又使万户尼楚赫、布尔噶苏、大托卜嘉、王伯隆等,将女直渤海汉军,以完顔宗弼为统帅。初,邓绍宻既死,淮西提㸃刑狱、閤门宣賛舍人马识逺代知府事,识逺旧,尝使金金,将知之南侵,过城下,扣城呼曰:「马提刑与我相识,何不开门司!」法参军王尚功闻之,夜,见识逺说以迎降,识逺拒不可,府人籍籍言郡守有异志,识逺惧不敢出,以印授通判府事、朝散郎王摅,摅即自为降书啓城迎拜,金兵亦不入城,但邀识逺至军中三日,已而以其将周企知府事,遂南行。此据洪迈夷坚志,増修志中通判无名,今以日歴夀春府奏状考之,则王摅也,馀见四年十二月癸未。
修武郎宋汝为奉诏副亰东转运判官杜时亮使金请和,行次夀春,遇完顔宗弼军不克,与时亮㑹,汝为独驰入金壁奉上国书,宗弼怒,命执之,欲加僇辱,汝为色不变,曰:「一死固不辞,然衔命出疆,愿逹书吐一词,死未晚」。宗弼顾汝为不屈,遂解缚,延之坐,且问其邑里,谓左右曰:「此山东忠义之士也!」以金帛酒食遗之,命引至东平见刘豫,汝为曰:「愿伏剑为南朝鬼,岂忍背主不忠于所事?」宗弼亦感叹,遂留之军中。此据宋氏忠嘉集修入集又云乌珠遣傔人三十辈䕶送汝为至亰师,则恐误,盖此时亰师未陷,当是来年北归时也,今且云留之军中,更俟详究。
庚子,金人侵黄州,守臣直龙图阁赵令嵗死之。先是,张用屯光州境内,沿淮为栅,上下百里,尽収禾稼入寨中,储蓄甚富,光州患之。及是,敌闻隆佑皇太后驻南昌,欲自蕲黄,济乃遣精骑五百直攻其寨,用之衆数万悉奔散,金人遂焚用积聚,径趋黄州,敌之未至也,令𡷫以内艰去,诏移州治武昌县,命下而令𡷫起复。前一日辰刻,敌至黄州,守衙军校晏兴得其木笴凿头箭,遣军士潘明浮江白令𡷫,令𡷫视之,惊曰:「金兵也!」夜半,以官军渡江入黄州,敌治兵攻城,翌日城陷,令𡷫在西壁被执,金人犹欲降之,令𡷫大骂曰:「汝辈侵陵中国,杀害生灵,我虽死不屈!」金人饮以酒,令𡷫挥之,又衣以战袍,令𡷫曰:「我岂当此服?」金人曰:「赵使君何坚执如此?今天下大半为大金所有,若降当富贵」。令𡷫曰:「此膝但拜祖宗,岂能拜尔!」金人怒,以鞭撃令嵗流血被面,令𡷫骂不絶口,遂敲杀之。兵马都监王逹、军事判官吴源、廵检刘卓,皆为所杀,令𡷫守黄,逾再嵗,羣盗丁进、李成、张遇贵、仲正之徒俱不能犯,至是卒以节死,事闻,赠徽猷阁待制,諡曰愍。
辛丑,张浚承制以朝请郎、同主管川陜茶马监牧公事赵开,兼宣抚司随军转运使,专一总领四川财赋,开言:蜀民已困,惟𣙜率尚有赢馀,而贪猾认以为己私,惟不䘏怨詈,断而行之,庻救一时之急。浚以为然,于是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帑卖供给酒,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聴民以米,赴官自酿,每一斛输钱三千头,子钱二十二,多寡不限数,明年,遂徧四路行其法,䕫路旧无酒禁,开始𣙜之旧四川酒课,嵗为钱一百四十万缗,自是递増至六百九十馀万缗。䕫酒,绍兴十五年七月乙巳减免。
是日,金人自黄州济江,初,金人得岸下小舟,其数不多,乃毁民居为筏以舟,引之而行,集英殿修撰荆湖沿江措置副使王羲叔,闻敌逼黄州,引舟遁去,敌遂渡大江,凡三日,济江尽絶,时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在江州日,与朝奉大夫韩梠置酒髙㑹,无有知敌至者,比知之,以为蕲黄间小盗,遣前军统制王徳拒之于兴国军,始知为金人至,遂遁。梠,粹彦子粹,彦琦子,故资政殿学士
,宣和末,为戸部侍郎,责黄州安置,于是敌自大冶县径趋洪州,大事记》:金之分道南侵也,不惟庐州之李㑹、濠州之孙逸、和州之李铸、无为军之李知㡬,真州之向子忞,洪州之王子献、临江之呉将之、吉州之杨渊、抚州之王仲山、袁州之王仲嶷、建康之杜充、越州之李邺、谭州之向子諲、荆南之唐殻,或降或走,而张浚、刘光世之兵亦遁矣,岂独江淮素无兵备哉?亦习见两河官吏被祸而无益,寜畏敌而不畏,义也。
癸卯,李邺被㫖造明举甲,每副工料之费凡八千缗有竒,上召大将张俊、辛企宗示之曰:「是甲分毫以上,皆生民膏血,若弃掷一叶甲,是弃生民方寸之肤,诸军用之,当思爱惜」。时王綯在侧,曰:「陛下爱民如此,凡百臣下,当体此意。中兴圣政,臣留正等曰:敛人之财,以为杀人之器,圣人忍为之哉?惟其捍敌御难,使斯民得遂其生,所利有大于所敛者,此所以行之而不疑也。茍轻弃之,而捍御之效无闻,岂圣人之本心哉?太上皇帝以此戒谕诸将,孰敢不竭忠贾勇,以靖国安民为任耶?圣训一发,而爱民取将之方兼得之,呜呼休哉!
诏:「右諌议大夫富直柔遇事敢谏,皆合大体,艰难之中,赖其献替,以裨朕躬。可特转一官,报行天下,使知朕优贤纳谏之意」。
监察御史沈与求上疏论执政过失,改为尚书兵部貟外郎。与求奏:「臣言茍不当,宜黜,不应得迁」。上行其言。甲辰,擢与求殿中侍御史。与求论执政过失,据附传云耳。未知所论为谁,当考。
是月,盗入宿州,保义郎、权通判州事盛修已守节不屈,为所害乆之,州人为之请,遂赠武翼郎、閤门宣賛舍人,封表其墓。此以绍兴九年六月八日楼照所奏修入奏,称蕲修武等突犯州城,未知蕲修武为谁当水,他书参考。
江淮宣抚使杜充闻李成叛,命神武前军统制王以所部赴滁州,留辎重于长芦,屯其军于瓦梁,不敢进,成遣轻骑五百,刼其辎重,不克㑹,充遣宣抚司统制官岳飞为援,遇贼于九里堽,尽殪之,既而闻金人大入,不至滁州而还。 杨进之死也,其徒刘可以进所部转㓂汝、蔡、随、唐之间。程昌㝢家传云:「三年闰八月,没角,牛杨进军十馀万㓂真阳,公令杜湛等以兵掩击之,俘斩不胜计」。按是时杨进已为翟兴所杀,湛所击即刘可耳。
至是,其下刘满㓂信阳军,执权知军事、朝散郎赵士员而去,至荆门军,杀之。后赠右朝奉大夫,官一子。此以绍兴三年八月二十四日程昌㝢保奏状修入。
建炎以来系年要録巻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