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行水金鉴》卷九十
江南按察使傅泽洪撰运河水。
华阳黒水惟梁州。 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禹贡》
。汉上曰:「沔越沔而北入渭。浮东渡河,正絶流曰乱《孔氏《传》
。
华山在豫州界内,此梁州境东,㨿华山之南,不得其山,故言阳山之西,则雍境也孔氏疏
。梁州北界华山,南距黒水,黒水,今泸水也。郦道元说:黒水亦曰泸水,若水马湖江出姚州徼外吐番界中,东北至叙州宜宾县入江。书:古文训乆姚州,本汉弄栋、青蛉、遂 、 三县地,弄栋属益州部,青蛉遂久属越嶲郡,今为云南之姚安府。宜宾本汉僰道县,属犍为郡,今为四川叙州府治。云南通志:姚州有金沙江。注云:源出吐番为府。大川,即黒水也。四川总志:叙州府有马湖江,在府城南,源出沈黎,实大渡之支流,亦名泸水,一名金沙江。诸葛亮五月渡泸,即此江之上流。
孔氏谓东据华山之阳,西距黒水,谓东据华山之阳者,当是跨而越之也。此说不然,河流导自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于底柱,是河入华山之阴,始折而东也。雍州言黒水西河唯雍州黒水之西,盖雍州之境,梁州不应跨越华山而至于北也。曾氏曰:华山之阴为雍州,其阳为梁州,则梁州之北,雍州之南以华为畿,而梁实在雍州之南矣。此说虽是,然其谓梁之北,雍之南,以华为畿,则其说未尽据。华山在雍梁之东,若谓梁之东北,雍之东南,以华为畿,则得之矣。尚书全解之陜西通志云:华山在华阴县南十里。山海经太华 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鸟兽莫居是。山为三峰,南曰松桧峰,一曰落雁峰。李白登落雁峰,叹曰呼吸之气可通帝座,恨不携谢眺惊人句来搔首问青天耳,东曰明星玉女,峰西曰莲华峰,一曰芙容峰,其上有太上全真崖,避诏崖,即陈抟卧处仰天池、八卦池、太乙池、菖蒲池、黒龙潭、二十八宿潭明星、玉女祠玉女、洗头盆、石马玉龟,仙人掌石日月镇岳宫玉井,即韩愈诗所称花开十丈藕如船者,博台即秦昭王令工施钩梯处,又有石拆,为唐明皇投简处,山腹有总仙洞天洞口,有石如丹青,画像冠帔衣服无不周备, 先儒以浮潜顶,因桓是来,只说西倾一路之贡,非也,浮潜逾沔,入渭乱河,乃是梁州一州之贡道
西土梁雍皆逺,而梁尤逺禹时,剑门金牛之道,未凿,梁州之通于中州者,梯縁蜀道之险而北行,逺至汉上,而浮潜逾沔,然后能入渭乱河以达帝都,则其险逺可知。 凡汉水分支可以容舟处,皆潜也。不言浮汉而言浮潜者,随其支流径便,不必至汉乃浮也。桑钦叙:汉自西乐城以上为沔度水口以下为汉大率。汉之支流皆名潜,汉之上流皆名沔,此潜以达汉也。沔在山南,属梁州,渭在山北,属雍州,水不可通,自沔而北,陆行度陇,至于渭濵,乃用舟顺流而不可逾越渭口而遂渡河也。文当曰:「入于沔,逾于渭」,盖二文互也《书纂言》
。
黒水诸家遵孔传,谓出雍歴梁入南海为二州之西界,故其说穿凿支离,不可得通。盖古之若水,即《禹贡》梁州之黒水,汉时名泸水,唐以后名金沙江,而黒水之名遂隠。然古记间有存者,地理志滇池县有黒水祠,一也。山海经黒水之间有若水二也。水经注自朱提音殊时
,至僰蒲北反
道有黒水三也。《舆地志:黒水至僰道入江,四也。今泸水西连若水,南界滇池,东经朱提、僰道,其为梁州之黒水无疑矣,故断从薛氏以南北易、孔传之东西,亦甚明确也。 汉志:「若水出蜀郡旄牛县徼外,南至大莋入绳今黎大所南有旄牛,故城即汉县。师古曰:「西南之徼,犹北方塞也。徼,工钓反」。
。绳水出越巂郡,遂乆县徼外,东至僰道入江,行千四百里巂,先蕊反,今建昌卫治,即汉越巂郡邛都县也,遂夊,蜀汉改属云南
。水经注:「若水出蜀郡旄牛徼外,东南至故关为若水。司马相如传曰:略定西南夷边,闗益斥,西至沫若水。又曰:闗沫若是若水,故有闗也」。
山海经曰:南海之内,黒水之间有朩名曰若朩,若水出焉。若水㳂流间,闗蜀土,黄帝长子昌意降居斯水,为诸侯娶蜀山氏女,生颛顼于若水之野,若水东南流,鲜水注之,一名州江大渡,汉志:鲜水出旄牛徼外,南入若水。
又南迳越巂邛都县西,有巂水,汉武帝置越巂郡,治卭都县,言越此水以章休盛也。县故卭都国,越巂水即绳若矣。又有温水,冬夏常热。昔李骧败李流于温水是也。按此温水源流不逺,非汉志牂牱镡封县下之。温水东至广欝入欝者,金吉甫谓汉志以「泸」为「温」字从省误,非也。卭都,唐为巂州。越嶲县,今建昌卫四川行都司治,领营四:㑹川、盐井、冕山、越巂。
又南迳大莋县入绳,绳水出徼外。山海经曰:巴遂之山,绳水出焉,东南流,迳髦牛道,至大莋与若水合,自下亦通,谓之绳水。
又南迳㑹无县,元和志:㑹川县北至嶲州三百七十里,本汉㑹无县也,今为㑹川营地。
与孙水合。孙水出台登县,一名白沙江,南流迳卭都县。司马相如定西夷桥、孙水即此,又南至㑹无入若水也。汉志:台登县,孙水南至㑹无入,若行七百五十里。元和志:嶲州台登县正南微,西至州一百七十里。念诺水本名绳水,流入泸水,在县西北七百里,自羌戎界流入。长江水本名孙水,出县西北胡浪山下,今冕山营东北有孙水。
绳水南迳云南,郡之遂久,县蜻蛉水入焉,县本属越嶲,蜀汉建兴三年分益州永昌置云南郡,以遂久来属。蜻蛉水出蜻蛉县西,东迳其县下,又东注于绳水。汉志,青蛉县禺同山有金马、碧鸡。
又迳三绛县西,三绛一日小㑹无。
又迳姑复县北,对三绛县。
淹水注之。淹水出遂久徼外,东南至蜻蛉县,又东过姑复县南,东入于若水。按汉志,㑹无台,登遂久、蜻蛉、三绛、姑复并属越嶲郡。
又东与毋血水合,汉志:益州郡弄栋县东农山,毋血水出,北至三綘南入绳,行五百一十里。毋,音无。
又东涂水注之,汉志:牧靡县南,腊涂水所出,西北至越嶲入绳。过郡二,行千二十里。靡,音麻。涂,音途。
又东北至犍为朱提县,西为泸江水。后汉书:建武十九年,武威将军刘尚击西夷反者,栋蚕度泸水入益州郡。注云:泸水一名若水,出旄牛徼外,经朱提至僰道入江,在今嶲州南。
朱提,山名。应劭曰:在县西南,以氏焉犍为属国也,在郡南千八百许里。建安二十年,立朱提郡治县故城。寻废,诸葛亮南征复置,自梁、陈已来,不复宾属。隋开置㳟州,唐改为曲州。元和志云:曲州南北四百里,东西七百里。穷年密雾,未尝睹日月辉光树木,皆衣毛深厚。时时多水湿,昼夜沾洒,上无飞鸟,下絶走兽。唯夏月颇有蝮蛇,土人呼为漏天也。
郡西南二百里,得所绾堂琅县,西北行上高山羊膓绳,屈八十馀里,或攀木而升,或绳索相牵而上,縁陟者若将阶天。按后汉志无堂琅,盖省入朱提也。刘昭曰:朱提县西南有堂琅山,多毒草,盛夏之月,飞鸟过之不能得去。
有泸津东去县八十里,水广六七百歩,深十数丈。晋明帝大宁二年,李骧等侵越嶲,攻台登县,宁州刺史王逊遣将军姚岳击之,战于堂,琅骧军大败,追之至泸水,赴水死者千馀人。
两岸皆山髙数百丈,泸峰最为髙秀孤髙三千馀丈,是山晋太康中崩,震动郡邑。
水之左右马歩之迳裁通而时有瘴气,三月四月经之必死,非此时犹令人闷吐,五月以后行者差得无害。故诸葛亮表言五月渡泸也,自朱提至僰道,有水歩道,有黒水羊官水三津之阻,行者苦之。又有牛叩头马搏颊坂,其艰险如此也。若水迳越嶲之马湖县,又谓之马湖江,马湖县,今为四川之马湖府。
绳水、泸水、孙水、淹水大渡,水随决入,而纳通称是。以诸书录记群水或言入,若又言注绳亦咸言至僰道入江,华阳国志云:僰道治马湖江,㑹水通越嶲。
正是异水,沿注通为一津,更无别川,可以当之。今按府县图志:若水在建昌卫,俗名打冲河,自冕山营西徼外营故宁畨卫,在建昌卫东北
,东南流至卫西盐井营东南,与云南金沙江合,营在卫西。元和志:嶲州昆明县东北至州三百里,本汉定笮县也,出盐鐡夷皆用之。汉将张嶷杀其豪率,遂获盐鐡之利。盐井在县城中取盐,先积柴烧之,以水洗上,即成黒盐。凡言笮者,夷人于大江水上置藤桥,谓之笮。其定笮、大笮皆是近水,置笮桥处。笮,与筰同。
金沙江源出吐藩界,至共龙山牦牛石下,南流渐广,本名牦水,后讹为丽水,东南流,经丽江府北,又东经姚安府北,即盐井卫东南
合打冲河,又东合泸水,又东经㑹川营南。通典:㑹川县有泸水,五月渡泸即此。元和志:嶲州南至泸渡四百五十里。
又东至东川府西,折而东北,经乌䝉府西北,又东北经马湖府南,又东经叙州府南,而北入大江。云南无水路,行者以为艰,唯由蜀浮金沙江,可以直达南中。明正统、嘉靖、隆庆时,屡议开通而不果行。至天启时,安酋倡乱,贵阳道阻,复议开通。按察使庄祖诰议云:自金沙江巡检司开由白马口歴普隆、红岩、石刺鮓,至广翅塘,皆禄劝州地,其下有三滩,水溢没,石乃可放,舟涸则跻岸,䌫空舟以行。又歴直勒村骂剌土色,皆㑹礼州地,其下有鸡心石石如堆者,三累累江中,舟者相水势,缓急可行,又歴踏照乱,得头峡、刺鮓至粉壁滩,甚驶皆东川地,又歴驿马河新滩至虎跳滩,阴沟洞,皆巧家地,虎跳湍泻,陡石不可容,舟阴沟二山颓集,水行山腹中,皆从陆过滩,易舟而下。又歴大小流滩为蛮夷司地,又歴黄郎木铺贵溪寨业滩,至南江口,为乌䝉府地,始安流,自广翅塘至南江,朩商行之可十日。又至文溪、鐡索江边数滩,歴麻柳湾教化岩为马湖府地,又歴泄滩、莲花三滩,㑹溪石角滩至叙州府。其说甚详晰。然是时明运将终,救败不暇,徒托诸空言而已。
盐井营东南,盖即汉大莋县界,绳若合流处,若为建昌卫西之打冲河绳,则姚安府北之金沙江也。此水禹无所致,力不用循行,故所𨗳,唯雍州之黒水,「泸」本作卢,如卢弓、卢矢、卢橘之𩔖皆训黒。刘熙释名土黒曰卢。沈括笔谈云:夷人谓黒为卢,汉中山卢奴县有卢水。郦道元云:水黒曰卢,不流曰奴。尤卢水为黒水之切证也。牧誓八国有卢人,疑即居卢水上者,其字后加「水」作「泸」。章怀太子注后汉书云:泸水一名若水,则泸若似非异源。而道元引益州记曰:泸水源出曲罗旧下三百里曰泸水,两峰有杀气,暑月旧不行,故武侯以夏渡为艰。泸水又下合诸水而总其目焉,故有泸江之名矣。据此,则泸水自出曲罗旧,其地当在若水之东,下流合若水,故若水兼泸水之目,所谓随决入而纳通称者也。元和志云:嶲州西泸县东北至州二十七里,本汉邛都县地。泸水在县西一百十二里,水峻急而多石,土人以牛皮作船而渡,一船胜七八人,盖即曲罗旧出之泸水也。考其源流,不出汉越嶲、犍为二郡界,而杜氏通典云:吐蕃有可䟦海,去赤岭百里,方圆七十里,东南流入西洱河,合流而东,号漾濞水,又东南出㑹川为泸水。泸水即黒水也。程大昌、金履祥之说皆出于此。漾濞水见唐书,在今大理府西百里。西洱河即叶榆河也,出大理邓川州㸃苍山,汇为巨湖,周三百里,亦曰西洱海。今按《水经注,叶榆河出益州郡叶榆县,县东有叶榆泽,叶榆水之所锺也。其水自县南枝分东北流,迳遂久县东姑复县西,与淹水合。淹水虽合绳,若入蜀江,而叶榆初无黒水之名也,何以知为黒水之源?其经流则自邪龙县东南流迳滇池县南,又东与盘江合,又东南至交趾麋泠县入海,此与会川相去悬絶,并不合绳,若入蜀江,安得谓漾濞水东南出会川为泸水,即滇池县北所祠之黒水哉?杜说非是。又按《水经注》:永昌郡有兰仓水,出博南县,汉武帝时,通博南山道渡兰仓津,土地絶逺,行者苦之,歌曰:汉德广开不宾,度博南越仓津,其水东北流,迳不伟县,与𩔖水合,又东与禁水合,又北注泸津水。然则此兰仓水仍东北合泸水入蜀江也。若今之所谓䦨沧江,元人指以为《禹贡》之黒水者,则东南流至交趾入海,与梁州絶无交渉影响附会之谈,殊不足信。 汉志:滇池泽在滇池县西北有黒水祠。后汉志,县北有黒水祠,或以为武帝开置益州郡始立之,非也。使帝知郡界有黒水而立此祠,则班史必知其所在而能言之矣。窃谓此祠盖彼中相承已久,黒水即金沙,江东经㑹无县南南,直滇池县县,故滇王国于其北立祠祭之,宜矣。自周衰以迄汉初,声教阻絶,故尚书家莫能言,梁州黒水之所在,千载而下,尚頼有此祠,可以推测而得之。语云: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又云:礼失而求之野,此亦其一端也。 杜佑以漾濞水经:㑹川县者为黒水,樊绰以丽水合弥渃江者为黒水,程大昌以西洱河贯叶榆泽者为黒水,元人则以䦨沧江至交趾入海者为黒水,而明李元阳引张立道之事以为证,此皆转相附㑹,以求合于入南海之文,非实有所验也,以是为雍界之黒水,吾不敢知,如谓梁界之黒水亦即斯川,则梁州奄有云南,极于交趾,以一州而兼数州之地,何至若是之广远?此可以理断之,而信其必不然者也。梁州之黒水自绳若,而外又有五黒水焉。汉志:符黒水出犍为南广县汾关山,北至僰道入江,一也符黒水者,符县之黒水也,一名南广水
《水经注:黒水出汉中南郑县北山,南流入汉。诸葛亮笺云:朝发南郑,暮宿黒水,二也。又黒水出羌中,西南入白水。《通典》:扶州尚安县有黒水。《元和志》云:出县西北素岭山,三也在今陜西文县
。近志:叠溪营城西北有黒水,即古翼水,源出黒水生番,东南经茂州至安县,入于罗江,四也。又崇庆州西北有黒水入江,《元大一统志》云:源出常乐山,溪石皆黒,五也,此皆水之小小者,非《禹贡》之黒水也。杜氏云:顾野王撰《舆地志》,言黒水至僰道入江,与《禹贡》不合,盖谓其不入南海,是为异耳。而薛士龙以为野王指符黒水言之,今顾书不传,未知然否?按:南广水在叙州府城东十馀里,出西南夷。吕郜蛮部自豕蛾夷囤过庆符县东北,至南广洞入江,源短而流狭野,王之所指岂谓是与?韩汝节谓梁州别自有黒水千古卓识,而乃以叠溪黒水当之,将以界南北乎?抑以界东西乎?吾不意韩氏复舛谬至此也。 梁州有古蜀山、氏蚕、丛氏之国,又𤣥嚣、昌意所封及牧誓所称庸、蜀、羌、髳、微、卢、彭、濮诸国皆在焉。春秋时可考者,庸、巴、濮、麇、襃。凡五国,战国时属秦,而楚亦兼得其地。秦并天下置汉中、巴郡、蜀郡、陇西南境是
、内史南境是
,汉改置益州领郡八,汉志云「改梁曰益」
、魏分置梁州,晋初因之益、梁二州并领郡八
,后又分益州南境置宁州领郡四
。唐为山南西道之汉中梁州
、洋川洋
、通川通
、潾山渠
、南平渝
、清化巴
、始宁壁
、咸安蓬
、符阳集
、巴川合
、河池鳯
、顺政兴
、益昌利
等郡。山南东道之房陵房
、南宾忠
、南浦万
、云安夔
等郡剑,南道之蜀郡益
、唐安蜀
、蒙阳彭
、徳阳汉
、通义眉
、梓潼梓
、巴西绵
、普安剑
、阆中阆
、资阳资
、临邛邛
、通化茂
、交川松
、越嶲嶲
、南溪戎
、遂宁遂
、仁寿陵
、犍为嘉
、卢山雅
、泸川泸
、阳安简
、安岳普
、江源当
、阴平文
、同昌扶
、油江龙
、临翼翼
、归诚悉
、静川静
、蓬山柘
、恭化恭
、维川维
、云山奉
、和义荣
、盛山开
、南充果
、洪源黎
、云南姚
等郡。又京畿之上洛商
、安康金
、陇右道之武都武
、同谷成
、怀道宕
、合川叠
、黔中道之涪陵涪
、南川南
等郡。按以上通典所列云南、涪陵、南川三郡,乃梁南徼外蛮夷,不在九州之限,其云安之建始县当往属荆上,洛之上津东境废长利县地,当往属豫,而黔中、宁夷、涪川、播川、夜郎、义泉、溱溪七郡列在荆域者,虽附近蜀江之南,亦系徼外蛮夷,不在九州之限。以今舆地言之,陜西汉中府,兴安州及西安府之商州,洛南、山阳、镇安、商南巩昌府之鳯县,两当徽州、成县、阶州、文县、湖广,郧阳府之房县、竹山、竹溪及郧西县之西境,四川则成都、保宁、顺庆、龙安、马湖五府,潼川、嘉、定、邛、眉、雅五州及叙州、泸州、重庆,夔州之江北诸州县,松潘卫、叠溪营、天全六番招讨司,黎大所建昌卫,皆古梁州域也。其遵义府永宁卫及东川、乌䝉、镇雄故乌撒
三府,并在泸水之外云南郡,唐于昆明之弄栋川置,即今姚安府,其非梁域,又不待言矣。 梁北自洛南商州、镇安并属西安府
以西为洋县,城固、褒城、鳯县并属汉中府
,两当、徽州、成县并属巩昌府
及唐、宕、叠二州之地,北与今岷州洮州二卫接界,卫属临洮府
。又西为西倾山、南唐松州徼外羁縻之地,贞观二年,于松州置都督府,督羁縻二十五州,其后多至百有四州,悉生羌部落。
皆与雍接界。其间大山长谷远者或数百里,终南山东连二华竦峙。长安之南有子午道,直达汉中,冈峦绵亘,歴盩厔,音周质
至武功、郿县为太一山,亦名太白山,骆谷、斜谷之口皆当其地,又西过寳鸡讫于陇首,山之深处高而长大者曰秦岭。西京记云:长安正南山名秦岭,东起商洛,西尽汧、陇,东西八百里是也。关中指此为南山汉中,指此为北山,斯实雍梁之大限矣。寳鸡西南为鳯县,即汉故道县属武都郡
县东北大散岭与寳鸡分界,岭上有大散关,当秦、陇之㑹,扼南北之交,雍梁有事在所必争,又西为徽州,州东南有铁山,悬崖万仞。刘子羽曰:蜀口有铁山栈道之隘是也。州西有朩皮岭,甚髙险。唐黄巢之乱,王铎置关于此以遮秦、陇,又西为成县,县有鹫峡、羊头峡、龙门戍,皆在仇池山北,北兵攻仇池必由此入,又西为洮州卫之西倾山山,东北去卫四百馀里,属雍州,其南则属梁州,所谓西倾因桓是来者也。以上诸山,皆陇、蜀之阸塞西倾,与华阳东西准望相直。曽彦和云:梁北雍南以华为畿,不兼言东,最得经旨。而林少頴以为华山在梁、雍之东,当云梁之东北,雍之东南,以华为畿。夫兼言东,则不足以该其西,是谓欲密而反疏林氏。盖习闻西南距岱之说而不知其非,故有此论。 梁东自洛南、商南以南二县并属西安府
为郧西之西境,故上津县地上津,唐属商州,其故城在今郧西县西北一百十里
又南为房县郧西房县并属郧阳府
与豫接界。又南为竹山县属郧阳府
,又南为巫山县属䕫州府
,与荆接界。 梁南自宜宾以西至㑹川诸州县,凡在泸水、马湖,江之北者,皆梁域、宜宾以东至巫山诸州县,凡在大江之北者,皆梁域,盖大江既合,泸水亦得互受通称,故隋改江阳县曰泸川,置泸州治焉。其县南大江,《寰宇记》谓之泸江,泸水即黒水,则梁左之南鄙,亦当以此水表界也。或曰梁州之水莫大于江,经曷不界?以江?曰:江自岷山导源,大势皆南行,至叙州,始折而东,茍界以江,则江右之地悉遗之域外矣,故言黒水可以见左界而言江,则不可以该右界也。 梁西自西倾山歴唐羁縻州,以南为当州,奉州、柘州又西南为始阳镇,又南为雅州、黎州,又西南为嶲州,皆与蛮夷接界。今松潘卫威州天全六番招讨司,雅州黎大所及越嶲、冕山营之北境,盐井营之西境是也。唐当州在今松潘卫西南三百里,州治通轨县。隋志县有甘松山。元和志云:甘松岭在嘉诚县西南十五里。
唐开元十九年,吐蕃请互市于甘松,宰相裴光庭曰:「甘松岭,中国之阻,不如许赤岭,即此也。赤岭在今陜西西宁卫界。
奉、柘二州在今叠溪、威州之西,奉州西七十里有的一作滴
博岭、韦皋尝分兵出此围维州。柘州西北百里有大雪山,一名蓬婆山。杜甫诗已收滴博、云间戍,欲夺蓬婆雪外城」,是蓬婆又在滴博之西也。威州北有高碉山,山上有薛城废县,唐维州治亦曰姜维城。
。边略云:自松达茂,不三百里,夷碉棋布山岩如蜂房。宋史有碉门,元有碉门,宣抚司即今天全六番招讨司也。盖夷碉起自松州讫于始阳,故谓之碉门矣。广韵无「碉」字,不知其音。今按后汉书,冉駹夷皆依山居止累石为室,高者至十馀丈为邛笼。注云:今彼土夷人呼为雕也。盖「碉」本作「雕」,后改从「石」作「碉」,耳音当与雕同。
唐雅州治严道县,领羁縻吐蕃四十六州。黎州治汉源县,管羁縻州五十七,并蛮夷部落。寰宇记云:雅州西去大渡河五日程,羌蛮混杂,连山接野,鸟路㳂空,不知里数。黎州西至廓清县一百八十里,其城西临大渡河,河西则生羌,蛮界髙山万重,更无郡县。今黎大所北有邛来山、九折坂,后汉永平中,白狼、盘木、唐菆等百馀国举种奉贡,越山坂襁负而至,皆旄牛徼外蛮夷也。嶲州即今建昌卫。通典云:南至姚州界五百六十里,西至磨迷生蛮六百六十里。昔司马相如略定西南夷关,沫若徼牂柯、镂灵山桥孙水,盖皆在此地矣。 《水经注》:以襃斜二水为自沔入渭之道曰:歴汉川至南郑,属于襃水,溯襃暨衙岭之南,溪水支灌于斜川,届武功而北达于渭,水道相贯,与经文符合,而考诸汉史,则犹有可疑者。河渠书云:武帝时,有上书欲通襃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问之,言抵蜀从故道县属武都郡,即今汉中府之鳯县也。
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襃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襃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阳上沔入襃襃絶水,至斜间百馀里以车转从斜下渭。如此,汉中谷可致,而山东从沔无限,便于底柱之漕。上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襃斜道五百馀里,道果便近,而水多湍石不可漕。《沟洫志》同。
蘓氏据此以说经》曰:沔无入渭之道。汉人所言襃斜,则其道也。然襃斜之间,絶水百馀里,故曰逾于沔。盖禹时通,谓襃为沔也。傅同叔为之辨曰:据唐孔氏言,越沔陆行而北入渭,则是以汉为即沔。自浮潜至沔,即舍舟陆行而北入渭也。然经言浮于潜逾于沔,则是自潜逾沔,非谓自沔逾渭也。若以逾于沔为逾于渭,则以逾于洛为逾于河,可乎?苏氏求襃斜之道得之矣。然亦以汉为即沔以禹时,通谓襃为沔而说逾字,与頴逹无异,吾固质之经而莫敢信也。渭按襃、斜之间,絶水百馀里,则渭不言逾而言入诚有可疑,即通谓襃为沔,亦无解于百馀里之阻隔。傅同叔云:上文既言逾沔,可以该下而省文,此说亦未当襃斜之间。若更有一逾,安得以逾沔该之愚?窃谓襃斜二水,禹时必有相通之道,如《水经注》所云衙岭之南,溪水支灌于斜川者,及夏殷之际,梁俗变为蛮夷,贡职不修,贡道遂废。周武王牧野之师,八国虽尝来㑹,其后巴蜀恃险,复不与中国通。逾沔入渭之道,其谁知之?尝观江河之枝流日久,亦多堙塞。如夷水首受鱼,复江战国时巴、楚相攻,舟师常出此路。洎乎隋、唐,遂成断港,汴水引河为转运之通渠,宋南渡后,废而不用,日就浅涩。今水道断续,几不可问,而况深山穷谷之中,溪流一线,裁得通舟,自禹至汉,多歴年所,岂能长存而不变?襃、斜二水相通之道,禹时自有汉时,自无不得据汉史而疑圣经,亦不得据郦注而疑汉史也《禹贡锥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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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水金鉴》巻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