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行水金鉴卷八十六江南按察使傅泽洪撰运河水
冀州 夹右碣石入于河禹贡
,尧所都也。碣石海畔山,夹此山之右而入河,逆上此州。帝都不说境界,以馀州所至则可知。孔氏传:今尧都平阳, 山西平阳府临汾县西南平阳故城是也。传云:禹夹行此山之右而入河。盖非是。此言贡道,非言导水也。以故自正义而下,凡言治水,皆从下为始者,皆不之录。
河自碣石山南渤海之北入海,夹挟也,自海入河,逆流而西,右顾碣石如在挟掖也。苏轼尚书觧。
冀州东兖、南豫、西雍三面临河夹右者,海壖在其左也。薛季宣书古文训。
。
冀州无贡贡者,诸侯贡天子也,唯诸侯有贡,故独载岛夷贡道,岛夷自外至也黄度尚书说
他州皆举山川以为界,独冀不言者,帝都不必言观馀州所至可知,亦以见王者无外之意也,夹右碣石入于河,帝都通漕运之道也。九州必有漕运之道,以一人统天下之大,丝牵绳聨,凡所贡赋,不可无道,以达于帝都也时澜増修东莱书说
。此记岛夷入贡之道耳,馀不必专自碣石入河也。观西倾因桓是来可见不独西倾雍之浮,积石亦然,记逺不记近此经文之妙傅寅禹贡集解。
冀北去帝都逺者,自海逆流而西,右顾碣石如在挟掖,九州贡道皆达河达河,则达冀州矣胡士行尚书详解。
冀州之域,三面距河,自积石东北流入,扵中国则折而南流,雍州在其西,故曰西河,至华阴则折而东流,豫州在其南,故曰南河。至于大伾,则又折西北流,兖州在其东,故曰东河。以三州考之,则冀州在东河之西,南河之北,西河之东。王制曰:自东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自恒山至于南河,千里而近,此则冀州之境界也。此篇虽不言冀州之境界,而冀州境界亦可以互见馀州之间林之竒尚书全解
或问河入海之道,曰:新安王氏辨之详矣。王氏曰:禹贡言夹右碣石入于河,此禹河之旧也。周定王五年河徙,已非禹之故道,汉元光三年,河徙东郡,更淫渤海,继决于瓠子,又决于魏之馆陶,遂分为屯氏河。大河在西,屯河在东,二河相并而行。元帝永光中,又决于清河灵鸣犊口,则河水分流,入于博州,屯河始壅塞不通。后二年又决于平原,则东入齐入青,以达于海,而下流与漯为一,王莽时,河遂行漯河。夫河不行于大伾之北而道于相、魏之南,则山泽在河之滨者,支川与河相贯者悉皆易位,而于禹贡不合,故欲辨冀州山川,不可不先讲求河之故道也陈大猷书传或问
。冀州为中土,古轩辕陶,唐有虞,夏后、殷人所都,及实沈、台、骀、孤竹之封皆在焉。春秋时,可考者晋古实沈之虚,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及周成王灭之,以封弟叔虞为唐侯,至子爕改名曰晋
、魏霍、冀黎书西伯。戡黎,即此今为黎城县
、杨郇或作荀
贾、沈、姒、蓐、黄帝封台骀于汾川,沈、姒、蓐、黄实守其祀
、潞、赤、狄、弼、墉、卫始封在朝歌
、邢、共、凡、原、雍、邘、虞、檀、温、中山、鼓肥、鲜虞、冀北燕韩无终、山戎,凡三十五国,战国时属燕、赵、魏,而秦、卫亦兼得其地。秦幷天下,置三十六郡,此为钜鹿、邯郸、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河东、上党、太原、代郡、雁门、云中、三川北境是
,汉武置十三州,此为冀州领郡国九
、幽州领郡国十
、幷州领郡九
,后汉、魏、晋并因之晋冀州领郡国十三,幽州七,幷州六
,南北朝土地分裂,増置渐多,不可胜纪。唐承隋制,州即是郡。贞观初,因山川形便,分天下为十道,开元中又析为十五道。此为河北道之汲郡卫州
、邺郡相
、广平洺
、钜鹿邢
、信都冀
、赵郡赵
、常山镇
、博陵定
、河间瀛
、文安莫
、饶阳深
、上谷易
、范阳幽
、顺义顺
、归化分顺州置
、归德燕
、妫川妫
、渔阳蓟
、密、云檀
、北平平
、柳城营
等郡河东道之河东蒲州
、绛郡绛
、陜郡陜北境是
、平阳晋
、高平泽
、上党潞
、乐平仪
、阳城沁
、大宁隰
、文城慈
、西河汾
、太原幷
、昌化石
、雁门代
、定襄忻
、安边蔚
、马邑朔
、云中云
等郡,又都畿之河内郡懐州
、关内道之单于大都䕶府。按以上通典所列,信都当全属兖邺郡之内黄、尧城、临河,汲郡之黎阳,东境当分属兖。以今舆地言之,山西太原、平阳、汾州、潞安、大同五府,泽、辽沁三州,河南则懐、庆、卫辉、彰德三府唯卫辉之胙城县,旧在大河之南,当属兖
直𨽻则顺天、永平、保定、广平、顺德五府,及真定、河间二府之西北境,当以汉时漳水故道为界,水西属冀水,东属兖
,大名府浚县之西境以宿胥故渎为界,西属冀东,属兖
,又新置宣化府旧为万全都司
,及故辽东都司之西境以大辽水为界,西属兖东,属青
,其北则逾塞直抵阴山下,西起东受降城之北,东讫于大辽水,皆古冀州域也。 冀西距河河,自今塞外东受降城南而东,至山西大同府,废东胜州界,折而南,经平虏卫及太原府之河曲、保德、兴县,汾州府之临县、永宁、宁乡、石楼,平阳府之永和、大宁、吉州、乡宁、河津、荣河、临晋、蒲州,是为西河,与雍分界。 冀南亦距河,河自蒲州过雷首山,折而东,经芮城、平陆、垣曲及河南、懐庆府之济源、孟县、温县、武陟,卫辉府之获嘉、新乡、汲县,是为南河,与豫分界。 冀东亦以河与兖分界。自周定王五年河徙之后,禹河故道堙废,而冀、兖之界难分。今按《汉志》魏郡邺县下云,故大河在东,句
北入海,故大河者即王横,所云禹之行河水,本随西山下东北去者也。河自汲县南东北流至黎阳县西,南出大伾、上阳、三山之间,大伾山,一名黎阳山,今在浚县东南二里,即贾譲所谓东山也。枉人山,一名善化山,在县西北二十五里,俗名上阳三山,即贾譲所谓西山也。
苏、代谓之宿胥之口,郦道元谓之宿胥故渎,李垂谓之西河故渎浚县。旧志云在县西十里,盖禹迹也。河徙由县东,故称此为西河。
自此而北,歴汤阴、安阳、邺县、斥丘,东接内黄魏县。
至列人斥漳之境,左㑹衡漳,经所谓北过洚水也。应劭曰:斥漳县,漳水出治北入河。杜佑曰:漳水横流至肥乡县界入河。斥漳,今曲周县地。肥乡,汉列人县地,盖漳水由二县境注于河也。
河自此东北入海。及定王时南徙,则衡漳东出循河故道而下,至东光县西,与大河合。王莽时,河益徙而南,漳水遂专达于海,故斥漳以下水经通谓之漳水,东北歴平恩、曲周、钜鹿、经县、南宫、堂阳、扶柳、信都、昌成、西梁、桃县、鄡县、下博、乐乡、武强、武隧、武邑、东昌、弓高、阜城、乐成、建成、成平、浮阳至章武、平舒入海,盖皆禹河之故道也。而说经者皆以王莽河为禹河,谬矣。大河故渎,一名北渎,王莽时穿,俗遂称王莽河。
以今舆地言之,浚县属直,𨽻大名府。
汤阴、安阳、临漳并属河南彰德府。
、成安、肥乡、曲周并属直𨽻广平府。
、平乡、广宗、钜鹿并属顺德府。
、南宫、新河、冀州并属真定府。
、东鹿属保定府
、深州、衡水、武邑、武强并属真定府。
阜城、献县、交河、沧州、青县、静海、天津并属河间府。
皆禹时冀东濒河之地,中流与兖分界,王制谓之东河,北播为九河,其经流,《尔雅谓之徒骇,又同为逆河,东至碣石入海,后世谓之勃海者也。 冀东北与青分界处,于古传记无可考。今按碣石以西之渤海,即禹时逆河也。自天津卫直沽口与兖分界,又北歴寳坻县,东南折而东,歴丰润、滦州、乐亭、卢龙、昌黎县。南昌黎,汉、絫县,碣石在其地,渤海之北岸皆冀域也。自此以东,则为大海。东歴抚宁县东南,又东歴山海关南,又东歴辽东宁逺、广宁等卫南,是为汉辽西郡地。又折而南,歴海州卫西南,卫在故辽东都司城南一百二十里。
曰:梁房口关,大辽水于此入海。关在盖州卫西北九十里,海运舟由此入辽河。
水经注云:大辽水出塞外卫白平山亦言出□石山
,东南入塞,直辽东之望平县西,屈而西南流,迳襄平县故城西,襄平,汉辽东郡治,明为辽东都司郭,下定辽中卫地。
又南迳辽队县故城西,又南,小辽水注之。水出元菟高句丽县之辽山。
又东南迳房县西,左㑹白狼水,水出右北平白狼县
,又东迳安市县西南,入于海。汉志:望平县辽水出塞外,南至安市入海,行千二百五十里。明一统志:辽河自三万卫西北入塞,南流迳铁岭、渖阳,都司之西境,广宁之东境,又南至海州卫西南入海。
望平、襄平、辽队、房县、安市,皆汉辽东郡之属县,而辽水迳其西。是知辽西为冀域,辽东为青域,而碣石以东,梁、房以西之海,则二州共之矣。 冀之北界亦无可考,约略言之当得。阴山侯应曰: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馀里是也。昔战国时,赵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师古曰:髙阙,山名,在朔方之北。
而置云中、雁门、代郡。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师古曰:造阳,地名,在上谷界。
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距胡燕、赵所筑长城,自云中以迄辽西,延袤可三千里,疑即尧时冀州之北界,但今之长城未必皆古迹,其详不可得闻耳。北之西头当起东受降城,唐景龙二年,张仁愿筑置振武军。元和志云:在朔州北三百五十里,本汉定襄郡之觱乐县也。武德四年于此置云州,麟德三年,置单于大督䕶府。
即舜所分幷州之西界。东头当抵医巫闾山,即舜所分幽州之东界。山在故辽东都司广宁卫西五里,卫东去都司城四百二十里。
职方氏幽州山镇曰医巫闾,是也。明一统志云:舜分冀州东北为幽州,即今广宁以西之地分青东北为营州,即今广宁以东之地。秦以幽州为辽西郡,营州为辽东郡,盖仍燕之旧,以大辽水为限也。 汉志:右北平骊成县,下云大揭石山,在县西南。莽曰:揭石,辽西郡絫县,下云有揭石水,南入官,谓下官水。
不言有山也。及文颖注武纪曰:「碣石在辽西絫县、絫县,今罢入临渝,此石著海旁」。师古曰:碣碣,然特立之貌。
頴字叔良,南阳人,为荆州从事。见干寳搜神记。
即王粲赠诗送聘刘璋者也。谓此山临渝海旁之孤石,与班固异。自頴始水经有魏、晋间人所附益,故亦云碣石在临渝。后汉志无骊成、刘昭补注遂于临渝,言碣石,晋省临渝入肥如故。后魏志:碣石在肥如,隋省肥如,入新昌,寻又改新昌曰卢龙。故隋志碣石在卢龙。自后汉迄隋,言此山之所在曰絫县,曰临渝,曰肥如,曰卢龙,县名四变,而山则一要皆在今昌黎县东絫县故城之南也。至括地志始云碣石在卢龙县南二十三里。与文頴异唐志及寰宇记则云石城县有碣石。而欧阳忞舆地广记曰:石城故骊成也,易祓据之以释禹贡。按石城有四:一在今大宁废卫界,汉旧县属右北平,县去龙城可百里。
一在今永平府西北,后魏置,属建德郡,通典,平州西北到石城一百四十里者是。
此二县皆不濒海,一在今滦州,南唐置属平州,县北去滦州三十里。
一即今抚宁县。唐临渝改曰石城,亦属平州。有临渝关、大海、碣石山。
此二县皆濒海,忞所称石城,故骊、成者,今之抚宁乎?抑滦州之南境乎?抚宁本汉临渝,今县北有临渝故城。
为辽西郡之东偏,势不得越令支今迁安
、絫县今昌黎
、肥如今卢龙
、海阳今滦州
而属右北平也,骊成必不在此地。尝试按图而索之,今滦州所领乐亭县县在州东南,唐初为石城县地,后为卢龙县地,又为马城县地。金大定末,析置乐亭县。
有古城在西南三十里,似即汉骊成治。忞所称石城,盖指此地非临渝,更名之石城,今为抚宁者也。然乐亭县境平衍无山,即以州南濒海之地为骊成地而亦无山,唯县西南四十里有祥云、李家、桑坨三岛,迫近海濵,岂即所谓大碣石与通典平州卢龙县下云有碣石山碣,然而立在海旁,故名之,仍用文頴说。金、元以来,人皆知昌黎为絫县,而碣石在焉,求之海旁,不得求之水中又不得,乃更求之向北之地。故明一统志云:碣石在昌黎县北二十里,或又以仙人台上之巨石为天桥柱,盖皆依文頴言之。然其山去海八九十里,殊违夹右入河之义,不可从也。 欲辨碣石之所在,莫若以今所谓滦河者证之,滦河即濡水也。《汉志》:「辽西肥如县濡水南入海阳」。师古曰:「濡音乃官反,读若难,后讹为滦,以声相近也。辽因置滦州,世遂目其水曰滦河,不复知为古之濡水矣。今碣石虽无其迹,而滦河仍自迁安、卢龙、滦州至乐亭东南入海,与郦《注》濡水入海之道无异,则碣石旧在滦口之东,可知矣。赞水卑耳之溪沦于海中者,当亦在乐亭县西南也。 山有名同而系之以大小者,如大别、小别、太华、少华、太室、少室之类是也。古书太、少与大、小通用。
骊成之山称大碣石,则必有小碣石在,盖即絫县海旁之石矣。郦道元既宗文頴,以为碣石在絫县,又引骊成大碣石以证之,若以其山为跨二县之境也者。今按濡水从塞外来,东南迳令支故城东,又南迳孤竹城西,又东南迳牧城西,分为二水,北水枝出,世谓之小濡水,东迳乐安亭北,东南入海。濡水东南流迳乐安亭南,东与新河故渎合。新河,即魏武征蹋顿时所开也。
又东南至絫县碣石山而南入于海。乐安亭者,盖即今乐亭县东北之乐安故城也,东晋于此置乐安县。
絫县在其南,骊成在其西,据濡水,歴亭南而东,又东南至碣石,则碣石在亭之东南,与骊成西南之大碣石,相去阔絶,安得连为一山!郭璞注《山海经》曰:碣石在临渝,或云在骊成。盖两存之愚,谓在临渝者为是。或云汉志其可违乎?曰:班氏所言,间有纰缪,西县之嶓冢,氐道之养水,武都之东汉水,其尤甚者也。他如安丰之大别,安陆之陪尾,寻阳之九江,居延之流沙,后人皆以为非而不从,岂独一骊成之碣石哉!嶓冢、汉水承误数百年,至魏收而始正,世皆遵用其说。文頴以建安时正、班固之碣石,犹王横之以新莽时正史迁之禹河也,不逺而理无可疑,横说长于迁,固即采之,地理志云:故大河在邺东。叙传云商竭周移」,皆横说也。
頴说长于固,今奚不可用耶! 《山海经》曰:碣石之山,绳水出焉,西流注于河。此骊成之大碣石也。何以知之?絫县之碣石在濡水之东,绳水茍出其山,势不得越濡水而西注于河也。又有二碣石。《史记索隐》引《太康地志》云:乐浪遂成县有碣石长城所起。《通典》云:秦筑长城,起自碣石,在今高丽旧界,非卢龙之碣石。《北齐文宣帝纪》:天保四年,大破契丹于青山,还至营州,登碣石山,临沧海。《唐志》:营州柳城县北接契丹,有东北镇医巫闾祠,又东有碣石山,此即文宣之所登,与前在遂城者,皆非《禹贡》之碣石也。刘昭注《补郡国志》言常山九门县有碣石山。按孔疏引郑说云:《战国策》,碣石山在九门县,盖别为碣石,不与此同。今验九门,无此山也。今真定府藳城县西北二十五里有九门城,故县也。四面五百馀里皆平地,无一山。
至若燕昭王所筑之碣石宫以事驺衍者。《史记正义》云:在幽州蓟县西三十里宁台之东,旁近无此山,特取为宫名耳。凡言九门,蓟县有碣石山者,皆妄也。 《史记》:「秦始皇三十二年至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刻碣石门。《日知録》云:始皇刻石之处凡六,《史记》书之甚明于邹峄。㤗山之罘、琅邪会稽,无不先言立后。言刻者惟于碣石,则云刻碣石门门,自是石不须立也」。
。二世元年,东行郡县到碣石。《汉书》:武帝元封元年,东巡海上,至碣石,此海濵之山斗入海者,《封禅书》:成山斗入海」。索隠曰:谓斗絶曲入海也。
故成帝时,贾让言:禹之治水,凿龙门,辟伊阙,析底柱,破碣石,凡山陵当路者毁之。盖伊阙𩔖龙门夹峙,两岸水出其间者也。碣石𩔖底柱,横絶中流,当河之冲者也。析之破之,不容已矣。但此石犹著海旁,不知何年苞沦于海。《水经》曰:碣石山在辽西临渝县南水中。郦注云:大禹凿其石,右夹而纳河。说本贾让凿即破也。
秦始皇、汉武帝皆尝登之。海水西侵,歳月逾甚,而苞其山,故言水中矣。又云:「汉司空掾王璜,《汉书儒林传》,琅邪王璜《平仲传、古文尚书沟洫志》作「王横」。
言:「往昔天尝连北风,海水溢,西南出侵数百里,故张君云碣石在海中,盖沦于海水也。《后汉志注禹贡正义并引张氏《地理记,张氏不知其名,岂即此所称张君耶?程大昌以为张揖按《隋经籍志》有魏博士张揖撰广雅二巻,而无张氏地理记》,未审张君是揖否。
昔燕、齐、辽旷分置营州,今城届海濵,海水北侵,城垂沦者半。王璜之言信而有徵,碣石入海,非无证矣。又云:濡水自乐安亭南与新河故渎合,又东南至絫县碣石山。文頴曰:碣石在辽西絫县絫县,幷属临渝。地理志曰:大碣石山在右北平骊成县西南,王莽改曰碣石也。汉武帝亦尝登之以望巨海,而勒其石于此。今枕海有石如甬,道数十里,当山顶,有大石如柱形,往往见之,立于巨海之中,潮水大至此句下似有阙文。
及潮波退,不动不没,不知深浅,世名之天桥柱也今辽东广宁前屯卫西南七十里有孤山屹立海中,高百馀丈,周围三十馀步,天桥柱即此𩔖。
状若人造,要亦非人力所就。韦昭亦指此为碣石濡水于此南入海。又按管子,齐桓公征孤竹至卑耳之溪,涉赞水,今亦不知所在。昔在汉世,海水波襄,吞食地广,当同碣石苞沦洪波也。郦氏三言,碣石沦于海,有其故有,其时有其证有其状,凿凿可据如此,而世或诋为妄谈,以自伸其无稽之说,不亦傎乎?曹孟德诗曰: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建安十二年征乌桓,过此而作。濡水注云:魏太祖征蹋顿,与泃口俱导者,世谓新河新河会濡水东南至碣石山而南入海,则曹公征乌桓时,道经碣石可知。
后魏文成帝太安四年,东巡登碣石山,望沧海,改山名乐游,盖此山虽沦于海,而去北岸不逺,犹可扬帆覧胜,车驾东巡,大军出塞者,率皆登山观海,以修故事,道元家郦亭距临渝才五六百里,所谓碣石苞沦洪波者,乃以目验知之,而引王璜以为证,岂若程㤗之生于南宋,目不睹溟渤,而徒凭古人之一言,以恣其臆断者哉?世因程氏之妄,而幷疑郦氏之真,亦惑矣,所可恨者,此山不知至何时复遭荡灭?今昌黎县南海中无一山,自抚宁以东更二三百里,海中亦无一山,此郦氏之说所以不信于今也。按道元卒于魏,孝昌二年岁在丙午,下距齐文宣登碣石之岁,天保四年癸酉凡二十八年,而文宣所登乃在营州,前此营州未闻有碣石,疑是时平州之碣石已亡,故假营州临海之一山为碣石而登之,以修故事,不然,岂有舎此登彼之理?自是以后,登碣石者无闻焉。隋炀帝大业八年,亲征髙丽,三月渡辽水,七月班师,九月至东都,而不闻登碣石。唐太宗贞观十九年,亲征髙丽,大破之,九月班师。十月丙午,次营州而不登,碣石盖以其山非真,而高洋之故事不足修耳。丙辰,入临渝关,戊午,次汉武台,刻石纪功,水经注云:魏氏土地记:章武县东一百里有武帝台,基高六十丈。俗云:汉武帝东巡海上所筑。《困学纪闻》曰:九域志,沧州有汉武䑓。唐太宗纪:贞观十九年,伐高丽班师,次汉武台,刻石纪功䑓。馀基三成,燕、齐之士为汉武求仙处,今名望海台,在沧州东北一百五十里。
而不刻碣石,则其时无此山可知矣。妄意推测碣石之亡,当在魏齐之世丙午,至癸酉二十八年间也。宋儒不加考核,而沿袭旧闻,谓在平州南海中去岸五百馀里,宋时平、滦二州陷于契丹,唯据沧州地望言之,故云然,非谓去北岸五百馀里也。
岂知曩立于巨海之中者,后并化为波涛也哉?近世有郭造卿著《碣石丛谈》,以昌黎县北十里仙人台当之,曰台,即碣石之顶也,絶壁万仞,上凌霄汉,其台崇广,顶有巨石为天桥柱,人莫能至。夫天桥柱者,郦氏明言在海中,其又可移之平陆邪?剑去逺矣,而锲舟以求之,非大愚不至此也。 言有似是而非者,为害最甚。如经云太行恒山,至于碣石,说者谓碣石与二山并举,则必髙大相敌,故以昌黎县北之山为碣石。昌黎本汉絫县,后汉省入临渝,晋以后为肥如县地,隋、唐为卢龙县地,后侨置营州。柳城县,辽改县曰广宁,金又改曰昌黎。
而其实不然。经云:砥柱、析城至于王屋,今底柱见在,其能与析城王屋争雄乎?观底柱,则碣石可知矣。不信海中之碣石而以昌黎县北之山为碣石,则亦将不信河中之底柱,而以阳城县南之山为底柱。阳城县在山西泽州西八十里。近志:县南有底柱山,而传记无之,与昌黎县北之碣石正是一𩔖
。然底柱无异论,而碣石多枝辞,何也?一在一亡故也。善言禹贡者,当凭古记以推寻,不可以在亡为疑。信海中之碣石,水经注具有明文。若昌黎县北离海数十里之碣石,孰言之而孰传之邪?苏秦说燕曰:南有碣石,国人必皆识其处。秦之灭燕未久也,始皇岂误刻?汉之去秦亦未久也。武帝岂误游曹、孟德、魏文成相望在数百年间也,岂皆误登道元,北人家又近碣石,其本朝故事,亦必熟谙,岂误认海中一山为先帝之所幸,而改名如其误也?必别有一处为秦、汉诸君之古迹,号曰碣石者,而它书絶无闻焉。舍道元之所说,将安据乎?世之言禹贡者,抱挛拘之识,废昭旷之观,谓碣石无亡理而必求见,在之山以实之,斥古记为荒唐,奉近志为典要,吾末如之何也巳矣。 周希圣谓天子之都,必求其舟楫之所可知,使夫诸侯之朝贡,商贾之贸易,虽其地甚逺,而其输甚易,此说得之。冀州三面距河,是其设都之意,实有取于转输之利,朝贡之便也,《禹贡》所载上言田赋贡篚之事,而于下言所由,以达帝都之道,其始末曲折莫不具备,而皆以河为主,盖达于河则达于帝都故也,传以为禹治一州之水既毕,遂还帝都,白所治非也,禹欲白所治,不必身入帝都,即使身入帝都,亦何难于陆行,而必循各州纡回之水道,以废时失事哉?郑康成谓治水既毕,更复行之,观地肥瘠,定贡赋,上下如此,则不当叙于田赋贡篚之后,王肃谓功主于治水,故详记各州,往还乘涉之水名。今按所载皆达河之道,非有往还乘涉之事,诸说皆不可通,至周氏之言出,而其义始定,此实后人胜前人处,谓今必不古,若者曲士之见也禹贡锥指》
行水金鉴巻八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