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俞汝楫 编
圣谕。
《成祖文皇帝敬天之训
永乐元年七月朔,大祀天地,预告太祖高皇帝配神。告毕,谕礼官曰:「祭天严父国家第一事,必以恭敬为本,固当自朕始。然陪祀与执事之臣,皆当同朕此敬,庶几感格之道。尔等职典祀事,尤宜夙夜直清,以率于众。
十一月朔,南郊,上南郊省牲,还御奉天门,进公卿大臣谕之曰:「祭祀莫大于郊。古者牺牲粢盛不备,不洁不敢祭,而帝牛涤三月,其敬如此。明日以始。卿等继朕省牲,便应秉对,越之诚不可怠忽。自古天子之祭,皆公卿助相,国家生民受福,卿等亦预享之,不可不谨」。
永乐四年正月,上御武英殿,览《存心录》,顾翰林侍臣曰:「适览慕容超郊,有异兽出坛侧。隋炀帝祀圆丘,暴风未成,礼而退,后二人皆不旋踵而亡。古人言,惟德动天,盖不德亦动,天善则降祥,不善则降殃。但各以类应之」。又曰:「祭祀时固当诚敬,亦必平素。积累善行,乃可获福。若平日所行,反道背德,而临祭一时,致其虔恭,此岂有获福之理?
永乐十一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先是,礼部以正旦朝贺宴会上请。上曰:「古者日食,天子素服修政,用谨天戒。朕既乖于治理,上累三光,而众阳之宗薄食于元旦,咎孰甚焉。尔文武群臣,尚思勉辅朕躬,调爕阴阳,消弭灾变。新正朝贺、宴会之礼,悉罢百官节钞,仍如例给之。
孝先之训:
永乐元年五月,礼部尚书李至刚等奏:「宋制,凡忌日,于各佛殿诵经,设帝后位,百官行香。今后宜依宋制,于天禧等五寺、朝天宫,令僧道诵经三昼夜」。上曰:「予于父母,固当无所不用其心,但人君之孝,与庶人不同。为人君者奉天命为天下主,社稷所寄,生灵所依。但当谨身修德,深体天心,恪循成宪,为经国远谟使,内无奸邪,外无盗贼,宗社奠安,万民乐业,斯孝矣。如不能此,而惟务修斋,诵经抑末矣」。
修省之训
永乐元年闰十一月,书谕世子曰:「比北京、山西地震,坤道贵静,占法地震。主兵数动,人不宁。上天示戒,不可不谨。宜抚绥军士,严固城池,洞察人情,不可怠忽」。又御奉天门。顾侍臣曰:「比北京、山西地震,天变垂戒,朕用惕然。尔等试言其故」。侍臣对曰:「地震应兵戈土木之事」。上曰:「比年兵旅饥馑,民困甚矣,朕方夙夜图蘓息之,岂肯适一巳之情兴。土木之工,重困民力,如楼居可以避暑,则午门、端门皆可居也,何必复建高台广榭?今后宫卑隘不足容尚,不敢增修虑劳民力。土木之事,至今不为。若兵戈,但当敕边将严守备,戒不虞而已。
永乐二年十一月,上以京师地震,召文武群臣谕曰:「隆古圣王之世,山川鬼神莫不宁,皆由君德修于上。臣职修于下,感应之机不诬。后世君臣不能如古,故灾异数见。今地震京师,固由朕之不德。然卿等亦宜戒谨修职,以共回天意。军民有不便之事,当速改之」。
永乐八年十月夜,月犯太微垣右执法。上谕三法司官曰:「昨夜太阴犯执法甚急,尔等典刑罚,宜加谨慎,无罪不可枉,有罪不可纵,须得中道,毋纤毫轻重」。
永乐四年六月朔,日有食之。是日阴云不见。礼部尚书郑赐等言:「此圣德所感召,请明日率百官表贺」。上曰:「正朕恐惧,修省之际何可?」贺对曰:「宋盛时有行之者矣」。上曰:「于此一方,阴云不见,天下至大,他处见者多矣。且阴阳家言日食而阴云不见者,水将为灾。以此言之,可贺乎?」乃止。
永乐十九年四月,勑谕文武群臣曰:「朕恭膺天命,祇绍鸿图,爰仿古制,肇建两京,乃永乐十九年四月十八日奉天等三殿灾,朕心惶惧,莫知所措。意者于敬天事神之礼,有所怠欤?或祖宗有戾,而政务有乖欤。或小人在位,贤人隐遁,而善恶不分欤?或刑狱冤滥,害及无辜,而曲直不分欤?或谗慝交作,谄谀并进,而忠言不入欤?或横征暴敛,剥削掊克,而殃及田里欤?或赏罚不当,蠹财妄费,而国用无经欤?或租税太重,徭役不均,而民生不遂欤?或军旅未息,徵调无方,而馈饷空乏欤?或工作过度,徵需频繁,而民力凋弊欤?或奸人附势,群吏弄法,抑有司闒茸罢愞,贪残恣纵而致是欤?下厉于民,上违于天,朕之冥昧,未究所由。尔文武群臣受朕委任,休戚是同。朕所行果有不当,宜条陈无隐,庶图悛改,以回天意。
永乐二十年正月朔,日食。上谕礼部臣曰:「日食,天变之大者,况在正旦。永念厥咎,惕焉于心。卿等宜各修厥职,以匡辅不逮」。
遵制之训。
永乐元年二月,上谓礼部臣曰:「昔我太祖高皇帝立纲陈纪,礼乐制度,咸有成规。建文中率皆更改,使臣民无所遵守。朕即位以来,首诏诸司,必遵旧制,尚恐奉行不逮尔礼部,其申明之」。
丁未,上谕礼部臣曰:「太祖高皇帝亲制大诰三编,使人知趋吉避凶之道,颁行岁久。虑民间因循废弛,尔宜申明,仍令天下诵读乡饮,则讲觧如旧」。
宗室之训:
永乐元年四月,赐晋王济熺书曰:「皇考之世,参酌古典,详定礼部仪,车服器用,各有等级。比有言驸马胡观所乘棕舆,其制度僭越与诸王无异,诘其从来,云尔与之。夫诸王所用,其制下天子一等,君王之分可僭。其渐既长,何事不可僭矣。繁缨小物,孔子惜之尔。继今宜慎重,不可率易。
永乐三年十月,赐周王橚等皇明祖训,且谕之曰:「皇考所以垂训子孙至要之道,具在此书,朝廷常守之,可以永安宗社。藩王常守之,可以长保富贵。朝廷与藩王本同。祖宗所出,但能皆以祖宗之心为心,则自然各尽其道。前代有帝王,不能保全宗室如宋太宗,亦有宗室不能自保全者。如周三监、汉七国,此皆是不能以祖宗之心为心。朕与诸弟勉之。
永乐三年五月,上以代、宁、秦、晋、永兴、高平、平阳诸王所为,过失日多,思豫训戒,以全亲亲之义,赐书周、楚、齐、蜀等。王曰:易曰履霜坚?,至孔子(米睾)之,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辨之不早辨也。故凡事虑于未萌,则有益论于已然,则无及我。皇考太祖皇帝创业垂统,为子孙帝王万世之计,惟欲本支各尽其道。朝廷笃于亲亲,藩国重于守法,朝廷之纪纲明正,亲藩不龃龉于其间,藩国之礼节不逾朝廷不苛责于其上,恩不至于掩义,义不至于伤恩。宗社永有盘石之安,亲藩同享无疆之福。此皇考立法之意,亦吾继述之意,而诸弟侄之意,亦皆然也。吾尝思之,朝廷不能笃亲亲之道,是不孝于祖宗,不友于兄弟,不慈于子侄,弃仁背义,咎孰大焉。昔建文尝蹈此失矣,吾即位以来,恒切戒此闲居,独处教诏子孙,亦惟在骨肉手足之恩,不可为非礼苛责之事,言出乎口心,通乎天地鬼神,盖吾躬尝奉藩,岂其不能身体其事哉?夫为藩国者,亦当体朝廷之心而亮其诚。天下之事至繁,一人之精力有限,智识岂能悉周区画岂能悉当?若吾于兄弟子侄行有未至,亦宜以情恕之。比代宁、秦、晋、永兴、高平、平阳诸王,不亮吾心稍不顺意,内怀怏怏,或听小人教诱为非,甚者形诸怨谤,魇镇所为,不知不仁,固少年寡学之过,吾恐伤同气已,皆容忍不问。然此特私恩耳。为君之道,必正公义而后有以服天下。况法度者,皇考之法,度吾嗣位而不能守之,又何以服天下之心?故虽不可亏亲亲之私恩,亦不敢废天下之公义。夙夜思之,事有两难,欲直言其故,使之图改,则恐伤恩欲,隐忍不言,将来积过愈深,理不得容,是陷之于罪也。至此,非惟吾心不能自安,天下之人亦谓吾徒能爱之而不能教之养成其过,故皆直言以戒之矣。虽未能必其不逆于心,若有谅吾之意,信而从之,他日德成名立,享其安乐,与国家同久,岂不两尽其美哉?兹特遣书,陈布悃款,继今之后,吾惟常念亲亲之恩,勿替诸弟侄,亦惟常念。皇考之法具在,各尽其道,共保富贵,岂有涯哉?吾之所言,天地鬼神,鉴临在上,惟宗国诸王亮之。亮之。
永乐三年七月,赐书周王橚曰:「比各府县录、周府长史司榜文来奏:夫朝廷与王府体不同,长史专理王府事,岂得遍行号令于封外,与朝廷等?一家有一家之尊,一国有一国之尊,天下有天下之尊,卑不逾尊,古之制也。今贤弟居国,如诸子擅行号令于国中,其亦可乎?若奸人造此离间骨肉,即具实以闻,当究治之。如实贤弟所命,则速遣人收还。仍严戒长史行事存大体,毋贻人讥议」。
永乐八年十月,周王橚于国中作殿奉祀太祖高皇帝。上闻之,赐书曰:「礼,支子不祭。王国庙祀,则肇于始封之王。太祖高皇帝之祀。朝廷自有宗庙,王今祀于国中,过矣。孔子曰:祭之以礼。若不得为而为之,不可为孝。王其审礼而行,毋贻物议」。
永乐九年二月,勑戒秦王尚炳曰:「昔周天子遣使赐齐桓公胙,且命勿下拜。桓公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遂下拜登,受《春秋》书以示褒。遣使赐晋侯命。晋侯受玉惰,使者归,曰:「晋侯其无后乎?成肃公受脤于社,不敬。刘康公曰:「成子惰,弃其命矣,后皆不得其终。《春秋》书以示戒。比屡遣人赍符赴王国,王不出迎,但令内监取入。及出见使者,又侮慢不一。此皆王不学之过,不学何由达礼?致王于此者,皆长史、纪善、典仪之失职也。其械送京师,王自今勉力学问,庶几寡过」。
永乐十年二月勑靖江王府辅国将军赞亿曰:「监察御史言,尔交通卫卒,以钱贷民,多取利息,至系人妻孥,逼胁鬻居,以偿所负。古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国家旧制,四品以上官,不得与民争利。汝宗室之亲,乃恣肆如此,果尔所为,则赴京面陈,若左右小人,假尔名为之」。即械送京师。
永乐元年十月,勑晋府长史龙镡等曰:「朝廷封建亲藩,而选贤命材为之辅导,冀以赞成德善,不至于有过也。古之为人臣者无外交。今王府擅与西番往来,又私以车逓送王年少寡学,而不知古长史。儒者谓不知古乎。廷臣皆欲置汝于法,朕恐伤亲亲之意,姑宥不问。今后慎无复尔,戒之戒之」。
永乐十五年十二月,勑戒永和王济烺曰:「凡朝廷仪物、制度等差,截然不可违越。比尔擅造印章,僭用龟纽龟纽,惟亲王之宝,用之尔擅,为之越礼分矣。以尔年少,及念尔父同气之故,姑宥不问。自今宜谨遵礼法,毋蹈前过」。
《戒外戚之训。
永乐二年四月春,坊官劾奏中军都督佥事李谅于文华殿早朝百官班退之后,谅独进启事,有违礼法,请治谅罪。上命姑宥之。勑谕谅曰:「朝廷之法,公于天下,不以亲疏有间朝仪。凡百官谒东宫,偕进偕退,不许独留,私见乃谨。始防微之道,令行之初,尔首犯之。帝王行法,先于贵近,朕念亲亲之故,曲宥不问。其戒之慎之,非分之恩,不可再得,尔其钦哉!
永乐四年八月,赐赵王高燧曰:「比闻都指挥款台,乘马过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之门,容怒其不下,棰楚几死,款台靖难功臣,岂当非礼陵辱?尔非不知,亦不以闻,自洪武以来,往来驸马之门,何尝有下马之令,晋王敦为驸马,纵恣暴横,卒以悖逆灭亡,覆辙在前,可再蹈乎此书观毕,仍以示容其受,使令辱款台之人,械送京师。
巡狩望祭之训
永乐七年正月,上谓礼部臣曰:「朕今巡狩,盖古人省方观民之意,服食之物皆备以行,都无取于民。尚虑有司不体朕心,妄有科扰。使民未见德而先受害者,必不宥之。其遣使先谕道途所经及北京所属郡县,朕至日止令正官一员朝见,毋骚扰百姓」。
永乐七年三月朔,车驾巡狩北京,驻跸东平州,望祭泰山毕,顾侍臣曰:「昔舜巡狩至泰山,举祀礼,觐诸侯,一正朔,考制度而巳,盖欲使天下同风。后来秦皇、汉武皆生侈心,登封泰山,建立功德,以夸示后世,终不免后世之非议。我太祖皇帝一天下立法制,五六十年,国不异政,家不殊俗。朕谨遵成宪,此行亦惟欲亲巡抚,使军民各得其所耳」。侍臣顿首曰:「陛下守太祖之法而以尧、舜为心,天下苍生实受其福,彼秦皇、汉武何足道哉!」
科试之训
永乐二年二月,礼部奏请会试选士之数,上问「洪武中所选几何?尚书李至刚对曰:「各科不同,多者四百馀人,少者三百人」。上曰:「朕初即位,取士姑准其多者,后不为例」。又曰:「学者成材亦难当取其大略其细。如十分中有一二分,语疵而不害理,亦可备数。然科举是国家取人材,第一路不可滥,且文体毋尚虗浮,惟取朴实」。
永乐十年二月命礼部尚书吕震谕考试官杨士奇、金幼孜曰:「数科士颇多,不免玉石杂进,今取无过百人。其务精择,收散木累百,不若得良材一株也」。
学校之训。
永乐二年二月,礼部奏:「北方岁贡生员,入学十年考不中式者,例当充吏」。上曰:「人心志舒泰则能学,四体不劳则能学,衣食温饱则能学。责人之功,当量其力。论人之罪,当明其情。北方近三四年间,兵戈扰攘,诸生舍俎豆而事军旅,飞刍挽粟之劳,奔走流离之苦,岂暇于学。今考不中者,可发回原学,补其废学年数以俟再试。不中,如例处之」。
永乐三年八月,上谕礼部臣曰:「学校育才,以资任用。太祖高皇帝内设国子监,外设府州、县学,选用师范,教育俊秀,严立教法,丰廪蠲徭,期待甚至。建文以来,学校废弛,所司又不督励虗縻廪禄尔。礼部宜申明旧规,俾师教无阙,士学有成,庶几国家得贤材之用」。
永乐四年四月,礼部言:「广西岁贡生员考不中式者二人,于法学,官罚俸一年,提学官当杖」。上曰:「远方之人,渐化者浅,教道未行,不可概论。夫立法虽有定论,行法当量人情有定论,则民知所守。量人情,则民用不冤。姑宥之。生员遣归,进学再贡不中式,一论如法。
永乐十年三月,云南布政司左参议吕名善言:武定、寻甸、广西三府居民繁庶,请设学校,从之。上谓礼部臣曰:「学校风化所系人性之善。蛮夷与中国无异,在上之人作兴之耳」。
永乐十五年三月,颁《五经四书性理大全》,书于六部并两京国子监及天下郡县学。上谓礼部臣曰:「此书学者之根本,而圣贤精义悉具矣。自书成,朕旦夕宫中,披阅不倦,所益多矣。古人有志于学者,苦难得书籍。如今之学者,得此书而不勉力,是自弃也尔。礼部其以朕意晓谕天下学者,令尽心讲明,无徒视为虗文也」。
育才之训。
永乐二年六月,上命礼部臣曰:「会试下第,举人既多,其中必尚有可取者,盖虑一时匆猝,或本有学问,而为文之际,记忆偶差,遂至谬误。或本不谬误,而考阅之官,神情昏倦,失于详审,以致黜落,此皆可矜。其令翰林院出题再试,择文词优等者以闻」。遂得贡士张铉等六十人以奏上召见,皆赐官带,命于国子监进学,以俟后科。且勉之曰:「士当立志志,一则工专工,专则业就。尔等于学巳有根本,但更百尺竿头进步耳。后科第一甲人有不在尔曹乎?其往勉之」。
永乐三年正月,命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觧缙等于新进士中选材质英敏者,俾就文渊阁进其学。缙等选修撰曾棨、编修周述、周孟简,庶吉士杨相、刘子钦、彭汝器等二十八人入见。上谕勉之曰:「人须立志志立,则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无志而能建功成事者。汝等简拔于千百人中,进士又简拔于进士中至此,固皆今之英俊。然当立心远大,不可安于小成。为学必造道德之微,必具体用之全。为文必并驱班、马、韩、欧之间,如此立心,日进不已,未有不成者。古人文学之至,岂皆天成亦积功所致也。汝等勉之,朕不任尔以事文渊阁古今载籍所萃,尔各食其禄,日就阁中恣尔玩索,务实得于巳。庶国家将来皆得尔用,不可自怠,以孤朕期待之意」。
奉先之训
永乐五年五月,上问侍臣曰:「闻近俗之弊,严于事佛而简于事亲,其失果有之乎?」对曰:「间有之」。上叹曰:「此盖教化不明之故,朕于奉先殿旦夕祇谒,未尝敢慢。或有微恙,亦力疾行礼。世人于佛老竭力崇奉,而于奉先之礼简略者,盖溺于祸福之说而昧其本也。率而正之,正当自朕始耳」。
祀功臣之训
永乐元年十月,享太庙毕,遣官祭功臣于鸡鸣山庙。先是,礼部侍郎宋礼言:「功臣自有庙,请罢太庙配享,但于本庙祭之」。上曰:「先帝所定配享,不可罢」。又曰:「此皆佐命开国之臣。既自有庙,俟太庙享毕,亦别遣官即其庙祭之,于义可也」。著为令。
崇儒之训
永乐四年三月,上幸太学,勑礼部臣曰:「朕惟孔子帝王之师,帝王为生民之主,孔子立生民之道,三纲五常之理,治天下之大经。大法皆孔子明之以教万世。朕皇考太祖高皇帝膺君临亿兆之任,正中夏文明之统,复礼乐衣冠之旧。渡江之初,首建学校,亲祀孔子,御筵讲书,守帝王之心法,继圣贤之道学,集其大成,以臻至治。朕承鸿业,惟成宪是遵。今当躬诣太学,释奠先师,以称崇儒重道之意。其合行礼仪。礼部详议以闻」。礼部尚书郑赐言:「宋世谒孔子服靴袍,再拜」。上曰:「见先师,礼不可简,必服皮弁。行四拜礼」。
讲书之训。
永乐四年四月命礼部遣使购求遗书。上视朝之暇,辄御便殿阅书史,或召翰林讲论。尝问文渊阁经史子集皆备否,学士觧,缙对曰:「经史粗备,子集尚多阙」。上曰:「士人家稍有馀资,皆欲积书,况于朝廷可阙乎?」遂召礼部尚书郑赐,令择通知典籍者,四出购求遗书,且曰:「书籍不可较价值,惟其所欲与之,庶奇书可得」。又顾缙曰:「置书不难须,常览阅乃有益。凡人积金玉皆欲遗子孙,朕积书亦欲遗子孙。金玉之利有限,书籍之利,岂有穷也?」
礼制之训:
永乐元年十月,勑礼部臣曰:「太祖高皇帝临御,命所司历考礼乐制度,参酌古今,上自朝廷,下及臣民,冠昏丧祭之仪,服舍器用之制,皆有等差,著为定式,颁布中外,行之久矣。朕虑今有司因循苟且,奉行弗谨,致有非分违法,干犯刑宪,非朕所以爱民之道尔。礼部其以洪武中所定一切制度,图示中外,俾人知遵守,庶几享太平之福。
永乐七年四月,上谕行在礼部臣曰:「朝廷立法,五十馀年,服式器皿皆有定制。比来臣民数有以越礼僭分罹刑宪者,此教谕未至也」。即以旧定官民冠带、器皿制度,绘为书册,颁示中外及诸色工匠,俾知遵守。
知民情之训。
永乐十一年四月,上谓行在礼部尚书吕震曰:「朕欲周知民之休戚,尝命凡布政司按察司及府州县官至京者,陈民间利病。近有以时和岁丰,民安物阜,为言者及验视之,田野荒芜,人民饥寒甚至水旱虫蝗皆不以闻。朕巳置诸法,如今后所言有切民情,可裨治理者,宜旌赏之,以明惩劝」。
取言之训,
永乐元年,甘州中卫左所军张真言事。上览毕,顾礼部侍郎宋礼曰:「虽尧、舜、禹之圣,亦皆乐取人言以为治。朕即位,首下诏求言而言者无几,此戍卒能上言,虽皆不可采,然为国之意则善,宜加赉之。其赐衣一袭、钞一千贯」。又顾礼曰:「居其位,无其言,君子耻之。卿等亦毋嘿嘿守位而巳」。
丰年之训
永乐四年六月,南阳府献瑞麦,有两岐至五岐者。上语礼部臣曰:「比郡县屡奏祥瑞,独此为丰年之兆。若年谷丰登,民足衣食,老少无冻馁之患,皆天地祖宗之赐矣」。命荐之宗庙。
节假之训
永乐七年正月,元宵节近,上谕礼部臣曰:「我太祖高皇帝君天下四十馀年,法度明备,恪遵成宪。今四方无虞,兆民康阜,思与臣民同乐。太平自正月十一日为始,其赐元宵节假十日,百官朝参,不奏事急务,具本封进处,分听军民张灯饮酒为乐。五城兵马弛夜禁,著为令」。
清释道之训
永乐五年,直隶及浙江诸郡军民子弟私披剃为僧,赴京冒度,请者千八百馀人。礼部以闻,上怒甚,曰:「皇考之制,民年四十以上,始听出家。今犯禁若此,是不知有朝廷矣」。命悉付兵部编军籍,发戍辽东、甘肃。又叹曰:「朕遵承旧制,一不敢忽。下人尚纵肆如此,何况后来,此不可宥。此辈皆民螟螣,不可蕃育」。 又直隶蘓州府嘉定县僧会司奏:县旧有僧六百馀人,今仅存其半,请以民之愿为僧者,令披剃给度牒,不听。上谕礼部臣曰:「国家之民,服田力穑,养父母,出租赋以供国用,僧坐食于民,何补国家。度民为僧,旧有禁令,违者必罪。
永乐十五年五月,上谓礼部臣曰:「佛道二教,本以清净利益群生。今天下僧道,多不守戒律,民间修斋诵经,动辄较厚利,又无诚心,甚至饮酒食肉,游荡荒淫,略无顾忌。又有一种无知,愚民妄称道人,一概蛊惑男女,杂处无别,败坏风化。洪武中,僧道不务祖风及俗人行瑜珈。法称火居道士者俱有严禁,即揭申明,违者杀不赦。
永乐十六年十月,上以天下僧道不通经典,而私簪剃者多,命礼部定通制,榜示天下。今后愿为僧道者,府不过四十人,州不过三十人,县不过二十人,限年十四以上,二十以下,父母皆允,方许陈告。有司行邻里保勘无碍,然后得投寺观,从师授业。俟五年后诸经习熟,然后赴僧录司考试,果谙经典。始立法名给与度牒,不通者罢为民。若童子与父母不愿,及有祖父母、父母无他子孙侍养者,皆不许出家。有亡命避罪出家者,并寺观住,持罪之。
眚赦之训
永乐四年,西域贡佛舍利,礼部尚书郑赐请因是置(米睾)罪囚。上曰:「帝王之治,以刑赏为务,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无以治天下。梁武帝元顺帝皆溺于佛,有罪者不刑,致法度废弛,纲纪大坏,而致于败亡,此岂可效?况佛亦有天堂地狱,善恶报应之说,诱人为善尔。儒者乃欲姑息为治耶?」
赏将士之训。
永乐九年十二月,雨雪寒甚。上御武英殿,召礼部尚书吕震谕曰:「昔奸臣构凶,朕率师征讨,当风雪寒苦之际,将士有堕指裂肤者,而勇气不衰。今宗社既安,朕居天位,适对此景,思昔艰难,恻然动心。凡诸靖难将士,各赐之钞。都指挥人三百贯,百指挥二百五十贯,千户、镇抚二百贯,百户所镇抚一百五十贯,旗军一百贯。故官并摠小旗父兄尝在军中,冻伤皆如例。
怀远人之训。
永乐元年九月,谕礼部臣曰:「太祖高皇帝时,诸番国遣使来朝,一皆遇之以诚。其土物来市易者,悉听其便。或有不知避忌而误乾宪条,皆置宥之,以怀远人。今四海一家,正当广示无外,外国有输诚来贡者,听尔其谕之,使明知朕意」。
永乐元年九月,礼部尚书李至刚奏:「日本国遣使入贡,巳至宁波府禁。令凡番使入中国,不得私载兵器鬻于民。宜命有司会检番船中有兵器,籍封送京师」。上曰:「外夷向慕中国,来修朝贺,危蹈海波,跋踄万里,道路既远,赀费亦多,其各赍以助路费,亦人情也,岂当一切拘之禁令」。至刚复奏:「兵器民间不得私畜,则亦无所鬻,惟当籍封送官」。上曰:「无所鬻,则官为准中国之人市之毋拘法禁,以失朝廷宽大之意,且阻远人归慕之心」。
永乐二年五月,礼部尚书李至刚等奏:「琉球国山南王遣贡方物,就令赍白金诣处州市磁器,法当逮问」。上曰:「远方之人,知求利而巳,安知禁令。朝廷于远人当怀此不足罪」。
永乐二年,福建布政司奏,暹罗国遣使与琉球通好,其舟为风所漂,至岸官巳籍记舟中之物请命。上谓礼部臣曰:「两国通好是番邦美事,其舟为风所漂,正宜矜恤,岂可利其物而籍之。乡有善人,犹能援人于危,助人于善,况朝廷统御天下哉!其令布政司舟坏者为之修理,人乏食者给之粟。俟风便其人欲归,或往琉球导之去」。
永乐五年六月,上问礼部臣曰:「近四夷之情何如?」对曰:「蛮夷之情,由来叛服不常数年,陛下怀之以恩,待之以礼。今皆悦服,无复反侧之意」。上曰:「朕素待之以诚,彼或不诚,亦不与较,故或有感激愧服者。孔子尝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圣人之言,万世可行。
永乐八年十一月,赐国子监琉球等处生李杰等,并其从人冬衣靴袜。既而从容与群臣语及之。礼部尚书吕震曰:「昔唐太宗兴,学校,新罗、百济皆遣子入学。当时仅闻给廪膳,未若今日赉与周备也。陛下圣德,前古未有」。上曰:「远方慕中国礼义,故遣子入学,必足于衣食,然后乐学。我太祖高皇帝命资给之,著为令典,所谓曲成万物而不遗者,朕安得违之!
永乐十一年五月,国子监琉球生模都古等三人奏乞归省。上谓礼部臣曰:「远人来学诚美,事思亲而归,亦人情,宜赐以荣之」。遂赐彩币、表里、袭衣及钞,为道里费,仍命兵部给驿传。
永乐十四年六月,广东儋州土官同知王贤佑率生黎峒首王撒黎佛金等来朝贡物,赐钞币遣还。上谓行在礼部臣曰:「黎人远处海内,素不沾王化。今慕义来归,而朝贡频繁,殆将困之,非存抚之意。自今生黎土官峒首俱三年一朝。著为令」。
永乐元年,上谓礼部臣曰:「帝王居中国,抚驭万国,当如天地之大,无不覆载,远人来归者悉抚绥之,俾各遂所欲。近西洋回回,哈只等在暹罗,闻朝使至即来朝。远夷知尊,中国亦可嘉也。今遣之归尔。礼部给文为验,经过官司毋阻。自今诸番国人愿入中国者听」。
永乐元年,安南国王胡(大互,)遣使奉表谢恩。上命礼部臣谕之曰:「安南昔称知礼之国,今思明府言禄州、西平州永平寨皆思明故地,与安国接境,安南夺而有之,其归语王,如非安南地,则速归之。保境安分,敦修邻好,可以长享富贵也」。
却庆贺之训:
永乐二年七月,礼部尚书李至刚奏:「今岁山东郡县野蚕成茧,缫丝来进,请率百官贺」。上曰:「野蚕成茧,亦常事不足贺,使山东之地,野蚕尽茧,足以被其一方,而未能徧及天下,朕之心犹未安也。朕为天下父母,一饮一食,未尝忘之。若天下之民皆饱暖而无饥寒,此可为朕贺矣」。乃止。
永乐三年七月,陕西兴平、凤翔二县进瑞麦三十本。礼部率群臣上表贺,以为圣德覆被之应,天下太平之徵。上览之,谓尚书李至刚、侍郎赵翀曰:「瑞麦固是喜应,但四方远迩,靡一物不得其所,斯可为太平。今中外果无匹夫匹妇之愁怨于下者乎?览表祇益惭愧耳。君臣贵相与以诚谀佞,非治世之风也」。至刚等愧谢。
永乐七年七月,顺天府密云县民献嘉禾。先是,行在礼部尚书赵羾以祯祥迭见,若两岐之麦,野蚕成茧、日食不见之类,皆欲称贺。上悉却之。至是,又因献嘉禾,欲率廷臣上表贺。上曰:「古之帝王,为治尚敦,实黜浮华。朕德不逮,但得四叙协和海宇,康乂。黎民,衣食给足,即国家之福。一物之异,皆偶然耳,何以贺?」遂止。
八月,山西代州繁峙县献嘉禾二百七十九本。羾又奏曰:「前密云嘉禾,陛下却群臣之贺,今嘉禾又至,此实圣德之应。请率群臣上表贺」。上曰:「朕奉天子民,正愿天降丰年,使四海之人皆足。今蘓松水患未息,近保定、安肃、处州、丽水皆雨雹,浑河决于固安伤禾稼,且四方之广尚有未尽闻者不闻群臣一言及弭灾之道,而喋喋于贺嘉禾,谓祯祥朕德所致,其灾异非朕所致乎?尔等宜辅朕修德行政,他非所欲闻也」。
永乐十一年五月,曹县献驺虞,行在礼部尚书吕震奏:「《驺虞上瑞,请明旦率群臣上表贺」。上曰:「百谷丰登,雨旸时顺,家给人足,此为上瑞。驺虞何与民事,不必贺」。
永乐十二年九月,榜葛刺国王赛佛丁贡麒麟,礼部请上表贺。上曰:「海宇清宁,远人向化,贡献方物,斯皆天与祖宗之佑。卿等但当夙夜竭心辅治,以惠天下。天下既安,虽无麒麟,不害为治。其免贺」。
永乐十三年九月,西域贡狮子,文武群臣以为圣德远及所致,叩头称贺。上曰:「远人贡方物以达诚,何用贺诗所称唐、虞、三代之治,曷尝及祥瑞。盖古圣贤之君,但求时和,岁稔百姓,家给人足,即是太平。隋炀帝时,孔雀集朝堂,百官称贺。元顺帝时,两都桑果叶皆生黄色龙文。又有嘉禾一茎至八穗者,又常有五色祥云见,恃此而骄,卒皆亡灭。前鉴如此,朕与卿等但当祇守祖法,敬事无怠,以保鸿业,不可萌侈心。
十一月,《?林国进》麒麟将至行在,礼部尚书吕震请于至日率群臣上表贺。上曰:「往者翰林院言修《五经、四书》及《性理大全》,书成,欲上表进,朕则许之。盖帝王修齐,治平之道具于此,有益世教可以表进,麒麟有无,何所损益?」遂巳。
永乐十三年,贵州布政司、右布政使蒋廷瓒言:「去年北征班师,诏至思南府婺州县,闻大岩山有声,连呼万岁者三,咸谓皇上恩威,远加山川效灵之徵」。礼部尚书吕震请率群臣上表贺。上曰:「人臣事君,当以道阿谀取容,非贤人君子所为。呼噪山谷之间,空虗之声相应,理固有之,岂是异事?布政司官不察以为祥尔,为国大臣,不能辨正其非,又欲进表媚朕,非君子事君之道」。遂巳。
永乐十四年八月旦,寿星见,钦天监以闻行在礼部尚书吕震帅文武百官请上表贺。上赐敕谕之曰:「朕惟太祖高皇帝膺受天命,扫除群雄,创业垂统,立纲陈纪,以安天下,臻兹太平。是以上天垂象,屡显鸿应,揆朕凉薄,曷克膺兹。矧天道无常,惟德是辅。凡为臣民,能遵守高皇帝。成宪为子,尽孝为臣。尽忠奉公,守法安分。守巳用承福,佑国家之祥,孰大于此。尔文武臣僚,宜各尽乃心,辅朕不逮,国家有永远之安。尔等暨尔子尔孙亦同享永远之福,寿星之瑞。其勿贺」。
永乐十五年七月旦,寿星见,百官请贺。上曰:「比岁寿星见,卿等以为瑞而致贺。然四方旱涝蝗疫,比比有之,而鲜有为朕言者。朕之所愿,时和岁丰,天下之人俱得其所,贤者在位,谗慝不作,百工举任其事。政平讼理,国家清明,此可为瑞。寿星之瑞,不足贺」。
永乐十五年十一月,金水河及太液池?、凝具、楼阁、龙凤花卉之状,奇巧特异,赐群臣观之。行在礼部尚书吕震以为祯祥屡见,率百官上表贺。上拒不受,赐勑谕曰:「朕德凉薄,托于万姓之上,惧弗克负荷。夙夜祇事,不敢暇豫。比岁以来,卿等一遇祥异,辄进表贺。朕冥昧宁不自知。夫戒谨者,治之所兴。宴乐者,乱之所自。卿等宜精白乃心,励臣职,奉成宪,用以辅朕共承天休。书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其毋因是遂有怠心。钦哉!
永乐十七年九月,卿云见钦天监。言:「占事,卿云,喜气也,太平之应」。又曰:「天子孝,则卿云见君。圣臣贤,天下顺心,则日旁气如龙凤。兹实上瑞行在」。礼部请率文武百官上表贺,勑免之,且谕侍臣曰:「昔帝舜之世,万邦协和,故百工有卿,云相和之歌。朕寝食之间,恒虑政事有缺。民生未安,安敢恃此为祥。纵是上天委贶,朕与卿等正当忧勤惕励,以荅天眷,何以贺为?」
永乐十九年,万寿圣节,先期礼部奏行庆贺礼。上勑文武群臣曰:「比者上天垂戒,奉天等三殿灾。朕心兢惕,寝食不宁,方反躬省愆,不遑夙夜。而礼部谓朕初度请行庆礼,此岂所以相朕恭承天意,盖益重朕之不德也。其止弗贺」。
却阉人之训。
永乐四年,琉球国进阉者四人。上曰:「彼亦人子,无罪而刑之,何忍其还之礼?部臣言还之,虑沮远人归化之心,请但赐勑,止其再进」。上曰:「谕之以言,不若示之以实事。今不遣还,彼欲媚朕,必有继踵而来者。天地以生物为德,帝王乃可绝人类乎?」竟还之。
却封禅之训:
永乐十四年四月,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周讷上言:「今天下太平,四夷宾服,民物阜丰,请禅泰山,刻石纪功德,垂之万世」。尚书吕震亦言:「皇德、神功,昭格上下,宜如讷请」。上谓震曰:「今天下虽无事,然水旱疾疫亦间有之。朕每闻郡县上奏,未尝不惕然于心,岂敢自谓太平之世。且圣经未尝言封禅,唐太宗亦不谓封禅魏徵,每以尧、舜之事望太宗,尔亦处朕于太宗之下,亦异乎徵之爱君矣。尔当以古人自勉,庶几不愧宗伯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