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七十七宋 徐梦莘 撰。
炎兴下帙
起绍兴七年正月十五日丁丑尽四月
诏遣使诣建康府佛寺,为太上皇祈福。 刘锜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张浚屡荐锜兼文武两器,真大将才。至是,行在平江府,㑹侍卫马军司,解潜与沿邉制置副使王彦两军喧争于行宫门前,遂两罢之,并其兵付锜,仍除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二十五日丁亥,何苏奉使金国回,得道君皇帝、寜徳皇后讣音。 何苏奉使金国,回得讣音,降诏:「何苏奉使回,得大金国右副元帅书,其报太上皇帝乆违和豫,厌世升遐,寜徳皇后亦已上仙,祸变非常,五情崩溃,叩地号天,无所追及,凡在臣庶,悉知哀慕」。 张浚行状曰:公与赵鼎当国,时议徽宗在沙漠,当遣信使通问,遂遣问安使何苏等行。至是年正月十五日,苏归报,徽宗与寜徳皇后相继上仙,上恸哭躃踊,哀不自胜,公奏:天子之孝与士庶别应,仰思所以承宗庙,奉社稷者。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至雠深耻,亘古所无,陛下挥涕而起,敛袂而趋,一怒以安天下之民,臣犹以为晚也」。数日后,求奏事,深陈国家祸难,涕泣不能兴,因乞降诏谕中外,上命公具草以进,亲书外付施行。
二十八日庚寅,以太上皇帝讣音,诏谕中外。 朕以不敏不明,托于士民之上,勉求治道,思济多艰,而上帝降祸,延于我有家,天地崩裂,讳问逺至。鸣呼!朕负终身之忧,遂懐无穷之恨,凡我臣庶,尚忍闻之乎?今朕所赖以宏济大业,在兵与民,惟尔小大文武之臣,早夜孜孜,思所以治兵䘏民,辅朕不逮,皇天后土,实照临之,无或自暇,不䘏朕忧,故兹诏谕,所宜深悉」。 张浚具奏:「待罪陛下时遇艰难,身当险阻,圗回事业,寝食不遑,所以思慕两宫,忧劳百姓,未尝一日㤀也!臣之至愚,获遭任用,在诸臣先,毎因从容及北狩事,圣情恻怛,泪数不已,臣感慨自期,愿殱雠敌,十年之间,亲养缺然,莫之思顾其意,亦求遂陛下孝养之志,拯生民涂炭之难,则臣之事亲保家,庶几得矣!昊天不吊,祸变忽生,使陛下抱无穷之痛,积㒺极之思,哀复何言,罪将谁执?载念昔者陜蜀之行,陛下丁寜告戒,且曰:我有大隙于金,刷此至耻,惟臣是属。而臣终隳成功,使敌无惮,况以沙漠之墟,食饮忧虑,两宫处此,违豫固宜,今日之祸,端自臣所至,上叨近辅,实愧心颜,伏愿明赐罢黜,亟正典刑,仰以慰上皇在天之灵,俯以息四海怨怒之气。上降诏,起公视事,赐朱弁本家官田五顷。先是,建炎五年,王伦奉使金国军前,修武郎朱弁同被差奉使河东大金军前通问,弁今在敌,拘縻已十年,其妻男流落江右,并无生事,累重俸薄,委是狼狈,欲望朝廷特赐矜恤」。奉圣㫖:令河州摽拨官田五顷,赐弁本家。 王伦除徽猷阁待制,充奉使金国迎奉梓宫使,髙宫绘转五经大夫、遥郡制刺史,充副使。 初,建炎元年,王伦以修职郎上书,乞入国,迎请二帝,乃加朝奉郎,为大金通问使,金人方用兵,留伦不遣。绍兴初,秦桧为宰相,通书金国求好。二年,金人遣伦回议和,至是何苏还,得道君皇帝、寜徳皇后讣音,至是时,伦为左朝奉大夫、右文殿修选,主管台州崇道观,乃加徽猷阁待制,为迎奉梓宫使,以髙公绘副之,王庶方知荆南,闻讣音,深虑金人藉此崩问邀求,乃为奏,其略曰:「先帝至慕道真,宜用鼎湖故事,奉衣冠刀剑,起灵庙,葬之名山,尽举送终之典,使海内咸知梓宫还与否,不足为国重轻,彼虽欲萌,何自而生,然后遣使?倘或请之未获,则以大兵摄之,问罪致讨,不为无名,因神民痛愤之时,刷宗庙存亡之耻,臣知梓宫可不请而得,为策之上者」。庶欲闻奏,将发得报,知遣使已定,不获上。 楚真阳太平州镇江火。 刘豫发奸细来淮甸及淮江诸州放火,楚、真阳、太平州、镇江府皆火。刘光世军于太平州,军须帑藏,一夕而尽。
二十四日丙辰,诏亲征。 诏曰:「朕以菲徳,获承大统,惟靖康之初,变乱既极,两宫逺狩,庙社无依,以眇然一身,不获已而任天下之责,苦身忍耻,夙夜栗栗,冀以格上天之心,迎还銮舆,充致大养,不图降割,乃正月丁亥,太上皇帝、寜徳皇后讳问奄至,祸变非常,振古无有,号恸殒絶,呼天不闻,《诗》不云乎,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徳,昊天㒺极,孝子不获养其亲,人情之至痛也,朕有甚焉!抱恨终身,曷其穷也!朕君临天下,不能逺徳,致兵兴一纪,毒流四方,亿万生灵,委骨草莽者,非其父母,则其妻子兄弟之人,人爱其亲一也,使至于此,咎由朕躬,思与万邦,同致此愤,丁巳诏书曰:「往临江浒,矧衔鉅痛,何敢康寜,将以良日,遂登戎辂,咨尔中外,相臣将臣,卿士大夫,下及三军,以至黎庶,共懐忠义,期济多艰,戮力一心,以承朕意」。是日,𤼵平江府。 吕頥浩来朝。 先是,以知临安府召吕頥浩,时行在平江府,张浚请幸建康,頥浩先赴行在,欲諌止建康之行,浚阻之不得见,頥浩乃止,岳飞加太尉。
三月,车驾幸建康。 吕頥浩加少保,为行宫留守。 上逹建康,吕頥浩见上,请退驻临安府,臣僚言其罪,上皆不従,乃加頥浩少保,为行宫留守,而召孟庾回。十一日癸未,诏抚恤将士。 诏曰:「朕思亲属万里,用兵十年,士卒乆劳,衣不解甲,邉城昼闭,马不辍鞍,冒堕指之祁寒,触流金之毒暑,违离亲属,暴露风埃,谅寝食之非宜,嗟室家之靡托,所赖将帅,抚恤勤劳,使之㤀生,誓不旋踵,尚虑偏禆之未谕,不能悉体于朕懐,或狃故常,㒺知存恤,庐舍风雨之不息,衣粮药物之不将,无均食用服之人,废挟纩投醪之义。朕惟待士卒如子弟,则人将尊我如父兄,待士卒如腹心,则人将捍我,如头目有施必报,其理甚昭。夫师克在和,恩贵素蓄,将用行师之命,当明劳苦之情,朕虽宅忧,敢忘尔众?宜思辑睦,以副朕心」。
二十三日乙酉,王彦洪州观察使、除知卲州,以其兵马𨽻马军司刘锜。 王彦为前设副军,扈跸平江也,坐小校与马司偏禆喧争,降授雄州防御使。至是,以疾乞终䘮,制乃复授洪州观察使,除知卲州,制有曰:「出入累年,问望愈显,而再三自言,力求避事,朕嘉其冲尚之志,念其恳款之诚,复㢘察之崇资,分符竹之重寄」。陛辞日,上抚劳再三,曰:「以卿兼能牧民,付之便郡,湏疾安即召」。既行,又遣中使赐方钉宝带,命以所部兵马𨽻侍卫马军司刘锜彦闻之喜甚,曰:「所付得人矣!」 杨沂中回军行在。 刘光世加少师,依前三镇节度使,充万寿观使,进封营国公。 刘光世得风痹病,累上章乞罢,乃召赴行在所,将慰劳而复遣之,既至,则所请弥确,以金榖百万上于朝廷,以所𨽻军马宜尽充卫兵,以重王室,上伟其奏而许之,遂特授少师,依前三镇节度使、万寿观使,进封营国公。 兵部侍郎吕祉节、行营左䕶军王徳为行营左䕶军都统制。初,吕祉知建康府,常有克敌之志,宰相张浚大喜之,召权兵部侍郎,迁给事中,又以刑部侍郎为都督府参议官,除兵部尚书,浚以刘光世毎持不战而罢其兵,谓祉知兵,命往节制淮西军马,以王徳为都统制,祉辟陈克为参谋,遗史曰:「陈克,字子髙,有诗名,欣然应其辟,叶梦得与克亲厚,止之,不从,梦得曰:「吕安老非驭将之才,子髙诗人,盖文章非国士也。淮西诸军方互有纷纷之论,是行也,危矣哉!」亦不聴命,梦得赠以诗曰:「静谈班定逺,那厌庾征西,克留其家,以单骑从军,后郦琼之变,几于不免。
四月,张浚往淮西视师。 先是,张浚欲征刘豫,㑹四大将于龟山,问之曰:「欲大举以取刘豫,克复中原如何?」刘光世请守,韩世忠请进兵,张浚曰:「都督欲战则战,欲守则守」。惟岳飞独以为不可用兵,浚再三问之,飞坚执不可之说,浚以飞为玩寇,议不协而罢。至是,浚往视师,以淮西之军新易大师也。 上张相公书阙姓氏
:「某东吴鄙人,行年三十有二,未尝輙至贵人之门,取辱阍吏,惟阁下自巡按以来,延见宾客,欲求贤者,共济乃事,然而草莱之间,欲愿见阁下者亦多矣,学短才陋,识不甚明,阁下膺天子之寄,四海指掌,日为中兴之计亦甚切矣,故不敢饰空闻,上惑阁下之听,某尝与畎亩中人论天下事,无不叹息在口,亦不能尽言于合下也。某窃观比者金人入界,辄屯两淮,意欲束苇渡江,事如前日,岂谓主上亲御鞍马,诸军士奋勇,彼不得前,一旦遁去者,此皆我祖宗之灵,天下之幸甚!尝论之曰:敌在承楚,无粮可因,惟逺赖清河之运,舳舻相衘,适水寨之人,出没淮泗,敌势既不得前,而又不敢遽遁,我当一军自庐寿,一军自滁和,一军自通泰,然后遣海船入淮,张声势,间使㳺艇劫之,或㫁桥,或焚廪,使敌进有天长、髙邮之败,而粮不相继,退有庐寿滁和之疑,而又有长淮平渡之患,间使水寨探其营垒,敌势昼夜不得休息,盖不战而自屈也。某自顾人微言轻,不得以进其说,今合下复领都督,巡按于兹,观合下之意,非有事于中原乎?呜呼!中原之不易复,亦犹大江之不易保也,何以言之?某尝论自金人用兵十馀年,所向无不可者,去岁之来,以其大军深入,无粮可因,而又运漕不继,道当承楚之险,皆非金人所长,在我虽曰再胜,在彼岂不曰非天时地利而粮不继也!孙子曰:再胜在彼乆,则钝兵拙鋭。以我十年退保之师,虽曰再胜,合下能保其无长驱乎?某又观大江之险,往往自战国以来,能保者,惟孙权一人而已,盖曹公赤壁之败,实因连舟不解,假以风便,偶成其功,及在濡湏,孙权坚守东关,使曹公不得窥伺大江,而卒亦遁去,南唐弃淮甸而亡,今合下不营淮南,而大江可以自保乎?某又尝论自金人用师以来,四海无不涂炭,为怒甚矣,中国之与契丹,帑藏之积,几数百年,至于子女玉帛,未有盛于此时者也,一旦并两国所有,尽归金人,又《易》曰:天道恶盈而好谦,天下豪杰之士,寜不动心乎?又况金人北有黒水、鞑靼、契丹,西有西夏、吐蕃、回鹘,东有髙丽国,南有大宋,邉面既广,怨愤日深,一旦诸国并进,则南北之势不救,金人无长策矣!今合下若欲兴复中原,非遣间使连络西夏,寻契丹中诸国命,内外夹攻,使金人首尾不顾,则中原不易取也!合下岂不念金人初破契丹,非本朝有燕山之役,何以至此,昔申胥哭秦庭七日不絶,卒能兴楚,合下当或留意,某虽愚,不惜为合下一行也。合下若欲且守大江,非以一军淮西,一军庐寿,一军蕲黄,一军安复,一军荆㐮,各为营田,如犬牙之制,使敌得窥伺大江,则大江未可保也。昔诸葛亮有渭南之屯,司马氏不得西向,今合下若能驻军淮甸,上连荆㐮,且耕且战,示以坚守,如诸葛之在渭南,使某起西北之师,若申生之在秦也,今日之事,譬如泰山颓而大厦毁,非一土一木之所能也,茍非左右牵制,使阁下揽辔于其间,则某未见其策也。某暗于时事,草莱之间,亦不乏人,合下若能举一贤者,置之募府,无备员之叹,某不孝,在衰绖中,不敢进见合下,若以当今利病,事非一端,岂笔舌所能既也,幸察焉」。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