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

钦定四库全书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四宋　徐梦莘　撰。

建兴下帙

起建炎元年五月十六日乙巳尽六月二日庚申

十六日乙巳，京东转运判官闾丘，升责授濮州团练副使，封州安置。诏：士大夫所严者名分，朝廷所恃者纪纲，倘于扰攘未定之间，即为専輙自便之计，国于何有？意则可知。尔初无他长，専喜自用，比以人材之乏，卑之一路之权，所兾兴师，以时赴援，而踌躇四顾，偃蹇不前，逮吾幕府之开，首戾辕门之令，福威在己，行止肆情，凡今䑓劾之所陈，皆昔道涂之亲，见其镌爵，投卑，要荒，尚坚循省之心，无负生全之赐」。　显谟阁直学士、知东平府卢益落职宫观：「朕惟国家有天下㡬二百年，所恃以安存者，系中外士大夫，相与维持之力，一旦事出仓卒，社稷阽危，而四方藩臣赴援者无㡬，朕甚伤之。具官某初无他长，早服显仕，光被累朝之眷，进登常伯之知，在人臣冇，见危致命之忠，在方面冇，振旅勤王之义，而丁宁靡顾，酣饮自如，逮予践阼之初，巧作谋身之计，近臣如此，谓疏逺何？其镌延阁之资，往食真祠之禄？兹为寛典，无复重愆」。　金人䧟河中府，知军府事郝仲连被杀。十七日丙午，天章阁待制、知同州唐重上书：「臣于今月十七日，恭捧初一日皇帝登寳位赦书，望阙宣读，人人感慨流涕，当国步多艰之际，忽闻诏音，以定神器，宗庙社稷不缺祭祀，四海生灵，不忘旧徳，诚千万世之幸！累日祗诵细绎词㫖，其中有云：绍祖宗垂创之基，懐父兄播迁之难，卒章伺候两宫之复，终图万世之安，其言哀痛深切，泣血铭心，推原徳意而施之，惟恐奉诏，不勤不敏，以辜新政。废神霄朝拜，罢常平给散、限外印契、额外拨折，道僧还俗者，给据，啇贾兴贩者免税，如此等事，于朝政非大安危也，于国体非大利害也，于人情非大休戚也。陛下制诏之意，欲绍祖宗垂创之基，必思所以兴复之䇿，既懐父兄播迁之难，必思所以救难之方，此乃大安危也！大利害也！大休戚也！诚天下人大计也！然祖宗创垂之基，以京师为根本，以两河为股肱，金人再至京阙，则根本揺，长驱两河，则股肱病矣！所以为兴复之䇿者何如也？陛下以太上皇为父，以嗣君皇帝为兄，金人一举而邀两宫，当披髪缨冠而往救之矣！为救难之方者何如也？自古外敌之侵中国，未有如此之酷，然其吞噬之欲，尚未厌也，其凭陵之势，尚未已也，前日致兵之因，陛下甞通知之乎？今日御兵之术，陛下亦熟计之乎？既不知已，而又不知彼者必殆，既不能强，而又不能弱者必危，陛下度彼己之实，则知所以自治矣，察强弱之理，则得所以常胜矣，此天下之大计也！陛下所以兴大计天下者，固以素定，非臣所得而拟议也。然以今日之务有四，而其利甚博，大患有五而其祸不可胜言，臣为陛下举其略而试陈之。定都闗中，据山河百二之势，以植根本之地，所以杜𤓰分之渐也。建牧大藩，重宗子维城之计，以固盘石之基，所以救瓦觧之失也。通夏国之好，而守抚旧疆，所以讲好息民也。立青唐之后，而封以故地，所以兴㓕继絶也。此四者，千万世之大利也！虽千万言而莫究，岂非今日之急务乎？若夫大患冇五，而救患亦不可缓，法令滋彰而吏縁为奸，欲救此者，莫先于守祖宗成宪。朝纲委靡而不振，故士大夫相习而诞谩，欲救此者，莫先于登用忠贞。军政败壊而不举，故将兵相扇而奔溃，欲救此者，莫大于正刑，赏国用竭而利源又失，欲救此者，莫先于选将漕之臣，民心离矣，而调发方兴，欲救此者，莫先于择循良之吏，此五者，非天下之通患乎？今日之务有四而其利甚博，大患有五而其祸不可胜言，皆诏㫖之所及，臣愚不忍缄黙以茍容，敢竭愚而妄有陈焉！天下之人讣议不旋踵，而投机之㑹，间不容髪，陛下独断而早图之，以起中兴之运，而成再造之功，则祖宗创垂之基，于此可绍，而两宫播迁之难，于此可复矣！此诚天下之大计也！臣曩叨諌省，屡陈致敌之因，坐是斥逐，承乏守土，累上御邻之略，言皆有证。顷者闻陛下以大元帅之节，戡定国难，臣甞具札子陈述三䇿，乞移闗中，以符众望，臣区区之愚，已陈其梗概矣。兹者恭承诏㫖，许臣庶详具利害陈述，语言诋讦，亦不加罪，以此见陛下诚有聴言之意，首开求言之路，有君如此，其忍负之？臣戅愚徇国，不识忌讳，輙敢肆危言以塞明诏，进退存亡之㡬，臣于此卜焉！陛下不以臣愚不肖，许赴行在，得方寸地以披露肝胆，庶㡬或补于经纶之万一，臣之愿也！臣非为自谋也，实为天下国家计也！惟陛下裁幸！」

二十一日庚戍，资政殿学士王㐮、赵野并落职，责授太中大夫、秘书少监，分司居住。臣僚上言：「一旦金人再入，唯叔夜自南阳引兵直趋京城，精忠挺然，胡直孺身冒矢石，竭力前进，虽败被执，其志可悯，惟王㐮赵野顾望，徘徊迂路，顿兵旷日，持乆无赴难之意。㐮总西道反，自洛阳引兵赴邓州，却行南道，野总北道反，自大名引兵趋广济、单州、南京，却行东道，又㐮起兵之日，金人已逼洛阳，既不能直趋京城，以救君父之急，又不肯驻军洛阳，以庇一方之民。其领兵而南也，洛阳已陥，又邓州逡巡遇败复，回其溃散被害甚广，及闻陛下嗣有神器，即收拾痩羸，旋为迎銮之计。至于赵野，其罪尤着，所至从兵大掠，至广济军，悉为兵拥，进及单州皆被残破，又至南京，每日遣兵卒讨劫民财，风声四出，沧济州野，皆所未到，百姓夙夜惴栗，惟恐野军之来，凡野所过，民居唯存墙壁而已，百姓怨恨，皆于壁上题云：赵相公残破去处，在在遍满。夫设总管，本以御盗，而野居其位，反以为盗，此宜不赦，以惩戒来者」。奉圣㫖：王㐮、赵野并责授大中大夫、秘书少监，㐮分司北京，㐮阳府居住野，分司西京，清州居住。制曰：「忘身徇国者，臣子之忠，赏勉罚偷者，朝廷之柄。矧在艰难之际，尤先总核之公，具官某早被眷知，与闻机政，昨属都畿之扰，大分方面之权，俾各自専，靡从中制，复列诸屯之卒，乘将为内屏于京师，庶值风尘，即趋郊甸，岂有两君之在野，略无一骑之入闗，故取迂途，以为遁计，既无以上纾国难，复不能留庇居民，公纵偏禆，肆为敌害，逮朕纂承之始，务昭含贷之仁，如汝等伦，置而不问，然人言荐至，分纶靡容，其分务于别都，用少伸于邦宪，以惩不恪，以警无良，尚深循省之思，无重悔尤之积」。　李孝忠䧟㐮阳府，安抚使黄叔敖弃城走，落职降两官，与监当差遣。李孝忠者，京师百司健儿也。都城陥，李孝忠随众奔窜，出万胜门，得脱走京西，沿路聚众，有义兄弟十人而姓李者，皆立名连「孝」字，孝忠为首，又有孝义、孝成、孝信，凡八人，第九人乃张世也，以众冦㐮阳府，京西安抚使黄叔敖弃城走，孝忠自南门入城，肆焚劫，掳子女，驱拥强壮为军，遂据其城而不去，议者请论叔敖弃城之罪，故有是命。朕惟国家分方面之权，于平日临师臣之选，付千里兵民之寄，严列城节制之威，亦惟事出于非常，则当效死而不去。矧㐮阳都㑹之域，实汉晋用兵之郊，方敌凭陵，恃惟屏蔽，岂有潢池之内侮，遽捐城守以出奔，坐使旄倪，皆为鱼肉，迹其致祸，安所逃诛？念更肇造之恩，姑置惟轻之典，削夺名宠，斥之冗官，往思民冤，痛自惩艾」。　翁彦国以赋敛被罪，翁彦国暴赋，横敛东南，其党呉昉为腹心助虐，得转运判官，物论沸腾而莫敢言其恶，人无聊生，至有击登闻鼔以诉者，上始知而亟罢二人，且降诏引咎，以慰其民，宰相李纲以姻党昵彦国庇之，至贴改诏书，独罪昉而不及彦国。中书舎人朱胜非言：「舎渠魁而责支党，臣愚所未谕也」。于是卒正彦国罪。　孙传、张叔夜遥授观文殿大学士。　李若水赐赠观文殿学士，敕「故吏部侍郎李若水，立身徇国，知死不惧，忠义之命，无与比伦，达乎朕闻，为之流涕。可特赠观文殿学士，与子恩泽五人，赐银绢五百疋两」。　耿南仲落观文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制曰：「兵家之算，所贵伐谋，庙廊之臣，岂容误国！傥或信常谈于纸上，不知堕敌国之计中，茍偷岁月之安，驯致国家之祸，人言荐至，邦法可迯。具官耿南仲，顷委政机，适当邉警，朝廷可否，唯予旧学之谋，天下安危，恃尔老成之重，谓当决淝水之战，乃専主平凉之盟，坐使中原㡬同外壤，朕痛夫二圣之狩，考昔者群臣之言，谁致乱阶？汝为戎首，姑镌秘殿之秩，以正具臣之诛，尚省厥躬，毋忘予戒」。臣僚言南仲専讲和之罪，故有是命。二十五日甲寅，邵溥落职京都小郡，制曰：「臣子事君，当守险夷之一节。国家多难，岂容顾避之两端。具官某服在近途，乆更器使，昨抗章而请觐，既优诏以俯从，闻有出疆之行，乃为择地之讣，懐谖如此，为尔怅然，其亟觧于近班，用黜临于小郡，兹为寛宥，毋废省循」。二十八日丁巳，遣使抚谕诸路。　上谓黄潜善、汪伯彦曰：「金人肆伐中国，生灵涂炭，朕不得已而徇天下之情，二圣北去，继序雪耻，思所以追奉銮舆者，必思所以安人心，求所以安人心者，必求所以安民瘼，比虽下诏多方，凡经残破州县，优加循恤，若未尽也，可遣使诸路抚谕，及诏川陜城都、京兆府、京西㐮、邓州、荆南府、江宁府、扬州，仰逐漕臣积聚钱粮，帅守修治城垒、宫室官舎，以偹时巡，省观风俗，仍令务从俭约，勿致骚扰」。三省枢宻院奉以施行。　解州民邵兴据神稷山，屡与金人大战，破其军。邵兴，字晋卿，解州安邑人也。靖康时，金人攻晋绛，兴因起兵为盗，人呼为邵大伯，据觧州神稷山，屡与金人战，金人执其弟翼以招之，兴不顾其弟，饮泣死战，大破金人之军。

六月一日己未朔，诏张邦昌一月两赴都堂。　诏曰：「张邦昌知㡬达变，勲在社稷，朕置诸论道之地，宠以王爵，欲与日引同朝，共理万物，而沥恳牢避，雅志莫夺。朕以崇徳报功，悯劳以事，而飬民保国，实頼图回，虽已断来章宣，赴都堂治事，未极褒崇之典，考祖宗故实，惟元佑间文彦博以累朝勲徳，礼絶群臣，一月两赴都堂，平章重事，最为异数，今邦昌已降指挥，参决大政，属望尢重，可依文彦博一月两赴都堂，仍不限时刻出省，急速大政，许宰执同就第议，以称朕优假荷頼之意」。初，邦昌累请退，不许，乃降是诏。　新除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至南京行在，是日，李纲到南京行在，有㫖宣召纲当赴内殿起居，纲奏：「臣未到行在十里间，御史中丞颜岐封示论臣章疏，大意谓张邦昌为金人所喜，更宜増重其礼，臣为金人之所不喜，宜置之闲地，不当为相。如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固宜为所恶。然岐之论臣，谓材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为金人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臣愚不知金人与赵为仇敌，其所以喜者为赵氏耶？其所恶者为赵氏耶？且为赵氏之臣，而金人喜之，此必有以得其心者，而反可以为相，自古卖国以与人者，皆为忠臣矣，今陛下断自渊衷，特达用臣，而外廷之论如此，臣岂敢当此任，愿乞身以归田里。至于陛下命相于金人，所喜所恶之间，更望圣虑，有以审处」。上宣谕曰：「岐尝有此言，朕告之，如朕之立，亦非金人之所喜者，岐无辞而退，此不足恤」。遣御药局邵成章宣押赴都堂治事。

二日庚申，李纲进札子论十事，其一议国是，其二议巡幸，大略谓：「车驾当一到京师见宗庙，慰都人之心，权时之宜，为巡幸之计。其二以天下形势观之，闗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宜诏有司预为之偹」。其三议赦令，大略谓：「祖宗登极赦令皆有例程。前日赦书，一切以张邦昌赦书为法，如赦恶逆、选人情，资责降罪废，尽复官职，皆泛滥不可行，请改正以法祖宗」。其四议僭逆，大略谓：「张邦昌为国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建号，身处宫禁，南面以朝，其后勤王之师集，迫不得已，乃使奉迎朝廷，崇之为三公真王，参与大政，非是，宜正典刑，垂戒万世」。其五议伪命，大略谓：「国家大变，故鲜伏莭死义之士，而奉敌㫖受伪官，屈膝于其廷者，不可胜数。昔肃宗平贼，而污伪命者以六等定罪，今宜仿之，以励士风」。其六议战，大略谓：「军政失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赏必罚，以作其气」。其七议守，大略谓：「敌情狡狯，势湏复来，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御，以扼其冲」。其八议「本政大略，崇观以来，政出私门，纲纪紊乱，宜一归之于中书，则朝廷尊」。其九议乆任，大略谓：「靖康间，进退大臣，众多而太速，功效蔑着，宜慎择而乆任之，以责成功」。其十议修徳大略，以感天人之心，致中兴之业。得㫖皆留榻上，候详观，有当施行者降出。是日降出议国是，巡幸、赦令、战守五札子，馀皆留。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