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九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九十四宋　徐梦莘　撰。

炎兴下帙

起绍兴九年三月四日甲申尽四月

四月甲申王伦交割京师。　三月甲申，乌珠出京城，王伦交割京师。是日，京城官吏百姓送乌珠至北京，乌珠坐于坛上劝酒为别。应交割州军官物，十分留二分外，八分搬过河北送纳。　马扩为荆湖南路马步军副总管。　马扩为沿海制置副使，时朝廷讲和，大臣忌言兵事，马知其弗合，逡巡求退，乞为湖南马步军副总管，从之，㑹武冈洞酋杨三天叛，势摇荆湖，安抚使谢祖信谋于马马，荐张球，祖信奏球守武冈而擒三天，破其巢穴，郭仲荀为京城副留守，以张浚兵一千赴东京。　制曰：「诸侯朝于方岳，未忘巡狩之勤，王略及于旧都，实重居留之任，肆颁明命，庸示眷懐。具官郭仲荀赋性通明，受材英特，兼子方之智勇，慕郄縠之诗书，夷险屡更，忠勤不替，执干戈而卫社，援桴鼔以忘身，入侍殿岩，载肃貔貅之众，出分师阃，毎寛疆场之忧，建大将之节旄，加二公之位号，功高不伐，宠至益谦。朕永念神州，荐更多垒，怅遗民稔祸之久，属殊邻修好之初，故臣流落以焉归，行旅凋零而未集，是用畴咨宿望，申锡涣恩，往司管龠之严，仍总兵符之重，惟尔拊摩疲废，劳来散亡，慰父老之讴吟，消田里之愁叹，俾知朕指，有如亲临，则予汝嘉，嗣有褒宠」。

四月，吕颐浩薨。　董革为公《行状》曰：公讳颐浩，字符直，沧州乐陵人，登绍圣元年进士第，累任河北转运副使。宣和四年，朝廷乘契丹之衰弱，举诸路之兵，欲图燕蓟，命童贯为宣抚使，以蔡攸副之，时大将刘延庆统兵仅十万，自涿州取燕山府，契丹之兵大集，与王师相拒于良乡县，杀伤亦略相当，正未有所处，㑹金人于十二月自居庸闗引兵至燕山府，契丹之众闻风奔溃，金人遂有燕山府及檀、顺、景、蓟等州，童贯、蔡攸遣使往燕山府，见金国主阿固达，重许岁币，求此四州之地，使者五六辈往来商议，金人知贯、攸急要燕蓟，以报天子，需索益广，倍于岁赐契丹之数，议既定，金国兵遂回，贯、攸引兵五万前去，抚定燕蓟，贯、攸到燕山旬日，即班师，相继詹度、王安中知燕山府，为本路安抚使，是时郭药师所统兵二万，号曰常胜军，又契丹刺面军万馀人，号食粮军，费用钱粮不可胜计，朝廷命公为转运使，公条奏燕山一路费用如此，虽穷天下之力，竭天下之财，必无以善其后，愿三省枢密院博议久长之策，徽宗震怒，沮壊边事，先次落职降官，仍旧为转运使、兼经制燕山府、河北、京东路财用。公在燕山仅二年，偹歴艰险，每恐不能逃祸，是时金人渐生衅端，变诈反覆，邀求不已，徽宗感悟，忆公前日之言，遂复官进职，徽猷阁直学士。宣和六年，丁太夫人忧，公扶丧至济南府营葬，未及掩圹，有旨起复，催促还任，不许辞，公再至燕山府，又仅一年，金人初举兵围阙，既与本朝讲好班师，乃得还。建炎五年五月，今上即位于南京。六月，召公赴行在，就道差知扬州，是年十月，圣驾幸维扬，公前期缮治行宫，分处三省察院、百司及卫兵营舍，扰不及民而事办，十一月，召对，公奏：「方臣窃以金人袭百战之兵，一年之内，两及京师，天佑陛下，公有神器，臣窃观天下之势，以拨乱为急，拨乱必先任贤退不肖，以清其时，用能去不能以审其材，因信号令，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激其力，恭俭节用，以丰其财，徭役以时，以阜其民，俟其仓廪实，财用足，人安将和，则有必取之势，无不成之功。陛下睿算逺图，布昭圣武，伏愿任贤使能，信赏必罚，理财节用，积粟训兵，裁抑恩幸，无令挠朝廷之权，捜选人材，使之任将帅之责，大开谏路而择其善，总揽群策而从所长，则何为不成，何战不胜哉？」上览奏札称旨，又旬日再对，进札云：「淮南两路，北距海，南阻江，土地膏腴，形势雄胜，陛下銮舆顺动，以慰天人之心，必得其宜矣！臣尝谓强可以使之弱弱，可可以致之强。昔汉高祖与项氏相持，百战百败，然垓下之役，一战遂成帝业，越王兵败于㑹稽，卑辞厚礼，养兵蓄鋭，有待而发，一战遂收霸功。然则陛下驻跸淮甸，岂非天意所以资陛下兴王业乎？伏愿聚精㑹神，苦心尝胆，期于除祸乱，致太平，实无疆之休也！」改吏部尚书，公被旨令，密具边防事宜，公具奏云：「伏惟陛下即位以来，仁民爱物之心，孚于四海，忧勤恭俭之徳，格于皇天，是宜边境安宁，万邦䝉福，然而乘兵败壊之后，敌人以百战之师投隙而南，所向无前，适丁斯时，实劳指画，传曰：天下多事，圣哲驰骛而不足，兹诚多事之际，而圣哲驰骛之时，仰䝉大询偹御之策，臣儒学进身，然尝任西北，缘边去处，敌人情伪，与夫战阵之略，粗闻一二，犬马之齿，今已六十，筋力不胜甲胄，衰迈不从军旅，顾有愚见，不敢缄黙。辄陈今日偹御十䇿：一曰收民心、二曰定庙算、三曰料彼已、四曰选将帅、五曰明斥堠、六曰训强弩、七曰分器甲、八曰偹水战、九曰控浮桥、十曰审形势」。条分而详布之，深切当时之务。明年二月，金人以轻骑逼扬州，车驾仓卒南渡，公与礼部侍郎张浚聮马奔及行在，仅得渡江，扈从至秀州，除签书枢密院事、江浙制置使，公复召募兵四五千人，就镇江之北，枕江下塞，与金人相持近一月，金人北去，苗傅、刘正彦狂谋不轨，公倡议约诸大将，刘光世破之，朝于行在，即除尚书右仆射，扈从銮舆，移跸建康府，寻迁左仆射，公与张浚密谋诛范琼，一军帖然无事，是时天下盗贼群起，公谓金人方去，李成、靳赛等分据淮甸，京城隔絶，山东、河北诸处，命令不通，其他寇盗不可胜计，公谓前此赏罚失当，将士解体，若非信赏必罚，无以大收将士之心，乃奏乞置三省枢密院赏功司，应自军兴以来，诸路立功将校借补等人，并许缴元立功，干照自陈，朝廷看详，随宜推补，借补官资，于是四方将士，莫不悦服为用，自是士气稍振，公措画招收诸路溃军，盗贼殆将肃清矣。十月，金人渡江，王师弗能捍御，继渡浙江，逼行在，公忧愤不知所为，乃力献航海避敌之计，圣人浩然开纳，时廷臣所论皆不合，惟圣意确然不移，车驾自明州登海舟，精鋭之兵万馀人扈驾，行在台州港，迤逦趋温州，驻跸月馀，是时金人已回镇江，韩世忠以舟师扼江路，金人不得济，公力请车驾回幸浙西，宜下亲征之诏，以为先声，亟以鋭兵策应世忠夹击之，此一竒也。时车驾已驻跸于越州，㑹中丞赵鼎诋公，公遂罢相。后召赴行在，拜左仆射，公每奏陈金人侵凌不已，今又大窥川陜，皆燕人及中原叛逆恊谋所致，古者兵交，使在其间，为我之计，更宜遣使谋和，以纾国难，前此所遣宇文虚中、王伦等数辈，虽拘留不还，势当再遣使人，以骄其志，䝉上开纳，遣潘致尧、髙公绘使金国，后潘致尧等得归太母銮舆，暨徽庙梓宫之回，通和葢自兹始，其后使命相继，和好遂成，卒迎太母銮舆暨徽宗梓宫之还，又言：「驻跸之地，最为今日之急务，伏愿陛下发中兴之诚心，行中兴之实事，今当先定驻跸之地，要使号令易通于川陜，将兵顺流而可下，漕运不至于艰险，然后速发大兵一军往江西、湖南，以平群冦，一军往池州至建康府处置，以就招安尚懐反侧之人，于明年二三月间，使民得务耕桑，则大江以南在，我之根本立矣，然后乘今年大暑之际，造精鋭之兵，与刘光世渡淮犄角而北，由淮阳军、沂州，入密州，以摇青郓，命张浚躬统兵由河中府、绛州以撼河东，乘诸路民心，懐我宋未泯之心，知王师有收复中原之意，则中兴之业可觊也，若不速为之，逡巡过春夏，则金人他日再来，不帷大江之南，我之根本不可立，而日后之患，不可胜言矣！臣尝观自古有为之君，将以取天下者弗亲，则不能戡祸乱，定海内，伏望圣慈考汉高祖以马上治之之迹，法唐太宗栉风沐雨之事，速图之，不可缓。臣窃见三四年来，金人才退，士大夫及言事官及献言之人，辄有怠心，便以谓太平安然无事矣，凡朝廷之谋，更唱迭和，甲可乙否，致机㑹可乘之便，往往沮抑不得行，臣以谓异日误天下国家，必斯人之徒也。今天下之势，可谓危矣，既失中原，止存江浙、闽、广数路而已，其间亦多曽经残破，浙西郡县，往往已遭焚劫，浙东一路，在今形势，漕运皆非所便，若不移跸于上流州军，保全此数路，及渐近川陜，使国家命令易通于四方，则民耕失业，号令阻絶，俄顷之间，已至秋冬，金人复来，虽欲追悔，无及矣！」公又奏：「臣仕官以来，在西北极边二十馀年，偹见金人之俗，于逐年四月初，驱官私马，水草牧放，号曰入淀美水草之名，入淀之后，禁人乘骑，八月末方令出淀，饲以麦豆，以偹战鬬，又夏月弓力不强，射不能及逺，故金人未尝于夏日用兵，然自汉至唐，士大夫未有深晓此理者，惟杜牧有言曰：汉伐匈奴，尝以秋冬，当番人劲弓折胶，湩马免乳之际，与之较胜负，故败多胜少。今若以仲夏月发兵，出其意外，一举无类矣！臣窃观陛下总揽岁久，英武日跻，则举兵北向以图中原，此其时也，贾谊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舍此机㑹而不胜，后欲追悔，何可及耶？今有十六七万兵，费用不赀，朝廷竭力经营，钱粮常若不办，旷日持久，必取于民，民怨众离，乃自困之道，祸乱之所起，可不畏哉？今日战兵，其精鋭皆中原之人，数年之后，消磨必寖少，异时虽欲举事，势必不能，可为深惜者也！臣年逾六十，累岁疾病，每恐溘先朝露，此志遂不得伸，辄敢冒昧陈述，乞赐聪察」。又奏：「近日探报，金人与刘豫举大兵以窥川陜，若于来年三月间举兵北向，必可牵制川陜之兵，万一川陜参差，而王师既逐刘豫，川陜间闻之必震恐，因遣韩世忠就近由西京入闗，此一竒也」。上开纳此策，嘉叹不已，以公都督诸军事，总师北向，公师次镇江台，章上疏，遂罢相，是岁冬，敌骑再逼淮甸，缘事闗利害，因以边防机事具奏，上亲笔褒美，令陈利害，公即条具所见，为十论上之，一论用兵之䇿，其二论彼此形势，其三论举兵之时，其四论分道进兵，其五论运粮供运，其六论大兵进发，其七论经理淮甸，其八论机㑹不可失，其九论舟楫之利，其十论并谋独㫁，上嘉其议而行之。薨，谥忠穆。　林泉《野记》曰：颐浩，字符直，齐州人，登元佑九年第。宣和末，进徽猷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在燕山，郭药师执以犯阙。靖康初，奉祠居维扬。建炎初，加徽猷阁学士、淮东路安抚使、知扬州，权户部侍郎，次年，张遇反真州节制，诸将往拒之，至杨子桥，遇降，迁户部尚书。上南渡，颐浩同签书枢密院、江淮两浙经制使，军于江宁府，㑹苗傅、刘正彦擅废立，颐浩闻之恸哭，约刘光世、张浚、韩世忠、马彦傅等合兵五万勤王，败正彦于临平，傅、正彦遁去，上复辟，拜尚书右仆射、御营使，命将追讨，傅、正彦皆伏诛。颐浩为相，不务体貌，惟持赏罚，先公道，治赃吏，䘏疲民，亲作书币以招群盗，拨诸军入卫，军容稍振，是秋，转左仆射，依前御营使，闻尼堪围杭，乃请隆佑往洪州，上幸明越以避其锋，敌既逼，又劝幸海道，班直卫士谋杀颐浩，赖统制官辛永宗攻杀其党，遂从驾航海至章安镇，次年，由温台闻敌众退，上还越，以御史中丞赵鼎章，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崇福宫，俄除建康路安抚大使、兼知池州，张道、王涣、颜孝恭、巨师古、王𤫉、杨惟忠等六军皆受节制，与李成将马进战于江州，为进所败。绍兴元年，范宗尹罢，乃召还，而秦桧先已除右仆射，又富直柔、韩璜、辛道宗、永宗皆懐忌，常共诋訾，上悟其譛，拜颐浩少保、尚书右仆射，辞免少保，改特进，逐直柔、韩璜、道宗请移跸临安，李光、王𤫉往太平州，执韩世清戮之。未几，出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总管巨师古、崔僧、赵延寿等兵以往，润州丹徒前军反，刘光世遣师讨灭，颐浩，回荐朱胜非、孟庾、綦崇礼、黄叔敖、姚舜明皆得进，秦桧尝欲倾颐浩，上觉，罢桧。三年，辛病，常同言颐浩不恭不忠，十罪，以观文殿大学士罢，提举洞霄宫，居台州。五年冬，起知潭州、兼湖南安抚制置大使。七年，进少保，知临安府、兼浙西安抚制置大使。时行在平江，张浚请移幸建康，颐浩乃请赴行在谋之建康之行，浚阻格不得见，从至建康，乃获对，扬上抚谕，遣诣临安。八年春，上欲反临安，加少傅、镇安定江军节度使、知建康府、兼江东安抚制置大使、行宫留守，力辞，罢礼泉使。及金还河南，召颐浩赴阙，秦桧以宿憾除为西京留守，置之危地，颐浩感疾，力丐闲，复归台州，薨，年六十九，赠太保。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九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