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三朝北盟会编卷三十一宋　徐梦莘　撰。

靖康中帙。

起靖康元年正月二十四日庚寅尽其日

二十四日庚寅，斡里雅布再奏书云：「伏承御书，特加温谕，寻绎研味，言悉由衷，敦固欢好，益光圣德，陛下既全始终，质诸天神，斡里雅布等，永念同盟，敢不祗畏。中山、河间两府，亦望差近上亲信之臣，严赐敕㫖，令从随少宰，専行管勾交拨疆界，据喝下金帛，拟准见御寳文字，续次交送。近者猥被圣恩，赐致内乐百馀人，不欲使去父母之邦，寻用放还，辱从所请，感戴之至，无任下情外，据所割。三府见任职官，内不系本土之人，恐有知识欲要者，内椿定姓名垂示，即当发遣，如不见公据，请不受留，内太原一路官员，乞便于交拨宣内分白开指，亦凭依应施行。今差韶阳军莭度使耶律忠、干文阁待制太平甫充计议使副，谨奉书奏谢以闻。谨奏」。　　朝廷复遣李税致问，书曰：「大宋皇帝致问于大金皇子郎君：比者盟书既定，和议方深，用孚千载之期，永保两朝之好，辄因使介，以物将诚，详具别纸，惟冀留意。谨白送珠子带一条上有北珠五十颗，正透飞凤犀带一条，金棱真玉注碗一副、真玉酒杯十只、细鞍辔一副、琥珀假竹鞭一条。　　又别遣肃王为质请归康王书云：「比承书示，欲别遣亲王为质，今令弟肃王前去，可谅诚悫之情。然念康王留军中，今将一月，朝夕忧念，未甞少宁，虽皇子郎君，义同一家，必垂顾恤，奈手足之情，同气之亲，一日不见，实有三秋之念，敢望仁慈，候肃王到日，便令康王回归，以慰兹寤寐注想之懐，情深意切，书不尽言，再此布叙，惟冀孚察白」。　　斡里雅布以棠义军节度使大安仁、龙州团练使耶律忠充使副，送还康王书云：「使至，迭承来喻，请送康王，备聆圣心怀注之切，今如命遣送前去，縁以康王乆留军中，谨赠金一万铤，聊用厌惊，式表微意，谨奉书奏闻，谨奏王黼削夺在身官爵，长流衡州」。靖康遗録》曰：是日，籍王黼第，得金寳以亿万计。初，黼赐于阊阖门外，周围数里，其正㕔事，以铜青瓦盖覆，宏丽壮伟，其后堂起髙楼大阁，辉耀相对，又于后园聚花石为山中，为列四巷，俱与民间倡家相类，与李邦彦軰游宴其中，朋邪狎昵，无所不至，及至籍没，百姓争入剽掠，官不能禁，斩数人而后已。黼出城数十里，至负固村，追斩其首，百姓谓之「负固村」云。《秀水闲居録》云：王黼作相，初赐第相国寺东，又赐第城西竹竿巷，穷极华侈，累竒石为山，髙十馀丈，便坐二十馀处，种种不同，如螺钿阁子，即梁柱门、忩什器，皆螺钿也，琴光漆花罗木、雕花碾玉之数悉如此，第之西号西村，以巧石作山径诘屈，往返数百步间，以竹篱茅舍，为村落之状，都城相第乃有村名，识者以为不祥，黼侍妾甚众，有官封者十八人，八夫人、十冝人。《靖康前録》曰：二十四日，府尹聂山进札子，先追王黼行差遣人追及于应天府杞县之南十里负固村，遂戮之，函首京师，随行金帛不可数尽，为小冦剽掠，差度支郎中邢倞籍其家财，倞措置无术，小人乘隙鼓唱，争入黼第，绢七千馀疋、钱三千馀万，金玉之类，为群小攘夺者三分之一，王时雍领尹，诈称搬纳王黼家者，次第给赏，优者推恩众，赍金帛入黼第，即得首领者二十馀人，枭首令众，馀皆弃物而遁，别録云缢杀之于雍丘。　中兴《姓氏奸邪録》曰：王黼，字将明，开封人也。崇宁二年，登进士第，蔡京喜之，累擢为翰林学士，厚结内侍梁师成辈，多荐引之者。政和七年，除尚书右丞，八年，除中书侍郎。宣和初，师成，荐为少宰，惟谄侫师成，凡事行其意而已，每入禁中，为柔曼之容，效俳优诨话，以说上意，置应奉司于其家，四方珍贡皆由黼以进奉，而多半隠盗于家，公然卖官，取赃无厌，京师为之语曰：「曰三百贯，且通判五百，索直秘阁」。其无廉耻如此。二年，上欲乘契丹为女真所攻，因复取燕山，黼力赞出师，及用童贯、蔡攸为帅。四年，加太宰、楚国公，二子皆加徽猷阁待制，上命内侍干当御药院卢端专起大第以赐黼，黼建御书阁，芝草生于上，黼邀上驾幸其第，亲赏之，人知其不祥。五年，拜太师，封楚国公，领三省事。六年，李邦彦宻结蔡攸，令谮黼而罢之。靖康初，贬广州安置，遣使斩之，时年四十八，士民皆快《宣和録》曰：宣和五年九月，太传王黼言：「臣以昧陋藐然之迹，充位公传，总治三省，无明谟显庸，仰称敷求，熈帝之载，不足以格皇天膺福。宣和癸卯八月，芝生赐第正寝之东阁，柱檚之间，状如芙蓉，惧无受祉之寔，且在侧陋，不敢奏，后两浃旬，得贤治定阁产神芝二本，袤皆逾尺，一生于漆柱，一生于绘屏。生阁柱者，状如云翔，龙爪虬然，其杪附于柱，其中穹窿特起，叩之有声，生绘屏者，如庆云暗霭，表里穿透，皆所创见，昔未有之。臣俯伏谛观，蚤夜怵惕，以思前年䝉恩，得赐长生大帝圣君容许，严奉阁上，又蒙恩特赐九华玉真安妃御容，奉安阁下日有光明，不间隠微，神休圣迹固己乆，熟观今芝所生天威不逺咫尺，实惟帝君睿圣当宁，安妃神灵在天贷臣，窃位旷官，罪悔众积，而悯其赤心皎然，区区无他赐也，故生祥瑞，昭晰显着，如韩愈所云：此生人不识，唯有天公知，臣与有焉，不胜踊跃拚蹈之至，且念所居虽陋，寔为畴咨之地，芝房吉祥，一日三秀，是岂孤臣之幸也！盖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輙绘图昧死以闻。奉圣㫖：手诏：卿以硕徳伟望，简在朕心，传岩之求，合符节以来，海隅加治，神祗咸若，凡建大事，决大疑，莫不克举，方时平燕之䇿，在廷之臣，罔攸措议，惟卿有先见之明，助朕独断，从中指授，曽未期年，九有以截，确然志在王室，格于皇天，致草木效灵，见于赐第，一日三秀，袤皆逾尺，结英吐华，有若翔龙庆云之状，岂不韪欤？且若芝房之歌，荐于汉庙，着之方册，寔为丕祥，厯代寳之，今者得非寅亮爕理之功，熏为和气，致此殊祉，瑞于家庭，以昭神袛在天敷佑之灵，以示朕頼于良弼之义，君臣相湏，休悦同体，奏牍来上，良用嘉叹」。　王黼者，开封人也，旧名甫，及显贵，上以其姓名与东汉宦者同，诏易为黼，登第后一任，为相州司理，踪迹已诡谲，入辇毂，为何丞相，执中所喜，遂厯书局馆职。政和初，为司课，蔡京荐之，迁諌议大夫，黼既骤迁，遂背执中疏其恶二十事与京，而执中不知也，毎称道黼不已。一日，省中俟其来见，则又及黼，而京曰：「少师何主黼若是？黼定何如人，可保乎？」执中方谈其羙，京即于座后出一卷书，使读之，乃黼击执中疏也，执中大愕，始变色曰：「畜产乃尔若是！」繇是执中乃谢絶黼，黼因投郑居中党中，而居中前后数于上前称荐黼有宰相才，改御史中丞，升翰林学士，黼特事宦者梁师成为父，与折简，必呼之为恩府先生，方上躬揽权纲，故毎谓：「群臣多宰相门人，如黼独首出朕门下」。黼每进见，上毎为前席论外事动移时，专恃憸险，能先事中意。当是时，户部尚书患不得人，京因奏用黼，上大喜，谓之曰：「太师乃肯用尔！尔能当此乎？」黼对以匪难也，时用度侈，版曹岁入有限，非宰相应副，必阙事，黼既以才选，能弥缝中人，佗不恤也，繇是未半年，自亲王贵戚暨班直禁卫，动乏俸赐，中外乃大噪，黼犹掦然，且诳上谓：「左藏自充仭，第监临失职尔。臣愿自入库，治究其事」。而势家吏仆闻此，得伺候黼来，掩之，争索所未结之物，及视库中，则实一空，于是数百十人皆大喧，更拦黼不得出，因窘甚，用老吏为之计，乃抱大榜，告之曰：「尚书有约束无佗，官吏作弊尔！今当排日，用次第给尔等，可视此也」。即趋东墙挂榜，众走从之，黼乃得繇东库角门跨马遁去，上闻而不乐，遂以失职罢，犹改宣和殿学士，以宫祠奉朝请，赐甲第居之。其赐第之邻，乃故许黄门将宅也，黼又倚中人，奏请强夺之，其子弟出怨言，而黼又阴白，尽逐去，中外始大不平。俄复翰林，为承㫖，丁父忧，起复，遂除左丞，迁中书侍郎，乃有大用意，时政和八年也。黼面洁白若羙妇人，而目精须髪尽金黄，且豺声，未乆拜相，委听愈専，当时宦者梁师成从中秉相权，故使黼表里，一旦恩数仪物，有逾于蔡京矣。使黼专任，乃事外饰，奏罢堂吏添支、省并书局，皆恊一时事论，然专事逄君，依群宦，故独不敢及佗，其后罢学校，乃多取赡学钱，奉宴游，未乆，又入札子乞置应奉司而自领之，内则梁师成为提举，又启北征事，且与童贯力谋，数以诗进显，结郓邸，画夺宗之策，密语上曰：「臣屡令术者攻东宫，命不乆矣」。先是，黼既相，再锡大第于城西，开便门，与师成宅对街以相来往，及燕山告功，黼益得意，乃妄托事，言家之屏风生玉芝，上为临幸，睹黼之堂阁，张设寳玩石山，侔拟宫禁，喟然叹曰：「此不快活邪？」时上即幸黼第，又从便门过师成，复来黼家驻，因大醉，黼自出传㫖支赐，命放㪚卫从百官，于是禁卫从诸班直争愿见上始谢恩，不肯，㪚因讻讻，师成与谭稹乃扶持上而出，抚谕之，上醉不得语矣，复入，夜漏上五刻，乃开过龙德宫，复道小墙，谓鹿寨门者以还内，宦者十馀人执兵接之而去，三衙卫士无一人得入者，是夜诸班禁从皆集教场，备不虞，几生变，翌日犹不御殿，殆半日，人心始安，祖宗以来临幸，未之有也，上深悔之曰：「孙存爱我」。与转一官。存，随龙旧人，为卫士首，时对黼求见上，不肯㪚者。黼又同蔡攸，每罢朝出省，时时乘宫中小舆，召入禁中为谈笑，或涂抺粉墨，作优戱，多道市井淫言媟语，以媚惑上，时因谑浪中以譛人，輙无不中，黼方恃奥自若，至贿赂公行于朝，野自通判以上，皆有定价，中外大喧，上虽微闻，然不之信，至是蔡攸、朱勔皆能取验于上，因是怒，并力攻师成势折，上于是怒黼，始罢而致仕，居第，领应奉司如故，厥后将过冬郊而垂欲相之，㑹上内禅，百寮入贺，上下咸有喜色，而黼面独若死灰，未几诛死矣。且黼，士人也，又以才学受知君相，则其冨贵可力致，乃由径茍得一时之味，因甘之流而不返，夫既以非道而进，后必以非道而终决矣，是徒累国家、乱天下，如此，可为世戒也。　北征纪实曰：燕地号沃壤，用兵既乆，加金兵残毁，桑柘生具为之一空，我得之仅三年，曽无斗粟尺帛之助，常胜军五万，月给人二斛，戍兵九千，月给人六斗，则已十馀万斛，又有食粮军，及诸州官吏不在数也，故悉出河朔、山东、河东之力以应办，才一年而诸路皆困矣，科配既乆道阻，常率费十馀斛，多至二十馀斛，始能运一斛至燕山，以有限之物，输之无已，虽黼当权时，内外帑藏及齐、赵、晋、代民力，皆已告竭焉，上不乐，垂以罢黼，黼患失，遂作免夫之令，因得少失其权，以为燕山之役，天下应起夫令免其调发，独令计口多寡，尽出免夫钱，违期限者斩，天下所得免夫钱，大凡六千二百馀万缗，以二千万应副燕山，二千万桩管，然朝廷时时借用，及宣和七年春正月，唯六百万见在，馀二千二百有零，则莫知为何用，此寔、充应奉矣，盖此事才定，号经抚房者，朝廷一时文案，黼奏丐降㫖，一切焚之，故不得考焉。及宣和六年，黼罢之后，燕山日夕告乏，而山东、河北盗贼起，少者不下数千人，若张仙、髙托山軰，皆连兵数十万馀，科配亦不行矣。《闲居録》又曰：宣和间，王黼急于财用，以燕山免夫为名，徧索天下所得才二十万缗，而结怨四海矣，又令州县取䀋课一年最髙者，立为定额，不许融亏欠及分厘，监司、守令一例黜责，于是计户索钱犹不能给，罗织告讦无所不至，犯法者不复行刑，但令买䀋，厚利悉归大商，楚毒被于良民，迯移逋负不可胜计。　别録曰：开封府奉本府捉事使臣韩应等状：「䝉差体究王黼所在，契勘二十四日至雍丘县城南二十里永丰乡辅固村，为盗所杀，取到首级申」。

三朝北盟会编巻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