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三朝北盟会编卷一百四十三宋 徐梦莘 撰。
炎兴下帙
起建炎四年十月一日庚午尽十二月二十二日
乙未
六宫至自处州。 刘光世退军镇江府。 上命张俊出兵援刘光世,而俊他托不行。
十月十日己帽,李成徒党马进犯江州。 李成据舒州,朝廷授以舒蕲州镇抚使,成内懐奸愎,而外假恭顺,光黄州镇抚使吴翼,谓光州不可守,率军民弃其城而去,道途艰梗,无所向往,依成死于成军中,自此谋据江西,以观天下之变,遂遣马进冦江州,知州姚舜明问计于统制刘绍先,绍先请坚守。绍先字嗣祖,知书传,稍通兵法,京城统制官闫瑾喜其为人,以女妻之。京城陷,瑾溃败,绍先随至江州,瑾留绍先以众数千屯江州,绍先屡与杨进战,及郦琼围固始,绍先以兵败之,坚守城壁,力捍琼,保全固,始后率众归江州,舜明喜之,辟为统制,李回同知枢密院。 李回扈从六宫还,除同知枢密院事,李回辞免。批答:「敕李回:「省所奏札子,辞免同知枢密院事恩,命事俱悉。朕惟国家倾危屯否,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非得天下人豪策,虑出乎拘挛之外者,不足以辅成中兴之功,以卿有当世之材,邃古人之学,详练周密,为时着闻,故闻千里之造朝,寝食不忘于虚伫,擢置枢机之地,共图龟鼎之安,卿而不能,尚谁可者?勉服宠命,毋庸固辞,所请宜不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岳飞斩其统制傅庆。 傅庆,衡州窑户也,有勇力,善战,屡立功,岳飞宠惜之,以为前军统制。庆恃其才,视飞为平交,尝曰:「岳丈所主,张此一军者,皆我出战有功之力」。毎有需索,于飞则曰:「岳丈傅庆没钱使,可觅金若干,或钱若干」。飞亦屡与之,无忤色,及飞为镇抚使,持法严肃,尤不可犯,而庆不改其常,飞待之异,庆颇觉之,不喜,㑹刘光世遣王徳来髙邮以当金人在髙邮、楚州者,飞遣庆以前军将士应援,徳与庆交马,而庆言欲伏事刘相公,徳许之,统领张宪闻其言,告于飞,飞衘之戒宪勿泄,至是,飞令诸统制射逺箭,庆三筹,皆及一百七十步,诸统制不过一百五十步,飞三赏庆,酒醉,飞取宣赐战袍、金带,与王贵庆曰:「赏有功者」。飞问:有功者为谁,庆曰:「傅庆在清水亭有功,当赏傅庆」。飞大怒,叱庆下阶,取战袍焚之,槌毁其金带,乃曰:「不斩傅庆,何以示众?」遂命斩之。 张浚退军秦州。 张浚以陜西失利,慕洧皆叛,遂退还秦州。 赵彬、张中孚叛降于金人。 慕洧既叛,张浚遣泾原帅刘锜、留将官张中孚、幕官赵彬守渭中,孚、彬二人皆曲端腹心,意轻锜,又知浚已还秦州,恐一旦金人至,不能守,乃相与谋逐锜而据泾原,观望,进不敢追洧,退不敢入渭,遂走顺徳。中孚、彬以锜去,乃遣人诣金人乞降。 王善馀党推祝友为首。 先是,王善降于金人,徒党皆散。金人屯六合也,有邱䖍者,在滁州境内,俄复渡淮,过北去,祝友在滁州界,皆善之,馀党友下寨于龚家城,复欲往巢县,李防御者,为王县尉所杀。王县尉者,乡兵首领也,间探得李防御寨中人,皆出外掳掠粮食,乘其虚而劫之,遂杀李防御,众遂推友为首,复还龚家城下寨,専杀人为粮食。 翟崇及李兴败金人于阳城县,擒其保古贝勒。先是,张浚经营两河,委翟兴措置河外事,兴遣其子崇率禆将李兴与金人战,擒保古贝勒,得都统印记,获首级、鞍马器甲甚多,兴复遣崇取綘州之垣曲县,至王村,与金人遇,有𫉬捷,进兵至米粮川,横山义士史准等率众来归,自是李兴屯于商州。
二十八日丁酉,王林冦通州。 王林弃髙邮而来也,秦桧至行在,除礼部尚书。 秦桧既脱敌寨,达涟水军丁●水寨也,●发遣桧还行在,令进士王安道、冯由义伴行。由义,字子仪,既至行在,士论疑之,范宗尹、李回奏其忠而荐其才,张守甞为密州州学教授,桧亦尝为之,故守称桧为可用,上甚喜,即除礼部尚书,桧具辞免,赐诏不允,曰:「卿顷者当干戈之际,有社稷之言,以忠信笃敬而行蛮貊之邦,以靖共正直而为神明之聴,四年去国,万里还朝,乃升常伯之聫,用示匪躬之劝。昔锺仪之留晋国,不忘南音,蘓武之在匈奴,常持汉节。方卿所守,未足为难。况乎践祚之初,已有旌贤之诏,夺安车之髙志,加秘殿之宠名,今兹之除,善理前命,褒崇非过,何以辞为?」桧请以本身合得恩泽,授安道由义官,由是补迪功郎,舟人孙静亦授承信郎。桧陷敌,信息不相通,时妻兄王映取王氏子冒姓秦,以为桧嗣,立名曰熺,俾承恩授官。至是,王氏诸亲以熺见桧,桧甚喜,以己子视之,知陈州冯长宁叛附于刘豫,伪授户部侍郎。 冯长宁在陈州,以王命阻絶,乃附于刘豫,请立什一税法,豫从之,伪除长宁户部侍郎。
十一月,签书枢密院事赵鼎罢。 金人攻张荣于鼍泽湖,破其茭城。 张荣,梁山泺取鱼人也,聚梁山泺,有舟三二百人,常劫掠金人。杜充为留守时,借补荣官至武功大夫、遥郡刺史,军号为「张敌万」。金人进兵取维扬也,荣乘间率舟船,自清河而下,满舟皆载粮食,驻于鼍潭湖,积茭为城,以泥傅之,渐有众万馀。金人屯于孙村浦,寿河也,屡遣人攻之,阻湖淖,皆不能近,是时天寒水冻,金人已得楚州,遂并力攻其茭城,荣不能当,焚其积聚,弃茭城,率舟船遂入通泰州。
四日癸帽,岳飞弃泰州。 岳飞为泰州镇抚使,军于泰州,㑹金人达兰,有占通州经画再渡江之意,已破张荣茭城,敌骑寖入,飞以泰州不可守,于是率众渡江,入于江阴军而弃泰州。 张浚退军于兴州。 张中孚、赵彬既叛,送款于金人,金人是时将陜西所得金帛,悉已津𤼵归河东,又知慕洧叛,乃徐引兵而西,于是吴玠自鳯翔走保和尚原,孙恂、段丕则相继自陇闗入泰亭。金人至渭州,得我情实,乃入徳顺军,张浚闻敌入徳顺,遂移司入兴州,簿书锱重悉焼毁。初,浚欲大举,唯刘子羽议论契合,三尺之童皆知其非,幕官兵将官心知其非而口喏,唯者十八九,间有反复论难者,又持之不坚,独幕官杨晟力言不可,不从,乃求行边,不随浚之富平,及失利,乃来见浚,浚惭诸事悉委之杨晟,乃大骂子羽,意欲杀之。杨晟既用事,乃言金人欲必举川蜀,然后归国,不若引兵金洋一带,俟金人归国,然后収复川陜,事乃永定,浚虽未尽信其说,然浚已置陜西于度外矣。兴元帅王庶前帅鄜延,知敌情次第适来议事,劝浚収熙河、秦鳯兵,扼陇闗以为后图,浚不敢,遂失全陜。 金人陷楚州,放散百司。 金人已陷楚州,㳺骑至江上,行在惊恐,乃放散百司从便,仍结絶三省、枢密院文字,士民多窜者。 祝友率众渡江,往新市薛店。 祝友在滁州龚家城下寨也,金人已破楚州矣,滁河舟船尽于下江而去。友遣刘统领者于滁河,寻遗弃舟船,得大小仅三柁,遣数千人夹岸䕶送,出瓜步口,沿江北岸,牵至马家渡,友计置渡江,招信刘纲又在江南把江口,不容渡,友众及岸不得登者三日。友督之甚严,六军都督张举死于江,遂以诸舟散星着岸,上下占十馀里。纲之兵不及分,而友之众已有登岸者,渐次尽渡,往新市薛店下寨,纵兵掳掠。 徐文以其众归朝。 初,徐聚、徐文集众,有舟船数百只,李彦先、李进彦皆在东海县,李彦先、进彦请众同谒庙神,聚不疑之,为彦先所杀,徐文闻之,开船下海,占据灵山,有河北忠义人䕶宗室士干至横岛,文劫之,士干称是濮恭懿王之孙,朝廷遣人招文,授武经大夫、兼合门宣赞舎人,士干送大理寺,俄刺面,配广南,后不知所终。
十七日丙辰,金人陷秦州。 达兰既得楚州,有再谋渡江之意,欲耕地为守,遂率军万人陷秦州而屯驻。十八日丁巳,知通州军州事吕绅弃城走。 金人已破泰州,知通州吕绅惧而奔走,绅自以弃城,恐终不免于罪戾,乃奏云:「臣夜得夣,诸军皆被朱甲,持赤帜,葢火徳之应,乃国家中兴之兆」。士论以为謟,遂罢之。 王彦败桑仲于房州,仲退军襄阳府。 桑仲据房州也,王彦尝从间道遣兵㫁其粮馈,亦请援于宣抚处置使张俊,俊遣杨惟直领兵来援。丁巳,彦济师攻自黄水,兵既接贼,气慑奔溃,近至白碛,斩获不可胜计,凡为贼诖误者,悉贷之,招降来归,皆分𨽻麾下,仲退军襄阳府。二十日己未,金人陷通州。 王彦为金均房州镇抚使,王彦为三州镇抚,李忠自均州来攻,彦率其众,号三十万,彦及忠战,胜负相当。 刘豫建归受馆于宿州,招延四方士大夫军民,置𣙜场,通南北之货,机察间探。十二月,崔増降于吕頥浩。 崔増以七月冦太平州,攻城不克,刘光世在建康,遣人招安,増不从,预受吕頥浩招安,乃率舟船往上江,才到鲁江口,遇邵青船出江头,不及备,为青所败,増在无为军界内,屡与张琪战江路,以掳掠为资,所至无遗。闻吕頥浩在饶州,遣人投下文字,至是到彭泽县,得頥浩差人招安,遂聴节制。二十七日己未,张俊江淮招讨使。 杜充至云中,见尼堪。 节要曰:充持将相之权,据长江之险,官军数万,其势非不能拒敌也,而望风屈膝于穹庐之间,何背君负国,不顾节义之甚耶!又闻尼堪初围太原,有保正名,䠴音尽
起寨于西山,保聚村民,金人攻之,往往为䠴败去,及多邀金人出掠者,由是尼堪遣大军擒而破之,䠴已保守八月矣。尼堪既得䠴命,钉之于车,刺刄于股,将欲解之,䠴虽死,殊不屈,尼堪异之,徐谓䠴曰:「尔若降我,当命汝以官」。䠴嫚骂曰:「爷是宋人,宁死耳!安肯降你识爷么?爷姓石石上钉橛,更无移改,竟为敌所害。噫!里正之役,非将相之权也,乌合之众,非士卒之练也,斩木揭竿,非兵甲之坚利也,寨山之固,非大江之险也,八月之守,非望风之速也,钉之于车,刺刄于股,非帷幄之优㳺也。充处是而降敌,䠴处是而不屈,则忠义之士,叛逆之夫,所操抑何逺也?充闻䠴之风,岂不愧哉!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