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九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九十八宋　徐梦莘　撰。

炎兴下帙

起绍兴九年十月十九日丙寅尽十二月

丙寅新知鼎州王彦卒。　续觱为公《行状》曰：王彦，字子才，河内人，隶弓马子弟所。政和五年，徽宗皇帝临轩阅试，以武艺中选，恩补下班祗应，从泾原路经略使种师道两入夏国，荡平伪洪，夏军割踏、骆驼两城。当靖康初，金人围太原，京城遣发新招赴援敢战，后军太行山，焚辎重肆掠，百姓奔，城门尽闭，公勒兵追杀俱尽。金人陷懐州，鼓行及阙，公流涕曰：「君父有难，虽生何为？」乃弃家奔京师，求自试讨敌，河北招抚使司选充都统制，枢密院令帅张翼曰：「安民岳飞等十一头项七十人渡大河，已陷州县，措置招抚不顺」诸军民既济，深入陷地，与金人戍兵万众鏖战，大破之，收复卫州新乡县，传檄诸郡，敌以为大军之至也，率数万众薄公营，围之数匝，矢如雨，将官既寡，且器甲踈略，疾战辄不利，即决围以出，遂溃，敌见公所乘甲马独异，复尽鋭追击，公独与麾下数十人驰赴，所向披靡，转战十数，弓矢俱尽，㑹日暮得免，它将往往复渡河以还，公收散亡，得七百馀人，保共城西山间，遣复结集两河豪杰，以图再举，时金人大立赏格，求公甚急，公在西山，常未夜即徙其寝所，部曲或知之，泣以告曰：「我曹所以弃妻子、冒百死以从公者，感公之忠愤，期雪国家之耻尔！今使公寝不安席，我则非人」。乃皆面刺赤心报国誓杀金人」八字，以示诚节，公益自感励，大布威信，与士卒同甘苦。未几，两河响应，招集忠义民兵首领，如傅选、孟徳、刘泽、焦文通等一十九人，寨十馀万众，绵更数百里，金鼓之声相闻，自并汾相卫、懐、泽间，唱义讨敌，皆受公约束，禀本朝正朔，威震燕代，金人患之，列戍相望，时遣劲卒挠沮粮道，毎勒兵以伐之，且战且行，大小亡虑数十百战，斩获银牌首领、金环女真及夺还河南被掳生口，不可胜计，公聚兵既众，虑粮储不继，一日尽发军士运粮，㑹有奸人以告敌，乘我之虚，遂以大兵入营垒，公率亲兵乘高以御强弩飞石，所向辄摧，将士贾勇，呼声动地，敌之毙于营者相枕藉，悉以马负之而去，犹恃众，欲以久困，公即布长围，遮絶馈运者，旬馀，公檄召诸寨兵大至，即宵遁，时金人鋭意中原特以公在河朔，兵势张甚，故未暇南侵，谋公益急，一日金人召其首领，俾以大兵再逼公垒，首领跪而泣曰：「王都统寨坚如铁，未易图也！必欲使诸将者愿请死！」其为所畏如此。公方缮甲治兵，约日大举，直趋太原、石岭闗，以临代北，告诉于东京留守、资政殿大学士宗泽，泽得以便宜从事，奏拟公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河北制置使，遣书延公㑹议，公将万馀将发，悉召诸寨统兵官指挥授方略，以俟㑹合，既行，敌以众兵尾袭而不敢击，遂济河，既至京师，宗泽握公手曰：「公力战河北，以病金人之心胁，忠勇无前，海内所闻。然京师者，朝廷根本，某累上章邀车驾还阙，取公宿兵近甸，以卫根本」，公即以所部兵马付留守司，因差统制官张伟统辖，于滑州界沿河沙店，以上下扫把截，令公量带亲兵，赴扬州行在所。有旨令阁门引见上殿，时已遣宇文虚中、杨可辅为祈请信使副议，而公见宰相，力陈两河忠义民兵，引颈以望王师，愿因人心北征，犄角破敌，收复故地，言辞愤激，大忤宰相，上殿指挥遂寝，差充御营平寇统领官，时范琼为平冦前将军，公素知琼臣节不着，难与共事，即称疾，知枢密院事张公浚宣抚处置川陜，奏公为前统制官，时盗贼方炽，公为先驱，所过肃清，至汉中，改差权发遣利州路兵马钤辖、兼提举训练屯驻军。建炎四年，改差金均房州安抚使、知金州，时中原盗贼蠭起，大者据郡县，铸印章，擅生杀，更相吞噬，以图非望，而饥馑荒榛，无所资食，唯四川号为全蜀，易于保聚，磨牙揺毒，垂涎吮血者，实繁有徒，金州适当蜀之后门，兵备刓缺，事力么么？公拊民治军，寛猛叶宜，夜以继日，未几大败桑仲时，桑仲乘陷徳安、襄阳之势，拥兵西向，进攻均房，守将李伦清、韦知几奔窜，凶威益炽，众号三十万，直捣金州白玉闗。仲，公旧部曲也，则又申牍以请于公曰：「仲于公无敢犯，愿假道入蜀以就食耳」。公谓将佐曰：「吾素知仲之为人，虽能驭士卒，轻财善鬬，然勇而无谋，保为诸君破之」。乃遣统领官阎立为先锋，贼恃强鋭甚立，与战不胜，遂遇害，将士失色，或请避贼者，公叱之曰：「枢相张公有事于闗陜，使仲越金而至梁洋，则腹背受敌，大事去矣！」即勒亲卒及民兵疾趋长沙，阻水据山，设伏以待之，贼望官军少，辄仰高蚁附，抟战，公执帜麾士士，悉殊死鬬，久之，贼气

欲还，吾伏发，因大溃，发兵驰击，斩获数万，贼退保房陵，公休士进击，贼复败，追奔至于白碛，房州平，是秋，权京西南路副总管，李忠反，杀宣抚处置使司，招安提举官、阁门宣赞舍人，遂攻金州诸闗，以阅四川，公提兵控御，躬冒矢石，贼沈鸷善战，又其下皆河朔骁勇，官军与角辄不利，遂陷诸闗，公退舍秦郊，令将士尽伏山谷间，息烽燧，噎金鼓，禁樵牧，又焚秦郊集，有若真遁者以诱贼，秦郊去郡城才二十里，道路夷坦，寂无人声，公募必死士，预易麾帜色号，设竒以须其至，阅再信，贼游骑至秦郊，公召将佐曰：「贼以我为遁，明日当悉其家属，乘高长驱，以入郡城」。夜半，分官军为三路，遏其冲，又以五百骑伏于麓，凌晨，贼果大至，官军逆战，声震山谷，胜负未分也，而伏骑张翼，绕出贼背，贼大奔溃，擒馘万数，生口无算，辎械蔽野，追袭至永兴之秦岭，因收复永兴之干佑县以归。时金州困于调度，廪无储积，士有饥色，所得资币，尽分军伍，赖之以饶，方贼之遇于秦郊，见吾麾帜，色号特异，固已骇怖，念其老幼业与之俱，故其战甚力，而破败最甚焉。初，桑仲既还襄阳，已而鸠集散亡，攻围邓州，镇抚使谭兖力不支，委城夜逃，贼复炽，朝廷在逺，未暇致讨，务存懐抚，因就除仲襄邓随郢镇抚使，革心，而仲稔恶不悛，反藉专征之权，南攻徳安，西据均阳，是冬，尽以其众分三道，一攻住口闗，一出马郎岭，一捣洵阳县，前军去金州不逺三十里，公曰：「仲以我寡彼众，故冦三道，以离吾之势，今吾破其坚，即脆者自走矣」。时贼自马郎之北，公遣统制焦文通御住口，而自以亲兵营马郎，与之对垒者几月，大战凡六日，贼大败奔溃，纵兵追击，擒统领将官二十七人，俘获壮士数千众，均州平。仲之败也，为其党所杀，时又有王辟、董贵、郭守中阻兵窥蜀，虽凶悖虐焰下于桑、李，然其小者犹不减万数，公悉讨平之，呉玠为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守和尚原，大摧乌珠公，兼同都统，守建康，属破鉅冦二公实枢相张公浚所选任，大犒元乐诗，有「阵头雹散千钧弩，汉上风驰八字军」之语，至今人歌之。公威棱既着，虽逺方持兵者，愿听指踪，如知华州李子华、知陜州鲁阙保据山寨，襄唐镇抚使李横实为邻境，知虢州耿清又以部来归，受公节度，于是宣抚处置使司又以公节制商虢陜华没于伪齐，公曰：「上虽南巡，不忘西顾，令商虢陜华没于伪齐，而陜郡又密迩河东，它日恢复故疆，必自此始，则臣误膺阃寄，奚敢偷安？」乃遣僚属高士瑰部公兵将，进图商虢，直抵卢氏，与敌大兵三遇，再破走之，遂定商州。绍兴三年春首，金人伪皇子都统郎君，大举图蜀，自商州以入，守将邵隆移治上津，敌遽至，跳奔。初，枢相张公前召公与呉玠及兴元帅刘子羽㑹议汉中，约金人若以大兵入蜀，即三帅叶势，相为手臂。公闻敌大入，即驻军汉阴一带，以应梁洋，而金并兵自上津疾驰，不一日至洵阳境上，公飞檄召汉阴诸军，统制官郭进先以兵三千人至阙，流乘夜发阙字于沙隈，敌舍骑，鹅鹳来攻，一日凡数十合，进等御之，杀伤甚众，明旦，金人知官军单寡，即步骑并进，尘土蔽天，公曰：「敌逺鬬飚鋭，难与争锋，彼所以疾攻者，欲因吾粮食以入蜀耳！」即尽焚储积，发居民趋险保聚，尽督汉阴兵，自石泉趋西乡，乡将与宣抚制置使司及都统制司兵马㑹合，并力御敌，公次西乡，枢相张公遣干办官甄授，付公札札，急令清野，㑹合所以御敌者，雅如公䇿，公遂逾西乡，都统制司移文，命公控御松林、明月诸闗，公部分既定，敌窥伺所以，遂越汉水，敌半渡，公命驰击之，大破其众，生擒汉儿军八十馀众，时宣抚置使司兵马，萃于饶风闗，敌攻之甚，复召公援，公尽以兵阵于饶风下，而发精兵乘高御敌，一日数十战，长枪冲突，奋迅飘忽，敌披靡摧折，弃甲星散，伤痍踵路，时敌杀马而食者已旬馀，顾其营去已逺，欲退不能，进益窘，时利路统制官郭屯营次当饶风背，乘夜以轻兵衔枚袭取之，饶风失守，诸军尽却，兴洋亦焚储积，为清野之计，敌虽至汉中，转战千里，死伤过半，且无掠，大失望，其众汹汹，异谋欲叛，复虑我师掩至，即无遗类，遂自褒斜遁去，枢相张公以敌深入，而亡失士马之多，前此有胜实，同败衂而卒保全蜀者，系诸将勤力，弃过录功，用明黜陟，圣㫖尽加秩行赏有差，授公保大军承宣使，公曰：「某偹任爪牙，不能殄灭强敌，致彼深入者，皆某之罪也，奚敢与它将比？」独不受，士益重之，时敌虽遁，而伪齐遣周贵为京西安抚使，盗据金州，发镇兵，复自饶风以出，至汉阴，周贵领兵拒战，统制官许清横击，大破之，贵仅以身免，金州平。时金州新苦于兵，军食益难，枢相张公命兼使司参议，驻主阆中，以备川蜀，而留格喜以兵三千控御金房，俄有令公移军渠州，照应巴达等州一带闗隘。绍兴五年五月，闻下诏车驾亲征，刘豫，公泫然曰：「上躬犯霜露，以诛僭逆，此正臣子捐身报国之秋」。今分镇诏书，有「悉心戮力，屏翰王室」之语，乞尽提全军援行在州至于再三。宣抚处置司终以先获圣旨，令公保蜀，遂不果行，兼荆南府兼充荆南府峡州荆门公安军抚使，江陵盗贼后，城郭为墟，前徙枝江，公至，始还旧治，帑廪室乏，无三日储，乞置屯田以为战守耕之计，爰择荒田，分将士为百庄，庄耕千亩，唯山口富里田旧截阻河，置千户塘瓦窑三堰，堤水分溉为上，堰废榛莽，公亲督将士，俱畚插从事，计工六万有畸，不浃旬告成，公私之利无穷，天下论屯田，实不扰民而得充国之遗意者，必以公为称首，诏奬谕之。绍兴六年，制授公保安军承宣使、京西南路安抚司，是时岳飞为京西湖北宣抚使，当受飞节制，公昔为招抚使司都统制日，飞实以偏将从新乡之役，违公节度，飞以其所部别为一寨，已而公兵大集，飞一单骑叩公垒请罪，左右或劝公斩飞以谢众，飞惶恐色动，公曰：「汝罪当诛，然去吾之久，乃能䇿，身归服，气足尚也！方国步艰危，人才难得，岂复仇报怨时邪？吾今舍汝！」因以卮酒饮之，飞再拜谢，及公为制置使，飞终不自安，即檄使赴荣河把隘，自尔复暌，及是，公上章引嫌辞免，刘麟再冦淮甸，车驾亲征，驻跸平江府，枢密院奏以都督府㕘军除知邵州，命以所部隶侍卫马军司刘锜，公闻之喜甚，曰：「所付得人矣！」二人素相知心，且笃交契，士论钦之，就除知鼎州，将行，疾遽作不起，享年五十，诏赠昭化军承宣使，息六人，仍与一子见阙差遣，照管孤遗，时荆南有彦旧部曲，闻彦死，请于安抚使薛弼，即佛宫迎彦绘像为位以哭，凡三日，士大夫有意于人材者，莫不时为嗟惜。彦娶刘氏，封硕人，长子显，成忠郎，其次世官世雄，皆未授命，彦事亲尽孝，抚弟侄尽爱，彦既贵，母太硕人已老，彦喜惧，常形色晨昏无违，诞日必设乐献寿，拱手侍侧，母素严，设饮食起居，必刘氏亲庖扶持，无须㬰离，而彦毎以此为乐。初，彦㑹议于东京，留守司家属悉在河内，及到维扬，行在所，河北议将始获致其父武经之丧，与其两兄之孤，犹陷于伪境。在邵阳日，彦优以金币，遣人抵河内迎取之，法当任子，先推其侄，疾且革，殆不知人，俄稍悟，召弟侄，悉以财物均给之，其为将帅也，严明纪律，沈勇能㫁，而以公行之，每出师，无供帐厨，传诛茅为庐，与士卒同器而食，井灶未具，饥渴不饮食，战士卒有伤痍者，解衣疗之，亲为傅药，或违令犯法，虽故旧，立斩之，而抚恤其家，及凯旋论功，必自下推众以为难，虽踈逖，必居上列，以是人乐为尽死，尤长于简练士伍，不以修饰为先，而取其轻足鸷果有力者，毎破敌大阅以充军者，葢十之一，故其所部，号天下精兵。旧八字军既屡摧坚陷阵，而勇夫羡慕，誓不与敌俱生，愿刺者至万数。其金州屡破大盗，虽子弟从军，未尝沾赏，妻之弟战没于阵，亦不以为言，张浚闻之，特官其侄，以劝尽忠者，至于天籍帑庾，无毫发私，尝曰：「人臣惟有功于国，然后能享朝廷爵禄，俯仰无所愧怍，茍贪冒茍得，适足为耻」。故两除留务，皆不拜，故事：廉车秩视从列，凡除授，即辞免，请之备礼，彦即直还告命，不为饰辞，分镇时，便宜黜陟，它镇例拟借官资，彦于立功将士，则上事于宣抚处置使司以示不敢专，彦喜人尽言，幕客或面陈其短，必敛容悦谢。雅性嫉恶，尤切齿赃吏，曰：「此偷禄蠧民者，或干以私，则曰：「彦未有寸功，以报主恩，方且思革弊事，故所未敢」。至与人辩是非，略不少屈己下气，故议者或讥其黒白太分，踈于涉世，屡陷危机，濒于不免，平日刚介寡合，而待士极能尽礼，此彦为人之大略也」。　林泉《野记》曰：王彦，字子材，懐州人，武举中第，为河阳清河县尉。建炎初，张所为河北招抚使，从其军，数月即用为都统制，率兵五十过河北，与金三战皆胜，既而为敌所败，兵溃，彦走卫州龚城县北太行山，复聚兵，皆湼其面云：「誓杀金人，不负赵王！」敌畏惮之，呼为「八字军」，屡与敌战，胜负相当，加河东河北都统制，俄还京师，加河北河东制置使，张浚荐为御营司将，从浚往川陜，后为金房州安抚使、知金州。贼似达冦郡，彦击擒似达，又击破贼桑仲，复房州，加均房州镇抚使。绍兴元年，累破贼李忠二十馀万，忠遂降刘豫，次年，击破贼菫先于金州，紫领巡城，复战于虢州界，彦败亡，统制官刘锜虽复胜，然先困迫，乃降彦洪州观察使。三年正月，敌困金州，彦走金州，为宣抚使司参议官。五年，湖北宣抚使。六年，加保康军承宣使、京西南路安抚使、知襄阳府事，复率众万赴行在，除前营护军都统制，复除浙西沿海制置副使。七年，驻军平江，与解潜士卒交争行宫前，彦乞解任，降洪州，以其军隶刘锜，后锜败敌于顺昌府，虽锜善兵，然亦彦军之助也。彦在郡甚有治声，为时循吏。九年，移鼎州，未赴，疾卒，赠昭化军承宣使。　十月，孙睴为河南府兵马副总管。　命孙睴为河南府路副总管，令招一千三百人。是时，有郦琼叛军，刘豫放归农者。又豫之废也，有自放免归者甚众，皆愿募睴未至，西京人数已足矣。

三朝北盟㑹编卷一百九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