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卷十七·多方第二十

成王归自奄,伐奄归。在宗周,诰庶邦,诰以祸福。作《多方》。

多方众方天下诸侯。

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周公归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鲁征淮夷,作《费誓》。王亲征奄,灭其国,五月还至镐京。○费音秘。

[疏] 「成王」至「多方」

○正义曰:成王归自伐奄,在于宗周镐京,诸侯以王征还,皆来朝集,周公称王命,以祸福咸告天下诸侯国。史叙其事,作《多方》。

[疏] 传「众方天下诸侯」

○正义曰:自武王伐纣,及成王即政,新封建者甚少。天下诸侯多是殷之旧国,其心未服周家,由是奄君重叛。今因灭奄新归,故告天下诸侯以兴亡之戒,欲令其无二心也。语虽普告天下,意在殷之旧国。篇末亦告殷之吐司,独言「诸侯」者,举其尊者,以其篇王告殷之诸侯故也。

[疏] 传「周公」至「镐京」

○正义曰:以《洛诰》言归政之事,《吐司》之篇次之,《吐司》是归政明年之事,故知此篇亦归政明年之事。事犹不明,故取《费誓》为证。以《成以政》之序言「成王东伐淮夷」,《费誓》之篇言「淮夷、徐戎并兴」,俱言「淮夷」,明是一事,故言「鲁征淮夷,作《费誓》,王亲征奄,灭其国」,以明二者为一时之事也。上序言「成王伐淮夷」,而此传言「鲁征淮夷」者,当时淮夷徐戎并起为乱,鲁与二国相近,发意欲并征二国,故以二国誓众,但成王恐鲁不能独平二国,故复亲往征之,所以《成王政》之序与《费誓》之经并言「淮夷」,为此故也。传言「五月还至镐京」,明此「宗周」即镐京也。《礼记·祭统》卫孔悝之鼎铭云「即宫于宗周」,彼「宗周」谓洛邑也。是洛邑亦名宗周,知此是镐京者,成王以周公归政之时,暂至洛邑,还归处西都,镐京是王常居,知「至于宗周」,至镐京也。且此与《周官》同时事也,《周官》序云「还归在丰」,经云「归于宗周」,丰、镐相近,即此「宗周」是镐京也。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尔四国多方。周公以王命顺大道,告四方。称周公,以别王自告。○别,彼列反。惟尔殷侯尹民,我惟大降尔命,尔罔不知。殷之诸侯王民者,我大降汝命,谓诛纣也。言天下无不知纣暴虐以取亡。

[疏] 「周公」至「不知」

○正义曰:周公以成王之意告众方之诸侯曰:「我王顺大道以告汝四方之国多方诸侯,惟尔殷之诸侯正民者,我武王大下汝天下民命,诛杀虐纣。汝诸侯天下之民,无有不知纣以暴虐取亡。」欲令其思念之。

[疏] 传「周公」至「自告」

○正义曰:成王新始即政,周公留而辅之。周公以王命告令诸侯,所告实非王言,故加「周公曰」于「王若曰」之上,以明周公宣成王之意也。「猷」,道也,周公以王命顺大道告四方也。既言「四国」,又言「多方」,见四方国多也。不直言「王曰」,称「周公」,以别王自告也。王肃云:「周公摄政,称成王命以告。及还政,称『王曰』嫌自成王辞,故加『周公』以明之。」然《吐司》之篇「王若曰」之上不加「周公曰」者,以彼上句云「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知是周公故也。

[疏] 传「殷之」至「取亡」

○正义曰:诸侯为民之主,民所取正,故谓之「正民」。民以君为命,死生在君,天下之命,在于一人纣,言我大黜下汝之民命,正谓武王诛纣也。言天下无不知纣以暴虐取亡,欲使思念之,令其心弃殷而慕周也。

洪惟图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惟帝降格于夏。大惟为王谋天之命,不长敬念于祭祀。谓夏桀。惟天下至戒于夏以谴告之。谓灾异。○谴,弃浅反。有夏诞厥逸,不肯戚言于民,有夏桀不畏天戒而大其逸豫,不肯忧言于民。无忧民之言。乃大淫昏,不克终日劝于帝之迪,言桀乃大为过昏之行,不能终日劝于天之道。○迪,徒历反,马本作攸,云:「所也。」行,下孟反。乃尔攸闻。言桀之恶乃汝所闻。

[疏] 「洪惟」至「攸闻」

○正义曰:以诸侯心未服周,故举夏殷为戒。此章皆说桀亡汤兴之事,言夏桀大惟居天子之位,谋上天之命,而不能长敬念于祭祀,惟天下至戒于夏桀。谓下灾异谴告之,冀其见灾而惧,改修政德。而有夏桀不畏天命,乃大其逸豫,不肯忧言于民,惟乃自乐其身,无忧民之言。夏桀乃复大为淫昏之行,不能终竟一日勉于天之道。言不能一日行天道也。桀之此恶,乃是汝之所闻。言不虚也。

[疏] 传「大惟」至「灾异」

○正义曰:上天之命,去恶与善,凡为民主,皆当谋之。恐天舍己而去,常须敬念祭祀。天所谴告,谓下灾异。天不言,故下灾异以谴告,责人主,冀自修政也。

厥图帝之命,不克开于民之丽。桀其谋天之命,不能开于民所施政教。丽,施也。言昏昧。○丽,力驰反。乃大降罚,崇乱有夏,因甲于内乱。桀乃大下罚于民,重乱有夏。言残虐。外不忧民,内不勤德,因甲于二乱之内。言昏甚。○重,直用反,又直龙反。不克灵承于旅,罔丕惟进之恭,洪舒于民。言桀不能善奉于人众,无大惟进恭德,而大舒惰于治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钦劓割夏邑。桀洪舒于民,故亦惟有夏之民贪叨忿懫而逆命,于是桀民尊敬其能劓割夏邑者。谓残贼臣。○懫,敕二反。劓,鱼器反。

[疏] 「厥图」至「夏邑」

○正义曰:又言桀恶。桀其谋天之命,不能开发于民之所施政教。正谓不能开发善政,以施于民。桀乃大下罪罚于民,重乱有夏之国。外不忧民,内不勤德,因复甲于二者之内,为乱之行。桀不能以善道奉承于众民,无大惟进之恭德,而大舒惰于民。言桀不能进行恭德,而舒惰于治民。桀既舒惰于民,故亦惟有夏之民贪饕忿懫而违逆桀命,于是桀日日尊敬残贼之臣能劓割夏邑者,任用之,使威服下民也。

[疏] 传「桀乃」至「昏甚」

○正义曰:《释诂》云:「崇,重也。」桀既为恶政,无以悛改,乃复大下罪罚于民,重乱有夏之国。言其残虐大也。「夹」声近「甲」,古人「甲」与「夹」通用。夹于二事之内,而为乱行,故传以二事充之。外不忧民,内不勤德,桀身夹于二乱之内,言其昏暗甚也。郑、王皆以「甲」为狎,王云:「狎习灾异于内外为祸乱。」郑云:「习为鸟兽之行于内为淫乱。」与孔异也。

[疏] 传「言桀」至「治民」

○正义曰:民当奉王,而责桀不能善奉于民众者,君之奉民,谓设美政于民也。以善奉民,当敬以循之,不敢懈惰。桀乃无大惟进于恭德,而大舒缓懈惰于治民,令民益困,而政益乱也。

[疏] 传「桀洪」至「贼臣」

○正义曰:《礼记》云:「言悖而出,亦悖而入。」桀既不忧于民,故民亦违逆桀命,为贪饕忿懫之行。文十八年《左传》云:「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天下之民谓之饕餮。」说者皆言贪财为饕,贪食为餮。「饕」即「叨」也,叨餮谓贪财贪食也。「忿懫」言忿怒违理也。民既如此,桀无如之何,惟日日尊敬其能劓割夏邑者,谓性能残贼者,任用之。

天惟时求民主,乃大降显休命于成汤,天惟是桀恶,故更求民主以代之,大下明美之命于成汤,使王天下。刑殄有夏,惟天不畀纯。命汤刑绝有夏,惟天不与桀,亦已大。○畀,必二反。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天所以不与桀,以其乃惟用汝多方之义民为臣,而不能长久多享国故。惟夏之恭吐司,大不克明保享于民,惟桀之所谓恭人众士,大不能明安享于民。言乱主所任,任同己者。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为,大不克开。桀之众士,乃相与惟暴虐于民,至于百端所为。言虐非一。大不能开民以善。言与桀合志。

[疏] 「天惟」至「克开」

○正义曰:天惟桀恶之故,更求民主以代。天乃大下明美之命于成汤,使之代桀王天下。乃命汤施刑罚绝有夏,惟天不与夏桀,亦已大矣。天所不与之者,乃惟此桀用汝多方之义民为臣,而不能长久于多享国故也。义民实贤人也,夏桀不用。惟夏桀之所谓恭人众士者,大不能用明道安存享于众民,乃相与惟行暴虐于民,至于百端所为。言虐无所不作。大不能开民以善,其臣与桀同恶,夏家所以灭亡也。

[疏] 传「惟桀」至「己者」

○正义曰:惟桀之所谓恭人众士,实非恭人。乱主所好,好用同己者,以其同己,谓之为恭人,实非善人,故不能明享于民。杜预训「享」为受,受国者谓受而有之。此言不能安享于民,谓不能安存享受于民众也。

乃惟成汤,克以尔多方,简代夏作民主。乃惟成汤,能用汝众方之贤,大代夏政,为天下民主。慎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汤慎其施政于民,民乃劝善。其人虽刑,亦用劝善。言政刑清。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慎罚,亦克用劝。言自汤至于帝乙,皆能成其王道,长慎辅相,无不明有德,慎去刑罚,亦能用劝善。○相,息亮反。去,羌吕反。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劝。开释无辜,亦克用劝。帝乙已上,要察囚情,绝戮众罪,亦能用劝善。开放无罪之人,必无枉纵,亦能用劝善。○要,一遥反,又一妙反,注同。殄,亭遍反。上,时掌反。今至于尔辟,弗克以尔多方,享天之命。今至于汝君,谓纣,不能用汝众方,享天之命,故诛灭之。○辟,必亦反。

[疏] 「乃惟」至「之命」

○正义曰:桀残虐于民,乃惟成汤,能用汝众方之贤人,大代夏桀,作天下民主。慎其所施政教于民,民乃劝勉为善。其民虽被刑杀,亦用劝勉为善。非徒汤圣,后世亦贤。自汤至于帝乙,皆能成其王道,无不显用有德,畏慎刑罚,亦能用劝勉为善。要察囚情,绝戮众罪,亦能用劝勉为善。开放无罪,亦能用劝勉为善。今至于汝君纣,反先王之道,不能用汝多方之民,享有上天之命,由此故被诛灭。汝等宜当知之,不当更令如殷也。

[疏] 传「乃惟」至「民主」

○正义曰:「大代夏」者,言天位之重,汤能代之,谓之「大代夏」也。王肃云:「以大道代夏为民主。」

[疏] 传「汤慎」至「刑清」

○正义曰:「慎厥丽」者,总谓施政教尔。但下句言「刑用劝」,劝用刑则厥丽之言有赏,赏谓赏用劝也。但所施政教,其事既多,非徒刑赏而已。举事得中,民皆劝也。政无失,刑无滥,民以是劝善。言政刑清。

[疏] 传「帝乙」至「劝善」

○正义曰:将欲断罪,必受其要辞,察其虚实,故言「要囚」也。「殄戮多罪」,罪者不滥。开释无罪者,不枉杀人,不纵有罪,亦是政刑清,故能用劝善也。

「呜呼!王若曰,诰告尔多方,非天庸释有夏,叹而顺其事以告汝众方,非天用释弃桀,桀纵恶自弃,故诛放。非天庸释有殷,乃惟尔辟,以尔多方,大淫图天之命,屑有辞。非天用弃有殷,乃惟汝君纣,用汝众方大为过恶者,共谋天之命,恶事尽有辞说,布在天下,故见诛灭也。

[疏] 「呜呼」至「有辞」

○正义曰:周公先自叹,而复称王命云:「王顺其事而言曰,以言告人谓之诰,我告汝众方诸侯,非天用废有夏,夏桀纵恶自弃也。非天用废有殷,殷纣纵恶自弃也。」又指说纣恶:「乃惟汝君殷纣,用汝众方之民大为过恶者,共此恶人,谋天之命。其恶事尽有辞说,布在天下,以此故见诛灭。」

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更说桀也。言桀谋其政,不成于享,故天下是丧亡以祸之,使天下有国圣人代之。言有国,明皇天无亲,佑有德。○间,间厕之间。

[疏] 「乃惟」至「间之」

○正义曰:更说桀亡之由,乃惟有夏桀谋其政,不能成于享国,所谋皆是恶事,故天下是丧亡以祸之,使有国圣人来代之。言皇天无亲,惟佑有德,故以圣君代暗主也。汤是夏之诸侯,故云「有国」。

乃惟尔商后王,逸厥逸,后王纣逸豫其过逸。言纵恣无度。图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时丧。纣谋其政,不絜进于善,故天惟下是丧亡。谓诛灭。○蠲,吉玄反,马云:「明也。」一音圭。烝,绝句,之承反,马云:「升也。」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惟圣人无念于善,则为狂人。惟狂人能念于善,则为圣人。言桀纣非实狂愚,以不念善,故灭亡。天惟五年,须暇之子孙,诞作民主,罔可念听。天以汤故,五年须暇汤之子孙,冀其改悔。而纣大为民主,肆行无道,事无可念,言无可听。武王服丧三年,还师二年。

[疏] 「乃惟」至「念听」

○正义曰:更说纣亡之由。乃惟汝商之后王纣,逸豫其过,纵恣无度。纣谋其为政,不能絜进于善,惟行恶事,天惟下是丧亡以祸之。惟圣人无念于善,则为狂人。惟狂人能念于善,则为圣人。纣虽狂愚,冀其念善也。计纣为恶,早应诛灭,天惟以成汤之故,故积五年须待闲暇汤之子孙。诞缓多年,冀其改悔。而纣大为民主,肆行无道,事无可念,言无可听,由是天始改意,故诛灭之。

[疏] 传「惟圣」至「灭亡」

○正义曰:「圣」者上智之名,「狂」者下愚之称。孔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是圣必不可为狂,狂必不能为圣,此事决矣。而此言「惟圣人无念于善,则为狂人。惟狂人能念于善,则为圣人」者,方言天须暇于纣,冀其改悔,说有此理尔,不言此事是实也。谓之为圣,宁肯无念于善?已名为狂,岂能念善?中人念与不念,其实少有所移,欲见念善有益,故举狂圣极善恶者言之。

[疏] 传「天以」至「二年」

○正义曰:汤是创业圣王,理当祚胤长远。计纣未死五年之前,已合丧灭,但纣是汤之子孙,天以汤圣人之故,故五年须待闲暇汤之子孙,冀其改悔,能念善道。而纣大为民主,肆行无道。所为皆恶事,无可念者;言皆恶言,无可听者;由是天始灭之。五年者,以武王讨纣,初立即应伐之,故从武王初立之年,数至伐纣为五年。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其年武王嗣立。服丧三年,未得征伐。十一年服阕,乃观兵于孟津,十三年方始杀纣。从九年至十三年,是五年也。然服丧三年,还师二年,乃事理宜然,而云以汤故须暇之者,以殷纣恶盈,久合诛灭,逢文王崩,未暇行师,兼之示弱,凡经五载,圣人因言之以为法教尔。其实非天不知纣狂,望其后改悔,亦非曲念汤德,延此岁年也。

天惟求尔多方,大动以威,开厥顾天。天惟求汝众方之贤者,大动纣以威,开其能顾天可以代者。惟尔多方,罔堪顾之。惟我周王,灵承于旅。惟汝众方之中,无堪顾天之道者。惟我周王,善奉于众。言以仁政得人心。克堪用德,惟典神天。言周文武能堪用德,惟可以主神天之祀,任天王。○任音壬。天惟式教我用休,简畀殷命,尹尔多方。天以我用德之故,惟用教我用美道代殷,天与我殷之王命,以正汝众方之诸侯。

[疏] 「天惟」至「多方」

○正义曰:天以纣恶之故,将选人代之。惟求贤人于汝众方,大动纣以威。谓诛去纣也。开其有德能顾天之者,欲以伐纣,惟汝众方之君,悉皆无德,无堪使天顾之。惟我周王善奉于众,能以仁政得人心,文武能堪用德,惟可以主神天之祀,任作天子也。天惟以我用德之故,故教我使用美道,大与我殷王之命,命我代殷为王,正汝众方诸侯。言天授我以此世也。

[疏] 传「天惟」至「代者」

○正义曰:「天惟求汝众方之贤」,言欲选贤以为天子也。「大动纣以威」,谓诛杀纣也。天意复开其能顾天可以代者,欲使代之。「顾」谓回视,有圣德者,天回视之。《诗》所谓「乃眷西顾,此惟与宅」,与彼「顾」同,言天顾文王而与之居,即此意也。但谓天顾人,人亦顾天,此云「开厥顾天」,谓人顾天也。下云「罔堪顾之」,谓天顾人也。言多方人皆无德,不堪使天顾之。传以顾事通于彼,故皆以天言之。

[疏] 传「天以」至「诸侯」

○正义曰:周以能行美道,乃得天顾,复言天用教我美道者,人之美恶,何事非天?由为美道,为天所顾,以美归功于天,言教我用美道,故得当天意也。

今我曷敢多诰,我惟大降尔四国民命。今我何敢多诰汝而已,我惟大下汝四国民命。谓诛管、蔡、商、奄之君。尔曷不忱裕之于尔多方?汝何不以诚信行宽裕之道于汝众方?欲其戒四国,崇和协。尔曷不夹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夹,近也。汝何不近大见治于我周王,以享天之命,而为不安乎?○夹音协,注同。今尔尚宅尔宅,畋尔田,尔曷不惠王熙天之命?今汝殷之诸侯皆尚得居汝常居,臣民皆尚得畋汝故田,汝何不顺从王政,广天之命,而自怀疑乎?尔乃迪屡不静,尔心未爱。汝所蹈行,数为不安,汝心未爱我周故。○数,色各反。尔乃不大宅天命,尔乃屑播天命,汝乃不大居安天命,是汝乃尽播弃天命。尔乃自作不典图忱于正。汝未爱我周,播弃天命,是汝乃自为不常谋信于正道。我惟时其教告之,我惟时其战要囚之,我惟汝如是不谋信于正道,故其教告之,谓讯以文诰;其战要囚之,谓讨其倡乱,执其朋党。○要,一遥反。讯音信。倡音唱。至于再,至于三。再,谓三监淮夷叛时。三,谓成王即政又叛。言迪屡不静之事。乃有不用我降尔命,我乃其大罚殛之。我教告战要囚汝已至再三,汝其不用我命,我乃大下诛汝君,乃其大罚诛之。○殛,纪力反,本又作极。非我有周秉德不康宁,乃惟尔自速辜。」非我有周执德不安宁,自诛汝,乃惟汝自召罪以取诛。

[疏] 「今我」至「速辜」

○正义曰:今我何敢多以言诰告于汝众而已,我惟大下黜汝管、蔡、商、奄四国之君也。「民命」,谓民以君为命,谓诛杀四国之君也。我已杀汝四国君矣,汝何不以诚信之心,行宽裕之道于汝众方诸侯?欲令惩创四国,务崇和协。言汝众方诸侯何不崇和协,相亲近,大显见治道于我周王,以享爱上天之命,而执心不安乎?今尔殷之诸侯尚得居汝常居,臣民尚得畋汝故田,其安乐如此,汝何得不顺从王政,以广上天之命,而自怀疑乎?汝乃复所蹈行者,数为不安,时或叛逆,是汝心未爱我周家故也。汝乃不大居安天命,是汝乃欲尽播弃天命。汝不爱我周家,播弃天命,是汝乃自为此不常谋信于正道。言其心不常谋正道,故为背违之心。我惟汝如是不谋信于正道之故,其以言辞教告之。我惟汝如是不诚信于正道之故,其用战伐要察囚系之。由汝数为不信,故我教告汝,战伐要囚汝,至于再,至于三。我教告汝,战伐要囚汝,已至再三,如今而后乃复有不用我命者,我乃其大罚诛之。言我更将杀汝也。非我有周执德不安,数设诛罚,乃惟汝自召罪也。此章反覆殷勤者,恐其更有叛逆,故丁宁戒之。

[疏] 传「今我」至「之君」

○正义曰:今我何敢多为言诰而已,实杀其君,非徒口告。管、蔡、商、奄,皆为叛逆受诛,故今因奄重叛而追说前事,言下四国民命。王肃以「四国」为四方之国,言「从今以后,四方之国苟有此罪,则必诛之」。谓戒其将来之事,与孔不同。

[疏] 传「夹近」至「安乎」

○正义曰:夹其旁,旁是近义,故为近也。诸国疏远周室,不肯以治为功,故责之。顾氏云:「汝众方诸侯,何不常和协,相亲近,大显见治道于我周王,以享上天之命?而今何以不自安乎?」

[疏] 传「今汝」至「疑乎」

○正义曰:主迁于上,臣易于下,计汝诸侯之国,应随殷降黜。今汝殷之诸侯皆尚得居汝常居,臣民畋汝故田。田宅不易,安乐如此,汝何不顺从我周王之政,以广上天之命,使天多佑?汝何故畏我周家,自怀疑乎?诸侯有国,故云「居汝常居」。臣民重田,故云「畋汝故田」。治田谓之「畋」,犹捕鱼谓之「渔」,今人以营田求食谓之「畋食」,即此「畋亦田」之义也。

[疏] 传「汝未」至「正道」

○正义曰:事君无二臣之道,为人臣者,常宜信之。汝未爱我周家,播弃天命,汝数为叛逆,是汝乃自为此不常谋信于正道。

[疏] 传「我惟」至「朋党」

○正义曰:「教告」与「战要囚」连文,则告以文辞,是将战之时,「教告」谓伐纣之事。昭十三年说战法云:「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是将战之时,于法当有文辞告前敌也。我惟汝如是不谋信于正道,故其教告之,谓讯以文辞。「讯」,告也,告以文辞,数其罪也。其「战要囚之」,谓战败其师,执取其人,受其要辞而囚之。谓讨其倡乱之人,囚执其朋党也。此虽总言战事,但下有至于再三,明此指伐纣也。

[疏] 传「再谓」至「之事」

○正义曰:以伐纣为一,故「再」谓摄政之初,三监与淮夷叛时也,「三」谓成王即政又叛也,言上「迪屡不静」之事。

王曰:「呜呼!猷告尔有方吐司暨殷吐司,王叹而以道告汝众方与殷吐司。今尔奔走臣我监五祀,监谓成周之监,此指谓所迁顽民殷众士。今汝奔走来徙臣我我监,五年无过,则得还本土。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尔罔不克臬。于惟有相长事小大众正官之人,汝无不能用法。欲其皆用法。○臬,鱼列反,马作臬刂。长,丁丈反。自作不和,尔惟和哉!尔室不睦,尔惟和哉!尔邑克明,尔惟克勤乃事。小大多正自为不和,汝有方吐司,当和之哉!汝亲近室家不睦,汝亦当和之哉!汝邑中能明,是汝惟能勤汝职事。尔尚不忌于凶德,亦则以穆穆在乃位,汝庶几不自忌,入于凶德,亦则用敬敬常在汝位。克阅于乃邑谋介,尔乃自时洛邑,尚永力畋尔田。汝能使我阅具于汝邑,而以汝所谋为大,则汝乃用是洛邑,庶几长力畋汝田矣。言虽迁徙,而以修善,得反邑里。○阅音悦。天惟畀矜尔,我有周惟其大介赉尔。汝能修善,天惟与汝怜汝,我有周惟其大夫赐汝。言受多福之胙。迪简在王庭,尚尔事,有服在大僚。」非但受怜赐,又乃蹈大道在王庭,庶几修汝事,有所服行在大官。

[疏] 「王曰呜呼猷」至「大僚」

○正义曰:王言而叹曰:「呜呼!我以道告汝在此所有四方之吐司。」谓四方之诸侯及与殷之众士,谓顽民迁成周者。因告四方诸侯,遂告成周之人,遍使诸侯知之。此章皆告成周之人辞也。「今汝成周之人,奔走勤事,臣我周之监成周者,五年无罪过,则听汝还本土。于惟有相长事,谓小大众正官之人,汝无有不能用法。」欲其皆用法也。「小大众正官之人自为不和,汝众官等自当和之哉!汝等亲近室家不相和亲,汝亦当和之哉!汝邑内之内若能明于和睦之道,汝惟能勤于汝之职事」。言是其教之使然。「汝能庶几不自相怨忌,入于凶德,若能不入于凶德,亦则用敬敬之道,常在汝之职位,不黜退也。汝若能善相教诲,使我简阅于汝邑,善汝之事,以汝所谋为大,则汝乃用是洛邑,庶几得反本土,长得勤畋汝故田。汝能修善,天惟与汝怜汝,我有周惟其大大赏赐汝。汝非但受赏而已,其有蹈大道者,得在王庭被任用。庶几汝事有所服行,在于大官」。恐其心未服,故丁宁劝诱之。

[疏] 传「王叹」至「吐司」

○正义曰:言「有方吐司与殷吐司」,则此二者非一人也。「有方吐司」当谓于时所有四方之诸侯也。「与殷吐司」当谓迁于成周顽民之众士也。下云以「臣我监」者,谓成周之监,明此殷吐司也。

[疏] 传「监谓」至「本土」

○正义曰:下云「自时洛邑」,此所戒成周之人,故知「监谓成周之监,此指谓所迁顽民殷家众士」也。五年再闰,天道有成,故期以五年无过,则得还本土。以民性重迁,设期以诱之。

[疏] 传「于惟」至「用法」

○正义曰:「胥」,相也。「伯」,长也。颜氏以「相长事」即「小大众正官之人」也。

[疏] 传「汝庶」至「汝位」

○正义曰:和顺为善德,怨恶为凶德。「忌」谓自怨忌,上言「自作不和」,是怨忌也。《释训》云:「穆穆,敬也。」此戒小大正官之人,故云「敬敬常在汝位」。

[疏] 传「汝能」至「邑里」

○正义曰:「阅」谓简阅其事,观其具足以否,故言「阅具于汝邑」。「介」,大也。以汝所谋为大,善其治理,听还本国也。是由在洛邑修善,得反其邑里。王肃云:「其无成,虽五年亦不得反也。」

王曰:「呜呼!吐司,尔不劝忱我命,尔亦则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王叹而言曰:「众士,汝不能劝信我命,汝亦则惟不能享天祚矣,凡民亦惟曰不享于汝祚矣。」尔乃惟逸惟颇,大远王命,则惟尔多方探天之威,我则致天之罚,离逖尔土。」若尔乃为逸豫颇僻,大弃王命,则惟汝众方取天之威,我则致行天罚,离逖汝土,将远徙之。○颇,破多反。探,吐南反。辟,四亦反。

[疏] 「王曰呜呼」至「尔土」

○正义曰:王言而叹曰:「呜呼!成周之众士,汝若不能劝勉信用我之教命,汝则惟不能多受天福祚矣,凡民惟曰不享于汝祚矣。汝乃惟为逸豫,惟为颇僻,大远弃王命,则惟汝众方自取天之威刑,我则致天之罚于汝身,将远徙之,使离远汝之本土。」

[疏] 传「王叹」至「祚矣」

○正义曰:「劝信我命」,劝勉而信顺之。「凡民亦惟曰不享于汝祚矣」,言民亦不原汝之子孙长久矣。

[疏] 传「若尔」至「徙之」

○正义曰:成周一邑之士,不得谓之多方,此盖意在成周迁者,兼告四方诸国使知。亦如《康诰》王告康叔,并使诸侯知之。离远汝土,更远徙之。郑云:「分离夺汝土也。」与孔异也。

王曰:「我不惟多诰,我惟祗告尔命。」我不惟多诰汝而已,我惟敬告汝吉凶之命。又曰:「时惟尔初,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又诰汝:「是惟汝初不能敬于和道,故诛汝。汝无我怨。」解所以再三加诛之意。

[疏] 「王曰我」至「我怨」

○正义曰:王曰:「我今告戒汝者,不惟多为言诰汝而已,惟敬告汝吉凶之命。从我则吉,违我则凶,汝命吉凶在此言也。」王又谓:「汝所以再三被诛者,是惟汝初不能敬于和道,故致此尔。汝自取之,则无于我有怨。」

[疏] 传「又诰」至「之意」

○正义曰:「又诰」者,更言王意,又谓汝曰也。以上王诰已终,又起别端,故更称王又复言曰。以序云成王在丰诰庶邦,则此篇是王亲诰之辞,又称「王曰」者是也。其有周公称王告者,则上云「周公曰:王若曰」是也,又曰「呜呼!王若曰」是也。顾氏云:「又曰者,是王又复言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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