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四川通志卷四十四

艺文

序

晋常璩《华阳国志》序述》：巴蜀，厥初开国，载在书籍，或因文纬，或见史记，乆逺隠没，实多疏略，及周之世，侯伯擅威，虽无牧野之师，有同盟要之㑹，而秦资其富，用兼天下，汉祖阶之，奄有四海，梁益及晋，分益为宁，司马相如、严君平、扬子云、阳成子铉、郑伯、邑尹、彭城谯常侍、任给事等，各集传记，以作本纪，略举其隅。其次圣称贤仁，人志士言，为世范，行为表则者，名挂史録，而陈君承祚，别为耆旧，始汉及魏，焕乎可观，然三州土地，不复悉载，《地理志》颇言山水歴代转久，郡县分建，地名改易于以居，然辬物知方，犹未详备，于时汉晋方隆，官司星列，提封图簿，岁集司空，故人君学士荫髙堂，翳帷幕，足综物土，不必侍本纪矣。曩遭厄运，函夏滔湮，李氏据蜀，兵连战结，三州倾坠，生民殱尽，府庭化为狐狸之窟，城郭蔚为熊罴之宿宅，游雉鹿田栖虎豹，平原鲜麦黍之苗，千里蔑鸡拘之响，丘城芜邑，莫有名者。嗟乎！三州近为荒裔，桑梓之域，旷为长野，反侧惟之，心若焚灼，惧益遐弃，城陴靡闻，乃考诸旧纪，先宿所传并南裔志》，验以汉书，取其近是，及自所闻，以著斯篇，又略言公孙述蜀书咸熙以来丧乱之事，约取耆旧士女，英彦又肇自开辟，终乎永和三年，凡十篇，号曰华阳国记。夫书契有五善、达道、义章、法戒，通古今，表功勲而后旌贤能，恨璩才短，少无逺及，不早援翰执素，广访博咨，流离困瘵，方资腐帛于颠墙之下，求馀光于灰尘之中，茧灭者多，故有所阙，犹愈于遗忘焉。《蜀纪》言三皇乘祗车出谷口，秦虙曰：今之斜谷也。及武王伐纣，蜀亦从行。史记周贞王之十六年，秦厉公城南郑，此谷道之通久矣，而说者以为蜀王因石牛始通，不然也。本纪既以炳明，而世俗间横，有为蜀传者，言蜀王蚕丛之闲，周回三千岁，又云荆人鳖灵死，尸化西土，后为蜀帝、周苌𢎞之血，变成碧珠，杜宇之魄，化为子鹃。又言蜀椎髻左袵，未知书，文翁始知书学。按《蜀纪，帝君房心决事参伐，参伐则蜀分野言，蜀在帝议政之方，帝不议政，则王气流于西，故周失纪纲，而蜀先主七国皆王，蜀又称帝，此则蚕丛自王，杜宇自帝，皆周之叔，世安得三千岁？且太素资始，有生必死，死终物也。自古以来，未闻死者能更生当世，或遇有之，则为怪异，子所不言，况能为帝王乎？碧珠出不一处，地之相距动数千里，一人之血，岂能致此鹃鸟？今云是巂，或曰巂周四海有之，何必在蜀？昔唐帝万国时，雍虞舜光宅八表，大禹功济九州，后稷封殖天下，井田之制，庠序之教，由来逺矣。孔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则彭祖本生蜀为殷太史夫人为国史，作为圣，则仙自上世，见称在昔。及周之末，服事于秦，首为郡县，虽滨戎夷，亦有冠冕，故蜀记日，大人之乡，方大之国也。至于汉兴，反当荒服而无书学乎？汉书日郡国之有文学，因文翁始若然。翁以前，齐鲁当无文学哉？汉末时，汉中祝元灵性滑稽，用州牧刘焉，谈调之末，与蜀士燕狎，相与著翰墨，当时以为极欢，后人有以为惑，恐此之类，必起于元灵之由也。惟智者辨其不然幸也，综其理数，或以为西土险固，衿带易守，世乱先违道治，后服若吴楚，然故逋逃必萃，奸雄窥觎，盖帝王者统天理物，必居土中，徳膺命运非可资，能恃险以干常乱，纪虽饕窃名号，终于絶宗殄祀。何者？天命不可以诈诡而邀神器，不可以侥幸而取也。是以四岳三涂，阳城太室，九州之险而不一，姓冀之北土，焉之所产，古无兴国，夫恃险凭危，不阶歴数，自能传国垂世，所未有也，故公孙刘氏以败于前，而诸李踵之，覆亡于后，天人之际，存亡之术，可以为永鉴也。干运犯歴，破家丧国，可以为京观也。今齐之国志，贯之一揆，同见不臣，所以防狂狡，杜奸萌，以崇春秋贬絶之道也，而显贤能，著治乱，亦以为奬劝也。其序曰：先王经略万国，剖分厥甸，巴梁式象，县辰九俊，述职赋政，以均佐周毙。纣相汉，亡秦实繁，其民世载其俊述巴志，第一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实司群望，表我华阳，炎刘是应，洪祚攸长，述汉中志。第二 井络启耀，文昌契符，茫茫禹绩，画为九州，功冒普天，率土以休，光灵遐照，庆祚爽流，邦家济济，世徳球球，述蜀志。第三。 蠢尔南域，在彼要荒，汉武徳振，蛮貊是攘，开州列郡，幽裔来王，柔逺能迩，实须才良，甄徳表失，以明纪纲，述南中志。第四灵亦徳中㣲，巨猾干篡，白夷乘衅，致民涂炭。爰迄 ，献皇极不建，牧后失图，英雄迭进，覆车齐轨，䝉此艰难，述公孙述刘二牧志第五 ，政去王室，权流二桀，𤓰分天壤，宰割民物，舍彼信顺，任此智计。大道既隠，诡诈竞设，并以豪特，力孚当世，居正虑明，名号絶替，身兼万乘，籍同列国，述刘先主，志第六二，乾坤军始，树君立王，天工人代，万邦是望。明不 ，日地不二皇，茍非其器，穷髙必亢，曚蒙二主，弗虑弗臧，负乘致冦，世业以丧。述刘后主，志第匕 。 阳升一九，品物始亨，帝紘失振，任非其良。赵倡祸阶，乱是用长，罗州播荡，朱旌莫亢，皮张不造，戎丑攸行，哀哀元黎，顾瞻靡望，述大同志。第八纂素精南飘，天维弛纲，薨薨特流，肆其豺狼荡，雄 承，殱我益梁，牧守颠摧，黔首辛尝，三州毁旷，攸然以荒络结王纲，民亦流亡。述李特雄，期寿势志。第九 华狱，降精江汉吐灵济，济多士命，世克生徳，为世隽干，为时贞略，举士女，表诸贤，明世齐其美，不陨其名，述先贤士，女总赞，论第十俊。皇皇大晋，下土是覆，化澹教洽，诞兹彦茂，峨峨 ，乂亹亹英秀，如岳之崇，如兰之臭，经徳秉哲，绰然有裕，述后贤第，十一成傅，考行故，总厥旧闻，班序州部，区别山川。宪章 败，旌昭仁贤，抑绌虚妄，纠正谬言，显善惩恶，以杜未然。述序志第十二获撰曰：驷牡，騤騤万马，龙飞陶然斯犹阜会京畿麟西狩，鹿从东䴢，郇伯劳之，旬不接辰。赏兹珍嘉，甘心庶几，巾为令徳，一行可师，瑰玮散傥贵，韬光辉，据冲体正平，揖宣尼，导以礼乐教，洽化齐木，讷刚孔，毅有威有懐，锵锵宫县，磬管谐谐，金奏石，拊降福，皆总括道检，总览幽㣲，选贤与能，人逺乎哉？

唐王勃入蜀，纪行诗序。总章二年五月癸帽，余自长安观景物于蜀，遂出褒斜之隘道，抵岷峨之絶径，超悬溪，歴翠阜，迨弥月而臻焉。若乃采江山之峻势，观天地之竒作，丹壑争流，青峰杂起，陵涛鼔怒以伏住，天壁嵯峨而横立，亦宇宙之絶观者也，虽庄周诧吕梁之险，韩侯怯孟门之峻，曽何足云？盖登培塿者起衡霍之心，游沟浍者发江湖之思，况乎穷览胜事，足践灵区，烟霞为朝夕之资，风月得林泉之助，嗟乎！山川之感召多矣！余能无情哉？爰戒文律，用宣行唱，编为三十首，投诸好事焉。

卢照邻宴梓州南亭》诗序梓州地池亭者，长史张公聴讼之别所也，徒观其岩嶂重复，川流灌注，云窗绮闾，负绣堞之逶迤，涧户山楼，带金隍之缭绕，信巴蜀之竒制也。时鳯扆多闲，上得和平之政，鯷瀛有截，下无交争之人，以公寄切上僚，故久无州将，连四千石之重任，总十万井之雄，班职逾剧而道弥髙，位逾崇而徳弥广，市狱无事，时狎鸟于城隅，邦国不空，且观鱼于濠上，宾阶月上，横聮蜷之桂枝，野院风归，动葳甤之萱草，则有明珠爱客，置芳酒于十旬，羽服神交，契仙游于五日，圆潭写镜，光浮落日之津，杂树开惟彩缀，飞烟之路藤萝，杳万挂疏，阴以送秋，凫雁参差，结流音而将夕，百年之欢，不再千里之贺，何常下客恓惶，暂停归辔，髙人赏玩，岂辍斯文，咸请赋诗，以纪胜集。

七日绵州泛舟诗序。诸公迹寓市朝，心游江海，访竒交于千里，惜良辰于寸阴，尝恐辜负琴书，荒凉山水，于是脱屣人事，呜棹川隅，言追挂犊之才，用卜牵牛之赏，边生经笥，送炎气以濯缨，郝氏书囊，临秋光而曝背，似遇缑山之客，还疑星汉之游，愿驻景于髙天，想乘霓于缩地，繁丝乱响，凉酎时斟，戏翔羽于平沙，钓潜鲲于曲浦，乘流则逝，不觉忘归，咸可赋诗，探韵成作。李阳冰李翰林诗序》李白，字太白，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皓九世孙，蝉聮圭组，世为显著，中叶非罪，谪居条支，易姓与名，然自穷始，蝉至舜五，世为庶累，世不大曜，殊可叹焉。神龙之逃归于蜀，复指李树而生伯阳，惊姜之夕，长庚入梦，故生而名白，以太白字之，世称太白之精得之矣，不读非圣之书，耻为郑卫之作，故其言多似天仙之辞，所为著述，言多讽兴，自三代以来，风骚之后，驰驱屈宋，鞭挞扬马，千载独步，唯公一人，故王公趋风，列兵结轨，群贤翕习如乌归鳯卢黄门，云陈拾遗横制颓波，天下质文，翕然一变，至今朝诗体，尚有梁陈宫掖之风，至公大变扫地，幷尽今古文集，遏而不行，唯公文章横被六合，可谓力敞造化欤？天寳中，皇祖下诏征就金马降辇，步迎如见，绮皓以七寳床赐食御手，调羮以饭之，谓曰：卿是布衣，名为朕知，非素蓄道义，何以及此？置于金銮殿，出入翰林中，间以国政潜草诏诰，人无知者，丑正同列，害能成谤，格言不入，帝用疏之公，乃浪迹纵酒，以自昏秽，咏歌之际，屡称东山，又与贺知章、崔宗之等自为八仙之游，谓公谪仙人，朝列赋谪仙之歌，凡数百首，多言公之不得意，天子知其不可留，乃赐金归之，遂就从祖陈留采访大使。彦允请北海髙天师，授道籙于齐州紫极宫，将东归蓬莱，仍羽人于丹丘耳，阳冰试弦，歌于当涂，心非所好，公遐不弃，我乘扁舟而相顾，临当挂冠，公又疾亟，草藁万卷，手集未修，枕上授简，俾余为序，论关睢之义，始愧卜商，明《春秋之辞，终惭杜预！自中原有事，公避地八年，当时著述，十丧其九，今所存者，皆得之他人焉。

韩愈《盛山十二景诗序》：韦侯昔以考功副郎守盛山，人谓韦侯美士，考功显曹，盛山僻郡，夺其所宜，处纳之恶地，以枉其材，韦侯将怨且不释矣，或曰：不然。夫得利则跃跃以喜，不利则戚戚以泣，若不可生者，岂韦侯谓哉？韦侯读六艺之文，以探周公、孔子之意，又妙能为辞章，可谓儒者。夫儒者之于患难，茍非其自取之，其拒而不受于懐也，若筑河堤以障屋溜其容而消之也，若水之于海，水之于夏，日其玩而忘之，以文辞也。若奏金石以破蟋蟀之鸣，虫飞之声，况一不快于考功，盛山一出入之间哉？未几，果有以韦侯所为十二诗遗余，考其意，方日以入溪谷上，岩石追逐，云月不足，日为事读而咏歌之，令欲弃百事，往而与之游，不知其出于巴东以属𦚧䏰也，于时应而和者凢十人。及比年，韦侯为中书舍人，侍讲《六经》，禁中和者，通州元司马为宰相，洋州许使君为京兆、忠州白使君为中书舍人，李使君为諌议大夫，黔府严中丞为秘书监，温司马为起居舍人，皆集阙下。于是《盛山》十二诗与其和者，大行于时，聮为大卷家有之焉，慕而为者，将日益多，则分为别卷，韦侯俾余题其首。

孙逖送遂州纪参军序：遂州参军纪：「公吾友，云将之令弟也，敏于行，志于道，克修人彛，允副兄朂噫，周公之嗣，纪为其首，天祚元徳，必将有后。不然何棣华之可久也！选曹举善，群吏须才，九霄始称，一命而伛，穆卜吉日，遄征畏途，缅跻岷峨，遐涉褒汉，宿息岩险，波临湍悍，仗信不栗，载义必亨，方暴忠臣之志，固无垂堂之责。尔之寡兄，克施有政，是则是效，念兹在兹，祛利则觎心，永隔逺嫌，则旁言自絶，故虽邛𤏡之产，巴蜀之饶，不润脂膏，谁谤薏苡，懋绳丕徳，时惟哲人，群公赠言，要侯题序。

任华送李彝宰新都序宗室后进，有以学术辞藻著称者，彝也，少好学，通九流百家之言，善属文，颇有大节，去年制举不㨗，无何以书歴抵二相国论安边术，由是诏试西掖，凡数十百人，彝与庄若讷、髙郢，同入髙等，何埀翅于制举而奋翼于西掖哉？盖道之屈伸，命之通塞，各有时也，执政以彝，大人在蜀，故授新都以荣之，彝岂不欲髙步台省，时时与朝廷群公谈笑，所以俯就逺县，盖为大人屈耳，秦云满天，倏聚忽散，与子分飞，亦尔也！古人别逺贵于赠言，子昔为什邡令，盖鸣琴不下堂而治，今领新都，则异于彼焉，盖以庐井灰于焚爇之后，氓庶疮于刀箭之末，树立存育，洪惟艰哉！况奔冲填凑，昼夜风雨，诛求供应，旬时山岳，其亲庶务，则宜戴星而出，戴星而入焉，其接宾客，则宜一沐三起、一饭三吐焉，此朋友之望也。如「月照雪峰花飞锦江，当有新诗，时复寄来，念之哉」李生！

卢藏用陈氏集序》昔孔宣父以天纵之才自卫返鲁，乃删诗定《礼》，述《易》道而修《春秋》，数千百年文章粲然可观也。孔子没二百岁而骚人作，于是婉丽浮侈之法行焉。汉兴二百年，贾谊、马迁为人杰宪章，礼乐有老成之风，长卿、子云之俦，瑰诡万变，亦竒特之士也，惜其王公大人之言，溺流辞而不显。其后班、张、崔、蔡、曹、刘、潘、陆随波而作，虽大雅不足，然其遗风馀烈，尚有典型。宋、齐之末，盖憔顇矣，逶迤陵颓，流靡忘返。至于徐、庾，天之将丧文也，后进之士若上官仪者，继踵而生，于是风雅之道扫地尽矣，《易》曰：「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泰道。丧五百岁而得陈君君讳。子昻，字伯玉，蜀人也，崛起江汉，虎视函夏，卓立千古，横制颓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非夫岷峨之精，巫庐之灵，则何以生此？故其谏诤之辞，则为政之先也。昭夷之碣，则论议之当也。国殇之文，则大雅之怨也。徐君之议，则刑礼之中也。至于感激顿挫，㣲显阐幽，庶几见变化之朕以接乎天人之际者，则感遇之篇存焉。观其逸足，駸駸方将抟扶摇而凌太清，猎遗风而薄嵩岱，吾见其进，未见其止。惜乎！凐厄当世，道不偶时，委骨巴山，年志俱夭，故其文未极。呜呼，聪明精粹而沦剥，贪饕桀骜以显荣，天乎天乎？吾殆未知夫天焉，昔尝与余有忘形之契，四海之内，一人而已。良友殁矣，天其丧予，今探其遗文可存者，编而次之，凢十卷，恨不逢作者，不得列于风人之什，悲夫！故粗论文变而为之序。至于王霸之才，卓荦之行，则存之别传，以继于终篇云尔。

卢求《成都记》序：蜀国自秦始通秦，遗蜀王五美女，蜀王遣五丁迎之，到梓潼，见一大蛇入山穴中，一人掣其尾不能得，五人相助，大呼拽之，山遂崩，五丁及秦女皆死。惠王遂遣张仪、司马错从石牛道灭蜀，因封公子通为蜀侯，以陈庄为相，置巴蜀郡，迁秦人，万家实之，民始能秦言，以蜀令张若为太守，前时蜀王开明尚纳姜女为妃，盖五都山之精也，及死，𦵏于城西北，遣五丁担其本山之土以为冡，今有二石尚在，古老言五丁担，云陈庄既为秦公子，相数年，遂谋反，杀秦公子秦伐蜀，诛庄封子恽为蜀侯恽后，母诬恽有罪，赐劔自杀，蜀人以其寃，因为立祠，又封子绾为蜀侯，后复疑绾反诛死，自此但置守而已。后以李冰为蜀守，冰始凿三江，引水以行，舟楫岷山，多梓柏大竹，坐致材木，又溉水开稻田，于是沃野千里，号为陆海，置绵、洛二水，以便溉灌，作石犀五以压毒蛟，命曰犀牛后更为耕牛二，又作三石人立水中，冰非常人也，与江神约曰：水竭不至足，盛不没肩，大凿岩崕，通沬水导江。之龙大怒，冰乃持刀入水与龙鬬，龙死，遂无水害，迄今䝉利，蜀人称郫，繁为膏腴，绵洛为浸沃，昭襄王时又白虎为患，意廪君之魂也，歴四郡伤千二百人，王乃募能杀之者邑万家，金帛称是，巴夷朐䏰廖中药何谢作白竹弩于髙楼瞰而射之死，王嫌其夷人，乃刻石顷田，不租，十妻不箕，伤人不论，杀人不死，与之盟曰：秦人犯夷输黄龙，一双夷人犯秦，偿清酒一锤，其人安之，遂号曰武夷。其族又有濮賨賨，尤武勇，居渝水，夹水以居，为汉髙前锋䧟阵，善舞巴，与蜀代为仇雠，蜀尝封弟葭萌于汉中，号苴侯，命其邑曰葭萌。至汉髙祖六年，始分置广汉郡髙后城，𤏡道开青衣，文帝末，以庐江文翁为郡守，穿煎油口，溉田千七百顷，立文学，选吏子弟皆就学，令俊乂之士张叔等十八人东诣博士，受七经，还以教授，于是岷络之地，学比齐鲁，孝景帝嘉叹，遣天下郡国皆立文学，自文翁始也。文翁明天文灾异，后以博士征至侍中、扬州刺史。孝武帝置四部都尉，俾立卜八郭，于是郡县多城观矣。又分牂牁置益州，是为南益州。宣帝地节三年，穿临邛蒲盐井二十，置盐铁官，自汉兴至哀平牧守，仁贤宣徳立教英伟命代之士，其出如林玺书束帛，交驰于梁益之地矣，虽鲁之洙泗，齐之稷下，未足多也。且汉征八士，蜀预其四，髙帝分蜀郡北鄙置广汉，武帝分南鄙为犍为，遂有三蜀之号。王莽改郡守为帅，正以蜀郡为导江，公孙述为帅。正治临卭，述僭号。后汉光武帝灭述，还为蜀郡。顺帝即位，复为益州郡名，依旧州治大城郡，治小城。灵帝末，以刘焉为牧。及卒，子璋伪嗣。建安十九年，璋迎汉左将军刘备至，遂灭。璋称帝继汉号先主，治成都。魏末，司马昭平蜀，复为益州。晋受魏禅，以州领郡。武帝末，以成都为国，封子颖为王。其后賨人李雄僭称王。晋穆帝永和初，桓灭温之复为蜀郡，谯纵反，安帝命朱龄石讨平之。至梁，分益州，更置南北二益州，以武陵王纪为刺史，纪僭帝号，领兵东下，为湘东王所杀。后魏帝前二年，尉迟迥定益州，置总管，后迥举义旗不受代，为隋王坚所戮。隋开皇元年，废总管，置行台，以蜀王秀为西南道行台尚书令，三年，复为总管。大业元年，废总管为州，又改州为郡圣。唐武徳元年，复为总管。三年，置行台，改为益州，以太尉、秦王为益州道行台总管，乂改为宋大都督府，天后析益州置彭、蜀、汉三州。开元二年，始以齐景胄为剑，南节度管田兼姚、巂等州处置兵马使，自此始有节度使也。八年，以李浚为使去兵马使，章仇廉琼兼山南西道采访使，其后或兼或否，亦无定制。上元二年，始分为东西川，广徳二年，复合为一，大厯二年，又分为两川，至今不改。天寳三载，复为大都督府。十四载，明皇巡幸，车驾留五月，至徳二年，改为成都府，置尹，比东西二京，号南都，后复停大，凡今之推名镇为天下第一者，曰扬，益以扬为首，盖声势也。人物繁盛，悉皆上著江山之秀，罗锦之丽，管弦歌舞之多，伎巧百工之富，其人勇且让其地腴以善熟，较其要妙扬不足以侔其半，况赤府、畿县与秦洛并，故非上将贤相殊勲重徳望，实为人所归服者，则不得居此。况控带蛮落，扼戎限羌，非文武寛猛，包罗法度之君子，则不能得中庸，以是圣庭慎择，尤难其任，使号有三：曰节度、观察、安抚。先时南蛮六郡不相臣服，天子每有恩赏，各颁一诏，呼六诏。开元末，节度使王昱受贿，上奏合六为一，乃封大酋帅越国公，䝉归，义为云南王，始独称南诏，至杨国忠遥领蜀郡太守、兼采访使，遂扰边阃，希立功招伐，乃有泸南不利之变。贞元中，韦令公皋为节帅，复云南，背番归汉。十一月八日，置使安抚，兼统押西山八国近界羌蛮等使，是为三使韦令。公本以竒勲秉旄钺，思立边效，又在镇，且岁久，南诏为其用，拓地甚逺，公既卒，刘辟继公后，以兵守险为不顺，诛死，家籍没，后京兆公为节帅，酷易军政，殊不以封域为念，戍卒罔代，边蛮积忿，至太和三年十二月，䝉羌巅，遂以兵剽掠至城下，杜公填门，不敢与争，会监军使矫诏宣谕，蛮人遂退，工巧散，失良民，殱殄其耗半矣，列政补完，尚不克称。大中六年四月，诏以丞相、太原公有驱制羌戎之成绩，由邠宁节度司徒同平章事，镇蜀蜀为奥壤，领州十四、县七十一户百万，兵士五万，外疆接两番，人性劲勇，易化以道难，诬以智公，至以俭约，帅之以谨廉不伐，临之以刑赏，法制平治之人，欢且舞旦夕咏公之徳矣。先是，西蜀图经甚备，朝野之士多寄声写録，主兹务者不胜其烦，遂尽削而潜焚之，长吏至，即据显者，集为一轴以献，繇是百不书一。大中八年，戸曹参军蔺𢎞宗甚好学，且目睹司徒相国之异绩，愿梓以传示于后，然不文自任，剪截疏长，芜言朴略，相国乃属于小子，令刋益之，且曰：不以淹徐疾速，归于流布，以为不朽之事，求受命震怖，又不欲以图经为目，乃搜访编简，目为《成都记》五卷，经与图之附益，愿终𢎞宗之职，庶以此为助也。大中九年八月五日叙。

宋陈抟《易龙图序》且夫龙马始负图，出于羲皇之代，在太古之先，今存已合之位或疑之，况更陈其未合之数耶？然则何以知之？答曰：于仲尼三陈九卦之义，探其㫖所以知之也，况夫天之埀象，的如贯珠，少有差，则不成次序矣，故自一至于盈万，皆累累然如丝之缕也。且夫龙图本合，见圣人不得见其象，所以天意先未合而形其象，圣人观象而明其用，是龙图者天散而示之，伏羲合而用之，仲尼㸃而形之，始龙图之未合也，惟五十五数上二十五，天数也，中贯三五九外，包十五，尽天三，天五天九，并五十之后，用行一六，元位又显二十四之为用，兹所谓天埀象矣，下三十地数也，亦分五位，皆明五之用也。十分而为六形，地之象焉，六分而几，四象地六，不配在上，则一不用形二十四，在下则六，不用亦形，二卜四后既合也。天一居上为道之宗地，六居下为气之本，天三干地二，地四为之用，三若在阳则避孤，阴在阴则避寡，阳大矣哉！龙图之变，岐分万途，今略述其梗概焉。西蜀崇龛、陈抟序

张唐英《蜀梼杌序》唐英尝观自古奸雄窃据成都者，皆因中原多故，而闭闗恃险，以茍偷一时之安，譬夫穿窬之人，利于昏暝之夕年，至于白昼皎然，则无能为也，且韦皋守蜀二十馀，其材智机权过于王孟逺矣，止欲求兼两蜀节钺，而不能得刘辟惑术士之言，自谓才过项羽，不数月已就槛车之缚，盖是时朝廷清明，刑政修举，贤智在位，纪纲整葺，彼虽欲不臣，势不能为也，使皋辟在五代时，其为恶必有过于王孟者，以此知朝廷治，则蜀不能乱，朝廷不治则不惟蜀为不顺，其四方藩镇之不顺，亦有不下于蜀者。当王衍之入洛也，三蜀之人尽喜中国之有圣人，而庄宗总制失驭，中外继叛，蒲禹卿恸哭曰：观天下事势如此，蜀人岂有安泰之期耶？必重不幸尔！洎知祥入蜀之后，明宗颇以蜀人为疑，凢髙赀有力者尽命东徙，张中立叹曰：蜀人之叛，非蜀人为之也！皆朝廷委用之臣所为也。其言盖有激而云尔，善乎？田龙游之论曰：僭伪之主，改㕔堂为宫殿，改紫绶为赭袍，改僚佐为卿相，改前驱为警跸，改妻妾为后妃，何如常称成都尹，永无灭族之祸耶？兹可谓药石切至之言也。王孟父子四世凡八十年，比之公孙述辈，最为久逺，其间善恶之迹，亦可为世之监戒，然编録者如耆旧𫝊鉴戒録、野人闲话之类，皆本末颠倒，鄙俗无取。真宗时，知制诰路公振修，凡国书有前蜀、后蜀世家列传，然而烦简失当，尚多疏略。如张扶、冯涓、张士乔、段融、蒲禹卿、张云、陈及、田淳之徒諌诤章疏，皆有益于教尽，弃而不録，此观者所以惜其有未备也。予家旧藏、前蜀开国记》、后《实録》凢一百三十卷，尝欲焚弃而不忍，今因检阅始终，削去烦冗，编年叙事，分为十卷，其间事实未显。如髯须肥遗、逺望、绩长、禹橦、蒲骚之类，各为解其失误。凢五代史及皇朝日厯所载者，皆略而不书，名曰《蜀梼杌》。盖取楚史》之名以为记恶之戒，非徒行其小说，盖亦使乱臣贼子观而恐惧耳。睦昭《回蜀梼杌后序》治平四年夏六月，两当县尹邓君惟良显甫自京师归，传殿中侍御史里行。张唐英次功，前在阆中监征时所编《蜀春秋》一十巻，予尝得而观之。其编年叙事之体，若茍悦《汉纪》之例。至于褒贬善恶，本末贯穿，駸駸乎驰于汉、魏作者之间，有古良史风。初召试秘阁，在仁宗皇帝时上大水灾异书时政十四事，书在英宗朝时，又上慎始书水灾封事二道，皆究极乎治乱之变，而探索乎天人之际。今天子特排群议，而擢为殿中侍御史，以其勇于敢言也。方将摅其所藴，而大有为于时彼《春秋》者，乃区区龙断，时无所用心，而寄之空言以寓劝戒，岂比夫陈寿、谯周辈龊龊㺯笔砚、纪一方之事，而无补于教耶？次功旧有《国体论》一十卷，《唐史诛奸发潜论》五卷，总要监今论》五卷、《渝南集》一十卷，补正楚书》十有三篇，乐府歌诗千有馀篇，皆秘而不传于人，而《春秋》最后出。显甫好事，密购以归予，因为刋行，以广其传。昔人得王充论衡，藏之以自衒其辩，岂予之志哉！

赵拚《成都古今集记序》仆繇庆厯至今四入蜀，凢蜀中利害情伪，风俗好恶了然见之不疑。尝谓前世之士编摭记述，不失于疏略，则失于漫漶，不失于鄙近，则失于舛杂。向治平末，因取续耆旧传而修正之，去年陈和叔翰林以书见贻，俾仆酌古准今，别为一书，此固仆之夙心，而未有以自发也。由此参访旧老周咨，硕生缉蜀，以事类成十三卷，不始乎蚕丛，而始乎牧誓之庸徙经也。从经则蚕丛不必书而书之于后，何也？扬雄纪之，吾弃之不可也，参取之而已矣，事或至于数说，何也？久论之难详也。昔者齐太公仕于周，司马迁有三说焉，疑以传疑可也，神怪死生之事，不可以为教书之何也？吾将以侍天下之穷理者也。书乱，臣所以戒小人，书冦盗所以警出没，书蛮夷所以尽制御之本末，终之以伐蜀，使万世之下，咸知蜀之终不可以茍窃也。其间一事一物，皆酌考众书，厘正讹谬，然后落笔如闗公墓。今荷圣寺闯然有榜焉，而仁显者，孟蜀末僧也。作《华阳记》云：墓在草场，庙在荷圣。此目击之所当弃而从仁显者也。若夫知之有未至，编之有未及，则一人之功不可以求备，然窃意十得八九矣。后之君子，其亦有照于斯乎？

范《百禄成都古今集记》序：成都，蜀之都会，厥土沃腴，厥民阜繁，百姓浩丽，见谓天府缣缕之赋，数路取瞻，势严望伟，卓越他郡，朝廷席五圣之厚，基万龄之泰，明烛外遐，爱均畿辅，凢选建师长，必一时名徳，中外皆曰可，然后以尹兹土，其优驭西南之意，概古邈矣，非独隆于今也，蜀之所以为重于天下，虽穷隅鴂舌咸共知之，而其可以文载而永久者，则往志踳错，近事缺絶，殆不足以彰其重。熙宁壬子八月，诏以参知政事赵公为资政殿大学士，再莅此府。蜀之黔黎，夙云易扰，小异故常，必勤上心，是时天子方恻然矜之，故不惮诿公以逺公，倍道而来，下车之初，厘所当恤，亟即民心平纷解累，人乃说怿，尽知明天子覆育逺方之意甚厚，公亦自谓宜于蜀也。会翰林学士陈公和叔与之书曰：蜀事可观，惜其坠落泯泯，不耀公慨然留意，每政事间隙，延多学博识之士，与之讲求故实，掇采旧闻，若耳目所及，叅诸老长，考覆是非，自开国权舆，分野占象，州部号名，因革之别，其镇其浸冈聮派属之详，都城、邑郭、神祠、佛庙、府寺、宫室、学宫、楼观、囿游池沼，建创之日，门闾巷市、道里亭馆、方面形势，至于神仙隠逸、技艺术数、先贤遗宅，碑版名氏、事物种种、瑰谲竒诡，纎啬毕书，繇秦汉以来，凡为守令，荦荦有风迹者若干人，有唐迄今，知府事者多闳硕端毅之望，又若干人，其行事暴于国史，不可胜述其始，至若代去之，年月序次，昭然著矣，厥生钜人，千古不乏，泽我文化，隽逸迭起，科选徳进，相踵于朝，数百年间，无一遗者，物有其善，虽毫厘亦补，实足以为一方盛观，自昔僭贼，乘民凶旧，事变不同，久近亦异，悉其致冦之由，及王师夷难底平之迹，与夫歴世蛮獠，叛服不常，中国所以驱除羁縻得失之故，又足以为不虞，不若之明监。呜呼！既有政以孚其惠，又为书以宪厥后，公之于蜀，可谓志得而道备矣。书成凡若干篇，以类相从，为三十巻名曰成都古今集记人之观之，信乎蜀之为重于天下，非虚也哉？

吕大防《华阳国志》后序》：先王之制，自二十五家之闾，书其恭敏任恤，等而上之，或月书其学行，或岁考其道徳，故民之贤能袤恶其吏，无不与知之者焉。汉魏以还，井地废而王政缺，然犹时有所考察旌劝，而州都中正之职尚修于郡国乡闾，士女之行，多见于史官，隋唐急事缓政，此制遂废而不举，潜徳隠行，非野史纪述，则悉无见于时，民日益敖，俗日益卑，此有志之士所为叹息也。晋常璩作《华阳国志》，于一方人物丁宁反覆，如恐有遗，虽蛮髦之民，井臼之妇，茍有可纪，皆著于书，且云得之陈寿所为耆旧传接，寿尝为郡中正，故能著述若此之详，自先汉至晋初，仅四百岁，士女可书者四百人，亦可谓众矣，复自晋初至于周，显徳逾七百岁，而史所纪者无几人，忠魂义骨与尘埃野马同没于丘原者，盖亦多矣，岂不重可叹惜哉！此书虽繁富，不及承祚之精㣲，然议论忠笃，乐道人之书，《蜀记》之可观，未有过于此者，镂行诸世，庶有益于风教云。

李□重刋《华阳国志序》古者封建五等诸国，皆有史以记事，后世罢封建为郡，然亦必有图志以具述。盖以疆域既殊，风俗各异，山川有险要厄塞之当备，郡邑有废置，割𨽻之不常。至于一士之行，一民之謡，皆有不可没者，顾非笔之于书则不能也。周官职方氏掌天下之地图，辨其邦国都鄙夷蛮闽貊、五戎六翟之人民，与其材用之数，要至于九榖之所宜，六畜之所产，亦亦未尝不占毕而纪其详。况夫环数千里之地，分城置邑，殆逾数十，中间时异事变，往往裂为偏方霸国，其理乱得失。盖有系天下大数，安可使放絶而无闻乎？昔晋常璩华阳国志》之作，所以有补于史家者流也。子尝考其书，部分区别，各有条理，其指归有三焉。首述巴、蜀、汉中南中之风土，次列公孙述、刘二牧、蜀二主之兴废，及晋太康之混一，以迄于特雄、寿势之僭窃，继之以两汉以来先后贤人，梁、益、宁三州士女，总赞序志终焉。就其三者之间，于一方人物尤致深意。虽侏离之氓，贼俚之妇，茍有可取，在所不弃。此尤足以𢎞宣风教，使善恶知所惩劝。岂但屑屑于山川物产以资广见异闻而已乎？本朝元丰间吕汲公守成都，尝刋是书以广其传，而载祀荒忽，刓缺愈多，观者莫晓所谓。予每患此久矣，假守临邛，官居有暇，盖尝博访善本，以证其误，而莫之或得，因摭《两汉史、陈寿蜀书》、《益部耆旧传》，互相叅订，以决所疑，凢一事而先后失序，本末舛逆者，则考而正之，一意而词㫖重复，句读错杂者，则刋而去之。设或字误，而文理明白者，则因而全之。其他旁搜逺取，求通文义者，又非一端。凢此皆有明验可信不诬者，若其无所考据，则亦不敢臆决，姑阙之以俟能者。然较以旧本之讹谬，大略十得五六矣。锓木既具，辄叙所以冠于篇首。好古博雅，与我同志者，愿无以夏五郭公之义而律之。嘉泰甲子，季夏朔，丹棱、李●、叔厪甫谨序。

王刚中《续成都古今集记序》昔清献公刚取张𩇕、勾延庆、郑暐、卢求、周封等书，为《成都古今集记》三十卷，凢废兴、迁徙及城郭、官府、坊市、库厩、儒宫、佛室、仙馆、神祠、陵墓、渠堰、楼台、池苑之名数，与风俗之好恶、人物之臧否，方伯监司之，至去蛮夷冦盗之起，灭木石之殊尤，虫鱼之变，怪靡不毕，载其采获贯穿，亦勤且详矣。自熙宁迄今凢十九年，事当纪述者，盖难遽数，而旧记莫或踵继，见闻异辞，日月寖久，恐遂湮灭，可不惜哉！晋陵胡公至，常命僚属论次，未究端绪，寻迁宣抚使，事复中辍，余来此将周岁䝉国，威灵边堠，幸帖息斯，民亦安堵如故，因以间隙，搜访纂辑，作《续纪》凡二十二巻，前记载古事，往往有差误，则辨正之，脱遗则补足之。清献所云知之有未至，编之有未及者，余固不免也。其亦有待于后之君子乎？

范镇《送彭学士序》彭名乘，华阳人，为蜀当西南陬曰舆坤坤为地 臣，故世有方刚柔静之士作焉。汉时司马相如始以文章显，而后王褒、何武、扬雄事业著于篇，唐陈子昻用古道振，而时文于变意者，岷峨藴精，江汉蓄灵，湏其时充生其人乎？祥符四年，宋兴，五十有二载矣，是邦之人，新去兵革之苦，始渐声教之学，而陇西集仙公以道艺行，谊登王府，主上绍休，总秉权纲，独观昭旷，恢大同之化，罢三互之法，遂有普慈之授焉。县令前驱弩䪍，甚宠子弟，师教檄文，聿修里有冠盖之华，家连序垫之盛，议者谓文翁、玉堂子云书台兴儒以来，未有侈于今日者已，盖圣人用一贤出一令，观悦之道，其利傅哉？昔杨仲伯教生徒，上名録者三千，鲁仲康选髙第，至郡守者数十，异时立本朝议外廷丝纶王言，润色神化，则西州士大夫谅共被教育也，南荆领军非久留之地，故略而无述。

送冯枢密还朝诗序。茂州羌，汉冉駹之遗也，距成都十舍而遥，虽羁蜀郡，而不以中国之法治之，故其叛服不常，缓则盗边，急则啸聚，自昔然也。熙宁九年春，围茂州，劫略吏民，杀官兵剑，南诸城骚然震惊，夏四月，乃诏资政殿学士、谏议大夫冯公，自谓徙成都以镇抚之，蜀人闻公之风旧矣，欢喜踊踊，迎拥于道，公既至，则一切镇以无事，忧者释然，骇者晏然，陇畆市里，安堵帖息，王师徂征以诛以懐，嵓居涧饮，悉复故处，乃赋田器，给种食以振业之，莫不稽颡厥角，洗心易虑，要神面誓曰：自今以往，不复敢干王略矣！公以为武威即申文教，不可后也。崇饬学校以绍文翁之隆，讲明中和，以追王褒之盛，宣恩徳，问病苦，方且与蜀人相安，从其俗以为遨嬉，会未暇遑，而蜀人亦欲偃公之休，恃以涵养，以永岁月，冬十月即拜公，给事中、知枢宻院事，图旧徳以急亲贤也。于是蜀之在官者，及其学士大夫相与采民之言，作为歌诗，序引以献，曰：「公其不终，惠吾蜀而遂东邪？又曰：「公虽东，当泽，天下于何而不终惠？吾蜀也？凡若干篇，以美以欢，以致其诚爱，歉然若犹以为未也？干旄之诗曰：「彼姝者子，何以畀之？」其是之谓乎？公且从容上前日，道其诗之所云「兴民之利而除其害」，则众君之作，岂特赠离纪别之为哉？盖有以补治道而致和理也。

文同送赵大资再任成都府诗序。上五年秋七月，丞相以成都守，臣当更其所以宜往者，名氏陈于上前曰：是共职序才业，皆可称其任，惟上之所择者，上疑神乆之，且曰：今海内之藩域，号为至重者举，莫若吾之全蜀，壤土衍沃，民俗丰夥，外之则八国种落，赖之以绥辑，内之则四道郡邑，倚之以康靖，得人而重固，异他所湏，智略沈辨，威惠肃给，厌舆论之所与，慰遐陬之所欲者，始为其人矣！我有耆哲，宛在东土，是尝屡以仁爱明恕，抚吾西南之民，其民懐服其信厚，逮今未闻有辄敢一日忘去者，此将烦之再，虑莅于彼，其谓往制，无循袭丞相，奉被上旨，乃曰圣所及，度越常议，选委良帅，以遗井络，逺人䝉庆，不胜至幸，于是以资政殿大学士召公于营丘，大斾过国，诏趣见上，众悉谓公辅臣必以远辞，既对便坐，独奉天语，雍容启问，移漏累刻，惟以愿得，亟装出都门，并驿临治，以副上之所以待下之意，讫不以私请自免，以图便安，遂行，上褒嘉之，驰使劳谕，眷委之厚，无与为较。先是，公二纪之中临于蜀，蜀人既闻公来，男呼于道，女欢于灶，皆曰：我之匙箸安于食，而枕簟乐于寝者，不图今日复因于我公矣！公既至简条，目去苛异，刷涤梗垢，磨荡昏瞀，群疑革而冰消，大扰息而波登，未逾月而梁岷之下，晏然已为乐国矣，同昔者尝闻之于公矣！夫感物患乎有心，有心则接于物也，泥而不博，临理贵乎无欲，无欲则烛于理也，明而不暗，泯诸妄虑，照以正见，则天下之治安，有所谓龃龉而难治者哉？盖公素事如此，以为身术，故入匡嵓庙，出殿巨屛，曽不以内外为轻重，而一以其所无事者为政治之本，凢取知于君而获爱于民者，其将繇此者与同，常欲有所论撰，以纪公之休，懿会赴官之便，道出门下，公因授以送行诗一篇，俾同为之序同，乃述上之所以复用公于蜀，与公之所以得蜀人之欢心者，题其篇首，诗自韩魏公而下，凢若干草，云熙宁六年上元日，谨序。

杨天惠代作集府尹石刻序》。公顷繇长安迁尹成都，方是时，卷夑理之具，镇临外屏，回经纬之文，设饰行台，如酾河渠以溉寻，咫如峙泰，岱以出肤，寸以故倡，治有馀日而赋，政无遗功，间建羽旄，俯同民乐，或徙玉帐，旁合宾好，至于酒酣乐作，意气逸发，彻饔缓带，风味馀美，辄布善纸，临素壁，游戏翰墨之娱，以志燕喜之适，凢为诗文，题纪若干，可谓盛矣，而巨刻细劖，光明磊落，上与参墟交辉，下与雪山増重，盖公以代言之馀，流而为文，以废歌之续，别而为诗，又以诗文之衍溢而为书，故其银钩玉画，世多有之，而西南特为富，于是缙绅耆旧，识藻火之为美也，过者必肃山祗渎，鬼知圭璧之为珍也，䕶之惟谨，某窃亦博购，而寳蓄之得三十帙，将以其一献诸公路，仰备览观，而取其副藏之名山，以贲子孙焉，且某闻之也，欲考盛徳者，必于去焉。观之昔者周公去东山而赤舄所履，歌咏无射，召伯去南国而甘棠所茇，爱思不忘，人心同然，异世吻合，今公道徳之光、仁义之泽，所以被蜀土者，与东山南国无异，而英词伟绩，金石之传，所以遗吾人者，亦与赤舄甘棠无以异，然以星纪数易，闰馀几更，逖瞻岩庙，邈在云汉，顾某也无文，独不能效比兴之末技，冩父兄之遐思，乃徒抚竒踪，奉珍笥，日与田夫野老杂沓颂叹于玉垒之北，此某所以课诵不韪，而遗恨亡穷也。公开府，以某年甲子还朝，以某年己巳入禁林升丞，弼、迈、种、方隆，福禄未央。

费辉路史别序：辉自夷陵抵衡湘，有为辉，言庐陵有君子曰罗长源，知识𢎞逺所作路史，博达该至，恨不一日见之，以方周旋五羊，道当繇吉中心，几有星云之快，而犹窃患不偶，比届庐陵何期，忽偶绍介，得接公于闉闍之外，议论粲发，间及路史，则方锦囊相随，遂获一睹竒秘，然后信所谓五帝之佐无不贤，三皇之佐无不圣为不虚语，实天下之竒作也，岂惟如是而已哉？公固自谓我朝之文所尚，山谷老泉，至于东坡少所甚爱，然其发论乃有时而相似，又何邪？辉窃论之。公之立言，逺过贾谊，而叙述则在庄马之间，班范而下不谕也，读封建之论，则知先王之制治，观封禅之论，则悟圣人之遗意，稽小弁之说，而父子兄弟之情亲，知诗之不主于文读甘誓之说，而君臣上下之义明，知书之本主，于事稽㣲子三仁之论，而隠显出处之方立，知义理之不浮，虚稽吴楚书人之说，而尊卑内外之分申，知春秋之有褒贬，至于祝融论乐之作，则直与乐记齐上下。所谓西汉文章能以文叙事者，优为之矣！嗟乎！不观论语圣贤之进退，无以识三皇五帝之道，髙不观末世变故之纷沓，无以识三皇五帝之道，大使遂行之，不惟使管窥瓯举之徒不敢妄述，而裘褐谈禅之士，亦不敢以诞矣！向使汉儒有知伊周非摄之论，则无莽卓之祸，知大麓非职之说，则无曹马之祸，若齐梁有此书，则佛老不张，唐室有此书则藩镇不强，五代而有此书则十国不狂，靖康而有此书，则庙社不墟，习而读之，固足使乱臣贼子之知惧，而可以国家长乆祸乱不作矣，实五经之鼓吹，而诸子之权衡也。窃又评之立萧曹勲业易作罗氏路、史难路史之功，固不在于禹下，辉之孱㣲，无髙衔大具以邀说，于人言之有不足信，然昔人谓文章自有公议，而公亦谓杜甫非诗人识者，知公此语，则知路史矣。丙申，六月五日，西蜀费辉序

何耕送符制置被召序二十五年冬，上召四川制置使符公于成都，明年春，命始至，公以次付使事府，事理装戒行日，于是宾佐掾吏杂然相与懐公之徳，惜公之去，往往有不怿者，独其客何某，揄袂奋臂，抗声于众曰：公召宜也已后矣！公早扬俊声，雄辞大篇，甲乙上庠，绎史翻经，强记洽闻，贵而弥专，老而不休，于时为耆儒登车澄清，摘伏纠贪，风烈岩岩，严而不残，徘徊巴蜀，十有馀岁，最后以大府乡总四路之赋，国用以饶，军无乏食，厥功茂焉，于时为材使者，蜀道谋帅，帝难其人，峻秩西清，命公往临，剔蠧治荒，公不敢偷，田妇耕夫，知公勤劳于时，为贤方伯，今天子总揽万几，躬行福威，旧徳名人，登用无遗者，方俟公来自沅州，至之日，拜右仆射、魏公沈公，相继起远，外位政府，公视数公，皆一体人也，顾安能郁郁久居此乎？与其利専于一方，孰若泽被于天下？与其拥旄仗钺，为蕃宣保障之用，孰若垂绅搢笏，有谋谟规诲之益？故曰公召宜也，而吾徒尚何以戚戚然儿女悲为哉？虽然，蜀父兄有蓄念于此久矣，不敢彻声于天子，而敢私布于下，执事公其聴之否乎？自秦丞相当国，逐蜀，士如弃梗，无一人缀文石之班，望属车之尘者，或曰：谓其轻而党同，丞相恶之，故弗用，嘻！亦甚矣！百步之内，必有茂草，而谓蜀之人，人人皆轻，人人皆同也，不几于诬乎？两苏公兄弟也，伯氏以言语得罪，濒死不悔，而其季渊静木讷，出于天性，蜀国范公与温国司马公平昔议论，无一不同，至乐律则终身不能相合也，其不轻不同者，亦可概见矣，或曰蜀地疏逺，丞相忌之，故弗用，此又非也。宰相之用人，当问其贤不贤，岂当计其疏不疏逺不逺耶？今有横木于道，当举以十夫之力，则取诸吾邻里乡党而足矣，至于当举以千万夫之力，则取诸涂之人可也，而必曰吾之父子兄弟焉，吾之邻里乡党焉，则木之横于道者，没世不行㝷常，天下之大，过于横木亦逺矣，而宰相亦且惟疏逺之，务去鸣呼，殆哉！蜀父子窃窃然不能忘情于是者，有以也！夫侧闻万俟公频年于外涉艰阻，知情伪甚熟，悉今其还，宜必有至公甚盛之，观以惩创前弊，慰安群心者，而沈公亦尝为政于梓于夔，所至有惠爱既去人思之，今公又自蜀以往天下，其意者将振蜀人于二三公之手乎？未可知也！公既见天子于殿陛，上退而与万俟公、魏语公，沈公论天下事孰通？孰利孰病，其能漠然无一于蜀哉？盖非今日庶政一新，公道廓开之秋，则公虽有欲言之心，而不可以言非，公与沈公在蜀日久，凢观民考论人物之详，则蜀人虽抱无穷之憾，而不敢以告语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盖言时之不可失也。公行矣，尝试为蜀人图之。

游侣鹤山师友雅言序：鹤山公以髙明俊伟之姿，刻意于学，不肯随声接响，蹑陈架虚，如求骊龙之珠，必下九渊而亲揽之乃已，故其议论穷极，根柢多异乎人，匪求异人，实能得众人之所未得也，尚忆嘉定十有四载，余方家居公致之潼州郡，斋同诸友读易，徧考旧说，切磋究之，一日言前辈赋雪诗，欲为人所未尝道者，今观其语，亦岂人说所不能道？若周濓溪无极太极，乃前无古人耳！余因及往岁侍后，溪先生先生谓刘侍郎招美劝阅注疏，以为不先此而立论，恐其髙明而不实，公深然之，及公在梁阳，大肆其力于经，如注疏，率三四读具钞成编，其是若非，转考详说，所蓄既厚，厥见孔明，迩岁披幽抉㣲掊妄扶正一话之出，世竦未闻税君巽父辑为雅言，大略可睹，然公之再入，劝诵金华，尝过余语，今日进讲，至易之泰，吾从旁奏内君子，外小人固为泰也。第在外而心腹是寄，不为外在内而情意不亲，不为内余击节称叹，公亦自得。今巽父乃不及记，则其胸藴之竒，未暇遍以语人者，亦多矣。呜呼！使天假之年，而巽父辈终身左右，随闻必録，则所以私淑后人者，又可胜计哉！嘉熙三年十月朔，南充游侣序。

税与权鹤山师友雅言序。予登鹤山先生之门，盖歴二纪，以先生出入中外间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每一见，则所闻辄一超絶。及先生返自南迁，起家镇泸，予执经从之，相携入京，登宥府视事，洎赐还奉藩，以迄梦奠湖海，往来永日，清夜瞻前，忽后先生非圣之书，不读，多发儒先所未言，昉于甲午夏以浃丁酉春，随所得録之，反复玩索，如入武库，如游寳藏，如登乔岳，以观天下，斯所谓仰弥髙而钻弥坚者。呜呼！以予四阅寒暑，凢所见闻如此，其富则二三子久相从游而不离左右者，又可想而知哉！昔尝见先生移书䝉斋袁侍郎云：某于六经名数，文义重，下苦工的，然见古人所至所学，歴战国暴秦以后无传焉，极于五代之乱，影灭迹絶，其间岂无经生学士，各随才分，有所建立，然骛于髙逺者，惟欲直指径造以步步而行，字字而讲者为卑近，其卑近者，又又以区区记诵小小辞章，为学问之极功，所谓合内外，贯精粗，百数十年间，始有讲㝷，以发汉唐之所未讲，又苦于实，未有所见者，剿说雷同，为声利计，以病吾道，方欲通古今为一书，使有志于道者，犹可推源寻流，而学未能信，不敢容易下笔也。鸣呼先生，此志未酬而天夺之矣，岂不为千载之恨？用备録师言，揭诸篇端，以著先生之志，亦因识吾侪小人后死者之悲。有宋嘉熙岁在鹑火，辰会大火，门人、巴郡税与权掩袂书于武林之孤山。

范成大《成都古今丙记序》前记赵清献公作于熙宁七年甲寅，凢三十卷蜀之始封及分野梁益州、剑南西川、成都府属郡县得名之所自废置因革之不同，考之详矣。后八十七年，当绍兴三十年庚辰，王恭、简公续为之记，有辨其差误，附益其未载者二记。今皆存《续记》之成，距今才十有八年，虽事之当书者不至甚夥，然恐其日月寖久，来者难考，乃搜耳目所及者继书之，名曰《丙记》，其二记已载者皆不重出云。

胡元质《成都古今丁记序》《成都古今记》，起自熙宁甲寅，前帅赵阅道集之，凢三十卷后八十七年，当绍兴庚辰，王时亨复为《续记》二十二卷，废置因革，纎悉巨细，靡不载也。又十有八年，当淳熙丁酉，范至能复为丙记十卷，距时亨去日未逺，虽不至如前续记》之多，然二书之所不及者，则加详矣。予以是年秋代匮帅蜀，四路兵民之寄实在焉，蜀久困于征输，𣙜酤之额虽减，盐茗之课犹重，与其他边防民政事所当行，利兴害去，皆有端绪可覆而考也。居三年，缀为丁记二十五卷，粗成一书，惟沈黎蕃部驿骚逾时方定变之所起，以迄无事，随宜措画本末具存，姑俟论定，别为一编，合成都四记而观之，往事遗文，得过半矣。

袁说友《成都文类序》天地之秘藏发而为名山，大川山川之秀灵敛而为文章华藻二者相为颉颃而光明焉也。两京三都之赋，摹写天地，绘绣山川，约道徳掞，天庭润金，石谐韶濩，与乾坤造化，周流盛大于宇宙之间，千百万世下，而知有两京、三都者，以此文也。然则天地山川而可无此文哉，而可以不传此文哉，益古大都会也。有江山之雄，有文物之盛，竒观絶景仙游神迹，一草一木，一石一壑，名公才士，骚人墨客，窥竒吐芳，声流文畅，散落人间，何可一二数也！凢此者予来三年，亦既略睹矣。或曰两京三都，以赋而传，使无传焉，斯文泯矣。然则繇汉以来，其文以益而作者，今独无传，可乎有益，都斯有此文，此文传益都亦传矣。爰属寮士，摭诸方策，裒诸碑识流传之所脍炙，友士之所见闻，大篇雄章英词，绮语折法，度极炫耀，其以益而文者，悉登载而彚辑焉。断自汉以下，迄于淳熙，其文篇凢一，干有竒类为十一目，厘为五十卷益之，文兹备矣。嗟乎！后世之士，岂无浮沅湘，由巴、蜀，缺如如司马、子长者乎？岂无上瞿塘过夔梓赋云锦 、杜少陵者乎？又岂无自西蜀，歴荆楚栖迟山水间，如田游岩者乎？倘复得如二三公者，而访斯益擥斯文焉。则知清宁阖辟至大至广之内，而有所谓蜀蜀六十州亘五千里之内，而有所谓益益，都无量江、汉炳灵之内而有所谓文者，其不在此书乎？是书也，而有传焉，庶几乎无负于益！庆元元年二月望日，谨序。

胡宗愈《成都草堂诗碑序》序曰：草堂先生，谓子美也。草堂子美之故居，因其所居而号之曰草堂先生。先生自同谷入蜀，遂卜成都浣花江上万里桥之西，为草堂以居焉。唐之史记》前后抵牾先生至成都之年月不可考，其后先生《寄题草堂》云：「经营上元始，断手寳应年」。然则先生之来成都，殆上元之初乎？严武入朝，先生送武至巴西，遂如椊州，蜀乱，乃之阆州，将游荆楚，会武再镇两川，先生乃自阆州挈妻子归草堂，武辟先生为叅谋，武卒，蜀又乱，先生去之东川，移居夔州，遂下荆渚，溯沅湘上衡山，卒于耒阳。先生以诗鸣于唐，凡出处去就，动息劳佚，悲欢忧乐，忠愤感激，好贤恶恶，一见于诗，读之可以知其世，学士大夫谓之诗史。其所游歴好事者，随处刻其诗于石，及至成都，则阙然先生之故居，松竹荒凉，略不可记。今丞相吕公镇成都，复作草堂于先生之旧址，绘先生之像于其上，宗愈假符于此，乃録先生之诗，刻石置于草堂之壁间，先生虽去此，而其诗之意有在于是者，亦附其后，庶几好事者，于以考先生去来之迹云。

朱熹《南轩先生文集序》孟子没而义利之说不明于天下，中间董相仲舒、诸葛武侯、两程先生屡发明之，而世之学者莫之能信，是以其所以自为者，鲜不溺于人欲之私，而其所以谋人之国家，则亦曰功利焉而已尔！爰自国家南渡以来，乃有丞相魏国、张忠献公倡明大义以断国论，侍读建阳胡文定公诵说遗经，以开圣学，其托于空言，见于行事，虽若不同，而于孟子之言，董葛、程氏之意，则皆有所谓千载而一辙者。若近故荆州牧张侯敬夫者，则张忠献公之嗣子，而胡公季子五峰先生之门人也，自其㓜壮不出家庭，而固已得夫忠孝之传，既又讲于五峰之门以会其归，则其所以黙契于心者，人有所不得而知也，独其见于论说，则义利之间，毫髪之辨，盖有出于前哲之所欲言而未及究者，措诸事业，则凢宏纲大用，钜细显㣲，莫不洞然胸次，而无一毫功利之杂，是以论道于家，而四方学者争乡往之入侍经帷出临藩屏，则天子亦味其言嘉其续，且将倚以大用，而敬夫不幸死矣。敬夫既没，其弟定叟裒其故藁，得四百篇以授予曰：先兄不幸蚤世，而其同志之友亦少存者，今欲次其文以行于世，非子之属，而谁可予受书，愀然开卷，亟读不能尽数篇，为之废书太息，流涕而言曰：世复有斯人也耶？无是人而有是书，犹或可以少见其志，然吾友平生之言，盖不止此也，因复益为求访，得诸四方学者所传凢数十篇，又发吾箧出其往还书疏读之，亦多有可传者，方将为之定著缮写，归之张氏，则或者已用别本摹印，而流传广矣，遽取观之，盖多乡所讲焉而未定之论，而凢近岁以来，谈经论事，发明道要之精语，反不与焉。予因慨念敬夫天资甚髙，闻道甚蚤，其学之所就，既足以名于一世，然察其心，盖未尝一日以是而自足也。比年以来，方且穷经会友，自反诸心，而验诸行事之实，盖有所谓不知年数之不足者，是以其学日新而无穷，其见于言语文字之间，始皆极于髙逺，而卒反就于平实，此其浅深疏宻之际，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矣。顾以序次之不时，使其说之出于前，而弃于后者，或犹得以杂乎篇帙之间，而读者或不能无疑信异同之惑，是则予之罪也已夫，于是乃复亟取前所搜辑，叅伍相校，断以敬夫晚岁之意，定其书为四十四卷。呜呼！使敬夫而不死，则其学之所至，言之所及，岂又予之所得而知哉！敬夫所为诸经训义，唯论语说晚尝更定，今已别行，其他往往未脱藁时，学者别所传録，敬夫盖不喜也。以故皆不著其立朝论事，及其州郡条奏民间利病，则上意多乡纳之，亦有颇施行者，以故亦不著，独取其经筵日义一章，附于表奏之后，使敬夫所以尧舜吾君而不愧于父师之传者，读者有以识其端云。新安朱熹谨序。

秦观送冯梓州序上即位之明年，有记侍从之官，各举部使二人，故龙图阁直学士滕公与二三耆老，皆以冯侯叔明应诏，即日除陜西路提㸃刑岳公事。观尝问于膝，公曰：冯侯何如人？公曰：有守君子也。观曰：何以知之？公曰：昔髙平、范公之帅环庆也，环将种古以宁守史籍变其熟羌狱，上书讼冤，其言髙平公不法者七事，朝廷疑之，即宁州置狱，而冯侯以御史推择，实奉诏往讯，是时髙平公坐言事去，执政有恶之者，欲中以危法久矣，此狱之起，人皆为惧，及冯侯召对，神宗曰：帅臣不法，万一有之，恐误边事。然范纯仁为时名卿，宜审治，所以遣使者，政恐有差误耳！即赐绯衣银鱼，冯侯拜赐出，执政谓曰：上怒庆帅甚，君其慎之。冯侯曰：上意亦无他。因诵所闻徳音，执政不悦，及考按连逮熟羌之狱，实不可变，而古所言髙平公七事，皆无状，附置以闻，执政殊失望，会史籍有异词，诏遣晋卿覆治，执政因言范纯仁事，亦恐勿复治未竟，愿令晋卿尽覆，神宗曰：范纯仁事已明白治也，狱具如冯侯章。于是籍、古皆得罪，而髙平公独免，执政大不快。未几，髙平公复为邻帅所奏，谪守信阳，而冯侯失用事者，意亦竟罢去，由是言之，非有守君子而何？观曰：如公所云，殆古之遗直也，岂特部使者而已哉？后六年，冯侯自尚书郎出守梓潼，加集贤校理，实始相识质，其事信然。呜呼！古语有之：「人定胜，天天定，亦能胜人信斯言也！方髙平公被诬，上有圣天子之无私，下有良使者之不挠，可以免矣，而二三子表里为奸，始终巧诣，至于扺罪而后已，可不谓人能胜天乎？然当时所谓用事之臣与诸附丽之者，今日屈指数之几人，为能无恙？而髙平公方以故相之重，保厘西洛郊，冯侯亦通籍儒馆，持节乡郡，其福禄寿考，功业未艾也，可不谓天定亦能胜人乎？冯侯将行，同舍之士二十有八人饯饮于慈孝佛寺，又将属赋诗，而观以拙陋所欲言者，不能尽之于诗，乃述旧闻，并以尝所感叹者为序赠之。

张愈送张安道赴成都序淳化甲午岁，蜀冦乱今六十年矣，无知民传闻其事，鼔为讹语，喧譊震惊，万口一舌，咸谓岁次于某，则方隅有不幸，然自春抵夏，未尝有毫髪惊秋七月，蛮中酋长以智髙事闻于黎，转而闻之，益云南疑，若少动岁凶之说，又从而沸焉，缙绅从而信之焉，西南一隅，朝廷重忧之矣，天子于是命我公来帅，以全蜀安危付之蜀，世有货泉储蓄为用，自昔王室不纲，则权臣因而据有，是知蜀之可疑，而不知蜀之顺逆，系中国盛衰也。彼乘衅而起，因危而守者，延顷刻之景尔，王衍、孟昶辈是也。方今主上神圣，法制纯一，恩霶徳流，浃民骨髓，择守而统之，制兵而维之，蜀固不足疑也，而岁凶之说，其奚怪乎？且蜀自伪昶纳土而后朝廷以为新国，凢百号令，抚而有之，郡县之政，姑息茍简，三十年间，弊寖以大，淳化之际，经制烬矣，赋税不均，刑罚不明，吏暴于上，民怨于下，武备日废而不知讲，盗贼日发而不知禁，是故野夫攘臂以取州邑，其易如卷席，然则甲午之乱，非蜀之罪也，非岁之罪也，乃官政欺懦而经制壤败之罪也，今则不然，赋无横敛，刑无滥罚，政无暴，民无党，力于农则岁丰，工于业则财羡，惟安和是恃，惟嬉游是图，甚者以至外饥寒而竞逸乐，倘绳以赏罚而驱之于盗，不忍为也。上兵之籍于郡者，大率柔而多畏，冗而不足用，暖衣饱食，务完其生，以保其妻孥，一夫大呼而觊其从，不能为也。东兵之来戍者以为休息，地至则约其服食，贷人以缗钱而享倍称之息，加以法制素定，悉所凛畏，一有小过，刑而归之，谓其有衅不敢为也。今观于时则大异，验于政则甚和，审于民则自安，度于兵则无状，而曰云南可虑，斯又不然矣！大理至南诏，南诏至益地，相去数千里，山川之险阻从而可知，然二种虽大，皆顺服之国也，朝廷亦尝有恩以縻之，今乃舍部族之常居，附遁贼之馀党，歴险隘之逺道，以谋入冦，彼虽蛮夷，亦知其迂而不为也。窃谓蛮夷之性好诈而贪利，卭部诸蛮，平时以马货我，朝廷务于懐逺，所偿必倍，彼类亦喻其意得非仗冦之衅，矜已之忠，而徼我以惠欤？必谓之诈，备或阙焉，必谓之信，其讹尤甚，信与诈置而勿论可也，然则闾阎之语不足信，云南之警不足忧，今之好怪者，必曰岁当，然无乃溺于用数而昧于知几乎？验之以人事甚明也，甲午之说诚诞矣！公为国巨贤，徳业济时，局庙堂之才而施设蜀如户庭尔，必有以抚御统镇之道而置之以安也。

魏了翁、虞忠肃公奏议序：古之人决大疑，定大事，惟义之比焉，他无所问也，其次则比利害得丧而言之，其次则取必于智谋之末，以求成于功利之下者耳，咸无徇国，惟身是谋，此鄙夫壬人又所弗论也。齐壬不君，陈氏篡弑，沐浴而请讨，此义之正也，传以鲁众齐半之说，则以众寡言矣。滕地褊小，楚齐冯陵效死而弗去，此义之正也，贸于事齐，事楚之决，则以强弱言矣，众寡强弱，何可不计？然本诸义理之是非，则事功之利害，从之本，诸事功而不必皆义理之正者有矣，是故仁不以勇，义不以力，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自秦汉以来，惟有董公能识此意，后此则如诸葛孔明者，盖亦庶几耳，自吾有金难，其是非利害果孰在邪？雠耻所当雪分，义所当明，此万世之正理，以是非断也。持此说者，固不为无人，惟宗忠简李忠定，张忠献、胡忠简，实首立正论之帜，而能始终不渝者也，谓宴安可玩？谓屈辱无伤，谓画江可以自全，谓得地不足以守此一时之私意，以利害言者也。群而和之者，固不为无人，惟耿南仲、秦桧、汤思退及史浩，实倡为邪说之祖而劫以必行者也，然而百六十年之间，正论数诎，邪说常胜，盖所谓邪说者，不惟夺于一时之利害，又有患失之私焉，虞忠、肃公出乎诸老埀尽之馀，独能奋不顾身以寿正论之脉，始谓敌必渝成，又策其道所从出，建益兵备，明年则敌果以重兵压淮西，我师既衂，敌乘胜薄牛渚而阵金汤，侯刑马誓师，金铠朱旄以麾，此何等气势而大将刘锜、王权既罢，李显忠逺在池阳，成闵亦未至，我师无所附丽，各鸟兽散于斯时也，顾欲收合馀烬，以决一战，如以利害言，则众寡强弱不敌，非素拊循，士大夫与越国逺鬬者亦不侔，如自谋，则公不过受督府记犒师，且趣大将建旗鼔耳，战守何与己事？公非是之问也，公知有义焉耳！破敌之明日，诸校效首虏休而显忠至，公若可以自脱矣，乃又以所不足虑者付显忠，而身将将士驰至京口，则敌骑果已薄𤓰州，知我有备，势不得入，卒走死。向使公外顾利害，内怵得丧，则敌之济江久矣，由是受任，遂欲长驱以信大义，出蔡以睨陈，出襄郏以袭许，出汝以逼洛，出嵩虢以震河东，出商野以图陜西，规摹分画，具有颠末，声气所撼，闗河响应，不幸而弃地事雠之论，自大官唱声和者，莫敢不一，然公与张忠、献公不谋同心，犹以区区笔舌，力撄群议而夺之气，唐邓海泗与郏西新复诸郡，在廷公卿皆曰可弃，公曰：必不可弃，忠义归正之人，俘获流亡之人，在廷公卿，皆曰可遣，公曰：必不可遣。凡事体所闗，茍不吾以，则连章累牍，多者不下十有八九，少者亦六七疏，不得其言不己也，公非以必胜为谅也，大义之不可泯，虽小小利害得丧之私举，不足以易之也，抑又有甚难者，使公当轴处中，而孤立寡与，犹惧弗济，而所谓弃地遣俘等事，不过以孤孑之踪，邈在外服，乃肯与在廷公卿得君行政，合党缔交者，争辨弗置，盖朝谇而夕替，所不遑恤，吁其果难能矣哉！天未悔祸，封寇崇奸，正论覆违，大机屡失，公亦自知时不我与，而其精忠笃谅，惟知有天下之正理而不恤乎？他则所以维持纲常，开警顽懦，庶几为将来之补者，盖与张忠、献公后先一揆为功，未可以浅近计也，某生也，不蚤不获，趣拜下风，而尝窃从荐绅大夫，习闻公之贤徳，且与公之孙刚简，辱在亲友，既不度其不佞，为公辄作家传刚简，适刋公奏篇，自叙梗概，以属起居，刘公冠其篇首，又俾某申述其义，窃以自幸，乃不果辞。呜呼！宇宙大物也，岂计功求获于知谋之末者所能用之是书，若行将有发于其言而见于行事者，公未为不尽用云。

吴渊《鹤山文集序》艺祖救百王之弊，以道理为最正一语，开国以用读书人一念厚苍生，文治彬郁埀，三百年海内兴起未艾也，而文章亦无虑三变始也。厌五季之萎茧而昆体出，渐归雅醇，犹事织组，则杨宴为之倡。已而回澜障川，黜雕返朴，谨议论劲风节，要以闗世教述国体为急，则欧、苏擅其宗己，而濓溪周子出焉。其言以道徳而语文之能艺焉耳。于是作通书著《太极图》，大本立矣。馀有所及。虽不多见味，其言蔼如也。由是先哲革出易传，探天根西铭，见仁体通鉴精篡，述击壤豪诗歌论宗王、朱而讲说，吕、范可谓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后生接响，谓性外无馀学，其弊至于志道忘艺，知有语録而无古，今始欲由精达粗终马本末俱舛。然则言之无文，行之不逺，亦岂周子之所尚哉？此子于鹤山公之文而重有感也。南渡后惟朱文公学贯理融，训经之外，文膏史馥，骚情雅思，体法毕备，又未几而公与西山真公出焉。予生晚不及见考亭之典刑，独幸接二公之绪论。岁在丙申，公假督钺道吴门，予辱知于真希元。故读公诗文为尤熟。公没十二年而近思尧愚公之二子也。萃遗稿刻梓，用传属予序之。窃惟公夭分颖抜，蚤从诸老游书，无不读而见道卓守道约，故作为文率深衍闳畅。㣲一物不推二气，五行之所以运㣲，一事不述三纲，九法之所以尊，言学必致知，力行言人必均气同体，神怪必不语，老佛必斥攘以至一纪，述一咏歌，必劝少讽，多必情发礼止，千态万变，卒归于心。及究其所以作，则皆尚体要而循法度，浩乎如云浮空而莫可状，凛乎如星寒芒而莫可千，乃天不假以年，故所可见者文而已，惜哉！淳佑已酉，夏宛陵吴渊序

元费著《成都志序》。成都居全蜀上游，其名称自汉始。按《禹贡》，蜀为梁州之分，岷山导江东别为沱，今导江与沱名，县镇于成都，此三代而上地。志之见书而不可诬者，文王之化行乎江汉之域，江有沱咏于二南之先。然汉统之江，以朝宗沱，附于江，以起兴江，首四渎，歴代祠其神于成都，故成都为江之源，而荆扬之江特其委尔，考禹迹声教之所被，稽文王美化之所行，徵诸武王逖矣。西土之誓，言论全蜀，而溯源于成都上游之导江，则孰有逾于《诗》、《书》之为可信而有据哉？谓三代而下，秦惠伐蜀而后得与中国通。文翁兴学于成都而后得与齐、鲁比不端，本于夫子删定之经，惟迁史之言是信，亦学者之过也。若周衰而诸侯畔，蜀据阻自安，职贡废而文教弛，秦惠伐之而后道路通，文翁兴学而后风化，复斯可也。舍诗书，断自秦汉，以论蜀，则未可也。全蜀郡志》无虑数十，惟成都有志有文类，兵馀版毁，莫存蜀宪，官佐搜访，百至得一二写本，乃叅稽订正，仅就编帙，凢郡邑沿革与夫人物风俗，亦概可考焉，遂鸠上锓梓，以广其传，若文类之详，则有待于后之好事者。至正三年二月，费著序。

赵采周易折衷序易该象数理未作之前，其体因象数而立，既作之后，其理因象数而显。大传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河图、洛书为天地自然之文，象数之大原也。二图之象皆九位，故伏羲则之画为长短之九画，成乾、坤二卦之小成。由乾、坤而八卦、八卦，而六十四卦以左右交互而观则两卦得十八画二九也。是为先夭图。邵子所谓交易之易也，文王则之变，伏羲之卦次，分上下之二经。上经卦三十，下经三十四。以一反一覆而观除八正卦外五十六卦只成二十八卦，上经得十八卦，下经亦得十八卦二九也，是为后天易程子所谓变易之易也。或曰伏羲既因象推数而作先天交易之易矣，文王又因象推数而作，后天变易之易，何哉？大传曰：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夫子盖谓文王当殷，末世忧患而兴此易也，曷为见其忧患？今观后天反对卦如泰反为否，剥反为复，晋反为明，夷夬反为姤，既济反为未济。举一二以类推，则文王实忧虑，天下后世阴阳祸福之相为倚伏治乱，安危之相为消长，君子小人之相为进退，只在一反覆间，故示人以用九扶阳，而抑阴为君子谋，为不小人谋为转移造化之机。此上下经所以皆寓用九之意，岂出于圣人之智巧，皆倚天地自然之象而加一倍焉耳。自古圣王之致治皆用九，如舜命九官，禹之九功、九叙、九歌是已。是以周公作爻辞于乾坤首发用九之义，夫子翼之曰天徳下可为首也。曰乾元用九，天下治也。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于九曰天则其可过哉，遏则其亢矣。又于大传三陈九卦，以明文王处忧患之道，上经取三卦而陈之用一九也，下经取六卦而陈之用二九也，此夫子因数推理而作十翼也。呜呼，易更三圣而象数义理始备。自夫子殁千数百年，论易者各据己见，泥象数者流于诡怪，说义理者沦于空寂，而圣人忧患作而易之㫖昧矣。至宋有康节、邵子推明羲文之卦，画象数之学，著伊川程子推衍夫子之意，而卦画之理明武夷。朱文公作《本义，厘正上、下经、十翼而还其旧作。启䝉本邵子而发先天，虽本义专主卜筮，然于门人问答又以为易中先儒旧说皆不可废，但互体五行、纳甲飞伏之类，未及致思耳。故愚以为今时学者之读易，当由邵、程、朱三先王之说沂，而上之以会羲、文、周、孔之心，庶几可与言易矣。然邵子无《易解》，其说仅见于观物篇》，故愚是集以程、朱传义为主，而附以鄙见问，亦窃取先懦象数变互以资发明。虽然俗士口易，贤人体易，圣人忘易。孟子著书，未尝及易，邵子以为易道存焉，且以为善用易，人能用易，是为知易。呜呼，韦编三絶，企东家之无过，蠧简百年，慨西伯之有忧，愚虽衰老，愿就有道而正焉。后学潼川赵采、徳亮谨序吴澄《六经补注序》先圣王之教士也，以诗、书、礼、乐为四术。易者古筮之繇辞，春秋》者，侯国之史记，自夫子赞易修春秋之后，学者始以易、春秋，合先王教士之四术而为六经。经焚于秦而易独存，经出于汉而乐独亡，幸而未亡者若书若礼，往往残缺，惟诗与春秋》稍完而已。汉儒専门传授，守其师说，不为无功于经，而圣人之意则未大明于世也。魏、晋而唐注义渐广，至宋诸儒而经学为极盛矣。程子之易立言几与先圣并然，自为一书则可，非可以经注论。若论经注，则朱氏《诗集传》之外俱不能无遗憾也。后儒于其既精既当者，或未能哜味，其所可取，则于其未精未当者，又岂人人而能推索其所未至哉？予尝于此重有慨焉，而可与者甚鲜也。蜀懦黄泽，楚望贫而力学，往年初识之于筠，今年再遇之于江，读《易》、《诗》、《书》、《春秋及周官、礼记》，悉欲为之补注补注之书未成，而各经先有辨释，宏纲要义，昭揭其大而不遗其小，究竟谨审灼有真，见先儒旧说可从者，拳拳尊信，不敢轻肆臆说以相是非，用功深用意厚，以予所见，明经之士未有能及之者也。晚年见此，宁不为之大快乎？楚望不轻以示人，而徳化县令王君乃为锓梓以传，予叹美之不足，因以谂为学者，盖于诸经沉潜反覆，然后知其用功之不易，用意之不茍云。

《事韵撷英序》昔欧阳公、苏老泉、王荆国诸人，以「黯然销魂，惟别而已八字分韵赋诗，送裴吴江苏得而字，其诗云：「谈诗究乎而荆国就席拟赋二篇，一曰风作鳞之，而一曰「两忘我与而满座骇服，宋以前和诗和意不和韵，至荆国东坡、黄山谷，始以用韵竒险为工，盖其胸中蟠万卷书，随取随有，愈出愈巧，故得以相矜尚也。倘记览之博，不及前贤，则不能不资于检阅，于是有诗韵等书。然其间往往陈腐，用之不足起人意。江州路教授西蜀张寿翁所编《事韵撷英》，削去陈腐之字，而皆竒险之韵。荆国尝谓晏元献公用事的切，后见其类藁，乃知其有自来纂辑之书，亦不为无功也。寿翁此编，可为赋诗用韵之助，其功不既多矣。乎置一帙则人人皆用竒险之韵，何异于王、苏、黄三钜公也哉！

篆书序秦𨽻兴而篆书废，汉四百年莫有能者，观于汉代，碑刻可见矣，三国、六朝间亦无闻焉。唐三百年，李当涂一人而已。自秦丞相逮于宋初，盖千年仅有徐骑省，以能继当涂，自许何斯学之寥寥也。宋人能篆书者，颇多于唐，蜀魏文靖公，至今为人所称。陈伯英，魏公乡人也，游艺之暇及此，所书千字，文体整洁，真可上希文靖者。夫陈之先世，少师公，于苏文忠公为大父行叅政公，当宋南渡之际，以诗名家，咸淳季年别院省试，春秋第一人，伯英季父也，一家文学之传不絶。伯英名瑛，受朝命，为郡教授。。

魏文彝《鹤山雅》言序》：伏惟先髙祖秦国文靖公事宋穆陵，以正学直道，任斯文之寄天下，不敢以官氏而称之曰鹤山先生，休光懿徳，概可想见矣。立言垂训以私淑后人者，有《九经要义》、《鹤山大全集》、《易集义》，此三书，昔刋于徽之学宫，已行于世，其他如《周礼折衷、经史杂抄》、《观物经世说，与夫门人所记师友雅言等篇，尚藏于家。近吴郡金伯祥父，即文彝所藏，雅言命子鏐缮録，锓刻诸梓，以广其传，俾宗族乡党咸与观焉，何其幸欤！是则前辈之纪闻，伯祥之好义，同为不朽云。时至正二十四年，龙集甲辰，夏五月甲子，六世孙文彝百拜谨识。

张䇓释奠仪注序礼曰：皮弁祭菜，示敬道也。礼书残缺，释奠释菜名义徒存仪文，无可考者。唐《开元礼彷佛，仪礼馈食篇节文无详，朱文公谓政和新仪差错，独于《开元礼有取申明，至于再三，竟格不下，身没之后，郡邑仿而行之，能通其义者尠矣。中原文物，肇开四方，取则舍鲁，奚适阙里，昔罹兵革，宫室荆榛，盖二十年，牲杀器皿衣服不备，势使然也，而仪章度数固多，可议者象设非古也。开元礼犹云设席是无象也，髙台巍坐而席地之礼，不可见带剑，秦汉冠服之饰也，开元礼朝会犹有解剑之席，冕服挟剑未之有闻，二者之失，所从来久矣。神位西坐东向，尸位也，配位东坐西向，主人位也。自尸礼废，礼家谓自内出者无匹不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故立神以配而为主焉。开元以后，迁神位南面，配位犹故也。进颜孟南向参列如浮图老子宫者，孔氏祖庭广记，谓金大定四十年，所行何所稽乎？楹间两阶，五齐三酒，以四代之器为备物之享也，列数瓦缶，果为何说？尸尊不就，洗礼也。登罍爵于床洗者，以尸尊自居，牺象不错，诸地主人遂不坐实爵，简亦甚矣，币之未荐，寅诸神位之左，示不敢亵，陈之阶庭，与主人俱升，则不严矣，盖事由草创，未之讲也。予典教于兹，思有以正之，顾不学杂服，不能安礼，而虽善无征不信，乃取朱文公所考订，自仪礼、开元礼而下，裒为一编，命学徒肄习，且与讲说义数，使之入耳。会心既知义理之安，将不期改而自改，并附社稷、风云、雷雨之祀，庶好礼者有取焉，抑礼有本有文，是书所载文也，习礼之士，因文而究其本，知交于神明，不徒笾豆之事㣲之显，诚之不可揜也。如此则可谓知礼矣。若夫器乐冠服之度，则又博采诸家之说，从其是者，订其失者，与此编并藏孔氏，俾后来之文，献有足征云。

虞集《送赵茂元序》百十年前吾蜀乡先生之教学者，自《论语》、《孟子》、《易》、《诗》、《书》、《春秋》、礼，皆依古注疏句读，授之正经，日三百字为率，若传注史书、文章之属，必尽其日力乃止，率晨兴至宿分，不得休以为常，持身以尚孝友、敦忠信、厉节义得为事，其为文多尚《左氏、苏子瞻之说，及稍长而后从于程周之学焉，故其学者虽不皆至博洽而亦之，无甚空疏。及其用力于穷理正心之学，则古圣贤书、帝王之制度，固己先著于胸中，及得其要，则触类无所不通，此其大概也。集与舍弟未髫龀、先君携之避地岭海诸书，皆先君口授，十岁至长沙，始就外傅从祖父秘监，公必使求诸乡人教之，犹守此法也。弱冠至临川，乡人惟一二人在焉，一人为故宋乐安县丞黄某，予同乡人也，江西帅臣黄弃疾以临川内附，檄至乐安，县丞，独不肻传檄者，国人义而不忍杀之，去入深山中，忍饥不至死，教其子读《春秋》而已。其一人故宋崇仁县丞范大冶，成都人，幼时尝及从学沧江书塾中，宋亡，亦贫不仕，时时来与先君先舅语举，书传常连卷数千百言，不遗一字、天文、地理、律厯、姓氏、职官，一问累千百言不止，先君尝勖某曰：读书当如范公之博，立身当如黄公之严，斯言犹在耳也。于是稍从侍侧问乡里文献之在东南者，则知临卭魏氏子孙在吴都、眉山平，丹阳氏在天台，或在武陵，桂芝、程氏在安吉学斋，史氏在江阴，同郡牟氏亦在安吉集，在京师歴年遂多，皆不能于此有所考问，而士友之至自蜀者，从而问之，则遗老旧书多不存矣，不亦悲乎？至治壬戌，集既脱先君丧，省墓吴门，而赵君茂元在焉，盖与予皆眉山杨氏之外孙也。以杨氏之学论之，平丹公为朱氏张氏之学，以道学自任，其议论政事必出于此，而见山公与其弟吏部公，以春秋尝为太学师，陈义甚正，非特文学而已。宋亡五十年，其门人学者皆尽诸舅氏亦己物，故遗书存者无几，独茂元犹能有所诵而传之，庶几遗风流韵之可见者乎？至顺辛未，茂元来调官京师，急于亲养，乞逺方一巡檄以去，集知其情，不敢以馆阁荐留，将行求一言以叙别念，无足为茂元言者，独以昔者蜀人为学之说而陈之，庶乎其乡人昆弟子孙之在东南者，因集之言，亦有以推其先世之学者而立焉，则区区恭敬桑梓之㣲意也，集老矣，茂元尚有以勖予也哉？

送杜立夫归西蜀序：天厯、建元诏书，播告中外，天下翕然，同心达顺。蜀帅以世臣宿将，倚势狂悖，阻险为暴，潼川杜岩，肖一布衣，逺方书生，能言国家统绪之正，天命人心之归在我，今上皇帝明诏，忠厚之至也，省臣奈何迷不知，复陷吾蜀以不义之名，而致杀毒于无辜者哉？遂被重罪，其得不死者，特幸免而已。蜀事定省，起杜生为掾，行御史台，与蜀宪交章论杜生事宜见表异，宪台腾状，朝廷未报也，杜生以掾进奏京师事，已即西还，人或谓生宜少留，朝议必有以处忠义之士者，生曰：吾以使事来，当归报耳，不知其他也。呜呼！君子之所为，惟其义之当而已矣！当慷慨论逆顺去就时，惟知义之所在当如是耳，初岂有假此望荣进之意哉？不然，非有肉食之奉，职事之系也，而甘以七尺之身，自试于必死不测之危祸哉？今日之事，御史言之，朝廷知之，天下壮之，学士大夫韪之，谓杜生者可无憾也。忠义不见用，自系朝廷，弗系杜矣。仆执笔太史，若生之事，敢轶而勿书乎？非特为乡里之有生也。

送赵茂元归乡序。百年之前，吾蜀文献之懿，多出在东南名家者数十，宋亡，先辈凋谢，流风馀韵，其存者寡矣。眉山赵君茂元，自其大父王大父，世以春秋掇巍科，登显仕，有誉闻于当世，于同郡杨氏、史氏、程氏家氏，门戸相望，互为意婚婣，虽逺在吴越家庭之间，郁郁乎故乡，近古之也，内附垂六十年，茂元父子服其冠衣，讲学郡县，不以官卑禄薄为嫌，意气濯如也，蔼如也。至治壬戍，予适吴将，即遗老故家而有徵焉，未几，召还史馆，未及有所访问，擉、茂元方为吴学正，得从容焉，而茂元有悼亡之戚，亦不获尽所欲言也，后十年，调官京师，乃取闽，一巡檄以去，曰：亲老矣！急于养焉！又忽以别噫予，终无以广其寡陋也乎？前年被诏纂述史记，颇恨蜀学，㣲絶诸君子绪言，不以见于故府，闻茂元得其曾外祖平丹杨公遗文，将从官下，并其家集刻之，此志诚至厚矣，集欲更推其意，访诸家之有传者，録以上送，其于补塞阙遗，不亦美哉！敢书此以为别。

明彭韶《四川成都志》序郡邑之有志，犹国有史家，有谱，一时虽非所急，百世之下终赖之，盖求修已之要治，民之本志，若无取焉，然于稽疆理之分合，考致治之因革，鉴人才之得失，与夫民情风土，往迹旧闻，皆于是乎？徵志恶可无哉！况善学者，即事反已未必无助也。成都古有华阳等志，久而失传。宋熙宁间，赵清献公再知成都，始删修古今事为集记。绍兴间，制置王恭简公再集熙、丰以来事为续记。至淳熙间，范石湖、胡长文二公相继帅蜀，又集南渡以后事为丙、丁二记。丙丁言者，意以《集记》为《甲续记》为乙，且次第以俟后人于无穷也。凡事目创于集记，后三记皆祖述之四记者，今皆行于世。二千年之蜀中更变故事，得不泯者，四记之力也。自后迄于宋季，至元氏二百馀年，无有纂修之者。我朝宣徳初，故少宗伯五羊、陈公庭器来为四川宪使，乃修成都府志》，于古事，采《四记所言而约之，于今事依官修图志》而新之。其于淳熙以后至正以前之事，则未暇补入，亦无序文，凢例可稽，盖未成之书也。陈公文行髙雅，善于著述，岂以当时召入之遽而止欤？迩又五十年矣。成化丙申春，襄城李公勉及韶偕处藩宪相与慨叹之事，若缓而急，不可终坠，乃延礼致仕纪善黎君士紘、贡士徐君山甫重加纂集，韶于馀力亦为考校，间附以鄙见论序一二，至是粗完，凢二十五卷，其义例颇与《集记》不同，不敢以戊巳为差，名曰《四川。成都志》。惜李公擢贰内台，无从而就正也。遗舛之咎，其得而辞诸。

杨孟瑛序《酆都志目録》右《酆都志目録》：孟瑛所次第，武王赐太公履，东至于海，西于河，南于穆陵，北于无棣，孟子亦曰：域民以封疆之界，益都分土，画而为邑，以是为守也，故首疆域疆域之内，有山有川，故次山川，山川险厄，邑恃以固，故次形胜，九州皆有分星，不以是辨野，何以察妖？祥故次星，野世易物，改则邑有并，有割故，次沿草邑，以民为本，故次戸口有人，此有土故次田，赋有财，故次土产山川土田，戸口贡赋，必治以官，故次官治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与民守之，故次城郭街，与坊卷皆城中之途，市则乡民市买以粟，与械器相易，所谓以羡补不足者也。故次街市坊巷城有坊，乡有里，所以区别民居故次，乡里邮驿、宣令津梁通往来，皆政之，不可阙也，故次邮驿，次津梁，政有所宜先，莫如穷民，故次惠政，岁有丰凶，不可无备，故次荒政，足食足兵，事相维系，故次武备，民为贵，社稷次之，故次祀典民治神，事政具修矣，又何加焉？曰：教之故，次学校科贡，则学校所成也。科贡茂才异等，或行业名世，科贡之英也，故次人物，教化兴行，贤哲作则，则风动于上，习变于下，故次风俗风俗，大都以廉耻节义为重，故次贞节，次隠逸，然必一邑之间，得贤长贰为之父母，师帅休养以厚生，化导以敦俗，乃有赖焉，故次名宦，推封以劝孝，赐髙年爵所以敬长者，风化之馀，世改人亡，遗迹未泯，皆人物之馀，故次恩典古迹，次丘墓，次楼台，惟老释之教，于吾道别为一端，故次释老文，所以纪一邑之事，诗则咏歌之者也，故以为终。惟邑有志，犹国有史，史掌于史官，曰有録岁有纪，代有书，郡邑得人则志修，否则废，废文则事皆逸，文献不足征矣，岂细故哉？吾邑之志，毁于兵燹，且百年。成化甲午，教谕陈先生，瓛尝有事编纂，未脱稿满去。𢎞治丙辰，麻城明侯绅雅意修辑，请于郡宋公甫公以属孟瑛，延长寿，孔荩臣与同事，由是摭实于稗官，质疑于故老，事以类分，例以义立，类例之端，各著臆说，虽才乏三长，而事备条目，览疆域则见经画，阅废置则见盛衰，稽戸口田赋则见贫当考，风俗人物则见政教，吾乡之文献，盖庶几焉。凢治邑者取一编置案牍之间，仕优而读之，因文以求义，因事以求鉴，兴废补敝，因革从时，吾民尚亦有利哉？某成是书，板行十馀年矣，常自病寡陋，况多阙遗，备官天府，特乘馀暇，删定而更刻之，序此于目录、左方。

刘瑞《䕫州府志》序：夔介雍及荆古梁州之东徼，由岷峨而下，山川流峙，若堂奥然，夔其门与而峡，又门之隘而髙者，峡口有堆曰：灎滪孤根，峭骨独抗，奔涛于终古，而诸石牙撑角觗者奴耳，左右二山曰白盐，赤甲硉矹，倚天而售竒，献巧如峙，三峰者其儿孙乎？此岂徒哉？乃刚柔之变，结而为千城，以閟夫参井之灵，孕府治实，临是徼亦雄矣。府下有县，曰奉节、曰巫山、曰云阳、曰万、曰达，以至于建始，名凢十二，纵横无虑，千里其间，沿革显晦，地势人物，丕绩异行，风俗食货，与夫古今文字未之，或无不志，其谁以传。洪武辛酉，改州为府，到今无方策可考阙，事孰大焉？正徳已巳，临川吴君显之起进士、冬官郎中，出领夔牧，视篆馀慨，厥心已顾，贼起两川，戎马骚屑弗暇，越壬申林，见素公，殱贼殆尽，而民汔稍，康君乃移札十二县，俾咨访所当书者，以至聘文士彚次成，志将锓梓，属予序焉，鸣呼！夔其有光也！继今阅是志，而知吴君此举，众弛毕张，云布星列，应敛襟言曰：有是哉！夔也可忽。诸泛形胜交会，神摩气荡而伟人迭出焉，其志固不止，此人称吴君兴学，慎罚节财，重彝典而膏泽乎？民者良厚，斯足徵矣。呜呼！夔其有光也！夫故序」。

周洪谟送牟秉常先生序：予叙郡人物，自汉以来，见史传者固非一人，惟宋程公、许忠信孝友出于天性，史深褒之，特以抗直不阿，故屡迁华秩而辄屡斥，然而公许始终一节，不变所守，虽古直躬之君子，盖不过焉，今秉常先生，公许里人也，其才敏，迨公许而直，谅亦似之。永乐乙未，举进士，入翰林为庶吉士，五经、诸子百家之书，靡不读而过，目辄成诵，一时辈行，皆多其博洽，自以为不可及，暨授监察御史，弹劾无所避，未几，有忤权贵，衔之中以法，谪戍辽东，继徙张掖，栖迟二十年于今矣，边帅以下皆器重之，先生砥砺，日阅经史，至忘寝食，暇则赋诗草书，故其诗益工而草益精，近岁为边帅所荐，始复其冠带，仍给事边阃，顷之，以公务来京师，既而与故交留诗别，缙绅大夫和之者，凢若干首，兹复以使至，乃集诗而俾予，序之鸣呼，先生久诎矣，信孟子所谓困心衡虑而又甚焉者也，读先生之诗，未尝不为之于邑，而观者或诮其悲凄之至，殊不知三百篇之可以怨者，皆出其性情之正而无尤焉，先生之诗亦犹是尔，古之君子，内举，不避亲，外举不弃雠，安得若人者，起先生于荒陲乎？况今上励精致理，下诏求贤，不弃侧陋，倘有荐者，则束帛之徵在旦夕焉，因书此以识别。

陆釴青《忠惠集序》：洪武间，蜀人青文胜、尉龙阳，值髙皇帝初定天下税额，挠令者往往中祸，尉慨邑土，沮洳不稼，赋重而民逋也，邑将圯矣，奚尉为遂叩阙，抗疏，三上不报，经于登闻鼔下，上怜其忠，减邑税大半，邑人思其惠，为祠祀之，其子孙遂家焉。忆余昔备职史馆，知青尉名，暨官楚中楚之大夫士，每谈尉事，至感激悲怆，不能自遏，惜未考其迹也。今年春歴龙阳，采询邑风，咸籍籍颂尉，如新田夫野老语，及有垂涕下者，曰：吾邑㣲尉，且无噍类矣！嗟乎！尉不负民，民亦奚敢忘尉哉？青子时中者尉五世孙，间持遗爱録请序，予曰：爱能忠矣，忠曷歉焉！忠克济惠，维尔祖攸行，遂更其名曰忠惠。而序之序曰：古称循吏治国如治家，爱民如爱子。斯言至矣，然未闻肖子为其家以捐生慈，母为其子以委命，则尉之为国与民，又有厚于顾其私者，斯循吏所难能也，可不谓独行与？虽然文胜一尉职耳。当其税逋，民移邑，茍不支，必有任其咎者，尉乃奋然以身当之，至忘疏逖之分，冒离越之嫌，抗孤直之词，触阻挠之禁，试履咥之危犯，五大不韪，艰难一死而求济焉，非其忠爱恻怛根乎天性，未有不役于物者。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青尉庶几有之」。嗟乎！杀身事易，及民功难，死而无补，奚用死为？若公之死！有史鱼之直而迹过其烈，有邭模之诚而功过其实，庙食百世宜矣！是故读忠惠祠録而不惕然，敬慨然悲，泫然流涕，其为吏也必不良，其为臣也必不忠，则是録之作可以劝矣，亦可以愧矣！録旧本多错冗，余稍为更定首像赞公檄，次传记诸文，次诗，厘为二卷，付时中校刻云。

赵贞吉内、外二篇都序。或问曰：子曷编古今书为内外篇也，曰：子意在备经世之法，俾愿治之，主有所采择耳。经曰：域中有四大，而王居一焉，王即经世之主也，其位为统，其臣为传，其令为制，其事为志，其道为典，其徳为行，其才为艺，其技为术，譬之于车轮、辕辐、毂轴，盖箱一不备，非完车也。能知七部之书，皆以赞治而固其统也，则于经世之法，如探果于囊，走丸于坂，亦易知而易行矣。或曰：若此善矣，曷为赘以出世，通无悖乎？答曰：出世通、西方化人之书也，先秦之代，闻化人之名，未睹其书也。至汉明帝，世书入中国，渐多渐，竒英辟哲臣，译而保之，于今六十馀卷矣。闭深辨奥，与儒墨之伦分，光而并垒，既云普拾遗闻，可独弃此，而不録乎，乌得为赘？且子亦闻出世义乎？化人知法，以浮生鼎鼎，百年劳藴为世也。往者为过，去世续者为未来世，三世流转未有涯际，而至人常住之心不与之流转也，此谓之横出三世也。又此世者，五浊混混，名为欲界，升之为色界，再升为无色界，然升者复坠，坠者复升，无已时也，而至人常住之心不与之升沈也，此谓之竖出三世也，界即世也。夫俾经世者得此，常住真心而用之于化理，其益岂小哉，乌得为悖？或曰：然则曷为外之也？曰内外者，主客之谓也。经世为主，出世为客，化人之道，旅泊三界，身世如寄其于世也，非客义乎？譬之家居为主人，出游为客子，内则为主而外则为客也，此就一人而喻也。又譬之家有二子焉，一耕而一钓，则耕者名农而钓者名渔农，在乡而渔则在疆矣，其地与业固在外也，非有意于外之也。史、业二门都序，客问曰：经世通分史、业二门，何也？答曰：经世通者，史氏掌故之书也，统传制志史之纲而纪事之方也。典行艺术业之常，而记言之章也。史有纲而业有常，则体有宗而宗有眼，故化理可稽而道术不裂，是谓史之良也。经世之主，其能舍诸客，曰子学道者，何以史自居？噫！是乌知六经之皆史乎？又乌知仲尼为史之圣乎？六经，群言之宗也，仲尼，万世之眼也。班固、陈寿以下不足与于斯言也。司马子长自谓百代史官亦有意于尊孔氏，明道术矣。惜也！统典未建，传行不彰，制志郁而不明，艺术漏而不张，务多而不要其宗，好竒而未具夫眼者必乱也，乌能原化理而究道术哉？予为此篇，胪以八部，摄以二门求免，此散乱之咎己耳。是故胪以八者常归诸，二也。摄以二者，常求诸一也。客未达，请详示之。答曰：今夫经世之位为统辅统之功为传，上所出令曰制，下所建事曰志。摄于史者，其体恒异而同，归于记事之宗，命世之训为典，翼典之徳为行久习而工曰艺，得诀而妙曰术。摄于业者，其体恒异，而归之记言之宗，是谓胪以八者常归诸二也。故知茍得其宗，虽愈多而不散。若夫史所摄，体虽异而眼在于统统建，而天下之治出于一治一，则外王之法行而传制志皆随之一矣。业所摄体异而眼在于典典，建而天下之道出于一道，一则内圣之学明而行，艺术皆随之一矣。是谓摄以二者常求诸一也。故知茍得其眼，虽愈竒而不乱。客曰：何以明之？曰：子亦知用师乎？善将者虎韬，数明则兵益多而益善，此不散之喻也。子又知博奕乎？善奕者马目，冗成则棋，愈劫而愈活，此不乱之喻也。客曰：唯唯。

《刘文简文集序初予入史馆求文简、刘公集甚勤，而不得见越二十年，今始见于金陵公之冢、孙宗之新刻于宁国本也。初公领蜀解，以成化丁未进士第二人，入居太史，当是时，合州邹公汝愚亦策入等为庶吉士，盖一年而得蜀二竒士，文章器业皆甲于时，云无何，邹公以灾变应诏，抗疏斥贵臣，遂谪以死，死时年二十四岁耳！公则雍雍、侍从、馆阁且垂三十年，至太宗伯卒于位，当武皇之末年，几入内阁秉政矣，有所压不得上，故世皆知公迟蓄俟时，未竟大施，以为憾焉，嗟嗟乃若指意所存则略具是书中矣，向予求观公集，冀睹其文采耳，今稍涉世变处忧患，知世所以盛衰之故也，又尝窃求公指意之所在，闻长老言，先朝居法，从禁林之臣，皆尚质守法兢兢耳，僦屋以居，借马以出，醵数十钱而饮，杜门简交游，人人知自慎重，循至秉用日，尤避权势，逺形迹祖法，国是心心目目，畏毫发离去，即皇恐大罪不可赦，洁清负重，不事表襮，嗟乎若此，即文事可知矣。是时诸司勤于案牍，止重吏事，至著作尽诿，曰此翰林事非吾业，虽诸翰林亦曰文章吾职也，而不让质直，厚温畅正而无枝叶，操觚指事，辞若不足而气常有馀，故当是时，信道信度，淳风大行，海内充富，将勇马腾，馆无嫚书，徼无侵疆，此亦世之最盛，而得士之最效然也，公盖始终𢎞治正徳之世矣，盛极思变，半合半离之会也。今观之集中，櫽括尺度，不失耆宿，文皆典实，辞尚指要，辩而不肆，诸多持正长者之言，诗兴而讽无绮靡幽眇之习，予不及见，公由其言，以探其志意之所存，其与前所称不合者鲜矣，尚公不亡，得秉用于末年，必能为之坊维，不至如后之溃放也，悲夫！士者，世之所由盛衰也，文者，又士之所由盛衰也，故予观公之文，必先论公之世，而惜其未竟于世，岂过哉！今论者皆咎邹公若不猝发，后必大用于世，徒悻悻无益。嗟乎！能必邹公之黙则不死乎？即文简公纡徐退，俟三十年，孰不谓慎矣，而亦瞥焉，丧夜半，壑中之舟也，则又将谁尤乎？士与世相值之难，非一日矣！邹公集往吴公献臣刻于成都，予尝得徧观之，亦英发如其人。嗟乎！予小子敢忘诸先哲之美哉！书复于吾友宗之，以答其缵述之勤也。

余承勋《游峨集序》蜀名山，岷峨最著，岷、嶓则《禹贡》有之。峨连蔡䝉，乘载所不及，故无主名，自夫有图志也。峨眉与青城鹤鸣诸桀嶂始昭载籍而秩次之，固五岳之遗也。然灵峻险僻，游歌寡俦，作贼如扬雄、太冲、景纯诸子，但称之曰絶，限曰重阻，曰为泉阳之掲，寥寥此数语焉尔。其他则多望吟寄咏，实未之穷探周览，尽峨之中所有而取之，故知峨者鲜矣。乃宪察春山富公，以所著《游峨图记》与夫诗若干首授，余读之，盖守古渝时所作也。三复叹曰：古者因地括象，故坐览要害，限定策画者尚夫图山川异制，故序名物，述理藴，以翼乎方志之编次焉。尚夫记辨水土，齐声音，各因其性，参夫化理而流通之，风俗所由至矣。尚夫诗是故春山兹游尽，取夫峨所有而图志，声歌之，三尚之美备矣。自后擢宪察，按沈黎，备豫陈纪，逺人懐绥，乃慨夫邛崃险阻，犯瘴雾而走集者疲，且病久矣，乃审杂候程险，夷议逺迩，自越巂求西，南夷别蹊辟而治之，分堠列戍，捷孔道数百里，以达于峨眉之麓，其民歌诵之，盖先图定画，化理旁行，采风于衢路者，皆于是乎？三尚得之，谓非筹边之助也邪？是以序其集。

《游峨山》诗序》峨眉不列于五岳，故掌域典祀弗及也。然奠区㝠奥，限迹重阻，自然懐新览异，屏喧济胜者，亦鲜及之也。闽侍御丘练，塘子巡于蜀，所至揽述，推表其山川焉。乃西睨三峨，近在眉睫，慨往轺之絶轨也。乃曰广川大谷异制，民生其间，异俗，游歴而弗谘其周，奚取于观风乎？遂命驱车三峨之麓，登闳计，邃絶其巅，以发皇览也。则山河布象华夷，陈纪出遐入幽烟云荡目即其中泉石诡絶仙灵所居。琳琅金薤之制，布满崖谷。练塘子乃曰：匡庐桀嶂，明逺宣歌，天台神秀，兴公作赋。三峨之盛，不减于庐于台多矣，来游其可以无述，遂占悰畅咏，发为四声，英俦竞调，翩翩累帙，固将以搜三峨之秀异，次之笔札矣。是故采获士风，行将宣其艰难，括其险阻，以为之图，奏于天子。若曰是可以缀《禹贡》、《周官》之绪，风人之体在是矣」。

陈文烛、杨升庵《太史年谱序》杨用修先生，没卜八年矣，余过新都，收其遗书，十才一二也。偶得先生年谱于友人朱秉器，乃简子绍芳所次年谱》例编年，而此直书往简子布衣游滇先生，见其诗，结交驩甚。《大都实録》云：先生从子行人，以义刻传而属予叙。嗟乎士生不百年耳，欲成名于千百年之后，岂不难哉？先生儿时，过目成诵，每一搦管，万言立就，文忠公竒之，见者呼为神童，即少拟过秦，论真贾长沙之匹也，甫弱冠对大廷第，一时正徳，辛未，吾乡李文正公在内阁，有重名手先生策，叹曰：海涵地负，大放厥辞，击节赏之。嘉靖初年，上疏议大礼，谪戍永昌四十馀年而卒于滇。余览兹谱，盖不知涕沾襟云：先生敏慧天授，又世掌中秘，假之岁月，广厦细旃，从容启沃，无论勲业，式糓厥考，即国家典章之盛，当润色而还之古，乃使延搜穷探之志，极于深山，断碑之间，扬摧往邃，弹射家约，其著作四百馀种，斯足盖代矣。忆公家子云多识竒字，先生风节，不啻过之，彼赏为絶伦者，桓谭一人耳。今宇内闻先生名，愿为之执鞭，片言只字，类皆珍之，先生之名，虽百世可知也。昔苏子瞻以不识范文正公为平生之恨，而得序其集幸，托名于文字间。余思彚先生之言，共为全书，未能也。

李贽、杨升庵文集序余读先生，文集有感焉。夫古不之圣，贤其生也不易其死，亦易生，不易故生，而人皆仰死不易，故死而人皆思，于是乎前而生者，犹冀有待于后世后而生者，又每叹恨于后时，同时而生者，又每每比之如附骥，比之如附青云，则圣贤之生死固大矣！余读先生文集，欲求其生卒之年月而不得也，遍阅诸序文，而序文又不载彼，盖以为序人之文，只宜称赞，其文云耳，亦犹序道学者必大其道，叙功业者必大其功，叙人品者必表掦其梗概，而岂知其不然乎？葢所谓文集者，谓其人之文，的然必可传于后世，然后集而传之也，则其人之文，当皎然如日星之炳焕，凡有目者能睹之矣，而又何藉于叙赞乎？彼叙赞不已赘乎？况其人或未必能文，则又何以知其文之必可传，而遂赞而叙之以传也？故愚尝谓世之叙文者，多其无识子孙欲借他人位望，以光显其父祖耳。不然，则其势之不容以不诣，而又不容以不文辞者也。夫文而待人以传，则其文可知也，将谁传之也？若其不敢不请，又不敢辞，则叙文者，亦只宜直述其生卒之日与生平之次第，使读者有考焉，斯善矣！吁！先生人品如此，道徳如此，才望如此，而终身不得一试，故发之于文，无一体不备，亦无备不造，虽游其门者，尚不能赞一辞，况后人哉？余是以窃附景仰之私欲，考其生卒始末，履歴之详，如昔人所谓年谱者，时时置几案间，俨然如游其门，蹑而从之，而序集皆不载，以故恨也，况复有愚人者，从风吠声以先生，但可谓之博学人焉，尤可笑矣！

张之厚、杨伯子、玉房集序》往予校士，临邛尺幅，中光怪陆离心甚异之，首拔则杨氏，伯仲子也。两生一以神胜，一以韵胜，如丰城电光，相为雌雄不可逼，视时予杖，策登峨眉，仰接混茫，俯视一气，巫峰数螺，青衣一带，忆太白登落雁峰头，谓呼吸可通帝座，恨未携谢朓惊人诗来，予亦恨未挟两生共卧白云于霄雿间也。及撤棘，则雄剑沈而雌剑起，光辉辉晔，业倾动一时矣，予乃悬艺国门，靡不扼腕，伯子予曰：古有霄练见光而不见影，其近是乎？已而召集，署中与论，上下如吕梁，喷薄天潢，射注无所不有，命赋凿舟，则按部选次，波洄云委，千言立就，予甚骇其博而叹，向者之知子犹浅也，已而又阅所付杀青玉房集，则駸駸骚选初唐，合为一家，言尤多，所自得而未艾。夫在蜀作者，子云而后，乃有用修用修，家藏中秘，晚滞遐方，始发奋而为日新，富有遗膏剰馥沾丐靡穷，伯子崛起，泥壤声振，琳琅贯用修之垒而拔其赤帜，计自今以往，学日益博，著作日益，富木鸡之养，日益到灵鳯刷羽，翛然万仞，谁得而夭阏之哉？子知子之神神，则无所不变化，盛徳大业，悉从此出子善刀而藏予，姑志之以俟异日之知子者，知子之不得为三巴有也。

墓志

唐苏绛《贾岛墓志》铭：公讳岛，字阆仙，范阳人也。自周康王封少子，建侯于贾，因而氏焉。谊则大汉，太傅寅则晋尚书，由是徽音流逺，祖宗官爵，顾未研详，中多髙蹈不仕，公展其长材，间气超卓，挺生六经百氏无不该览，妙之尤者，属思五言孤絶之句，记在人口，穿杨未中，遽罹诽谤，解褐受遂州长江主簿三年，在任卷不释，手秩满迁，普州司仓叅军诸侯，待之以宾礼，未尝评人之是非，丰骨自清，㝠搜至理，悟浮幻之莫实，信无生之以可求，知矣哉！又工笔法，得锺张之奥，所著文篇，不新句绮，靡为意淡，然蹑陶谢之踪，片云独鹤，髙步尘表，长沙裁赋，事略同焉，攸望遭时来，紫泥必降，优游华省，游泳清涂，噫！修短定期，数岂能越会，昌癸亥岁七月二十八日，终于郡官舍，春秋六十有四，呜呼！殁未浃旬，又转授普州司户叅军，荣命虽来，于公何有痛而无子，夫人刘氏承公遗言，粤以明年三月庚子日𦵏于普南安泉山，虑陵谷变迁，刋石纪时，绛忝公知己见，命为志词，仍为之铭曰：「猗欤贾君，天纵竒文，名髙天下，鹤不在云，蚤振声光，髙步出群，今则已矣，馨若兰薫。

明刘让璵安居祠柳玭墓碑》安居邑之太平里，有唐刺史柳公讳玭之墓焉，安居为重庆支邑重庆，古渝州之地，公始谪于渝而迁于泸，二州邻壤也，岂遂殁于泸而返𦵏于渝，抑岂尝因官于是遂家焉，而今乃其后无传者欤？颠末罔所究，但据唐史，昔尝抚卷于公，而起敬焉者，适官于是，而闻有公之墓，能无情乎哉？将请于朝，特立庙顾力所不逮，奉我皇制，凡郡县名宦者通祠之，而邑未有是也，因新祠遂奉公首焉。安居之有邑，自成化庚子，先是属铜梁未有公祠，公之制行昭青，史固不惜祠之有无，而公之墓在，是其不可无祠者，盖亦天理人心之终，不可诬者也。夫贤不肖者才也，幸不幸命也，是非好恶者，万世之公也，史载柳氏，自公绰以孝弟礼法为士大夫，宗盖尝为将帅，淫泆者沈之江尝为京兆振肃朝纲，是公绰也，而公为祚裔，又以门第戒子弟，加勤励，则公之以道，律身罔忝，乃先以倡厥后，其为子孝可知也。史载公尝为御史大夫，上欲以为相，宦官恶之，故谪于外，则公之正色立朝，不为青蝇之阿附，而以直道事其君，其为臣忠可知也。公忠孝人也，其贤乎而卒不竟，用以死命也，岂直道罪哉？伊周大行其志，而孔孟老于行不枉已而正人者，非有二途辙也，就唐论之，若宋璟佐开元之盛而卒以卖直，疑陆贽之于徳宗、李绛之于宪宗，皆始亲而终疏，犹委于直道无怪也。至于房杜，魏征于太宗，要亦非茍合取容者，而其道无不售，公所遇时为昭宗犹鋭，然有恢复志而决裂之，势既成也，遂颠跌以至于无唐前乎？此若裴度、颜真卿云：亡郑畋又亡后乎？此崔印之类是也。则当时朝之人望，固未有公先者，举昭宗一时用舍，亦孰有？愈于欲相公一事，使其然，是否泰而剥复也而不果，人为公惜，谓不少贬以有成岂其然？何则？使公得遇如太宗相业，岂不伟乎？奴仆薰腐之馀，何能为孟子之沮于臧仓，而以不遇鲁侯归诸天，故曰幸不幸，命也。然歴五代宋元，至于今千岁馀，而公之清风髙节，终古常新，言柳公之墓，闻者莫不兴起焉，一隅之墟，一抔之土云乎哉！于以见民之秉彝好是懿徳而为善者劝也，故曰是非好恶者万世之公也，而小人辈犹轩然自以为得计，不亦谬乎？让璵既新公祠，即公墓拜之，斩艾荆棘之交道而立石，遂书此为之记。

余承勋修复宋苏洵坟祠记嘉靖壬子春，台史汝南喻公时按部眉山，夜梦与东坡先生接，因谒三苏祠，为文祭之曰：「东坡颍滨，葬于吾乡之汝、颍间墓，至今存也，惟老泉先生𦵏眉山故墟」。按欧阳公志墓在武阳之可龙里，岂为人所灭其迹久而无所考耶？遂命其守杨侯秉和，上下彭眉间求之，竟弗获。议者谓东山十里广福寺者，相传为老泉，敕赐守冢之寺也，即其地封而祠焉，弗愈于终亡，已乎不然，颍滨坟院记有之。广福为先公文安府君坟侧之积舍也，距坟四里许，翁初十葬，得安镇之山，有泉曰老翁井，坟距泉，西南祇十馀步尔。今之求老泉墓者，舍寺而求诸泉，近之矣，侯乃度方里以谘其泉，遂得之于石龙东㟁之柳沟山中，其山壮伟，环抱泉坌，然出于两山之间，畜为井翁，谓𦵏书恊吉为神之居，其信然哉！乃复得联椁于山楹之下，虽无埋辞翁祭程夫人文，惟子之坟凿为二室，徵夫泉与穴，信乎为老泉遗冢也。若石龙者，适在彭眉界中，岂可龙相传之误耶？侯因谕居民：我弗尔罪图别址，以徙尔居，我将冶泉穴，构祠宇，乃封乃树，申樵采之禁于守冢焉，庶几老泉之灵爽栖于此矣。遂约其劳费以闻于台，使从之。未几，祠成侯属，承勋记其事，仰而叹曰：老翁，井僻泉也！自老泉而有闻焉！今老泉墓泯矣！据老翁井而复得之翁之井。铭曰：惟我与尔，遂终不民。翁与泉何异世相遭之竒也哉？说者谓东坡颍滨若归祔翁，所谓庚壬之穴，则翁之墓至今存可也。不然，老泉尝欲卜居河南，贫不能遂二公，盖承其先志者。今二公茔域中亦有小眉山西望蟆颐，风景不殊，又安知老泉之灵不往来遨游于汝颍间耶？至三苏氏之所以存者，欧阳公铭曰：伟与明允，亦既有文而又有子，故其父子兄弟一时文名震京师，其终也，忠爱孝悌之节，率可以表见于天下后世，其存而不朽者在是矣！又岂系于一抔之土，为苏氏有无轻重哉？若夫台史之文章节气，视苏氏异代而齐光者，故其感契之深，寓诸梦寐，极意而推表之矣。呜呼！佳城见白日而滕公𦵏峡椁堕，而王果复营敛之，今老泉之废井，亦几五百年而遇台史，封而祠焉，非异数也。已乎翁讳，洵字明允，号老泉，其详在宋史传，兹故略，是举也，宪伯、陈公常道、杨公守约、叅伯郑公光溥、学宪陈公鎏，先后赞成，若吾乡之少卿吴君嘉祥，宪副弟承业，亦尝与泉谘焉，识録以为记彭华迁𦵏宋濓墓记金华潜溪宋景濓，先生，博极经史百家书，发为文章，奔放雄豪，与司马子长驰骋相上下，而理致过之，在元时已负天下之望，后退隠龙门山，著书以见志，太祖髙皇帝于庚子之岁，初定鼎金陵，即遣使䀻先生先生，幡然应诏一见，即加礼敬，寻命授皇太子，经先生开导详明，且日侍上左右，敷陈大经大法，及髙皇帝定有天下，凢所以立陈纲纪，诏谕臣民，定一代之法，以垂无疆之休，其超出百王，永庇万世，虽出天纵圣人宏模逺识，而赞襄黼黻于左右者，实维先生是赖，先生之名薄海，外内罔不闻知，而列侍从，被眷顾，恩宠之隆，无与比者，晚有致政之命，杜门山居，不幸以孙慎得罪，坐是迁于蜀，卒于夔，遂寓𦵏于夔府之西莲花峰下，洪武十四年五月也，享年七十有二，既而蜀献王思其贤，迁𦵏于城都之东二十里许，赐田以供祠祀，后百十有五年，为成化二十一年巡抚都宪孙公仁、巡按御史俞公振、才宪使周公藩臬诸公偕拜奠墓下，四顾徘徊，慨然兴懐，周公以地理家山水不环会，土脉浅薄，语同寅盍谋迁之，佥宪潘公璋特启于蜀王，王慨然命善相地者卜吉地，卜得其二，其一宋承奉，璟已规为寿藏矣，王以谕宋，宋顿首曰：臣经营生后计久矣，且有居室数十间，号净居寺，又有田园若千，又有池塘竹木之胜，今卜者曰：吉可以迁𦵏。宋学士惟殿下命臣不得而有也，凢百可以供祠祀者，并以奉祀，臣不得纎毫有焉。王曰：甚善，周闻之喜甚，手録髙皇与宋手书暨诰敕暨一时名公卿赞词以进，王益感叹，遂以是年十一月十二日躬临墓所，命左长史萧用平致奠，且召其子孙锡赉甚厚，坟既启棺漫㪚，且朽幸遗骸尚在，乃易棺重敛，以十二月十三日改窆焉，废净居浮屠像，改为先生，祠于以妥先生神灵，周公走书数千里至京师，求予记之，将勒之石，以埀永久。昔者文王迁葬朽骨，武王封忠臣之墓，圣经贤传，特书之以为美谈，今蜀王之于宋，不独封之而又迁𦵏焉，而又加祠祀焉，于礼有之以祀礼教敬，则民不茍贤王之所以兴，起民之不茍者，固有契于先王之盛典，而克继献王之志无愧焉者，于此亦概见矣。且周宪使先举其端，宋承奉克相其成，而郡佐寮友咸欣然左右之无有龃龉于其间，而宋先生之灵遂获妥于此，歴千万年其如存。呜呼！先生虽不克正首，丘真可以瞑目地下无遗憾焉复宋濓官爵祭墓记天生名世之贤，辅弼一代之治，其徳业闻望，当时人重之后，世人慕之，固有闗乎气运而不偶然者也。若翰林学士承㫖宋景濓，先生其人，焉先生在国朝洪武间，以长孙慎坐法谪居蜀之茂州，行次夔门，抱疾而卒，旅墓莲花峰下。永乐间，蜀献王念其为开国文臣之首，具棺移葬成都之东郊外，积岁久之墓，且为建祠，肖像设主而祀焉，门堂寝室、傍室之制咸如礼，髙明爽垲，树木森焉，凡拜祠下者，敬仰而不舍去。𢎞治丙辰，蜀之按察司佥事王敕，以翰林编修奉敕，提调学校修举遗典，达之巡抚都御史冯公俊，意谓崇有徳报有功，朝廷盛典也。当我太祖髙皇帝定鼎金陵，思得真儒，禆益治道，宋濓应聘出焉，曰侍左右，而启沃之功居多，命辅青宫而导迪之绩尤著，用敷教化，人材因之辈出，俾典论思朝廷，为之增重，凢斟酌郊社宗庙山川百神之典、朝享晏庆、礼乐律厯衣冠之制、四夷朝贡赏赉之仪，及勲臣名卿，焯徳耀功，论次纪述之文，悉称上㫖，太祖称其侍朕十有九年，忠诚可贯金石。由是观之，则濓诚当朝之勲旧，可以与国咸休，食报无穷者也。然异乡枯骨，虽改窆于名藩，而殊典宠褒，则待举于君上，宜复其官，崇之以祀，匪惟表其学行，妥其英灵，而且激励四方之人也。冯公俊偕巡抚御史魏君英各述其意以闻，且谓佥事拳拳恳切，举行至再，固亟欲朝廷追褒耆旧，以敦风化，诚为有见，上览其奏，时赐俞允，复其官如故，命有司于葬所祠堂内，春秋依仪致祭。呜呼！先生泯殁，百有馀年矣，一旦荷承休命，而其名益显，天下士夫孰不交口称快哉？巡按御史荣君华、刘君琬，布政使郑君洪汉、按察使李逊、叅政叶贽、李进、崔升，副使刘璋、黄濙，叅议沙璧、乔缙，佥事毛宪、刘杲、曲鋭、张昺、朱福胥，谓先生之荣，斯文之幸也，不可无纪，以垂诸后，乃诿之予，嗟予小子，乌足以形容先生盛徳邪义，弗敢辞，故既述先生复官之由，且序先生，履歴之实，先生讳濓，字景濓，金华人，潜溪其别号也。隠者，张继之谓其天分非凡，诚意伯刘公谓其主圣经而奴百氏，柳文肃公，谓其以絶伦之识，而济以精博之学，在元至正中，荐为国史院编修，固辞弗就，特应太祖之徵，擢为儒学提举，继改起居注，偶以疾归，上偕太子恩礼优渥，未几，应诏总修元史，升翰林学士、知制诰，寻兼太子赞善大夫，超拜翰林学士承㫖，比致政还家，宠赉尤胜，而褒封诰词皆上亲制，天下荣之，平生纂述，有《日厯寳训》、《龙门子》、《凝道记、周礼、潜溪、翰苑、芝园、萝山等集，醇正雄健，辨博宏深，敷阐大猷，藻饰治具，陶冶造化之英华，启发圣贤之藴奥，欧阳文公铉谓非才具众长，识迈千古，安能与于斯先生真名世之贤也？然而末路﨑岖兹命矣！夫今当道力举遗典而崇重先贤，是克知所务者也。呜呼！先生功在朝廷，而文𫝊后世，殆将与日月争光，无俟言赘，若乃追崇之典，实维始于今日，予小子敢托言以传焉。

虞懐忠、虞允文神道碑铭宋绍隆之际，有社稷重臣，曰：虞公巍然为百代标表云。公讳允文，字彬甫，其先系出唐文懿公世南，后徙蜀隆州，父封秦国公。祺登进士第，卓荦有大度，公事秦公及母太夫人，甚䖍谨，母歾，庐墓侧，白鸟来巢，时称其孝感公。绍兴中举进士，知渠州，时秦桧当国，忌蜀士桧，既歾，公乃以荐，召对，论士风大概，言以文章进者，抑其轻浮，以言语进者黜其巧伪，以政事进者去其苛刻，庶可任重致逺，上嘉纳之。除秘书丞，迁礼部郎。时史浩擅权，主和议误国，是公力言和不可恃，备不可弛，淮泗之防，不可稍懈也，而金亮果败盟，自将兵百万渡准，中外震慑，枢臣叶义问督江淮军，一战而奔，两淮尽失，金军大临采石，公受命犒师，时敌骑充斥，我兵星㪚，公以忠义激勉诸将，或谓公宜灼几自固，公正色叱之曰：危及社稷，吾将安避？」乃收散卒布阵，列戈船为五部分，甫毕，敌大呼噪，絶江而下，直薄采石，公帅将士殊死战，遂大破之。亮趋𤓰州，为其下所刺，捷闻，上大喜曰：允文忠义出天性，朕之里度也！上至建康，以公亢川陜宣谕使，时史浩议弃徳顺三路，公疏力争不可，汤思退议弃唐邓、海、泗四州，公复力争不可，凡所言皆闗军，国大计，朝议终不用，公亦力执不挠。乾道初，两叅大政，及吴璘卒，复以枢宻院宣抚四川，书圣主得贤臣颂》赐之。乾道五年，大拜，公输忠辅导，尤加意士彚置材馆録，一时名士如胡铨、王十朋、赵汝愚、洪适、汪应辰、周必大、李焘，皆推诚荐引，又言朱熹不在程颐，下宜登用之，必有启沃之益，秦誓美大臣，休休有容，以能保国家黎民，其公之谓哉？忠尝综核古名，硕无忝为大臣者，于唐得狄懐英、裴中立、于宋得冦平仲、李伯，纪是四公，皆以章逢儒生，功安社稷，而忠肃公屼然奋翥，其后，实与四公异代齐名，其所遇之时不同，其心一也。谓公为宋社稷臣，谅哉！予家先中丞，叙次谱系，实出公后，兹予按蜀，道经仁寿，展谒公墓，泫然歔欷，慨慕公之流风，邑尹梁秉礼为崇封树清，出祭田五百丈，令僧人法旺佃种，以供时祀，又伐石丐予言，予窃惟人臣致身匡国，安常处顺，以抒猷制，胜其成功也，易为力，唯当戎马跳梁，大兵奔北，国事阽危之日，乃能出其忠力，摧彼强敌，以措天下国家于泰山之安，此非才与诚合，以社稷为已任者，畴克臻兹哉？予每读宋书，至忠肃公传，未尝不敛袵正色，若挹睹其侃，侃然堂堂然也，公真人杰哉？秦公阡表，业有任太史文，予兹复为公碑，而系之以铭，铭曰：猗忠肃公，矫矫人龙，忠弼丹扆，气凌白虹，绍兴之季，憸壬登庸，公排其奸，如草偃风，金亮孔炽，窥我淮泗，戈船千艘，貔貅万骑，枢臣鼠窜，骁将狐避，公摧其锋，如虎驱兕，乃枭强敌，乃固宗社，克殚勤劳，不遑夙夜，徳顺唐邓，均不可舍，慷慨其言，如日照野，纶除大拜，柄握中书，材馆有録，宾榻无虚，熹铨朋愚，皆世大儒，公荐其贤，如茅连茹，中立克蔡，懐英讨赋，平仲峨峨，伯纪屹屹，公兼厥美，并崇厥徳，穆如清风，赫若皎日隆山之乡，皇塔之阳，玉藏千祀，金肃万霜，徳馨未沬，厥后克昌，于铄勲庸，视兹铭章赵贞吉，忠州重修、唐陆贽祠墓记唐以来谪贤之居巴蜀者，未有若宣公之著者矣，卒而遂旅葬焉，亦未有若公之卓者矣，盖公之道，足以师表百代，而遇竟厄于一时，遂使公功在社稷而身没蒿莱，故志士仁人为之掩涕耳。夫舞缀长短，可以观徳，公亘古人也，宜崇报祀，以示不忘于久逺，而祠墓芜没，流风泯坠，无以妥灵爽而慰瞻式，岂非后贤之责而观风者之过也！与顷年巡抚四川，闽中黄公始以督木行役过州，往省公墓于南山之下，见之奭然感焉，即命吏授式经，始改治之。无何，堂除寝室，亭苑庖湢，悉极缮致，已又増其封域，大其表柱，广其稷畆，盖逾年而众务俱备，既黄公迁为川贵总督，驻节辰沅，而湖南罗公代之，于时助役者，巡按御史郭君、董君查盘、给事中李君、御史刘君督、木郎中李君、副使楼君王君，叅议缪君，佥事张君志合而声同成黄公之美也。受成董事者，重庆府知府薛君赵，通判伟黄知州器重，白指挥世簪，役勤而事集，相黄公之志也，闻二公又欲访公裔于嘉湖，谋卜于其家，太保东湖公而未即至，至则典祀有人愈备也。嗟乎！公没千载而崇报之事至是始备，非诸贤力取以为已，责而任之，抑安能慰已往之忠贞，而成旷代之伟观，若是之盛也哉？乃黄公顷以书抵予，则惟欲予抒实事以张风教，不啻悼其不遇于一时而已也，则其见诚卓矣，予不佞安得不掇公之大者，于以谂吾巴蜀夔庸之士，使知慕公，以彰雅道于无穷，顾区区责恨于裴氏之子，而重为公戚戚也哉？予闻之，公之所以轩轾，今古之才贤而鲜与之俦者，有四道焉：致主之忠也，经世之才也，学术之正也，文章之美也。夫四者之道，诚得其一端而毕其能事，亦足以名世独立矣，况于四者之并盛乎？公之所以度汉跨唐，畏宋而难俦者以此。苏子瞻曰：公智如子房，而文则过才如贾傅而术不疏，是公之度汉也，魏公徵负其忠与才耳，韩公愈工，其正与美耳，是公之跨唐也，故论者曰：其惟宋之范公，希文乎？身总四道，足以似公，而予亦以为知言。观其言宗谟训学，原诚明，蹈规履方，行无疵翳，风义取舍，轨法皆合，地居实近，无愧宪章矣。然范公英特迈往而公则渊冲不盈，即其四十罢相，已几不惑，五十处约，邻于知命，大用之则龙，骤虎变而散之无垠，逺摈之则声藏光涵而敛于无朕，是公忘名独契，乃范之所宜畏也。然则谓公直蹑道真而为亚圣之俦，王佐之侣者非耶？嗟乎！国家之有臣如此而未尽其用也，于公则何憾矣！夫论公至此，则向者以其厄于一时而为公淹涕者，诚不足言与？然非黄公之嘉乐，前修而见之卓也，孰为一启予也哉？因并记之，以告吾巴蜀夔庸之士知慕公者，使自择而勉焉。

王世贞、张佳印墓志铭：太子太保、兵部尚书铜梁公之乞归也，实在万厯丁亥，云盖三上而天子犹难之，最后不得已，乃许驰驿以行，而一时公卿大臣咸谓公甚壮武，即县官有缓急必召公，既归，犹目徵公起居食饮状，以为国轻重而至明年戊子，公卒得风疾不起，天子为之震悼辍朝，下宗伯、太宰、司空议赠公太保，予祭九坛，俾工部郎马鲁卿治葬，于是公卿大臣西向咨嗟叹息曰：国梀摧矣！公既易箦，谓其子曰：葬我必以王元美。志铭。元美，友兄弟也，而刘元子为儿时，交其必元子状之。于是其子锦衣君叔琦等，卜以庚寅夏四月，葬公于鳯凰山之赐茔，而先期奉元子之状以请予，从金陵得公讣，即为位而哭，以些辞寓夏官之役于公里，即不能下从公，而又何敢辞。公张姓，楚之孝感人，其先有天性者，避元季兵乱窜于蜀，深入于泸之铜梁，系籍焉，再传而为䢛配，汪又传为巽配，刘又传为文锦，是曰南潨公配，沈自南潨公而上，溯、迥皆以公贵赠如公，而配皆一品夫人。公讳佳印，字肖甫，初自号㠠山，以其家在居来两山间，更之曰：居来山人沈夫人，感异梦而生公。公少颖敏，秀俊异，凢儿七岁侍南潨，公举古书传语，即能谈质如素习者，曰诵书干馀言，十七为诸生，义试辄冠诸生。时重庆太守光州刘公出行部，得公文而大竒之，使与其子游，即元子也。刘公固以古文辞名，又好谈兵，多竒文籍，尽以属公，公间与元子谈英雄而叹曰：夫英雄者，其吾家子房乎！当其动以无之，用当其静以有之用，卒遇之而若素，忽敛之而叵测，若文子之谈笑于衷甲，周条侯之安，卧于攻垒，斯其亚矣！元子异其志，而公又益习先秦西京，言下上于黄初大厯之间，多所厌咀矣。二十三举于蜀，明年遂成进士出补大名之滑令。滑故三辅岩邑也，公至按牍，献决若神，而恒以情衷法而行之，两造甫毕，各得意而去，吏民之严，爱公若父母矣！时缇帅挟上，宠张甚，其所遣调事官校，与诏㫖并重，公一日晏坐，有弁而急装者一髯，辅之至邑门，门者㦸之叱曰：我官校也！遂入公下，与语径前曰：县官欲捕若邑！耿氏豪亦与若有连，胥吏以下皆辟易，遂挟公入别室，出七首，交置于项，公心知所谓，曰：若何欲？曰：予我万金。公阳惊曰：我何所得万金髯者？曰：某库有万金。公复阳惊曰：库金诚有之，第上皆邑赋，长名氏，若出十里外必败，且今日予公库金，法必死，不予亦死，死等耳！宁死，国引其颈曰：七首！胡不下？髯者曰：我何忍下？第欲得金耳！公徐谓曰：邑国中多富人，我出一纸授之，即不得万金，可半致也！呼一小吏前，命笔书纸应赋金者二十曹，曰：缇帅责金甚急，可入赋致二百金来。予之时，丞簿局蹐仪门外，尚谓果官校捕，公既得公所赋金主名，乃皆贼曹游徼骁武者也，始知为劫赋，亟集此二十人者，人奉二十金而袖铁椎前谒，公谓民贫，所赋金止此矣，公阳怒曰：赋汝入二百金，胡二十也！何以解二公槖？复令一人前，忽跃而就之，髯者出不意，即自刭死。解縳弁者，讯之名，任敬髯者，髙章也，使游徼四迹，郊外有三四轻骑，皆逸去，考问皆得其人，磔于市。公之见劫时，从容若无事者，劫既解，鼾卧达旦人，是以知公可大受矣，公居邑多暇，乃益为歌诗，而李于鳞守顺徳为比壤，于鳞郎刑部时，与余及同舍郎徐子与梁公实宗子相及，吴舍人明卿歌诗酬倡，颇传于人，公意艳之，乃谒于鳞，出其诗为贽于鳞，大善之与折节，讲钧礼，然公益心仪于鳞矣，时岁大饥，而富民有故壅籴者，公请于台平价纳诸仓为粥以食饥者，所全活数万计，事闻，特赐金币，公冶理流闻，法当首垣省，以年未及格，擢户部主事，命下于鳞，以书寄余盟坛中，有一当齐秦赋者，张肖甫也，公实不死矣，公既入，遂与余比部徳甫同造我，而是时诸君子艺文翩翩，自肆相砥砺，为髙人之行，且飞觞染翰，卜夜无已，而公独温然，其间若巨源浚冲，而年又最少，宗吴颇蹈籍公卿，而恒呼公张少保云，其后公加至宫保，而汪司马伯玉书戏，余少保今验矣，足下得无亦沾沾乎？亡何，出𣙜闽广金帛，公洗手出入，毫发无所私，道南改兵部职方主事，盖太宰建宁李公知之也，俄以潨公丧归，一切裁之古礼，而哀独至，服除至京师时，蜀当有吏部阙，而太宰嘉禾呉公难，其人闻公且至，曰：此佳吏部郎也！至则补故官，而少日以司勲郎请，时权相分，宜已前知之，风公赂而不得，乃睨谓吴公是子故太宰私人，今太宰亦私之耶？吴公持之不得，乃迁公膳部郎以自解，而公故社中，友皆徙谪无在者，第与南海黎惟敬、汝南张助甫、濮阳李伯承、庐陵胡正甫多所倡和，侧目者谗之，分宜子曰：故王李社中白眼而讥执政者，此子尚无他，于是假风霾变察诸官僚，而公得谪矣，谪而同知陈州，是时子与守汝宁，而明卿由谪迁归徳司理，三人相会，自愉快，然公独不自处，迁客勤修其千陬，盗奸惕息。中丞吴兴蔡公尝识是三人者，备客主礼，时人称之。迁知蒲州，蒲于晋最雄，其疆土贵家栉比而亟，遭地震之变，庐舍畜牧无所赋，不时供，公委曲拊循之，而威亦不废，若他所操摄，则游刃解也，铨部雅知公之屈而得其政理，超河南按察佥事，饬颍上兵，公益得发舒颍毫之间，谧如矣。寻改云南为提督学政，以经术文雅振诸生，昆明、㸃苍之胜，皆以古文辞收之，自是公望益重，迁叅议广西，入饬大名兵备为副使，分守甘州为右叅政，按察山西，为使所至，有声实，吏民所颂，称山西之未几而复，超拜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应天等处军务兼巡抚，公乘传至九江，而安庆以兵变闻，道路汹汹为梗，公夜趣潜山属九江兵，使者使邮报安庆军门，旦夕至矣，会版卒前已就擒，馀党谋外应者，胁息不敢动，而公自桐城走金陵任，詗得其实，则安庆之卫体宿重，与郡守抗而守志隆以故南兵部出，稍裁之，而又严核其占役。指挥马负图张志学，张承祖忿，使其舍人挑悍卒，故尝为盗，江洋者吴锡等张旗帜，犯守守跳，遂行剽人财帛，守已与守备设厕平之矣，公乃具疏上其事，请一切正法，而留守中贵人意惑之，谓守实激之，变以摇公，公不为动，诏逮指挥等论死，而以锡付公行法焉，守卒得白公出履行诸郡县，务持大体，不屑屑期会，务以民瘼吏弊为急，时余强起大名，迁山西，皆得公代不相及，余奉慈讳归，而公来按部，相持而泣欢甚，比余服甫除，公与郭御史之荐剡上矣，余起湖广，入为太仆卿，公犹在事，念太夫人老，欲奉之还蜀，上疏乞休，而太宰杨襄毅公，故蒲人，熟公贤而固留之，所以褒扬甚至，然公间尝语，余必归矣，吾之承乏，兹土也，故相新，郑公实才我，而次相江陵，公从臾之，吾以为大臣一意为国用才而已，两无所报谢，二公乃两疑我，以为必偏有所厚，新郑去矣，而江陵公方柄国，是且甘心我，而安庆倅王应桂者，故为指挥孽守志隆者也，公极论其状，应戍而南，台与之有连曲，庇之得末减，因入其蜚语中公，江陵果信之，俾聴调用，公欣然奉太夫人归蜀，公归而诸谓公寃不蔽，白简者谓公贤可大用者，籍籍江陵，公不自安，又察知公实无他，后乃大悔曰：吾几失此人。时江陵公虽忮而尚能为县官急才，寻补南京鸿胪寺卿，公始独身之任，未几迁南光禄卿，擢右副都御史，巡抚真保诸郡，甫发江口，而太夫人之计至矣，公噭号不欲生，括发粥饮，昼夜驰归，哀毁如失，南潨公强自力治葬，既襄事，推先人之产值千金者，以予兄服，甫除而召抚陜西，未任，改宣府顺义王，别部满五冦，邉公伏兵击退之，上赐金帛过当。是岁，公所减省缗钱以万计，城七堡、一城二堡，又城独石、半壁、猫儿塔三城，修南山边墙万六千九百四十丈，功倍而费省，复屡赐金帛，入为兵部右侍郎，未几而浙江有骄卒之警，督抚浙者，吴中丞善言故良吏也，而不习兵，尝取中㫖减卒月饷，卒诉之，不聴，遂噪而缚，吴公车中，冠履俱破，至演武场，群詈吴公而数之，且甘心焉。会工部郎谦与二御史往，解譬百端，然犹责吴公状使复饷，而以二千金谢过，乃已，吴公遂出逊于吴兴，当此之时，吴、楚、闽、越之卒皆骄，而督抚臣悸，至有穴垣以防不测者，事闻江陵公曰：孰能制之？既谓吾得人矣，遂请公兼右佥都御史出镇浙，许以便宜行事，公驰至京口，约余出会，余方称道民谢不能出，公谓若何而可，予谓不僇则废法，多僇则生变，惟以时缓急得其魁而已。公颔之，时陆与绳以少司空里居，公过之，谋与余合，然公甫与吴公代，而市民之乱复起。始，杭城中诸栅俱有役夫司干陬诸土著者，募游手充之，其后必取身役其人惰，多借贵势以免夫，数益以狭，役益迫，而游手无所得食，侨客丁仕卿假利便言之，监司弗聴意，忿忿曰：谓我曹无爪距耶？宁营卒之，不若谋之市猾构诅为乱，而会仕卿坐他法，郡囊三木以徇，市猾相与纂夺之，诸无赖子益䴢集行焚贵势家，谓庇其应役者，遂破两台使门，略其衣装以出，使者跳与三司俱匿迹佛庐以免，事闻，公谓其人曰：营兵哨海者发乎？曰：发矣，而二营留问留者不与市民合耶？曰：未也。公喜曰：吾知所以处矣，速驱之。从吏惴惴无人色，公饮食谈笑自若，既抵镇，而民行剽愈甚，尽毁诸栅以快意千馀人，且抵台门，公以轻舆出谕之，而从者材官剑客数十人，皆彀弓，挟鸟铳以从，公直前临桥而谕曰：汝曹母反反，则以天下兵孥僇汝矣！且汝必有所苦。曰：苦夜役耳！夫强有力之家，倚贵势之家以免，而监司守令若弗闻也者，公曰：易耳！奈何以汝一愤易汝族？即下令除役。众始叩首退，既退而行，剽巨室竟夜火光亘天，公夜草檄质明，使一校驰喻之，众裂其檄，公大怒曰：上命我诛乱卒，今乃见乱民而靡耶？召游击将军徐景星使呼二营，之长入而慰勉之曰：乱民之恶极矣！虽然，非尔曹比易剪也，何不自以为功，赎曩罪乎？咸踊跃聴命，公又呼黠卒之首倡乱者马文英、刘庭用曰：闻汝二人前自缚，请死壮士也！汝死法胡不死，义且必不死！二人亦踊跃聴命，公乃约束二营壮士，使景星帅而讨乱民，凢四战大败之，生获百五十人，至辕门而丁悉仕卿与焉，公择其豪得五十人，皆斩首枭辕门，馀下狱，其从乱者咸惕伏，或鸟兽㪚去，杭人若更生，公具疏以闻，且谓尔来有司奉行太过，裁削太甚，徒务虚名，不究实祸，以至逺近离心，乘机窃发，始而兵变，继而民变，诚见人心不固，戎首易生，若非仰藉明威，申饬法度，其接踵挟持，不知所终，盖阴以风喻江陵公也。江陵虽忮而为之少寛言于上，优诏褒答，以公奋身犯难，定于俄顷，纪纲大振，忠绩卓异，赐飞鱼服金二镒，文绮四表里，是岁以追録宣府功，又以考三载绩后，先録一子补胄子，公私念兵且戢矣，寛之则废法，急之则生变，乃阳，好谓二倡乱者，马文英、刘庭用曰：罪可赎矣，予之冠带，二人意自得，洋洋群卒间，且有所侵侮，群卒大怨恨，谓若倡我以乱自为功，得官而使我曹尚惴惴也。公度是二渠者，与众心左，无能为矣，乃与兵使者顾君养谦谋，俾发诸营之卒哨于海，而宻以名属徐将军，下令缚之，至军门，升文英庭，用数而斩之，馀皆赦弗治，仍呼平乱者二营，卒语之曰：吾非不得，若主名以昔，有㣲勋耳，且吾不欲食言。群卒咸股栗唯唯，既而曰：吾曹始能食寝矣，公复具疏，时江陵前死而代执政者，以公功请，上大恱，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俾还部理左侍郎事。当是时，余里居颇习其事为志之，且谓诛乱卒利用缓，不佞窃，或知之速而能当，缓而能宻，则非所与知也。刘元子闻之，亦曰：子房之筹与赵文子条侯之瞻少年，时所自许，何若左劵也？公既得代，道拜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寻又改兼左副都御史，总督蓟辽三镇，兼理粮饷。公之在浙也，盖不独两定大变而已，所规画十议，革保甲、间架、差税不便者，皆奏而行之，浙人至今奉以为条令，而相与讴思，公不忘，且生祠焉。公既至蓟门，申约束，搜卒乘，信赏必罚，大将偏禆以下，凛若负霜雪，屡立战功，先后以捷闻，赐蟒金文绮，予世袭，又据险斥墩，屹然金汤矣。兵部尚书缺，廷推公，上迟徊久之，乃决入理部，事当廷试，亢读卷官，岁决重辟，当廷审，秉笔者为吏部，而上忽以属公，盖重公也。公为人坦心大度，而性又爱客，有以艺文至者，无不延纳，客气益发舒，或自诡能得公意，有所闗说，公虽不之许，亦不问，而中贵人骄，故以兵部为外藏，公多执不之应，以是怨公，台谏乘而有齕公者，赖上知之，然公以盛满自抑，恒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吾家子房非师哉？三上书乞骸骨，辞益恳，始得俞㫖，归而买田巴岳𤣥天宫为靖庐延道士，与共居，又谒潼川州云台观𤣥帝像曰：先太夫人意也，为文纪其胜，飘飘然有遗世志，云将尽刻其诗文，集走书金陵，谓王子为我悉序之，前是已叙公诗及奏议矣，书至金陵之日，而公卒于乎？明兴以来称文武才者，独王文成、杨文襄、余肃敏而已，肃敏小孙于武，而文襄疏放，又非公比也，公之就大矣，不当以一雕虫之技与不佞还往之私，溷公志然，公之精神实注焉，寻曹子桓所云云，可以已哉？公集若干卷行于世，配一品夫人向氏有妇徳佐公至贵老，丈夫子五锦衣指挥佥事叔琦，娶冷恭人乡贡士，叔佩娶舒南京左军都督府经歴，生叔玺娶髙女，一曰，蒲适髙元之，向夫人出也，国子叔珂娶髙思生，叔环娶杨女，一曰浔适，髙任之侧室，赵氏出也，女一曰杭火氏出也，诸孙男十人，女十人，元孙宜孙。保孙同孙，女曰蕙，曰寿，曰芳，及未名者，叔琦出也，肇孙女曰变者，叔佩出也，贻孙振孙明孙女，曰云、曰祥、曰保、曰瑞，曰桂，叔玺出也。兰孙女，曰淑叔，珂出也，所婚字多名家，铭曰惟滑其邑，三辅西偏，公时为令，晰而少年劫盗之雄，篡挟金钱，公色不动，授厕外援，卒以身危，劫首遂骈，其帅上谷，网徼猾敌，彼不自意，有所纵舍，绥之以徳，振之以武，譬若骄稚，繋我掌股，或朴或乳，无敢龃龉，其最艰者，莫若钱唐，乱卒虎伏，民乃䲭张公曰：驱之从吏仆僵，乃乘轻与示以周行，彼阳伏从而更披倡，大勇赫然，呼此戎兵，留者二营，尔罪实轻，歼彼狡徒，雪尔罪名，戎兵欢呼，公赐更生，受律贾鋭，薄彼䲭狐，若扫败叶，累累就俘，斩头穴胸，血流为渠，馀党遁逃，弭耳以逋，悍卒犯帅，胡可弗诛？伺之弥岁，乃获首渠，彼实不知，益纵以骄，缚之辕门，惜不敢嚣，曲赦二营，以全夙要，迅霆一收白日，昭昭公之心仪，乃在子房。及其作行，实等汾阳，单骑走敌，气吞戎羌，收僇降人，天威忽扬，归从赤松，始得敛藏，猗公之武，不取攻鬬，猗公之勲，不在甲胄，仁心为勇，毅以𢎞就，造物私尔，胡不竟究，文士无用，敢藉公彀。

郭子章《汉扬雄墓记》：予入郫，进诸生，问扬子云亭，对曰：「扬子故有亭，已改为书院，祀扬子，其中已复改为学宫，移扬子祀乡贤，无复亭矣」。问扬子裔，对曰：「郫无复扬子者」。予曰：「扬子五世俱独传，一子宜不蕃。今海内亦鲜扬姓者，㣲治独郫也」。问扬子墓，对曰：「墓在邑西二十里，芜秽不里中，儿樵牧其上」。行道嗟怜予曰：「是即非侯芭所名。𤣥冢者，疑衣冠葬也，不宜尽销灭」。乃檄有司封之土周遭树以栢下令禁樵牧。成都守耿子健暨郫，令李某题其墓石，予题之曰：「汉扬法𤣥先生之墓子，健手书之，付郫令勒之石，郫人而后，乃今知死士垄，贵矣！夫法何也？法言也。夫𤣥何也太𤣥也。扬子著书，繁富如反，骚广骚畔、《牢愁》、《甘泉》、《羽猎》等篇，至老而悔之，独法与𤣥其大者。蔡中郎题太丘曰文范颜延之，题元亮曰靖节，皆其大也。嗟乎！世之訾扬子者，訾其不死汉而臣莽。予师胡庐山先生为扬子，辩未仕，莽累千言，顾亦未有确据美新、安汉二篇，即扬子百喙，无以自解。予谓美新不剧汉而剧，秦法言不曰继汉而曰安汉扬子之心，盖亦有大不得已焉者。且古今国亡而死者，度不死无为也。其不死者，忍其死，将有为也。殷亡矣，箕、范未衍，箕子何以死？子纠亡矣！《春秋》未一，匡四称八。观诸书未就，管仲何以死？司马迁辱矣！《史记》未竟，迁何以死？故曰死有重于泰山，又恶知法。言太、𤣥二书不就于汉亡之后邪？又恶知扬子之不死不为是邪？予因题扬子墓而系之法，𤣥明不死意也。嗟乎！李令伯嗤汉为伪朝，予过彭山，冢岳岳若封谯。周劝后主降魏，而千年一丘坐据充国之堂，又何于扬子过之深邪？而不一剪其松区也！

李鉴赵宗普墓志铭：赵公讳宗普，字圣符，爰考之山右，太原之文，水公所厥始也。成都郡安邑，后所迁也。玉曾，大考也。显贵，大考也，贤考也，黄氏，母也，公所自生也。张氏元配也。沈氏、杜氏继配也，公所伉俪也。考及公俱以覃恩封赠文林郎、安庆府宿松县知县，母及妻皆封赠。孺人，公之恩荣也。博士弟子员，宗朴兄也，公所友于也。子四人：长珀郡之贡生，次玥、玳珆俱业儒公所蕃衍也。崇祯乙亥科中，乡试拔贡第二十六名，公所起也。壬午，宰皖之灊山，兼摄宿松，甲申实授宿松，乙酉擢仪部主政，未任公所阅官也，灊宿两邑，殄于兵燹荒疫，公至，则为之寛禁，缓求以集流亡，其斧事不期于明，察期于平其莅，民不期，炎炎为燀赫，期于拊循惠懐，于是黠者息翼而他走，顽者润涎以冒徳，胥者抱牍而屏气，耕者饁者画圻而让畔，衿者佩者执业而辨，方估者化居而嬉㕓，偷者寝其狐鸣而徙于耕井，耆者稚者歌于壤婆于巷，以故谢事归皖，松灊百姓，如失怙恃，遮道泣送，卧辙力争，此公之一治于灊，再治于松之政绩也。六年，长郎珀自松来，宁泣谓予曰：先大人以丙戌见背，假葬于松，乞一言以慰先灵，备悉其冶行之，大概者如此，予与令先君为兰茝友，犹记髪燥时，曾面公之大考国卿公，敦厚朴诚，具丰隆，相公考亦如之。妣黄孺人，内徳贞良，举公于万厯二十五年丁酉，二月二十九日庚寅公生而英爽倜傥有壮志，自弱冠成秀才，凢大小试，每作冠军，初受知于豫章涂公绍奎，继拔识于楚黄，何公闳中名，遂大●鍧喜，读汪洋闳肆之书，喜谈忠孝节义之事，喜交游目，空四海之人，尤専攻于形家，言与悬壶市肆之术，虽郭邵两先生无以过之，辞寡而遇辩者，能折气婉而遇大事能断，尝与予读书东山，深灯夜语，据石谈文，风雨聨床，晦明相依，道义之亲，如同骨肉，回首思之，宛然如昨，而今安在哉？予所以不禁欷歔而惋惜者也。公与予婣聨百世，尝周旋公家庭之间，备悉公处家之事心，符公早卒，遗两子一女，公抚育无异所，生族人之窭者，每推其所馀，以赡窘急，课子每以古义相规，不使即于匪彝，今公子珀语言动静，一轨于正，继配杜孺人及玥玳珆诸子女，与珀妻梁氏，皆撄献贼之难，不辱贼手，是即家范之所贻也，此公立身行已之崕略也。丙戌东流县之变，公不少屈，抗贼以死，夫生死之故亦大矣，而公所以处之如此。呜呼！其于义命，可谓能安之矣！公死七日，珀子索于江，而全躯如故，不毁寸脔，饱鱼鳖之腹，是必有鬼神之呵䕶焉，事亦甚竒而近怪也，松人思公之贤，老㓜相携扶祭哭，又为之卜吉牛眠，以妥其灵。呜呼！公蜀人也，而死于松，葬于松，若故园之反，无日亦将而逍而遥而嬉而娱，是为永世之庐焉，殆莫之致而致者命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呜呼，有公之行而不能大昌，其先有公之才而不能尽用于时，有公之节义，而当事者不能上其事，使荷思纶之褒，此公不能不怏怏于九原也，虽然珀，孝子也，必能仰体公意，奋发其所雄，以光厥志，公死犹生矣，又为之铭曰：𤾂江之幽魂邅回焉，锦水之邈神所依依，随异物腐败者，有尽之身，与峨峰玉垒长峙天地者，清节髙风时，久而石坚，后之人见之，常凛凛生气于予言。

祭文

宋王十朋谒文宣王庙文：惟夫子之道，一以贯之，奚间乎？迩遐不陋九夷，而欲居行乎蛮貊如一家，今坤维文物之富，人才之盛，有洙泗风而无愧于诸华，茍非圣教之旁逺，岂一文翁能化之耶？某一介书生，䝉恩帅巴愧无果达艺之才，可以从政，而亦粗知富庶，教之何加？若夫事贤友仁，与学道而爱人也，固不敢不勉，所欲与诸生共勉者，曰忠、曰孝，曰思，无邪？

谒昭烈庙文呜呼，东都之季，盗窥神器，分鼎者三，帝乃刘氏有髙皇度，有光武气，有王佐臣，无中原地，以区区蜀，抗大国，二天厌汉徳，壮图弗遂，功虽少贬，四海归义，永安故宫，遗迹可记，君臣有庙，英雄堕涙，岁月浸逺，栋宇莫治，某来守是邦，过而兴喟，一新庙貌，薄荐淆胾，旁观八阵，细读三志，我虽有酒，不祀曹魏。

谒武侯庙文：丞相忠武，蜀之伊吕，髙卧南阳悲吟梁甫，草庐之中，三顾先主，将汉是兴，非刘曷与君臣鱼水，蛟龙云雨，才十曹丕，志小寰宇，假令无死，师一再举，吴魏可吞，礼乐可许，宁使英雄堕泪，今古将略，非长庸史之语。某受命天子，来帅兹土，梦观八阵，果至夔府，庙貌仅存，风流可睹，旁有闗张，一龙二虎，安得斯人，以消外侮？

明蜀献王祭汉昭烈文维洪武二十四年，岁次辛未，十二月二十八日，敢昭告于汉昭烈皇帝：汉丞相诸葛忠武侯曰：龙兴云从，君明臣良，旷千载而一遇，何会合之不常？曰：若稽古，实惟成汤三聘莘野，承筐，是将，咸有一徳，革夏为商，歴嬴秦而两汉，孰能袭其遗芳？伟中山之帝胄，当群雄之扰攘，嘘炎焰于寒灰，时三顾于南阳，情交欢于鱼水，言靡间于关张，保岷峨控荆湘，三分天下，开拓封疆，信同心而协力，视当代而有光，予丕仰于休风，幸开国于是邦，睹閟宫之颓圯，叹古柏之荒凉，命我将士，缭以垣墙，屹栋宇之崔嵬，焕丹青之焜煌，新规模于今日，聚精神于一堂，告厥成功，我心孔臧，遣官致祭，酾酒刲羊，惟帝与侯，神其洋洋，佑我蜀民，降福穰穰。

祭杜甫文「维洪武二十六年，岁次癸酉十二月某日，遣官以牲醴之奠，致祭于草堂先生，杜公曰：先生距今日之世数百馀年，而成都草堂之名至今日，而犹传予，尝纵观之，万里桥之西，浣花溪之边，寻草堂之故址黯衰，草兮寒烟，是以不能无所感也。于是命工构堂，辟地一㕓，扁旧名于其上，庶几过者仰慕乎先贤，然人之所传者，先生之遗编也，而予之所羡者，盖以先生一饭之顷，而忠君爱国之念，惓惓虽其出巫峡下湘川，固不恋恋于此，而先生之精神，犹水之在地，无所往而不在焉，爰矢辞于翰墨，写予心之悁悁，临风酾酒，尚其来旃。

许应元立杜甫祠祭文。承圣皇之景贶，返按职于夔子。陟赤甲之巑岏，歴东屯之遗址。悼哲人之逢屯，居委约于江潭。赌鸿藻之缤纷，增累欷而汍澜。昔三季之末造，闵斯文之坠地。阅五际之亶延，王风郁其蓁秽。惟夫子之渊淑，秉至精于上皇。挺姱节之崔嵬，吐昌辞之琳琅。遭浊世之纷拿，婘邅迍以窘步。顾江皋而戾止，奄三年以东惊。瞻遗墟之辽廓，叹禾黍之离离。敞崇宫于北阜，愿招神以来栖。山有椒兮沚有兰灵之来兮。云旗翻灵兮，灵兮洵乐。胥巴讴楚，舞神所娱。淆函重阙，不可以遽。往神不乐，此其焉如尚飨！

陈献章祭邹智文呜呼，汝愚不括其囊而晦其光，汲汲皇皇不小其节而畏其折，轰轰烈烈，昔在翰林，语黙浅深，孰识其心？顷来南海穷而不悔，乃见其介业以时兴，行以志，成君子之贞，贞徳之干，毌受天损，何命之短已而已，而天道无知，哀此孤嫠，死不辟险，生必就检，是曰无忝，北风萧萧，云旗揺揺，蜀道之辽，觞酒豆肉，尽此一哭，魂返无速。

杨廉祭、邹智文呜呼！汝愚纵子以读中秘之书，胡乃草疏而论执政之臣，置子以步瀛州之上，曷为取祸而投瘴海之滨？子体甚弱，奚宜逺行？岂知有其国而不知有其身？子有父在家，故食贫，岂尽忠于君而不得暇顾其亲？呜呼！实子之道如此，得程书而不能久于朝廷，匪子之志如此，而不欲以皓皓之白而䝉世俗之埃尘，方子之讣至，予犹疑其未真，不然，何杀元城于岭外者？竟一夜而毙窜子瞻于儋耳者，卒不能不使之返轮，既而询得其实，始哭于寝门，而涕泪为之沾巾，呜呼！伤哉！痛子妙龄！

杨慎祭刘春文》岷山之精，井络通津。焜曜峻极，实生伟人。天生我公，匪邦伊世。在邦为珍，在世为瑞。三礼首选，鼎魁及第。摛藻天庭，敷言近陛。有頍文苑，蔚为儒宗。讲金华而议白虎，记东观而考南宫。瑰词直笔，大雅古风，随仕阶而誉命，思职居以效忠。乃陟宗伯，乃掌邦礼，公徳寅清，公衷简易，是礼是仪，爰契爰似，酌言可施。违覆堪纪，宅忧诏还。总已留錀报政来朝，帝念旧学，视草西垣，演纶东阁。维新天子更化，立年饥渇，宅俊寤寐英贤，公才公望，孰与公先？天不憖遗，公下少延。哀哉贺门，鞠为吊间。嗟兮梁木霜稼已俱，区中之缘永絶，苍生之望遂虚。呜呼！位至八座，寿登六袤，虽尊荣之已膺，恨效用之未极，在公者则立徳立言，足以不朽而无恨，在议者则为世为民，重以不满而兴。噫也！杳杳灵驾，载返东川，敬陈薄奠，以告祖筵。

张时彻祭宋濓文先生学究天人之际道，溯濓洛之宗才，优经济之具志，存礼乐之隆，丁天造之草昧，乃嘉遁而居贞，逊史职而不居，入龙门以采苓，综百家之邃㫖，骋六籍之夷庚，观其四符八枢十二㣲之著，盖非徒骛神于艺文之囿，而实欲趾烈于三代之英，适元运之告逝，当真主之龙兴，肆蒲轮以下聘，乃奋鬣而扬翎，班学士之精秩，亦奉㫖以授经，纾黼黻之鸿猷，宰文章之主盟，方君臣之同乐，概夷夏而钦名，师大雅之明哲，遂乞身而宅耕，何鸿鹄之既举，而缯缴之复婴，终殒身于遐窜，惜旅魂之茕茕，宁首丘之弗怀，同湘累以飘零。呜呼遭屯而雌伏兮，固哲士之恒也？际泰而遘闵兮，非凢众之所明也。歴年祀之渺邈，焕耿光其若生，播灵爽于川服，衍道派于婺城，虽砆璠之异尚，孰品徳而不京，矧小子之固陋，实是矱而是绳，瞻遗像之奕奕，涕既陨而沾缨，践豆笾以致奠，庶表著乎休声。

祭方孝孺文昔孔子有杀身成仁之训，孟子有「舍生取义」之箴，而先儒绎之曰：「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于戏！若正学先生之死，非所谓杀身以成仁者耶？非所谓舍生以取义者耶？非所谓成就一个是者耶？盖乙丑之变，靖难之师入矣，革除之君亡矣，文皇既践寳阼，亲则髙皇帝之子也，非若异姓之革命也，非有市朝之迁易、社稷之变置也，人心依戴，缙绅比肩而事之，而先生之隆徳重望，是文皇与用事左右之所倾慕而必欲致之者也，使当是时，于所谓曰仁、曰义曰是者见之不的而持之不坚，未有不褰裳而就之者矣，何乃裹衰而行，投笔而恸，书词以絶命，不忍一诏之草而甘以其身，裂肝醢肤而使亲，故八百四十七人者，相从于鱼肉也，盖先生之生也，应木星之祥，宜其出也，被髙皇之眷文，足驾苏黄而不屑为学，必肩濓洛而不遽止，方将穷源洙泗，而比绩伊傅，使道符往圣，功赞二仪斯已矣！至抱夷齐之介而㣘死节之名，则先生之不幸焉耳！古称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若先生之死，其谓之鸿毛乎？其谓之泰山乎？文皇尝语人曰：彼食其禄，自尽其心耳！仁皇亦曰：若方孝孺辈皆忠臣也。以二圣之言若是，则奚俟于久而后论定哉？于戏！先生之仁成矣，义取矣，是就矣，死且不可朽矣，而天下后世犹致恨不已者，则以九族尽诛，而使千百年之宗祀不血食也。于戏！哀哉，彻也！生同桑梓，诵先生之遗文，跂先生之芳烈，未尝不恻然而悲澘然而涕也！乃今持节剑南，实先生流寓之地，顾瞻庙祀，其为悲也涕也！又岂如恒情而已哉！乃原先生之心而告之幽冥之中，其谓余知先生也耶？其谓不知先生也耶？

郭棐祭三贤祠文维万厯二年，岁次甲戌秋，九月壬申朔，越廿有八日，某谨致奠于少陵。杜先生、康节邵先生、潜溪宋先生之灵曰：于戏！豪杰之生世也，或显或隠，其道不同，而惠泽之流被也，无久无暂，其感则一，惟三先生，实贵于夔，其演易有台，秋兴有咏，龙门有述瑰玮杰特之制作，既与日月并辉，光其闻觞，不乐一饭，不忘百折，不挫忠耿磊落之精诚，又与川岳同流峙，立言立徳，奕祀弥芳，纯节纯心，旷世相感，顾兹祠宇，思系士民，岁月邈绵，榱栋颓圯，某承乏兹土，拜瞻恻然，诹吉鸠工，克期竣事，神庥斯妥，馨德弥彰，敬涤牲牷，薄申诚悃，惟灵昭假，福兹氓萌，伏惟尚飨。祭赤甲山文夔，多火灾，民咸谓赤甲山为祟也。予窃谓神职在福，民奚忍祟之敬，具牲醪于观文楼，遥望山神奠而祝之词曰：繄兹山之巑岏，作夔门之巨镇，严飞峦之特起，缅群峰之揖逊。如龙跃于九渊，若凤翔于千仞，何卉木之洁濯，乃赤背之嶙峋，彼闾阎之黔黎，苦回禄之煨烬。谓山神其尸之，咸蹙额而顿囟。予惟神之挺直，著一方之灵信。人依神以胥宇，神福民以膏润，胡利泽之弗被，忍煽熖以加衅，斯愚蚩之臆度，岂正直之所任。予愿神之鉴观，愍斯民之疾疹，驱雷车之轰鋾，灭火鞭之磷煴，扫馀灰于累劫，廓雄威于一震，人藉之而帡幪，物由之而于牣，庶奠丽于四氓，敛休嘉于百顺，匪惟息群庶之流言，抑且腾千祀之芳闻，惟伸其图之尚飨。

曾三省祭胡子昭文：呜呼，臣之于君，弟之于师，义等在三，生死以之。文皇靖难，公致其命，希直殉君，公嗣其劲，二百年来，忠魂黯然，圣人厯服，明诏痛焉。曰修俎豆，曰録苗裔，祖武孙谋善述善继蜀有専祠，向以祀方，公出其门，宜列于旁，赫赫坤维。视此正气日月，精光同流，罔既公也。伯夷弟亦叔齐另有褒表，公其慰兮！

李化龙《祭张监军文》：呜呼，鄙谚有之，人死留名，诚得死所，虽死犹生，惟公诞河山之粹气，毓燕赵之精英，负竒，每悲歌慷慨，临事辄愤惋不平，当其守山海，备兰州，盖尝丸泥封闗，称北门之鎻钥，亦尝鸣剑扺掌，絶大漠以横行，既逆叛之发难，遂杖策而西征，扣门数语，肝胆立倾，语时事腐，心动色恨，叩九阍之无路，谈叛逆嚼龈立髪，愿捐七尺以相从，遂戌服而蹈重闗之险，乃匹马而监却月之营，信明天日，威肃雷霆，望之者鹤唳风声而避归之者，箪食壶浆以迎，既扺贼垒，独主齐盟，时投袂而作三军之气，时挥戈而倡九地之攻，义形于色，即众忌旁猜其奚，恤威加于敌遂，灰飞电扫以成功，盖闻初五之战，公独揺旗，助喊与贼相持者终日初六之入公，则勺水不下，卒致劳形而敝精，盖夫功以此立，病以此成者与嗟！夫公之死非一端矣，当其机可乘而辄失，盟屡要而无功，甘养虎而遗患，谁筑室而返？耕缩朒者，为贼所愚，至不以一矢相加，遗庸愦者，纵恣剽掠等三尺，若一髪之轻，即走卒为之气塞，何况受命而监国之兵，又况乎三月之间，山岚水瘴之与居，困苦饥渇之相仍，公之死劳耶？愤耶？忧耶？郁耶？不然，胡为乎？以飘飘凌云之气，不数日而失藏山之壑，咽邻笛之声。嗟乎！公则死矣！赤胆忠心之士，竟与山原之道殣同，命世之容容碌碌者何限，往往饱富贵而享功名，顾㢘颇蔺相如其人死矣！千载之下，犹有生气，曹蜍李志奄奄如泉下，人何足为生忆？当五月望后，义师渐老，余且脂车秣马，欲驰入柳营，而亲取衡命者之首，乃以家讣而不果于行，独洒泣而草檄，誓一死以激群情，即大众不无感动，公独搏膺顿足，矢诸天日，遂以一日而克万仞之城，然则公之死，半为国半为我也，余亦何心而不掩泣返，袂涕汍澜而泪纵横，临风一奠茹哀数语，盖半以纪公殉国之迹，而半以泄吾不平之鸣，呜呼哀哉！

祭房、张二将文呜呼，二将军之死也，经岁于今矣！古有言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如二将军之死轻耶？重耶？夫逆贼应龙，淫怒自逞，荼毒生灵，原野厌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既有年于今矣，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封疆之臣，灭此朝食，岂俟问哉？乃数年来，未有显言，诛之者何也？懦者以私，婪者以贿，茍就一切之利，而不顾国家久逺之害，晚近庸臣，大抵然耳！盖显言诛之，自房将军始，将军提一旅，捍孤城，岂足以当播州之全师，顾义气所激，直欲捽逆贼，而平吞之恩，重身轻威，尊命贱所从来矣！迨逆贼卷土而来，相与从事于颜行，将军不沮不慑，拥孤军、抗强敌，又得谋勇俱足如张将军，其人者，左右其间，一战东溪，再战凹垭，奋臂一呼，万夫辟易，斩将搴旗，溃围䧟阵，何其壮也？终以力尽援絶，鼔衰士散，竟至以身殉城，然其英风义烈，犹足吐懦夫之气，激壮士之肝，亦已竒矣。且自二将军死，而后贼负不可赦之罪人，坚必诛贼之心，九伐方张，四征伊始，此非贼能死，二将军乃二将军能灭贼也，假令守綦江者，非有磊磊落落如二将军，必且与贼通，必且为贼讳，养其鳞甲，长其羽翼，突而鹊起，席卷川巴，李特、王建前事不逺即不然，杀人者可以不死，无君者可以自全，将使人懐问鼎之心，户比齿马之迹，僭拟成风，纲常扫地，不及十年，人其沦乎？瓦解陆沈岂足为喻？盖二将军之死，非独以存蜀，是天下理乱得失之闗也，即谓之重于泰山，是耶非耶？嗟乎！人谁无死以法死？以贿死，以寒疾不可汗五日死，以饮酒御妇人，死等死耳！要以生无荣名，死无令闻，纵使百十万劫，只如未生，甚且遗之臭矣，则其死轻也。二将军死，既闻天子嘉其义烈，赠以极品，赏以延世，千秋庙貌，比于睢阳，嗟嗟可不谓重耶？龙既入渝城，誓师剿逆，髙二将军之义，乃为文以祭之，二将军有灵当，且率綦城之厉鬼以杀贼，始信二将军，果能灭贼，死乃益重也，尚飨

彭端吾祭宋濓文呜呼！先生生于浦阳，遇主于集庆，而卒于白帝，乃葬于华阳。呜呼！先生胡为而至于此，凡危疑忧患之中人也，必其人暗于几势，诞慢无方，不然则刚愎自用，才伎甚张也！先生辞官，晚季之代，著书龙门之旁，席珍以俟泰运，杖策而应明昌，可谓知㣲而知彰矣，嗜杀首戒，当宁仁孝，急牖元良，春秋致刑赏，中论韬略以典谟为匡方，丘陈清心寡欲之对，齐室悉三代有道之长，兢业存朽索之鉴纳，约贷迂行之不狂，可谓过补而美将矣！家事无隠于君侧，温树对于子行，片言皆可私覆㣲善必见廷扬九年不毁人一短，终身不矜宠违，常可谓忠悫而诚庄矣。郊庙山川百神之典，朝会庆好律厯之经，四方贡宴赍赏之节，勋旧卿士功徳之庆，酌百世之仪，则定一代之圆方，每奏未尝不称善，草创烁然有纪醉，纲可谓述作之煌煌者矣。甘露献仁主之颂旨，酒学士之章赐马恩鸿骥泣咏鹰信，纳禽荒文绮，隆四皓之训，袭衣储百岁之装，请老犹迟其杖履，梦寐勤发于明王，可谓极宠眷而荣光者矣，其独任文墨而不愿任事也，盖已惧权势之披猖，其奉敕撰文赐日本使而必却其金也，盖已避外交之㣲，茫其不欲家私富贵而久逺为子孙计也，盖已虑宠盛之或戕，而卒以其孙慎生逆党疑逮，祸即发而不能于先生所毖防。呜呼！先生之忠，可信于帝之平，曰无疑于仓皇先生之信，可令储君为之投水，国母为之斋诵，而卒无解于帝之中藏。呜呼！知人！帝犹

难惟先生对扬，人不可测，误帝帝不可测，焉得不误其躬？事势至此，亦不可得而藏矣。呜呼！先生不能全始终于髙帝，歾犹幸得于献王魂，不幸旅殒于夔子骨，犹幸珍迁于华阳，慎不幸颠鼎于震位，择犹幸续济于坤方，端吾揽辔访古，过净居寺，凭先生之丘而吊焉，慕先生之道，惜先生之亡，聊为先生，导凝滞于九地，写幽沈于一觞也。呜呼！尚飨！

舒鹏翼祭禹文当尧之时，洚水滔天，民遭䧟溺，茹毛饮血，厥食惟艰，尧有忧焉，举禹治之，俾绳鲧业，禹自冀州，梁岐，岳阳，覃懐，至于衡漳，又自积石、龙门，壶口雷首，砥柱析城，至于王屋，又自嶓冢，荆山内方，大别衡山，敷浅云梦，至于彭蠡，盖不敢堙塞汨乱以取震怒，故浩浩汤汤，东注江海，禹可谓智矣，禹伤先人，鲧以功不成坐诛，乃手胼足胝，居外十三年，过门不入，生启不得子，恶衣菲食，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日孳孳，排决浚瀹，弗遑宁处，禹可谓孝矣！方其随山刋木，鬼神龙蛇，䕶惜巢穴，作为妖怪，风沙昼暝，迷失道路，禹乃仰空咨嗟，俄见上帝，授以太上呼召万灵之书，且令其臣狂章虞馀、黄魔，大费庚辰童律为之助，由是能呼吸风云，役使神物，竟得开凿之志，禹可谓神矣！四隩既宅，九州攸同，弃得以播百糓，契得以敷五教，垂得以司百工，皋陶得以明五刑，伯夷得以典三礼，后夔得以正五音，龙得以主宾客，任土作贡劳而不伐，禹可谓功矣！是故天锡洪范，舜禅帝位，致彛伦之攸叙，会诸侯于涂山，而下民底定，万世永赖。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呜呼！禹之功，史虽载之，而不知其由于孝禹之智，人能言之而不知其由于神，合智与神谓之圣，合功与孝，谓之徳徳且圣，庶几其记禹哉！复作九歌，俾士人诵之，以侑飨祀，歌曰：洚水儆尧兮，泛滥国中。四岳荐禹兮俾为司空，禹治水兮注之东。盖力极横流兮为民粒食，乘四载兮劳心焦思。克前愆兮万世之利，交声为律兮身为度，其言可信兮其仁可附。庶土 正兮底慎，财赋 ，不自满假兮拜昌言，声教讫兮奠黎元，水土平兮生齿繁兮。洛出书兮锡九畴，通九道兮开九州，亹亹穆穆，六府孔修。服娶涂山兮辛任，启呱呱兮何心荒。度土工兮五 弼成 膺厯数兮帝命赫，泣罪人兮痛自责。舞干羽兮有苗格明，辑五瑞兮建皇极。朝玉帛兮会万国，戮防风兮 。黜陟 ，宅百揆兮股肱良。敷文明兮庶事康，于尧舜兮大耿光。

跋

宋胡元质《石经跋》石经云者，以俗儒穿凿经籍，疑误后学而立也。汉灵帝时，博士试甲乙科，争第髙下，至有行赂，改兰台漆书经」字者，诸儒受诏于熹平，成刻于光和，俾天下咸取则焉。碑髙一丈，广四尺。水经云：立石太学，其上悉刻蔡邕名。隋志有大字石经七种，其论云：汉镌七经，皆蔡邕《书史》亦称邕自书册使工镌刻，其画画超诣，要非蔡中郎不能到也。然遗经今存者，体各不同，虽中郎兼备众体，而篇章之富，未必能办于一人之手。传称邕与堂溪典、杨赐、马日殚、张驯、韩说、单扬等正定诸经意者，当时诸儒同渉笔于其间，不可知也。然歴年多更变，故久陵迁谷变煨烬剥蚀之馀，甚取为柱础为炮石者，唐初魏郑公首访求之，十得其一，况于今哉？兹来少城得坠刻于一二，故家虽间断不齐，然残圭裂璧亦可寳也，因以鑱之锦官西楼，庶几补古之缺文云尔。

张演石《经跋》石经本末丞相洪公论》载于𨽻释详矣，洪公所未及者，今粗见于此。唐章懐太子引《洛阳记》注范晔《汉书》，称石经凢四十六碑，及髙澄《迁石经》于邺，《通鉴》所书为五十三碑，自东汉歴魏、晋、宋数百年间，洛阳数被兵，此碑当有毁者。其迁于邺，乃视《洛阳记》多六焉，疑《洛阳记》未详也。碑制髙一丈，广四尺，六经文多必非四十六碑所能尽者。宋常山公《河南志》称石经凢七十三碑，常山公博物洽闻，欧阳文忠每以古今疑事谘之河南，所书必有据依矣。后周伐齐，毁碑以为炮石，方髙纬昏乱，两阵胜负之顷犹需孽妇一观遂以其国输后周，复何有于石经，则此碑之残毁亦宜也。贞观考古止得石经数段，其传于今者，亦可知其无几矣。蔡邕本传称邕自书丹于碑，不言为何体书，今世所传皆为𨽻体。至《儒林传序》则云为古文篆𨽻三体书法，以相参检。注言古文，谓孔氏壁中书，以演考之，孔壁所藏皆蝌蚪文字，孔安国当武帝之世，已称蝌蚪书，无能知者。其承诏为尚书五十九篇，作传为𨽻古定，不复从蝌蚪古文。邕独安能具三体书法于安国之后二百年哉？汉建武之际，杜林避地河西，得古文尚书一轴，诸儒共传寳之一轴，已为世所珍如此。熹平距建武又几载，乃谓六经悉能为古文，非事情也。或者邕以三体叅检其文，而书丹于碑则定为𨽻，亦如孔安国之书传耶？《儒林传》序疑字有误者。初，邕正定《六经，与堂溪典等数人同受诏。今《六经》字体不一，当是时书策者亦不独邕也。姑识其末，以俟博识之君子。

宇文绍奕石经䟦侧闻给事内翰胡公，以道徳文章，华我国家，其经济事业，似唐李文饶，而风节过之，方论上前，慷慨激烈，动悟渊聴，在玉堂锁闼，益摅所学，禆赞圣聴，订正国是，被宠隆异，冠絶在廷，公每以天下自任，推六经精㣲，寓诸日用，至于屋壁所藏，残编断刻，收拾无遗，常叹石经，𨽻画最古，旁搜博访，合诸家所藏，得蔡中郎石经四千二百七十字，有竒以楷书释之，又得古文篆𨽻三体、石经遗字八百一十九，并鑱诸石，永贻不朽。按范晔史称蔡邕自书丹使，工镌刻。郦道元注《水经》亦云光和六年，立石于太学，其上悉刻蔡邕名。则大字《石经出于一笔，似无可疑。若夫三体石经，以儒林传》考之，则其书已出于东汉时。《水经》乃云刻之魏正始中，意者魏刻，殆以补汉刻之遗亡耳。

欧阳修《唐夔州都督府记跋》：余尝谓唐世人人工书，故其名堙没者不胜数，每与君谟叹息于斯也，如具灵该、缪师愈，今人尚不知其姓名，况其书乎？余以集録之博，仅各得其一耳。

后汉文翁学生题名跋右汉文翁学生题名凡一百有八人，文学、祭酒、典学、从事各一人，司仪、主事各二人，左生七十三人，右生三十人。文翁在蜀教学之盛，为汉称首，其弟子著籍者，何止于此？盖其磨灭之馀，所存者此耳。治平元年六月二十日书。

汉周公礼殿记跋右汉周公礼殿记者，今成都府学有汉时所建旧屋，柱皆正方上狭下阔，北记在柱上刻之，灵帝初平五年立，距今盖千年矣，而字画完好可读，当时石刻在者，往往磨灭。北记托于屋楹，乃与金石争寿亦异矣。记有云：「甲午年，故府梓橦文君增造吏舍二百馀间」。按华阳国志》有文参，字子竒，梓潼人，平帝用为益州太守，不从王莽、公孙述光武嘉之」。疑此记所载即其人也，盖光武建武十年岁次甲午云。

王履道跋《东坡书》：世学公书者多矣，剑拔弩，张骥奔，猊抉则不能无，至于尺牍。狎书姿态，横生不矜而妍，不束而庄，不轶而豪萧，散容与霏霏如零春之雨，森疏掩，敛熠熠，如从月之星，纡徐婉，转纚纚如抽茧之丝，恐学者所未到也。

黄庭坚题东坡字后。东坡居士极不惜书，然不可乞，每乞书者，正色诘责之，或终不与一字。元佑中锁试礼部，每见过案上纸，不择精麄书，遍乃已。性喜酒，然不能四五龠己烂醉，不辞谢而就卧鼻鼾如雷少焉。苏醒，落笔如风雨，虽谑弄皆有义味，真神仙中人。此岂与今世翰墨之士争衡哉？

跋东坡墨迹东坡道人少日学兰亭，故其书姿媚似徐季海，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字特瘦劲，乃似柳诚，悬中岁喜学，顾鲁公《杨风子》，书其合处不减李北海于苇圆而韵胜，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贯日月之气。本朝善书，自当推为第一，数百年后，必有知子此论者。

陆游跋《古柏图》此图吾家旧藏，予居成都七年，屡至汉昭烈惠陵，此柏在陵旁庙中忠武侯室之南，所谓先主、武侯同閟宫者，于此略无小异，则画工亦当时名手也。淳熙六年，龙集已亥，六月一日，陆某识。

跋中和院东坡帖。此一巻皆苏仲虎尚书所藏，鉴定精审，无一帖可疑者。刻石在成都大圣慈寺中和胜相院，淳熙六年六月十七日陆务观题。

《跋陵阳先生诗草》右《陵阳先生韩子苍诗草》一卷得之，其孙籍先生诗擅天下，然反覆涂乙，又歴疏诗所从来，其严如此，可以为后辈法矣。予闻先生诗成，即以予人，久或累月，逺或千里，复追取更定，无毫髪恨乃止。则此草未必皆定本也。大歇庵诗》一章，徐师川作，而先生手録之，亦足见其无昔人争名之病矣。故附见卷中淳熙庚子四月二十二日笠泽陆某书。

跋《东坡问疾帖》东坡先生忧其亲党之疾，委曲详尽如此，则爱君忧国之际可知矣。其曰「勿使常医弄疾，天下之至言」，读之，使人感叹弥日。淳熙九年五月乙未，甫里陆某书跋东坡诗草》东坡此诗云：「清吟杂梦寐，得句旋已忘」，固已竒矣。晚谪惠州复出一聨云：「春江有佳句，我醉堕渺茫」。则又加于少作一等。近世诗人老而益严，盖未有如东坡者也。学者或以易心读之，何哉？淳熙九年五月二十六日，玉局祠吏陆某书于镜湖下鸥亭。

跋《三苏遗文》比书蜀郡吕商隠周辅所编，周辅入朝为史官，得唐安守以归，未至家暴卒，可悲也。淳熙十一年正月十一日，务观识。

跋《东坡书髓》成都西楼下石刻《东坡法帙》十卷，择其尤竒逸者为之，编号《东坡书髓》。三十年间，未尝释手，去岁都下脱败甚，乃再装缉之。嘉泰二年，岁在癸亥，九月三日，务观老学庵《北窗手记》

跋闗著作行记著作闗公，出使峡中，风采峻甚，仕者人人震栗，莫敢仰视，某以孤生起罪，籍万里佐州，浅暗滞拙，自期且汰去，而闗公独厚遇之，举酒赋诗，谈台阁旧事，忘其位之重也，公免归之明年，某以事至卧龙山，咸平寺长老惠琏言公往有行记，今将刻之石，因属某书其末，某曰：方闗公之门可炙手，时此书乃不出，今公归卧青城山下，宾客解散，形势一变，而琏方刻其书，为不朽计，嗟乎！足以愧士大夫矣！乾道七年七月，左奉议郎、通判夔州军州主管学事陆某谨识赵明诚、汉巴郡太守樊敏碑跋：石汉《巴郡太守樊君碑》云：君讳敏，字叔达，肇祖虙戏：遗苗后稷，为尧种树，社漆徙岐，天顾亶父，乃萌昌发，周室衰㣲，云伯匡弼，晋为韩稷，鲁分为杨，充曜封邑，厥土河东，树汉之际，或居于楚，或集于梁君，缵其绪，华南西疆，又云：总角好学，治榖氏经，贯究道度，无文不睹，于是国君备礼招请，濯冕题舆，杰立忠謇，有夷史之直，卓宻之风，乡党见归，察孝除郎永昌长史，迁宕渠令、大将军，卒。光和之末，京师扰攘，雄狐绥绥，冠履同囊，封袂长驱，卑走枕北，国复重察，辞病不就，再奉朝聘，七辟外台，甞为治中，诸部从事，又云季世不祥，米巫凶虐，奸狡并起，䧟附者众，君执一心，赖无洿耻，复辟司徒，道辞不往，牧伯刘公表授巴郡以助义，郡尉养疾，闾里又辟奋义校尉，年八十有四，岁在协洽，纪验期臻，奄忽藏形，其后有铭最后，题建安十年二月上旬造他汉碑，类多刓缺，而此碑独首尾完好，故载其大略于此，所谓米巫凶虐者，谓张角也。元虞集跋，先氏书岩。凉国公勲业闻望著于天下，我国家蓍龟也。年七十馀，闲居金陵，又以文章学问为吾道砥柱，其得于天而裕于人，何其盛哉！读书岩之记，序其原委，博瞻考据乡里，晚生后进，盖有不及闻者，吾蜀百千年故家旧族，若先氏岩者，多有之矣，安得一一表章于大臣元老之手乎？然先氏子孙所恃以不朽者，不徒在于岩者矣。

谢端跋：先氏书岩端亦蜀人也，流离江、汉间，几十馀年矣，某山某水不知几何。所读书岩之记，始知先氏之有贤子孙矣，端今老矣，行于四方，欲求一畆之居而不可得，吾蜀多异人异书，何时扁舟溯江而上，从书岩岚光林影之下，求其遗书而读之，庶几补过，以希前修，汝砺可尚，不吾却也，其可感慨也夫！

明蜀献王跋、宋濓楹铭：积丘山之善尚，未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䧟于小人，此金华宋太史景濓楹铭，盖其引年而归田里时所作也。昔卫武公年九十，犹作抑诗以自警，即此意欤？其门人王绅为予书，此予取而读之，悚然若亲见太史于前也，惕然若亲闻太史之言也，所谓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噫！信乎！古语云：「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可不慎哉！今观绅文章孝友，蚤有时望，诚可谓青出于蓝，水寒于冰者矣。然于此铭，尤当书诸绅而弗忘，则非惟无负于太史，无负于已之所学也。特识数语以归于绅，且用以自朂。

惠王跋鲜于枢书诸葛表后。鲜于太常，伯机胸次无滞迹，所书汉丞相诸葛公出师二表，真墨，笔力遒劲，韵度不凡，得妙中之妙。与赵松雪、相伯仲宜其为世所寳，余罢朝，每每披阅，心目豁然，但恐其墨渝纸敝，不能久有于天地间，因命工勒石以惠来学，云时成化十三年五月一日识。

邹智跋钓鱼城志后，子尝观天下之大势矣，立国于北者恃黄河之险，立国于南者恃长江之险，而蜀实江之上游也。敌人有蜀，则舟师可自蜀浮江而下，而长江之险，敌人与我共之矣。由此言之，则守江尤在于守蜀也，元南侵而必自蜀始，岂非有见于此，与冉氏弟兄受知余玠而首画城钓鱼之策，王坚、张珏且战且守，至死不渝，岂非有见于此！与向使无钓鱼，城则无蜀久矣，无蜀则无江南久矣，宋之宗杜，岂待崖山而后亡哉？呜呼！当兹城之成也！宋无西顾之忧，元无东下之路，使贾似道能用汪立信之策，陈宜中能用文天祥之策，下游与上游，齐奋内郡，与外郡并力，天下事未可知也！天时不齐，人事好乖，令人有千古不平之愤。

魏瀚牟女打虎赋跋：粤王化既邈，习俗浇薄，虽父子兄弟夫妇利害所在，不相顾惜，甚至戕恩贼义，有难言者，余迁守兹郡，聴谳之际，凢悖伦伤恩者，靡不开其蔽而通其明，全其情而惧以法，然固有心革威慑，翻然悔悟者，而伦理尚未见厚，讼狱终未能清，岂身教之政有未至，而习染之锢未易新耶？佥宪范公追赋牟氏《打虎救母》诗，惓惓以牟女之孝为足重，而守令能旌劝为可嘉，公复以职在观风，申谕吾民，勿使是女専美于前公之意，必扶持世教，弭息讼源，不特文字之可称述而已，凢在吾民，独不思牟一弱女，而孝心激烈，捍虎救母，奋不顾身，况壮而为男子者乎？又况读书明理为丈夫者乎？

四川通志卷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