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唐朝-22.9.18.2 张说传(公元730年)
《新唐书卷一百三十八•列传第五十》:“张说,字道济,或字说之,其先自范阳徙河南,更为洛阳人。
永昌中,武后策贤良方正,诏吏部尚书李景谌糊名较覆,说所对第一,后署乙等,授太子校书郎,迁左补阙。
后尝问:“诸儒言氏族皆本炎、黄之裔,则上古乃无百姓乎?若为朕言之。”说曰:“古未有姓,若夷狄然。自炎帝之姜、黄帝之姬,始因所生地而为之姓。其后天下建德,因生以赐姓,黄帝二十五子,而得姓者十四。德同者姓同,德异者姓殊。其后或以官,或以国,或以王父之字,始为赐族,久乃为姓。降唐、虞,抵战国,姓族渐广。周衰,列国既灭,其民各以旧国为之氏,下及两汉,人皆有姓。故姓之以国者,韩、陈、许、郑、鲁、卫、赵、魏为多。”后曰:“善。”
久视中,后避暑三阳宫,汔秋未还。说上疏曰:
宫距洛城百六十里,有伊水之隔,崿坂之峻,过夏涉秋,水潦方积,道坏山险,不通转运,河广无梁,咫尺千里,扈从兵马,日费资饟。太仓、武库,并在都邑,红粟、利器,蕴若山丘,奈何去宗朝之上都,安山谷之僻处?是犹倒持剑戟,示人樽柄,臣窃为陛下不取。夫祸变之生,在人所忽,故曰:“安乐必戒,无行所悔。”不可一也。宫城褊小,万方辐凑,填郛溢郭,并锸无所。排斥居人,蓬宿草次,风雨暴至,不知庇托,孤惸老病,流转衢巷。陛下作人父母,将若之何?不可二也。池亭奇巧,荡诱上心。削峦起观,堨流涨海,俯贯地脉,仰出云路,易山川之气,夺农桑之土。延木石,运斧斤,山谷连声,春夏不辍。劝陛下作此者,岂正人邪?《诗》云:“人亦劳止,迄可小康。”不可三也。御苑东西二十里,外无墙垣扃禁,内有榛业谿谷,猛毅所伏,暴慝所凭。陛下往往轻行,警跸不肃,历蒙密,乘险巇,卒有逸兽狂夫,惊犯左右,岂不殆哉?《易》曰:“思患豫防。”愿为万姓持重。不可四也。
今北有胡寇觑边,南有夷獠骚徼,关西小旱,耕稼是忧,安东近平,输漕方始。臣愿及时旋轸,深居上京,息人以展农,修德以来远,罢不急之役,省无用之费。澄心澹怀,惟亿万年,苍苍群生,莫不幸甚。臣度刍议,十不从一,何者?沮盘游之娱,间林沚之玩,规远图,替近适,要后利,弃前欢,未沃明主之心,已捩贵臣之意。然不爱死者,惧言责不职耳。
后不省。
擢凤阁舍人。张易之诬陷魏元忠也,援说为助。说廷对“元忠无不顺言”,忤后旨,流钦州。
中宗立,召为兵部员外郎,累迁工部、兵部二侍郎,以母丧免。既期,诏起为黄门侍郎,固请终制,祈陈哀到。时礼俗衰薄,士以夺服为荣,而说独以礼终,天下高之。除丧,复为兵部,兼修文馆学士。
睿宗即位,擢中书侍郎兼雍州长史。
谯王重福死,东都支党数百人,狱久不决,诏说往按,一昔而罪人得,乃诛张灵均、郑愔,余诖误悉原。帝嘉其不枉直,不漏恶,慰劳之。
玄宗为太子,说与褚无量侍读,尤见亲礼。逾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景云二年,帝谓侍臣曰:“术家言五日内有急兵入宫,为我备之。”左右莫对。说进曰:“此谗人谋动东宫耳,陛下若以太子监国,则名分定,奸胆破,蜚祸塞矣。”帝悟,下制如说言。
明年,皇太子即皇帝位,太平公主引萧至忠、崔湜等为宰相,以说不附己,授尚书左丞,罢政事,为东都留守。
说知太平等怀逆,乃因使以佩刀献玄宗,请先决策,帝纳之。至忠等已诛,召为中书令,封燕国公,实封二百户。
始,武后末年,为泼寒胡戏,中宗尝乘楼从观。至是,因四夷来朝,复为之。说上疏曰:“韩宣适鲁,见周礼而叹,孔子会齐,数倡优之罪。列国如此,况天朝乎?今四夷请和,使者入谒,当按以礼乐,示以兵威,虽曰戎夷,不可轻也。焉知无驹支之辩,由余之贤哉?且乞寒泼胡,未闻典故,裸体跳足,汨泥挥水,盛德何观焉?恐非干羽柔远,樽俎折冲之道。”纳之,自是遂绝。
素与姚元崇不平,罢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坐累徙岳州,停实封。说既失执政意,内自惧。雅与苏瑰善,时瑰子颋为宰相,因作《五君咏》献颋,其一纪瑰也,候瑰忌日致之。颋览诗呜咽,未几,见帝陈说忠謇有勋,不宜弃外,遂迁荆州长史。
俄以右羽林将军检校幽州都督,入朝以戎服见。帝大喜,授检校并州长史,兼天兵军大使,修国史,敕赍稿即军中论譔。
朔方军大使王晙诛河曲降虏阿布思也,九姓同罗、拔野固等皆疑惧。说持节从轻骑二十,直诣其部,宿帐下,召见酋豪慰安之。副使李宪以虏难信,不宜涉不测。说报曰:“吾肉非黄羊,不畏其食;血非野马,不畏其刺。士当见危致命,亦吾效死秋也。”由是九姓遂安。
晙后讨兰池叛胡康待宾,诏说相闻经略。时党项羌亦连兵攻银城,说将步骑万人出合河关掩击,破之,追北骆驼堰。羌、胡自相猜,夜斗,待宾遁入铁建山,余众奔溃。
说招纳党项,使复故处。副使史献请尽诛之,说不从,奏置麟州以安羌众。
召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让宋璟、陆象先,不许。
明年,诏为朔方节度大使,亲行五城,督士马。
时庆州方渠降胡康愿子反,自为可汗,掠牧马,西涉河出塞。说进讨,至木槃山禽之,俘获三千。乃议徙河曲六州残胡五万于唐、邓仙、豫间,空河南朔方地。以功赐实封三百户。
故时,边镇兵赢六十万,说以时平无所事,请罢二十万还农。天子以为疑,说曰:“边兵虽广,诸将自卫、营私尔,所以制敌,不在众也。以陛下之明,四夷畏威,不虑减兵而招寇,臣请以阖门百口为保。”帝乃可。时卫兵贫弱,番休者亡命略尽,说建请一切募勇强士,优其科条,简色役。不旬日,得胜兵十三万,分补诸卫,以强京师,后所谓“广骑”者也。
帝自东都将还京,因幸并州。说见帝曰:“太原王业所基,陛下巡幸,振耀威武,以申永思。繇河东入京师,有汉武脽上祠,此礼废阔,历代莫举,愿为三农祈彀,诚四海之福。”帝纳其言,过祠后土乃还。
进中书令。
说又倡封禅议,受诏与诸儒草仪,多所裁正。帝召说与礼官学士置酒集仙殿,曰:“朕今与贤者乐于此,当遂为集贤殿。”乃下制改丽正书院为集贤殿书院,而授说院学士,知院事。
东封还,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诏说撰《封禅坛颂》,刻之泰山,以夸成功。初,源乾曜不欲封禅,说固请,乃不相平。及升山,执事官当从者,说皆引所厚超阶入五品,从兵唯加勋而不赐,众怨其专。
宇文融先献策,括天下游户及籍外田,署十道劝农使,分行郡县。说畏其扰,数沮格之。至是,融请吏部置十铨,与苏釐等分治选事,有所论请,说颇抑之,于是铨综失叙。融恨恚,乃与崔隐甫、李林甫共劾奏说“引术士王庆则夜祠祷解,而奏表其闾;引僧道岸窥讠冋时事,冒署右职;所亲吏张观、范尧臣依据说势,市权招赂,擅给太原九姓羊钱千万。”其言丑惨。帝怒,诏乾曜、隐甫、刑部尚书韦抗即尚书省鞫之,发金吾兵围其第。
说兄左庶子光诣朝堂刑耳列冤,帝遣高力士往视,见说蓬首垢面,席藁,家人以瓦器馈脱粟盐疏,为自罚忧惧者。力士还奏,且言:“说往纳忠,于国有功。”帝怃然,乃停说中书令,诛庆则等,坐者犹十余人。
说既罢政事,在集贤院专脩国史。又乞停右丞相,不许。然每军国大务,帝辄访焉。隐甫等恐说复用,巧文诋毁,素忿说者又著《疾邪篇》,帝闻,因令致仕。
始为相时,帝欲事吐蕃,说密请讲和以休息鄣塞,帝曰:“朕待王君奂计之。”说出告源乾曜曰:“君奂好兵以求利,彼入,吾言不用矣。”后君奂破吐蕃于青海西,说策其且败,因上巂州斗羊于帝,以申讽谕,曰:“使羊能言,必将曰‘斗而不解,立有死者’。所赖至仁无残,量力取欢焉。”帝识其意,纳之,赐彩千匹。后瓜州失守,君奂死。
十七年,复为右丞相,迁左丞相。上日,敕所司供帐设乐,内出醪馔,帝为赋诗。俄授开府仪同三司。
十八年卒,年六十四,为停正会,赠太师,谥曰文贞,群臣驳异未决,帝为制碑,谥如太常,繇是定。
说敦气节,立然诺,喜推藉后进,于君臣朋友大义甚笃。帝在东宫,所与秘谋密计甚众,后卒为宗臣。朝廷大述作多出其手,帝好文辞,有所为必使视草。善用人之长,多引天下知名士,以佐佑王化,粉泽典章,成一王法。天子尊尚经术,开馆置学士,脩太宗之政,皆说倡之。为文属思精壮,长于碑志,世所不逮。既谪岳州,而诗益凄婉,人谓得江山助云。常典集贤图书之任,间虽致仕一岁,亦修史于家。
始,帝欲授说大学士,辞曰:“学士本无大称,中宗崇宠大臣,乃有之,臣不敢以为称。”固辞乃免。后宴集贤院,故事,官重者先饮,说曰:“吾闻儒以道相高,不以官阀为先后。太宗时修史十九人,长孙无忌以元舅,每宴不肯先举爵。长安中,与修《珠英》,当时学士亦不以品秩为限。”于是引觞同饮,时伏其有体。
中书舍人陆坚以学士或非其人,而供拟太厚,无益国家者,议白罢之。说闻曰:“古帝王功成,则有奢满之失,或兴池观,或尚声色。今陛下崇儒向道,躬自讲论,详延豪俊,则丽正乃天子礼乐之司,所费细而所益者大。陆生之言,盖未达邪。”帝知,遂薄坚。
说尝自为其父碑,帝为书其额曰:“呜呼,积善之墓。”说殁后,帝使就家录其文,行于世。开元后,宰相不以姓著者,曰燕公云。大历中,诏配享玄宗庙廷。
子均、垍、埱。”
(张说(《旧唐书卷一百一•列传第四十七》),字道济,一说字说之。其祖先从范阳迁到河南,就改为洛阳人了。
永昌年间,武后考贤良方正,诏令吏部尚书李景谌把考生名字都糊没再来覆校,张说所对的得第一名。后来署为乙等,授官太子校书郎,升左补阙。
武后曾问:“各儒士谈起自己的氏族,都说是炎、黄的后代,难道上古没有普通百姓吗?你倒说说看。”张说说:“古代人没有姓,就像现在的夷狄一样,自从炎帝到姜,黄帝到姬,才以出生地作为姓。后来天子以德建国,就以其德性而赐姓。黄帝共有二十五个儿子,而赐给的姓只有十四个。德性相同的,姓也同;德性不同的,姓也不同。再后来,或者用官名,或者用国名;或者用王父的字,赐给为氏族。时间长了,也就作为姓了。到唐尧、虞舜,再到战国,姓和族都慢慢多起来。周朝衰微,列国也灭亡了,人们各以他原来的国名作为氏,到两汉时,人都有姓了。所以用国名作姓的,以韩、陈、许、郑、鲁、卫、赵、魏为多。”武后说:“说得好。”
久视年间(武则天久视元年(700年)七月),武后到三阳宫避暑,到了秋天还不回京。张说上疏说:“三阳宫距洛阳一百六十里,有伊水的阻隔,有萫坂的遮挡。夏天已过,秋天来临,渐有水潦之积,道路被冲毁不少,山坡十分险峻,运输十分不便。伊水上又无桥梁,咫尺有如千里。扈从兵马,每日都需要粮草。陛下的太仓、武库都在京都,仓、库内的粮食兵器,蓄积如山。陛下为什么离开宗庙所在之上都,而安居僻远之山谷?这就像倒拿着戟、剑,把戟柄、剑把给别人看,臣私下认为陛下不该这么做。
“灾祸变乱的发生,都在人疏忽的时候。所以说:‘安乐时定要有所警戒,不要做将来后悔的事。’这是不可再留于此的理由之一。告成地方偏小,各方面人都集聚在此,填掉农田,扩充城廓,又将原居民驱赶出去,在野郊搭篷暂住,风雨突然袭来,无处躲避,孤寡老病的人也都流落街巷。陛下为民父母,将如何对待他们?这是不可再留于此的理由之二。三阳宫内池亭奇巧,吸引陛下观赏,削去山峦以建楼观,挡住河流,以致海水高涨。下则贯通地脉,上则高出云天。改变了山川自然之气,剥夺了桑农耕种之土。长途运输奇木异石,深山伐木凿石,山谷中劳役之声不断,从春至夏从未间断。劝陛下这样做的人,难道能是君子正人吗?《诗》中说:‘民人有劳有止,则可得到安定。’这是不可再留于此的理由之三。御苑东西长二十里,外面没有墙垣门禁,苑内又有丛林溪谷,是猛兽出没的地方,也是暴徒藏身的地方。陛下常常出行时很少随从,清道警戒都不严格,穿行于林草茂密之处,翻越山陵陡峭之地。假如突然出现猛兽狂人,惊犯了陛下,岂不危险?《易》中说:‘时刻要居安思危,预作防范。’愿陛下为万民着想,自我持重,这是不可再留于此的理由之四。
“如今,北方有胡人窥视边区,南方有夷獠不断骚扰,关西小旱,收成堪忧。安东是个基本平年。漕运刚刚开始。切盼陛下能及时返回,深居京都,止息人民的劳役,让他们去农耕,施行上国的恩德,以安抚招徕边远之人。停止不急需的工程,节约无成效的费用,静心淡怀,可臻亿万年。苍苍众生,莫不为此而感幸。臣自我估计臣的粗浅的论议,陛下十句听不进一句。因为臣阻遏了陛下的游兴,用长远的国家利益请陛下丢弃目前的欢乐。还没有取得明主的信任,就已经触犯了贵臣的意志。然而臣只有赤诚之心而不惜死,不愿辜负陛下交付的职责。”
疏奏上去,武后不答理。
长安初年,张说升任凤阁舍人。那时,张易之诬陷魏元忠,要张说作证。张说在御前对证时说“:魏元忠从未说过不顺之言。”违背了武后的旨意,被流放钦州(武则天长安三年九月丁酉初九,703年10月23日)。
中宗立(神龙元年正月丙午廿五,705年2月23日),张说被召回任兵部员外郎,不久历任工部侍郎及兵部侍郎。因母丧回家。丧期开始,诏令复起任黄门侍郎。张说多次上表辞谢,语言恳切,请求能服完母丧。那时,礼教衰薄,大多数人都以能在丧期中起复为荣耀,而张说独能坚守礼节,天下人都称赞他。除丧后,依然任兵部侍郎,兼修文馆学士。
睿宗即位,升张说为中书侍郎,兼雍州长史。
谯王李重福死(睿宗景云元年八月庚寅十二,710年9月9日),东都李重福的党羽几百人,案子长久不能判决。诏令张说去审讯,只一个晚上就将主谋审出。诛杀了张灵均、郑愔,其他人被冤枉逮捕的一律释放。睿宗嘉奖他不冤枉好人,不遗漏恶人,给予慰劳。
那时(景云元年七月己巳二十,710年8月19日),临淄王李隆基为太子,张说与司业褚无量都任侍读,太子的行为极守亲礼,十分恭顺。过年以后(睿宗景云二年正月己未十三,711年2月5日),升张说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景云二年(二月丁丑初二,711年2月23日),睿宗对身边的侍臣说:“有术家上言,五天之内将会有起事发难的军队闯入宫中,你们要为朕严加防范。”左右惊讶相顾,不知该怎么回答。张说说:“这一定又是奸邪小人用谗言离间陛下与太子的关系。陛下假若正式公布由太子监国,那就君臣的名份明确了。小人自然胆怯,那么种种流言蜚语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声匿迹。”睿宗醒悟,当即下制由皇太子监国。
(《旧唐书卷七•本纪第七》:“夏四月庚辰,张说为兵部侍郎,依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夏四月庚辰(初五,711年4月27日),张说为兵部侍郎,依旧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第二年,皇太子李隆基即帝位,太平公主引荐萧至忠、崔湜等人为宰相,因为张说不阿附太平公主,任他为尚书左丞,罢知政事,为东都留守(睿宗景云二年十月甲辰初三,711年11月17日;通鉴云:“初,崔湜为襄州刺史,密与谯王重福通书,重福遗之金带。重福败,湜当死,张说、刘幽求营护得免。既而湜附太平公主,与公主谋罢说政事,以左丞分司东都(起初,崔湜在作襄州刺史时,曾给谯王李重福秘密写信,李重福也曾将金带送给他。李重福起兵失败后,崔湜是应该被判处死刑,由于张说和刘幽求的多方保护才得以免死。不久以后崔湜便投靠了太平公主,与太平公主谋划罢免了张说的宰相职务,将他降为尚书左丞并派往设在东都洛阳的中央官署任职)”时玄宗尚未继位)。
张说心中明白太平公主等人心怀阴谋,于是派使者向玄宗献上一把佩刀,请玄宗迅速决策。玄宗接纳了他的建议。后来,萧至忠等人被诛(玄宗先天二年七月甲子初三,713年7月29日),张说被召回任中书令,封爵燕国公,赐他封二百户(七月乙亥十四,713年8月6日)。
起初,武后末年时,曾在冬季表演由西域传来的泼寒舞蹈,中宗曾登楼观赏。现在,因四夷来朝,再次做这种表演。张说上疏说:“臣听说韩宣到鲁国去见到周礼的庄重,十分感叹,孔子去齐国,列数倡优的罪孽。那时的诸侯国尚且如此看重正统礼乐,何况天朝呢?如今四夷前来求和,派使者来谒见天子,应该用礼乐来接待他们,且让他们参观兵威。他们虽说是戎夷少数民族,但也不可轻视。怎么知道他们中间没有驹支一样的辩才、由余一样的贤人呢?而且用冷水泼胡人而乞寒,没听说有典,裸体跳舞,浇水投泥,盛德之人怎能观看?恐怕不符合用礼乐教化边远之人,用盛德折服不义之军的道理吧。”玄宗接纳,从此再不做泼寒胡之游戏 (开元元年十二月己亥初十,713年12月31日)。
张说一直与姚崇(姚元之)不相和,因此被罢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玄宗开元元年十二月癸丑廿四,714年1月14日;《考异》曰:《松窗杂录》:“姚崇为相,忽一日对于便殿,举右足不甚轻利。上曰:‘卿有足疾邪﹖’崇奏曰:‘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因前奏张说罪状数百言。上怒曰:‘卿归中书,宜宣与御史中丞共按其事。’而说未之知。会朱衣吏报午后三刻,说乘马先归崇急呼御史中丞李林甫以前诏付之。林甫语崇曰:‘说多智谋,是必困之,宜以劇地。’崇曰:‘丞相得罪,未宜太逼。’林甫又曰:‘公必不忍,即说当无害。’林甫止将诏付于小御史,中路以马坠告。说未遭崇奏前旬月,家有教授书生,通于说侍儿最宠者,会擒得奸状,以闻于说,说怒慎,将穷狱于京兆。尹书生厉声言曰:‘覩色不能禁,人之常情也。公贵为宰相,岂无缓急用人,胡靳靳于一婢女邪﹖’说奇其言而释之,兼以侍儿与归。书生跳迹去,旬余无所闻知。忽一日直访于说,忧色满面而言曰:‘某感公之恩,当有谢者久矣。今闻公为姚相所构,外狱将具,公不之知,危将至矣。某愿得公平生所宝者,用计于九公主,必能立释之。’说因自历指状所宝者,书生皆曰:‘未足解公之难。’又凝思久之,忽曰:‘近有以鸡林郡夜明帘为寄信者。’书生曰:‘吾事济矣。’因请说手笔数行,恳以情言,急趋出。逮夜,始及九公主邸第,书生具以说言之,兼用夜明帘为贽,且谓主曰:‘上独不念在东宫时思必始终恩加于张丞相乎﹖而今反用快不利张丞相者之心邪!’明早,公主上谒,具为奏之。上感动,因急命高力士御史台宣前所按狱事,并宜罢之。书生迄亦不再见于张丞相也。”此说亦似出于好事者。又元崇开元四年(716年)罢相,林甫十四年(727年)始为御史中丞)。不久又因事牵连,下任岳州刺史,停止其他封户。
张说既不能得执政者之欢心,内心常怀警惕。张说平时与苏瑰很要好,那时苏瑰的儿子苏颋任宰相。张说写了篇《五君咏》献给苏颋。文中五君之一就是苏瑰。在苏瑰逝世忌日送过去。苏颋读了诗感动得呜咽不止。不久,见着皇帝时就说张说忠良正直有功,不该丢弃在外地,于是调张说为荆州长史。
不久,派张说为右羽林将军检校幽州都督,入朝时以军装晋谒。皇帝大喜,任他为检校并州长史,兼天平军大使,修国史,敕令他带着稿本就在军中修撰。
朔方军大使王晙诛杀了河曲降将阿布思等一千多人。当时并州的大同、横野等军有九姓同罗、拔曳固等部落的人心中都心怀疑惧。张说拿了符节,只带了二十轻骑,直到他们的部落,并在其牙帐之中过夜,召见部落的酋长大豪,加以安抚慰勉。天兵军节度副使李宪认为胡虏难以相信,不该轻易入不测之地。张说回答说:“我身上长的不是黄羊肉,不怕他们会吃了我;我身上流的也不是野马血(非人家及貛牧所畜而自孳生于野者,谓之野马),不怕他们会刺血而饮。士大夫,应该见危难时舍命报效(论语载子张之言),到部落中去正是我为陛下舍命之时。”九姓人为张说之义所感,安下心来(开元八年(720年))。
后来(玄宗开元九年(721年)四月),王晙去讨伐兰池的叛胡康待宾,玄宗诏令张说去与王晙一同商量对策。当时,党项羌也连兵来攻银城(今陕西省神木县南),张说率领一万人马出合河关(今山西省兴县西北裴家川口)乘其不备,打得他们大败,直追赶到骆驼堰(今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西北)。羌人胡人自相猜疑,夜间自相残杀。康待宾逃入铁建山(今内蒙古阴山山脉),其他的人也都逃散。
张说招纳党项,让他们回到原地。副使史献建议杀尽党项,张说不同意(通鉴云:“说曰:“王者之师,当伐叛柔服,岂可杀已降邪(张说说:“圣王的仁义之师,应当讨伐叛逆,安抚归服之众,怎么能杀死已归降的人呢!”)!””),并上奏玄宗奏请设置麟州(分胜州银城、连谷置麟州,又置新秦县为麟州治所。杜佑曰:麟州,汉新秦中地。今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以安顿羌人(玄宗开元九年(721年)七月)。
就在这一年(玄宗开元九年九月癸亥十九,721年10月14日),召张说回京,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张说要让给宋璟、陆象先,未蒙允许。
第二年(玄宗开元十年四月己亥廿九,722年5月18日),诏令张说为朔方节度大使,亲赴五城,督各州兵马,时常巡边。
第二年(玄宗开元十年四月己亥廿九,722年5月18日),诏令张说为朔方节度大使,亲赴五城,督各州兵马,时常巡边。
那时,庆州方渠降胡康待宾的余党康愿子又发动了叛乱,自称可汗,掠夺牧马,涉河出塞。张说督兵进讨,追到木槃山(木盘山)将康愿子抓获,且捕得叛胡三千人。于是建议将河曲六州的残胡五万多人迁入唐州、邓州、仙州、豫州等地安置。黄河以南及朔方各州的千里之地遂无人居住。张说论功受赐实封三百户(玄宗开元十年(722年)九月)。
以前,沿边境镇守戍卫的士卒常达六十余万人。张说认为太平之时戍兵无事干,上奏请求削减二十万戍兵,让这些人回乡务农。玄宗怀疑此建议的可行性,张说说:“边兵虽多,但各将帅都只管拥兵自卫,役使兵众谋取私利。如果说是为了御敌制胜的话,完全不必集结这么多的冗兵从而耽误了农事。以陛下之英明威武,四夷都能臣伏,不用担心裁减人员会招来寇贼。臣请以臣全家百口人做担保。”玄宗这才同意照他说的去做。
当时宿卫的兵贫弱,轮班休假时很多都逃跑了(通鉴云:“初,诸卫府兵,自成丁从军,六十而免,其家又不免杂徭,浸以贫弱,逃亡略尽,百姓苦之(起初,各卫的府兵,自成丁之年开始从军,至六十岁时方可免役,府兵家中又须负担各种杂役,长此以往便逐渐贫弱,所以各卫的府兵逃亡殆尽,百姓也深以从军为苦)。”)。张说建议召募壮丁充任禁兵,应募入伍的状丁不须负担各种劳役,再制定一些优待他们的条规。不到十天,选得精兵十三万,分别补给各卫,增强京师的守卫。这就是后来称为“弓广骑”的卫队(通鉴云:“兵农之分,从此始矣(唐代兵、农的分离,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史言唐养兵之弊始于张说)。
玄宗从东都回京师,就便到达并州(今山西省太原市)。张说见玄宗时说:“太原,是国家王业的发祥地,陛下巡视到此,振威耀武,并建碑纪德以表达永恩的意思。由河东入京师,那里有汉武帝时为祭祀后土的脽上祠(立后土祠见汉武帝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这种祭祀后土之礼长期废弛,历代都没能举行。陛下应当趁巡幸之机重修此礼,以便为农事祈求丰年。这是恩赐万民之福。”玄宗接受他的建议,过脽上祠时祭祀了后土(玄宗开元十年(722年)十二月)。
回京后,升张说为中书令(玄宗开元十一年四月癸亥廿九,723年6月6日)。
张说又倡议封禅,受诏令与各儒官草拟封禅时的礼仪程序。旧仪程有不合适的,张说很多都加以改正。皇帝召张说及礼官学士赐宴集仙殿,说:“我今日与各位贤者同宴于此,宜改名为集贤殿。”于是下制,改丽正书院为集贤殿书院,任张说为集贤院学士,管理院事(玄宗开元十一年(723年)五月)。
玄宗封禅泰山回来后,任张说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玄宗开元十三年(725年)十一月)。玄宗诏令张说撰写《封禅坛颂》,刻在泰山,以夸成功。当初,左丞相源乾曜本不同意封禅,而张说再三要求,于是对张说有了看法。及至登山,应该跟随上山的执事官,张说都点他所喜欢的人,而且都超级升为五品。随行的兵士,只加功勋而没有赐物。众人因此而埋怨张说的专权。
御史中丞宇文融先献策,请收集天下的游民及籍外剩田,设置十道的劝农使,分往郡县检察。张说怕他们扰人不便,多次建议不这样做。这时,宇文融奏请吏部设置十铨,由宇文融与苏廷页等分管考察遴选官员之事(玄宗开元十三年十二月甲戍廿五,726年2月1日)。宇文融有所建议奏请,张说常常贬抑他。宇文融心中怀恨(通鉴云:“说有才智而好贿,百官白事有不合者,好面折之,至于叱骂。恶御史中丞宇文融之为人,且患其权重,融所建白,多抑之。中书舍人张九龄言于说曰:“宇文融承恩用事,辩给多权数,不可不备。”说曰:“鼠辈何能为!”(张说很有才学智谋,但贪财,百官陈述事情有不符合他心意的地方,他喜欢当面驳斥,甚至大声呵斥谩骂。他厌恶御史中丞宇文融的为人,而且还担心宇文融的权力上升(宇文既居风宪之地,又贰户部,故患其权重),因此对宇文融所提出的建议,大多加以压制。中书舍人张九龄对张说说:“宇文融蒙受恩宠掌握大权,又能言善辩,很会耍弄权术,您对他不能不有所防备。”张说轻蔑地说:“鼠辈能有什么作为!”)”)。于是与崔隐甫、李林甫共同揭发检举张说“招引术士王庆则夜间祈祷,又招引僧人道岸刺探时事,其亲信张观、范尧臣依仗张说的权力,收贿卖权,擅自给太原九姓羊钱一千万”。揭发的内容极为丑恶,玄宗看了大怒,诏令源乾曜、崔隐甫及刑部尚书韦抗,就在尚书省审讯张说,还调出金吾兵包围了他的家(玄宗开元十四年四月壬子初四,726年5月10日)。
张说的哥哥左庶子张光到朝堂割耳朵鸣冤。玄宗派高力士去探视张说,见张说蓬头垢面,坐在草席上,他的家人用瓦钵子装着粗米饭及腌菜给他吃,作为自罚。高力士回报了情况,说:“张说往日一向忠心,且与国有功。”玄宗心里很怜悯张说。于是罢了张说中书令之职,诛杀了王庆则等人,牵连的还有十多人(四月庚申十二,726年5月18日)。
张说既罢了政事,就在集贤院专修国史。张说还上书乞停止右丞相一职,玄宗不许。但每当遇有军国大事,玄宗总要派人去咨问。崔隐甫等人怕皇帝还会复用张说,就巧文诋毁他,平时不喜欢张说的人又写了篇《疾邪篇》。玄宗知道后,就诏令张说退休(玄宗开元十五年二月己巳廿六,727年3月23日)。
张说刚开始任宰相时,玄宗打算讨伐吐蕃,张说秘密奏请允许吐蕃讲和,使边境得以休养生息。玄宗说:“我等王君奂来商量。”张说出来后告诉源乾曜说:“王君奂贪功心急,定会用兵取利。他一进去,我的建议一定不被采纳的(通鉴云:“初,吐蕃自恃其强,致书用敌国礼,辞指悖慢,上意常怒之。返自东封,张说言于上曰:“吐蕃无礼,诚宜诛夷,但连兵十馀年,甘、凉、河、鄯、不胜其弊,虽师屡捷,所得不偿所亡。闻其悔过求和,愿听其款服,以纾边人。”上曰:“俟吾与王君议之。”说退,谓源乾曜曰:“君勇而无谋,常思侥幸,若二国和亲,何以为功!吾言必不用矣。”及君入朝,果请深入讨之(当初,吐蕃自恃强大,向唐朝致书采用两国对等的礼节,言词违逆傲慢(事见二年(714年)),唐玄宗常常为此而愤怒。唐玄宗从泰山封禅返回后,张说对他说:“吐蕃对我国无礼,确实应该讨伐平定它,但十余年接连打仗,甘、凉、河、鄯等地再也承受不住战争的祸害了,虽然出师屡屡获胜,但是得不偿失。听说吐蕃想悔过求和,希望您能接受他们的诚心归服,以解除边境人民的困苦。”唐玄宗说:“等我和王君商量后再说。”张说退朝后,对源乾曜说:“王君有勇无谋,常想着侥幸取胜。如果两国和亲,他拿什么作为自己的功劳呢?我的话一定不会被皇上采纳。”等到王君进朝,果然请求唐玄宗让他率领军队深入吐蕃国境内讨伐)。”)。”后来,王君奂在青海西大破吐蕃兵(玄宗开元十五年正月辛丑廿八,727年2月23日)。张说估计王君奂会败,于是将巂州的斗羊献给玄宗,上表说:“假如羊能说话,它必定会说:‘斗而不止,当即就有斗死的。’它所以能活命,全赖至仁不残,量力取欢即止。”玄宗明白他的意思,收下羊,赐彩千匹。后来,瓜州失守,王君奂战死(玄宗开元十五年闰九月庚申廿二,727年10月22日)。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十三•唐纪二十九•唐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开元十六年》:“二月壬申,以尚书右丞相致仕张说兼集贤院学士。说虽罢政事,专文史之任,朝廷每有大事,上常遣中使访之(二月壬申(初六,728年03月20日),唐玄宗任命以尚书右丞相退休的张说兼集贤殿学士。张说虽然被停止参与政事,专门负责文史的研究,但每当朝廷遇上重大事情,唐玄宗常常派中使去询问他的意见(史言张说宠顾不衰)。)。”)
开元十七年,张说又为右丞相,升左丞相(玄宗开元十七年三月庚子初十,729年4月12日)。到任之日,敕令所司供帐,设音乐,由大内拿出酒食,皇帝还为之赋诗。不久(玄宗开元十八年正月辛卯初六,730年1月28日),任开府仪同三司。
开元十八年(十二月戊申廿八,731年2月9日),张说去世,终年六十四岁。玄宗为之取消了开元十九年元旦的朝会。追赠太师,赐谥他为“文贞”。群臣驳议,以为不称“文贞”。玄宗亲自为他写神道碑,御笔赐谥。这才最后定下。
张说看重气节,讲信誉,在君臣朋友之间,讲究大义。皇帝在东宫时,与他一起秘密商议的事甚多,后来终于成为开元宗臣。朝廷中的大文章,大都出自张说之手。皇帝喜好文辞,要写什么,一定要张说起草。张说善于用人之长,引荐了很多天下的知名之士,帮佐王化,粉饰典章。天子尊崇经术,开馆设学士、修太宗之政等事,都是张说倡议的。他的文章,思路开阔精致,尤其长于碑志,是世人所不及的。后来贬谪到岳州,其时的诗格外凄婉,人们说是得江山之助。曾主管集贤图书。当中虽有一年退休,但仍在家中修史。
当初,皇帝想给张说大学士一衔,张说辞谢说:“学士本没有什么‘大’称,是中宗要推崇所宠的大臣,这才设立的,臣不敢有此称。”再三推辞才作罢。后来在集贤院宴饮,旧例,官尊者先饮。张说说:“我听说儒者所推崇者为道,不以官职为先后。大帝时修史的有十九人。长孙无忌是国舅,每次宴饮都不肯先举杯。长安年间,我参与修《珠英》。当时的学士也不以官阶为先后。”于是大家同时举杯。当时人都佩服他行为得体。
中书舍人陆坚(徐坚)认为集贤院中有些人称不上是学士,而有司部门对他们供应的膳食太过优厚,无益于国,建议罢去。张说听说后说:“自古帝王功成,会有自满奢侈的失误,有的大建园林池观,有的享乐于声色犬马。现在陛下崇尚儒术,追求王道,亲自来宣讲议论,延请豪杰俊才。丽正书院是天子礼乐之司,费用很小而好处极大。陆生的建议,是他不了解情况所致。”玄宗由此对陆坚很冷淡。
张说曾经为他的父亲做碑文(《赠丹州刺史骘碑文》),皇帝为他御笔书写题额:“呜呼,积善之墓。”
张说去世后,皇帝派人到他家去抄录他的文章,流行于世。开元后,宰相不以姓著者,称之为“燕公”。大历年间,诏令配享玄宗庙廷。
儿子张均、张耹、张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