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汉-10.7.51.2 汉代博士传经(公元前90年)
《汉书卷六•武帝纪第六》:“秋,蝗。”
(秋,蝗灾。)
《汉书卷六•武帝纪第六》:“九月,反者公孙勇、胡倩发觉,皆伏辜。”
(九月,公孙勇、 胡倩谋反被查觉,都处死。)
《汉书卷九十•酷吏传第六十》:“田广明字子公,郑人也。以郎为天水司马。功次迁河南都尉,以杀伐为治。郡国盗贼并起,迁广明为淮阳太守。岁余,故城父令公孙勇与客胡倩等谋反,倩诈称光禄大夫,从车骑数十,言使督盗贼,止陈留传舍,太守谒见,欲收取之。广明觉知,发兵皆捕斩焉。而公孙勇衣绣衣,乘驷马车至圉,圉使小吏侍之,亦知其非是,守尉魏不害与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共收捕之。
上封不害为当涂侯,德轑阳侯,昌蒲侯。初,四人俱拜于前,小史窃言。武帝问:“言何?”对曰:“为侯者得东归不(否)?”上曰:“女欲不(否)?贵矣。女(汝)乡名为何?”对曰:“名遗乡。”上曰:“用遗汝矣。”于是赐小史爵关内侯,食遗乡六百户。
上以广明连禽(擒)大奸,征入为大鸿胪,擢广明兄云中代为淮阳太守。”
(田广明,字子公,郑县人(陕西省渭南市华县西北三里)。以郎官身份当上天水司马(“天水”,郡名。治平襄(在今甘肃省定西市通渭县西)。“司马”,秩中二千石)。因功又调迁为河南都尉(河南:郡名。治洛阳(在今河南洛阳东北),都尉是属于高级将领下的中级武官),用杀伐的严厉手段治理地方。当时各郡国盗贼并起,朝廷调迁田广明为淮阳太守(郡名。治陈县(今河南淮阳),“太守”,掌管一郡政事的地方长官。通鉴胡三省注:高祖十一年,置淮阳国;时为郡,属兖州;唐陈州地。贤曰:淮阳故城,在今陈州宛丘县东南)。一年多后,前城父令(“城父”,县名。在今安徽省亳州市涡阳县西北,“令”,秦制,人口万户以上的县,设县令为长官,秩千石至六百石;人口不足万户的县,设县长为长官,秩五百石至三百石。通鉴胡三省注:班志:城父县属沛郡)公孙勇与其宾客胡倩等一起谋反(公孙勇等谋反事在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胡倩假称自己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掌顾问应对。隶于光禄勋),随从车骑数十辆,受命前来督察盗贼,在陈留(郡名。治陈留(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驿站的旅舍歇脚,郡太守去晋见他,想请回去好好接待。后来田广明发觉了谋反的阴谋,于是发兵将乱党都逮起来杀了。然而公孙勇却身着绣衣(汉武帝时,为了对付各地起事者,派遣一些官吏衣绣衣,持斧仗节,兴兵镇压,号直指使者,也称直指绣衣使者),乘着由四匹马驾的车逃到了圉县(县名。在今河南省商丘市睢县西南,亦有说在今河南省开封市杞县西南圉镇,通鉴胡三省注:师古曰:陈留圉县。余据班志,圉县属淮阳),圉县(“圉”字下疑脱“令”字)派小史侍卫他,也发觉了其中的底细,守尉(暂时署理的圉县尉)魏不害与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一起收捕了公孙勇。
皇上封魏不害爵号当涂侯,封江德爵号缭阳侯,封苏吕爵号蒲侯。当初,四人都到御前拜见皇上,小史(即袁干。《元和姓纂》及《唐书·宰相世系表·袁氏》云:袁干封贵乡侯(“贵乡”,在今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西城),与《袁良碑》亦同,贵乡则为遗乡之误字)窃窃私语,武帝问他道:“你在说什么?”小史回答说:“被封爵号为侯的人可以不回东方去吗?”皇上说:“你想不回去吗?我也赐你一个爵号。你家乡叫什么地名?”小史回答说:“叫遗乡。”皇上说:“这样好像要遗弃你了。”于是赐小史爵号关内侯,拥有遗乡六百户的封地(通鉴胡三省注:食邑圉之遗乡)。
皇上因为田广明连连擒获大盗贼,就征召他做了大鸿胪(官名。原掌接待少数族等事。后渐变为赞襄礼仪之务),并提拔田广明的哥哥田云中接替任淮阳太守。)
《资治通鉴卷第二十二•汉纪十四•汉武帝征和三年》:“吏民以巫蛊相告言者,案验多不实。上颇知太子惶恐无它意,会高寝郎田千秋上急变,讼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臣尝梦一白头翁教臣言。”上乃大感寤,召见千秋,谓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公当遂为吾辅佐。”立拜千秋为大鸿胪,而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上,及泉鸠里加兵刃于太子者,初为北地太守,后族。上怜太子无辜,乃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于湖,天下闻而悲之。”
(官吏和百姓以巫蛊害人罪相互告发的,经过调查发现多为有不实。此时汉武帝也颇知太子刘据是因被江充逼迫,惶恐不安,才起兵诛杀江充,并无他意(胡三省注:言为江充所迫,惶恐无以自明,而起兵杀江充,非有他意也),正好守卫汉高祖刘邦祭庙的郎官田千秋又上紧急奏章,为太子鸣冤说:“作儿子的擅自动用父亲的军队,其罪应受鞭打。天子的儿子误杀了人,又有什么罪呢!我梦见一位白发老翁,教我上此奏章。”于是汉武帝霍然醒悟,召见田千秋,对他说:“我们父子之间的事,一般认为外人难以插言,只有你知道其间的不实之处。这时高祖皇帝的神灵派您来指教于我,您应当担任我的辅佐大臣。”立即就任命田千秋为大鸿胪,并下令将江充满门抄斩,将苏文烧死在横桥之上。曾在泉鸠里对太子兵刃相加的人,最初被任命为北地太守,后也遭满门抄斩。汉武帝怜惜太子无辜遭害,便特修一座思子宫,又在湖县(河南省三门峡市灵宝县西)建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胡三省注:师古曰:言己望而思之,庶太子之魂归来也。其台在今湖城县之西,閺乡县之东,基址犹存),天下人听说这件事后,都很悲伤。)
《汉书卷八十八•儒林传第五十八》:“孟喜字长卿,东海兰陵人也。父号孟卿,善为《礼》、《春秋》,授后苍、疏广。世所传《后氏礼》、《疏氏春秋》,皆出孟卿。孟卿以《礼经》多,《春秋》繁杂,乃使喜从田王孙受《易》。喜好自称誉,得《易》家候阴阳灾变书,诈言师田生且死时枕喜膝,独传喜,诸儒以此耀之。同门梁丘贺疏通证明之,曰:“田生绝于施雠手中,时喜归东海,安得此事?”又蜀人赵宾好小数书,后为《易》,饰《易》文,以为“箕子明夷,阴阳气亡(无)箕子;箕子者,万物方荄茲也。”宾持论巧慧,《易》家不能难,皆白“非古法也”。云受孟喜,喜为名之。后宾死,莫能持其说。喜因不肯仞(认),以此不见信。喜举孝廉为郎,曲台署长,病免,为丞相掾。博士缺,众人荐喜,上闻喜改师法,遂不用喜。喜授同郡白光少子、沛翟牧子兄,皆为博士。繇(由)是有翟、孟、白之学。”
(孟喜字长卿,东海兰陵人(东海:郡名。治郯县(在今山东郯城西北)。兰陵:县名。在今山东枣庄市东南)。父亲号孟卿,擅长《礼》、《春秋》,传授给后苍(字近君。生卒年不详。西汉经学家)、疏广(?-前45年,西汉道家。字仲翁,号黄老)。后世所传的《后氏礼》、《疏氏春秋》,都出自孟卿。孟卿因《礼经》内容多,《春秋》烦杂,便让孟喜跟田王孙学《易》(据说孔子传易于商瞿,六世至齐人田何(《高士传》云“田何,字子庄,齐人也。自孔子授《易》,五传至何。及秦禁学,以《易》为卜筮之书,独不禁,故何传之不绝。汉兴,田何以齐诸田(因为属于原来齐国的田姓氏族)徙杜陵,号曰杜田生,以《易》受弟子,东武王同子仲、洛阳周王孙丁宽、齐服生等,皆显当世。惠帝时,何年老家贫,守道不仕。帝亲幸其庐,以受业,终为《易》者宗”),田何传丁宽,丁宽传田王孙,田王孙传易施雠、孟喜和梁丘贺)。孟喜喜好自吹,得到《易》家候阴阳灾变书,伪称老师田生将死时枕着孟喜膝,单独传给孟喜,诸儒因此夸耀他。同门梁丘贺分辩其伪道:“田生死在施雠手中,当时孟喜回到东海,怎么会有此事?”又蜀人赵宾喜好小数书,后学《易》,修饰《易》文,以为“箕子明夷,阴阳气灭亡了箕子;箕子,是万物根菱滋茂(相传箕子为周武王而作《洪范》。明夷:《易·明夷》彖辞有“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六五爻辞有“箕子之明夷,利贞”等语,赵宾借以发挥之)。” 赵宾立论巧慧,《易》家不能非难,都说“不是古法”。说是受于孟喜,孟喜为他称说。后来赵宾死了,没人能掌握其学说,孟喜于是不肯称说,因此不被信服。孟喜举荐孝廉为郎,曲台署长,因病免职,为丞相掾。博士缺员,众人推举孟喜。皇上听说孟喜改了师法,便不任用孟喜。孟喜传给同郡白光少子(据《朱云传》,朱云从白子友受《易》。齐召南以为白子友即白光)、沛翟牧子兄(“兄”读曰“况”),都做了博士。由此有翟、孟、白之学。)
汉代博士传经,有一定的师承关系,必须遵守师法和家法。在博士传授时,只凭口授,但口耳相传,难免有误,想有所凭借,就不得不遵从大师所讲的经说,这便成了”师法”。然而学者仅限于”师法”的传授,难免拘于一见,对新的见解,不能发挥,于是又另立一家之学,称为”家法”。皮锡瑞在《经学历史》中说:”先有师法,而成一家之言。师法者溯其源,家法者衍其流。”即先有师法,然后才有家法,师法是源,家法是流。如《春秋》经有颜安乐、严彭祖被立为博士,那么其学说可称为师法。再传下去,其弟子更为章句,发展有”颜氏公羊”、”严氏公羊”,这便是家法。因此,”师法”重传授,明本源,”家法”重立说,争派别。所谓遵守师法和家法,就是传经者绝对不能更改老师的学说,掺杂异说。否则,就成不了博士,即算当上后也会被取消。如西汉孟喜从田王孙学易,后改师法,便被取消入博士的资格。又如张玄任公羊颜氏博士,讲授时,兼讲了公羊严氏、公羊宣氏的学说,被揭发为不守师法而遭罢免博士之职。
汉代博士的严守师法、家法,对于儒学经业的专门研究,具有一定作用,使得经学越来越严密,异学纷呈,出现”经有数家,家有数说”的现象。但是各立门户,互不沟通,易抱残守缺,甚至互相排挤。在一些细微之处,矜奇炫博,大加解释,”便辞巧说,破坏形体,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尤其如秦近君”说《尧典》,篇目两字之说至十余万言,但说’曰若稽古’三万言”.这种极其繁琐的现象,大大加重了学生负担,有的终生竟读不完一经。这种支离破碎的繁琐的章句研究,大大束缚了人们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