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沓藏书

伯夷列传第一

〔索隐〕:列传者,谓叙列入臣事迹,令可传於後世,故曰列传。〔正义〕:其人行迹可序列,故云列传。

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於六蓺。诗书虽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①。尧将逊位,让於虞舜,舜禹之间,岳牧咸荐,乃试之於位,典职数十年②,功用既兴,然後授政。示天下重器③,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也。而说者曰尧让天下於许由④,许由不受,耻之逃隐。及夏之时,有卞随、务光者。此何以称焉⑤?太史公曰:余登箕山⑥,其上盖有许由冢云。孔子序列古之仁圣贤人,如吴太伯、伯夷之伦详矣。余以所闻由、光⑦义至高⑧,其文辞不少概见,何哉?⑨

三家注

①〔索隐〕:按:孔子系家称古诗三千馀篇,孔子删三百五篇为诗,今亡五篇。又书纬称孔子求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迄秦穆公,凡三千三百三十篇,乃删以一百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今百篇之内见亡四十二篇,是诗书又有缺亡者也。然虞夏之文可知也。〔索隐〕:按:尚书有尧典、舜典、大禹谟,备言虞夏禅让之事,故云“虞夏之文可知也”。
②〔正义〕:舜禹皆典职事二十馀年,然後践帝位。
③〔索隐〕:言天下者是王者之重器,故庄子云“天下大器”是也。则大器亦重器也。
④〔正义〕:皇甫谧高士传云:“许由字武仲。尧闻致天下而让焉,乃退而遁於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隐。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於颍水滨。时有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殁,葬此山,亦名许由山。”在洛州阳城县南十三里。
⑤〔索隐〕:按:“说者”谓诸子杂记也。然尧让於许由,及夏时有卞随、务光等,殷汤让之天下,并不受而逃,事具庄周让王篇。〔正义〕:经史唯称伯夷、叔齐,不及许由、卞随、务光者,不少概见,何以哉?故言“何以称焉”,为不称说之也。
⑥〔索隐〕:盖杨恽、东方朔见其文称“余”,而加“太史公曰”也。
⑦〔索隐〕:谓太史公闻庄周所说许由、务光等。
⑧〔索隐〕:谓尧让天下於许由,由遂逃箕山,洗耳於颍水;卞随自投於桐水;务光负石自沈於卢水:是义至高。
⑨〔索隐〕:按:概是梗概,谓略也。盖以由、光义至高,而诗书之文辞遂不少梗概载见,何以如此哉?是太史公疑说者之言或非实也。〔正义〕:概,古代反。

翻译

学者们涉猎的书籍虽然很多,但是还要从《六经》里考察真实可信的记载。《诗经》、《尚书》虽然残缺不全,但是还可以从记载虞、夏两代的文字中考察清楚。唐尧将要退位时,把帝位让给虞舜;虞舜把帝位让给夏禹之际,四方诸侯和州牧都来推荐,这才把他放在帝王位置上加以考察试用。主持国政几十年,功绩卓著以后,才把政权交给他。这表示天下是极贵重的宝器,帝王是极重要的统绪,所以传授政权是如此地郑重审慎啊!可是诸子杂记里说:唐尧想把天下让给许由,许由不仅不接受,反而以此为耻辱,于是逃走隐居起来。到了夏朝,又出现了不接受商汤让位的卞随、务光。这又如何颂扬他们呢?太史公说:我登上箕山,说是山上可能有许由的坟墓。孔子依次论列古代的仁人、圣人、贤人,如吴太伯、伯夷这些人,都非常详细。我认为所听到的许由、务光的德行是最高尚的,但是经书里连一点大略的文字记载也见不到,这是为什么呢?

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轶诗可异焉①。其传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②。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③。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於首阳山④,采薇而食之⑤。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⑥,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⑦。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適归矣⑧?于嗟徂兮,命之衰矣!”⑨遂饿死於首阳山。由此观之,怨邪非邪?⑩

三家注

①〔索隐〕:谓悲其兄弟相让,又义不食周粟而饿死。睹音睹。轶音逸。谓见逸诗之文,即下采薇之诗是也。不编入三百篇,故云逸诗也。可异焉者,按论语云“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今其诗云“我安適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是怨词也,故云可异焉。
②〔索隐〕:按:“其传”盖韩诗外传及吕氏春秋也。其传云孤竹君,是殷汤三月丙寅日所封。相传至夷、齐之父,名初,字子朝。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齐名致,字公达。解者云夷,齐,谥也;伯,仲,又其长少之字。按:地理志孤竹城在辽西令支县。应劭云伯夷之国也。其君姓墨胎氏。〔正义〕:本前注“丙寅”作“殷汤正月三日丙寅”。括地志云:“孤竹古城在卢龙县南十二里,殷时诸侯孤竹国也。”
③〔索隐〕:刘氏云:“盍者,疑辞。盖谓其年老归就西伯也。”
④〔集解〕:马融曰:“首阳山在河东蒲阪华山之北,河曲之中。”〔正义〕:曹大家注幽通赋云:“夷齐饿於首阳山,在陇西首。”又戴延之西征记云:“洛阳东北首阳山有夷齐祠。”今在偃师县西北。又孟子云:“夷、齐避纣,居北海之滨。”首阳山,说文云首阳山在辽西。史传及诸书,夷、齐饿於首阳凡五所,各有案据,先後不详。庄子云:“伯夷、叔齐西至岐阳,见周武王伐殷,曰:‘吾闻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乱世不为苟存。今天下闇,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不若避之以絜吾行。’二子北至于首阳之山,遂饥饿而死。”又下诗“登彼西山”,是今清源县首阳山,在岐阳西北,明即夷、齐饿死处也。
⑤〔索隐〕:薇,蕨也。尔雅云:“蕨,鳖也。”〔正义〕:陆玑毛诗草木疏云:“薇,山菜也。茎叶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如小豆藿,可作羹,亦可生食也。”
⑥〔索隐〕:按:西山即首阳山也。
⑦〔索隐〕:谓以武王之暴臣易殷纣之暴主,而不自知其非矣。
⑧〔索隐〕:言羲、农、虞、夏敦朴禅让之道,超忽久矣,终没矣。今逢此君臣争夺,故我安適归矣。
⑨〔索隐〕:于嗟,嗟叹之辞也。徂者,往也,死也。言己今日饿死,亦是运命衰薄,不遇大道之时,至幽忧而饿死。
⑩〔索隐〕:太史公言己观此诗之情,夷、齐之行似是有所怨邪?又疑其云非是怨邪?

翻译

孔子说:“伯夷、叔齐不记以往的仇恨,因而怨恨也就少了。”“他们追求仁德,就得到了仁德,又有什么怨恨呢?”我对伯夷的意志深表同情,看到他们未被经书载录的遗诗,又感到很诧异。他们的传记上说:伯夷、叔齐是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想要立叔齐为国君,等到父亲死了,叔齐要把君位让给伯夷。伯夷说:“这是父亲的遗命啊!”于是逃走了。叔齐也不肯继承君位逃走了。国人只好拥立孤竹君的次子。这时,伯夷、叔齐听说西伯昌能够很好地赡养老人,就想何不去投奔他呢!可是到了那里,西伯昌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武王追尊西伯昌为文王,并把他的木制灵牌载在兵车上,向东方进兵去讨伐殷纣。伯夷、叔齐勒住武王的马缰谏诤说:“父亲死了不葬,就发动战争,能说是孝顺吗?作为臣子去杀害君主,能说是仁义吗?”武王身边的随从人员要杀掉他们。太公吕尚说:“这是有节义的人啊。”于是搀扶着他们离去。等到武王平定了商纣的暴乱,天下都归顺了周朝,可是伯夷、叔齐却认为这是耻辱的事情,他们坚持仁义,不吃周朝的粮食,隐居在首阳山上,采摘野菜充饥。到了快要饿死的时候,作了一首歌,那歌辞是:“登上那西山啊,采摘那里的薇菜。以暴臣换暴君啊,竟认识不到那是错误。神农、虞、夏的太平盛世转眼消失了,哪里才是我们的归宿?唉呀,只有死啊,命运是这样的不济!”于是饿死在首阳山。从这首诗看来,他们是怨恨还是不怨恨呢?

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①?积仁絜行如此而饿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独荐颜渊为好学。然回也屡空,糟糠不厌②,而卒蚤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蹠日杀不辜③,肝人之肉④,暴戾恣睢⑤,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⑥。是遵何德哉⑦?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也⑧。若至近世,操行不轨,专犯忌讳,而终身逸乐⑨,富厚累世不绝。或择地而蹈之⑩,时然後出言,行不由径,非公正不发愤,而遇祸灾者,不可胜数也。余甚惑焉,傥所谓天道,是邪非邪?

三家注

①〔索隐〕:又叙论云若夷、齐之行如此,可谓善人者邪,又非善人者邪,亦疑也。
②〔索隐〕:厌者,饫也,不厌谓不饱也。糟糠,贫者之所餐也,故曰“糟糠之妻”是也。然颜生箪食瓢饮,亦未见“糟糠”之文也。
③〔索隐〕:“蹠”及注作“跖”,并音之石反。按:盗蹠,柳下惠之弟,亦见庄子,为篇名。〔正义〕:按:蹠者,黄帝时大盗之名。以柳下惠弟为天下大盗,故世放古,号之盗蹠。
④〔索隐〕:刘氏云“谓取人肉为生肝”,非也。按:庄子云“跖方休卒太山之阳,脍人肝而餔之”。
⑤〔索隐〕:暴戾谓凶暴而恶戾也。邹诞生恣音资,睢音千馀反。刘氏恣音如字,睢音休季反。恣睢谓恣行为睢恶之貌也。〔正义〕:睢,仰白目,怒貌也。言盗蹠凶暴,恶戾,恣性,怒白目也。
⑥〔集解〕:皇览曰:“盗跖冢在河东大阳,临河曲,直弘农华阴县潼乡。”按:盗跖即柳下惠弟也。〔索隐〕:直音如字。直者,当也。或音值,非也。潼音同。按:潼,水名,因为乡,今之潼津关是,亦为县也。〔正义〕:括地志云:“盗跖冢在陕州河北县西二十里。河北县本汉大阳县也。又今齐州平陵县有盗跖冢,未详也。”
⑦索隐言盗蹠无道,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其人遵行何德而致此哉?
⑧〔索隐〕:按:较,明也。言伯夷有德而饿死,盗蹠暴戾而寿终,是贤不遇而恶道长,尤大著明之证也。
⑨〔索隐〕:谓若鲁桓、楚灵、晋献、齐襄之比皆是。
⑩〔索隐〕:谓不仕暗君,不饮盗泉,裹足高山之顶,窜迹沧海之滨是也。〔正义〕:谓北郭骆、鲍焦等是也。
Ⅰ〔索隐〕:按:论语“夫子时然後言”。
Ⅱ〔索隐〕:按:论语澹台灭明之行也。
Ⅲ〔索隐〕:谓人臣之节,非公正之事不感激发愤。或出忠言,或致身命,而卒遇祸灾者,不可胜数。谓龙逢、比干、屈平、伍胥之属是也。
Ⅳ〔索隐〕:太史公惑於不轨而逸乐,公正而遇灾害,为天道之非而又是邪?深惑之也。盖天道玄远,聪听暂遗,或穷通数会,不由行事,所以行善未必福,行恶未必祸,故先达皆犹昧之也。〔正义〕:傥音他荡反。傥,未定之词也。为天道不敢旳言是非,故云傥也。

翻译

有人说:“天道是没有偏私的,总是经常帮助好人。”像伯夷、叔齐应该说是好人呢,还是不该说是好人呢?他们如此地积累仁德,保持高洁的品行,却终于饿死!再说,孔子七十名得意的学生里,只有颜渊被推重为好学,然而颜渊总是穷困缠身,连粗劣的食物都吃不饱,终于过早地死去了。天道对好人的报偿又是怎样的呢?盗跖成天杀无辜的人,烤人的心肝当肉吃,凶残放纵,聚集党徒几千人在天下横行,竟然长寿而终。这是遵循的什么道德呢?这是极大而又显著的事啊。至于说到近代,那些不走正路、专门违法犯禁的人,却能终生安逸享乐,过着富裕优厚的生活,世世代代都不断绝。而有的人,选好地方才肯迈步,适宜的机会才肯说话,走路,不敢经由小路,不是公正的事决不发愤去做,像这样小心审慎而遭祸灾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我深感困惑不解。倘若有所谓天道,那么这是天道呢,不是天道呢?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①。故曰:“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②。如不可求,从吾所好③”。“岁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④。举世混浊,清士乃见⑤。岂以其重若彼,其轻若此哉?⑥

三家注

①〔正义〕:太史公引孔子之言证前事也。言天道人道不同,一任其运遇,亦各从其志意也。
②〔集解〕:郑玄曰:“富贵不可求而得之,当脩德以得之。若於道可求而得之者,虽执鞭贱职,我亦为之。”
③集解孔安国曰:“所好者古人之道。”
④〔集解〕:何晏曰:“大寒之岁,众木皆死,然後松柏少凋伤;平岁众木亦有不死者,故须岁寒然後别之。喻凡人处治世,亦能自脩整,与君子同,在浊世然後知君子之正不苟容也。”
⑤〔索隐〕:老子曰:“国家昏乱,始有忠臣”,是举代混浊,则士之清絜者乃彰见,故上文“岁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彫”,先为此言张本也。〔正义〕:言天下泯乱,清絜之士不挠,不苟合於盗跖也。
⑥〔索隐〕:按:谓伯夷让德之重若彼,而采薇饿死之轻若此。又一解云,操行不轨,富厚累代,是其重若彼;公正发愤而遇祸灾,是其轻若此也。〔正义〕:重谓盗跖等也。轻谓夷、齐、由、光等也。

翻译

孔子说:“思想不一致的人,不能相互商量。”也只有各人按着自己的意志行事。所以他又说:“假如富贵是可以寻求得到的话,即使作个卑的赶车人,我也愿去做;假如寻求不到,那还是依照自己的爱好去做。”“到了严寒季节,才知道松柏是最后凋谢的。”整个社会混乱污浊的时候,品行高洁的人才会显露出来。这难道不是因为有的人把富贵安乐看得那么重,才显得另一些人把富贵安乐看得那么轻吗?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①贾子曰:②“贪夫徇财③,烈士徇名,夸者死权④,众庶冯生。⑤”“同明相照⑥,同类相求。⑦”“云从龙,风从虎⑧,圣人作而万物睹。”⑨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⑩。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岩穴之士,趣舍有时若此,类名堙灭而不称,悲夫!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後世哉?

三家注

①〔索隐〕:自此已下,虽论伯夷得夫子而名彰,颜回附骥尾而行著,盖亦欲微见己之著撰不已,亦是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故引贾子“贪夫徇财,烈士徇名”是也。又引“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者,言物各以类相求。故太史公言己亦是操行廉直而不用於代,卒陷非罪,与伯夷相类,故寄此而发论也。〔正义〕:君子疾没世後惧名堙灭而不称,若夷、齐、颜回絜行立名,後代称述,亦太史公欲渐见己立名著述之美也。
②索隐贾子,贾谊也。谊作鵩鸟赋云然,故太史公引之而称“贾子”也。
③〔正义〕:徇,才迅反。徇,求也。瓚云:“以身从物曰徇。”
④〔索隐〕:言贪权势以矜夸者,至死不休,故云“死权”也。
⑤〔索隐〕:冯者,恃也,音凭。言众庶之情,盖恃矜其生也。邹诞本作“每生”。每者,冒也,即贪冒之义。〔正义〕:太史公引贾子譬作史记,若贪夫徇财,烈士徇名,夸者死权,众庶冯生,乃成其史记。
⑥〔索隐〕:已下并易系辞文也。
⑦〔正义〕:天欲雨而柱礎润,谓同德者相应。
⑧〔集解〕:王肃曰:“龙举而景云属,虎啸而谷风兴。”张璠曰:“犹言龙从云,虎从风也。”
⑨〔集解〕:马融曰:“作,起也。”〔索隐〕:按:又引此句者,谓圣人起而居位,则万物之情皆得睹见,故己今日又得著书言世情之轻重也。〔正义〕:此有识也。圣人有养生之德,万物有长育之情,故相感应也。此以上至“同明相照”是周易乾象辞也。太史公引此等相感者,欲见述作之意,令万物有睹也。孔子殁後五百岁而己当之,故作史记,使万物见睹之也。太史公序传云:“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岁,有能绍名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作述六经云:“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於变。礼经纪人伦,故长於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於政。诗记山川谿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於风。乐乐所以立,故长於和。春秋辨是非,故长於治人。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按:述作而万物睹见。
⑩〔正义〕:伯夷、叔齐虽有贤行,得夫子称扬而名益彰著。万物虽有生养之性,得太史公作述而世事益睹见。
Ⅰ〔索隐〕:按:苍蝇附骥尾而致千里,以譬颜回因孔子而名彰也。
Ⅱ〔正义〕:趣音趋。舍音舍。趣,向也。舍,废也。言隐处之士,时有附骥尾而名晓达;若堙灭不称数者,亦可悲痛。
Ⅲ〔正义〕:砥音旨。砺行脩德在乡闾者,若不讬贵大之士,何得封侯爵赏而名留後代也?

翻译

孔子说:“君子所怕的是一直到死而名不被称述。”贾谊说:“贪财的人为财而死,重义轻生的人为名而献身,矜夸而贪图权势的人为争权而丧生,平民百姓则贪生而恶死。”《易经》上说:“同样明亮的东西,就会相互映照,同属一类的事物,自然相互感应。”“彩云随着龙吟飞腾,谷风随着虎啸而兴起,圣人述作,才使万物本来的面目显露出来。”伯夷、叔齐虽然有贤德,只有得到孔子的称赞,名声才愈加显赫。颜渊专心好学,也只是因为追随孔子,他的德行才更加显著。岩居穴处的隐士,或名声晓达,或湮没无闻,有时也是这样的,像这样的人如果名声埋没得不到称扬,多么可惜啊!穷乡僻壤的士人要砥励德行,树立名声,如果不依德隆望尊的人,怎么能扬名后世呢!

天道平分,与善徒云。贤而饿死,盗且聚群。吉凶倚伏,报施纠纷。子罕言命,得自前闻。嗟彼素士,不附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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