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偃
里克既杀卓子,使屠岸夷告重耳曰:「子盍入乎?」屠岸夷,晋大夫也。
舅犯曰:「不可。」云云。
秦穆公使公子絷吊重耳曰:「时不可失。」舅犯曰:「不可。」云云。
非曰:狐偃之为重耳谋者,亦迂矣。国虚而不知入,以纵夷吾之昏殆,而社稷几丧。徒为多言,无足采者。且重耳,兄也;夷吾,弟也。重耳,贤也;夷吾,昧也。弟而昧,入犹可终也;兄而贤者,又何栗焉?「栗」一作「怯」。
使晋国不顺而多败,百姓之不蒙福,兄弟为豺狼以相避于天下,由偃之策失也。而重耳乃始伥伥焉游诸侯,伥,丑良切。
阴蓄重利,以幸其弟死,独何心欤?仅能入,而国以霸,斯福偶然耳,「偶」,一作「祸」。
非计之得也。若重耳早从里克、秦伯之言而入,则国可以无向者之祸,而兄弟之爱可全,而有分定焉故也。夫如是,一有「足」字。
以为诸侯之孝,又何戮笑于天下哉?初,里克及秦穆公既告重耳,又使告公子夷吾于梁。重耳以舅犯之言不入,夷吾以冀芮之言而入,是为惠公。惠公之恶,后篇可见矣。
舆人诵惠公入而背内外之赂。舆人诵之曰:「云云。
得之而狃,音纽。
终逢其咎;丧田不惩,祸乱其兴。」既,里、ぶ死,ぶ,音丕。一云「死祸」。
公陨于韩。郭偃曰:「善哉!夫众口,祸福之门也。」非曰:惠公、里、ぶ之为也,则宜咎祸及之矣,又何以神众口哉?其曰「祸福之门」,则愈陋矣。
葬恭世子惠公出恭世子而改葬之,自死
达于外。{「{自死
」,与「臭」同。}}国人颂之曰:「云云。
岁之二七,其靡有征兮。一作「无有徵者」。
若翟公子,吾是之依兮;安抚国家,为王妃兮。」郭偃曰:「十四年,君之冢嗣其替乎?其数告于人矣。公子重耳其入乎?其魄兆于人矣。若入,必霸于诸侯,其光耿于民矣。」恭世子,申生也。翟公子,重耳也。「翟」与「狄」同。耿,犹照也。耿,古迥切,与「炯」同。
非曰:众人者言政之善恶,则有可采者,以其利害也,又何以知君嗣二七之数与重耳之伯?是好事者追而为之,未必偃能征之也,况以是故发耶!「是」,一作「臭」。
杀里克惠公既杀里克而悔之,曰:「芮也使寡人过杀社稷之镇。」芮,冀芮也。镇者,重也。
郭偃闻之曰:「不谋而谏者,冀芮也,不图而杀者,君也。不谋而谏不忠,不图而杀不祥。不忠受君之罚,不祥罹天之祸。受君之罚死戮,罹天之祸无后。」文公杀怀公于高梁。秦人杀冀芮而施之。
非曰:芮之陷杀克也,其不祥宜大于惠公。而异其辞,以配君罚天祸,皆所谓迁就而附益之者也。
获晋侯秦穆公归,至于王城,晋惠公五年,秦帅师伐晋,获晋侯以归。王城,秦地。
合大夫而谋曰:「杀晋君与逐出之,与以归与复之,孰利?」公子絷曰:「杀之利。」絷,丁立切。
公孙枝曰:「不可。」公子絷曰:「吾将以重耳代之。晋君之无道莫不闻,重耳之仁莫不知。杀无道,立有道,仁也。」公孙枝曰:「耻一国之士,又曰『余纳有道以临汝』,无乃不可乎?不若以归,要晋国之成,复其君而质其嫡子,质,脂利切。
使父子代处秦,国可以无害。」非曰:秦伯之不霸天下也,以枝之言也。且曰「纳有道以临汝」,何故不可?絷之言杀之也,则果而不仁;其言立重耳,则义而顺。当是时,天下之人君莫能宗周,而能宗周者则大国之霸基也。向使穆公既执晋侯,以告于王曰:「晋夷吾之无道莫不闻,重耳之仁莫不知,且又不顺,既讨而执之矣。」于是以王命黜夷吾而立重耳,咸告于诸侯曰:「吾讨恶而进仁,既得命于天子矣,吾将达公道于天下。」则天下诸侯无道者畏,有德者莫不皆知严恭欣戴而霸秦矣。「莫不」,一本作「慕」字。
周室虽卑,犹是王命,命穆公以为侯伯,则谁敢不服?夫如是,秦之所耻者亦大矣。「耻」,一作「集」。
弃至公之道。一作「至公大中之道」。
而不知求,姑欲离人父子,而要河东之赂。是役也,秦取晋河东之地而置官司。
其舍大务小、违义从利也甚矣。霸之不能也以是夫。
庆郑丁丑,斩庆郑,乃入绛。初,秦侵晋,晋师溃,惠公号庆郑曰:「载我。」庆郑曰:「忘善而背德,又废吉卜,何我之载?」君遂止于秦。秦既归惠公,惠公归,故斩之。止,获也。
非曰:庆郑误止公,罪死可也,而其志有可用者。坐以待刑,而能舍之,惠公未至,蛾谓庆郑曰:「君之止,子之罪也。今君将来,子何俟?」庆郑曰:「君若来,将待刑以快君志。」及惠公入,蛾欲舍之,惠公不可。
则获其用亦大矣。晋君不能由是道也,悲夫!若夷吾者,又何诛焉?
乞食于野人文公在狄十二年,将适齐,行过五鹿,五鹿,卫邑。
野人举块以与之。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人以土服,又何求焉?十有二年,必获此土。有此其以戊申云乎?」「人」,《国语》作「民」。
非曰:是非子犯之言也,后之好事者为之。若五鹿之人献块,十二年以有卫土,则涓人畴枕楚子以块,《吴语》:楚灵王旁徨于山林之中,乃见其涓人畴,王枕其股以寝于地。王寐,畴枕王以块而去之。
后十二年其复得楚乎?何没而不云也,而独载乎是?戊申之云,尤足怪乎!
怀赢秦伯归女五人,怀赢与焉。晋文公重耳过秦,而秦归之女也。怀赢,故子圉妻。子圉,惠公夷吾子也,质于秦,逃归而立为怀公,故曰怀赢。
非曰:重耳之受怀赢,不得已也。其志将以守宗庙社稷,阻焉,则惧其不克也。其取者大,故容为权可也。秦伯以大国行仁义交诸侯,而乃行非礼以强乎人,岂习西戎之遗风欤?
筮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筮史占之,皆曰:「不吉。」司空季子曰:「吉。」云云。
非曰:重耳虽在外,晋国固戴而君焉;又况夷吾死,圉也童昏以守内,秦、楚之大以翼之,大夫之强族皆启之,而又筮焉是问,则末矣。季子博而多言,皆不及道者也,又何载焉!
董因董因迎公于河,公问焉,曰:「吾其济乎?」对曰:「岁在大梁。」云云。
非曰:晋侯之入,取于人事备矣,因之云可略也。大火、实沈之说赘矣。大梁、大火,实沈,皆星名也。
命官胥、籍、狐、箕、栾、却、柏、先、羊舌、韩,实掌近官。十一族,晋之旧姓近官朝廷者。
诸姬之良,掌其中官。诸姬,同姓。中官,内官。
异姓之能,掌其远官。远官,县鄙也。
非曰:官之命,宜以材耶?抑以姓乎?文公将行霸,而不知变是弊俗,以登天下之士,而举族以命乎远近,则陋矣。若将军、大夫必出旧族,或无可焉,犹用之耶?必不出乎异族,或有可焉,犹弃之耶?则晋国之政可见矣。
仓葛周襄王避昭叔之难,居于郑地汜。晋文公迎王入于成周,遂定之于郏。王赐公南阳阳樊、温、原、州、陉、、Θ、攒、茅之田。阳人不服,公围之,将残其民。仓葛呼曰:「君补王阙,以顺礼也。阳人未狎君德而未敢承命,君将残之,无乃非礼乎?」公曰:「是君子之言也。」乃出阳人。自「周襄王」至「之田」,自「君补」以下,新附。
非曰:于《周语》既言之矣,又辱再告而异其文,抑有异旨耶?其无乎,则耄者乎?
观状文公诛观状以伐郑。郑人以名宝行成,公弗许。郑人以瞻与晋。瞻,郑卿叔詹伯也。
晋人将烹之,瞻曰:「天降祸郑,使淫观状,弃礼遗亲。」云云。晋文公过曹,曹共公不礼焉。闻其骈胁,欲观其状。则观状是曹,非郑也。而注云:郑复效曹观公骈胁之状,故伐之。是又从而为之辞也,此公所以非之。
非曰:观晋侯之状者,曹也。今于郑胡言之,则是多为诬者且耄,故以至乎是。其说者云「郑效曹也」,是乃私为之辞,不足以盖其误。
救饥晋饥,公问于箕郑曰:「救饥何以?」对曰:「信。」公曰:「安信?」对曰:「信于君心,信于名,信于令,信于事。」非曰:信,政之常,不可须臾去之也,奚独救饥耶?其言则远矣。夫人之困在朝夕之内,而信之行在岁月之外。是道之常,非知变之权也。其曰「藏出如入」则可矣,郑又云:「于是乎民知君心,贫而不惧,藏出如入,何匮之有?」
而致之言若是远焉,何哉?或曰:「时之信未洽,故云以激之也。信之速于置邮,子何远之耶?」曰:夫大信去令,故曰信如四时恒也,恒固在久。若为一切之信,则所谓未孚者也。彼有激乎则可也,而以为救饥之道,则未尽乎术。
赵宣子赵宣子言韩献子于灵公。「献子」,诸本多误作「宣子」。
以为司马。河曲之役,赵孟使人以其乘车干行,献子执而戮之。宣子,赵衰之子宣孟盾也。韩献子,韩厥也。乾行,犯其军列也。赵孟,即宣子。一作「宣子执而戮之」,据《国语》,献子是。
非曰:赵宣子不怒韩献子而又褒其能也,诚当。然而使人以其乘车干行,陷而至乎戮,是轻人之死甚矣!彼何罪而获是讨也?孟子曰:「杀一不辜而得天下,君子不为。」是所谓无辜也欤?或曰:「戮,辱也,非必为死。」曰:虽就为辱,犹不可以为君子之道。舍是其无以观乎?吾惧司马之以死讨也。
伐宋宋人杀昭公,赵宣子请师以伐宋。云云。
曰:「是反天地而逆民则也,天必诛焉。晋为盟主而不修天罚,将惧及焉。」非曰:盟主之讨杀君也,宜矣。若乃天者,则吾焉知其好恶而暇征之耶?古之杀夺有大于宋人者,而寿考佚乐不可胜道,天之诛何如也?宣子之事则是矣,而其言无可用者。
Θ旧本此篇「贤可书乎」之后,有「今左氏多为文辞」一节,尝怪其意不相属。以别本考,乃脱《祈死》、《长鱼矫》二篇。而「左氏多为文辞」者,乃公非《长鱼矫》后辞也。益此二篇,然后公六十七篇文方足矣。
灵公虐,赵宣子骤谏。公患之,使Θ贼之。Θ,力士也。贼,杀也。
晨往,则寝门辟矣,盛服将朝,早而假寐。退而叹曰:「赵孟敬哉!夫不忘恭敬,社稷之镇也。贼国之镇不忠,受命而废之不信。」触庭之槐而死。
非曰:之死善矣。然而赵宣子为政之良,谏君之直,其为社稷之卫也久矣,胡不闻之,乃以假寐为贤耶?不知其大而贤其小欤!一有「向」字。
使不及其假寐也,则固以杀之矣。是宣子大德不见赦,而以小敬免也。固贼之悔过者,贤可书乎?一本其下更有二十六字云:「今左氏多为文辞以著其言而徵其效,若曰矫知机者然,则惑甚也。」
祈死及自鄢,范文子请其宗祝曰:「君骄泰而有烈,吾恐及焉。凡吾宗祝为我祈死,先难为免。」七年夏,范文子卒。自「君骄」而下,新附,范文子,范燮也。鄢之役,晋伐郑,楚救之,大夫欲战,文子不欲。栾武不听,遂与战,大胜之。此文子自鄢归,惧难而祈其死。
非曰:死之长短而在宗祝,则谁不择良宗祝而祈寿焉?文子祈死而得,亦妄之大者。
长鱼矫长鱼矫既杀三,乃胁栾、中行,云云。
公曰:「一旦而尸三卿,不可益也。」对曰:「乱在内为宄,在外为奸。御宄以德,御奸以刑。今治政而内乱,不可谓德;除鲠而避强,不可谓刑。德刑不立,奸宄并至。臣脆弱,不能忍俟也。」乃奔狄。三月,厉公杀。自「对曰」至「不忍俟也」,新附。三,至、、也。栾,栾书。中行,中行偃也。
非曰:厉公,乱君也;矫,乱臣也。假如杀栾书、中行偃,则厉公之敌益众,其尤可尽乎?今左氏多为文辞,以著其言而徵其效,若曰矫知几者然,则惑甚也。
戮仆晋悼公四年,会诸侯于鸡丘。魏绛为中军司马。公子扬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斩其仆。自「晋悼」至「司马」,新附。扬干,悼公弟也。
非曰:仆,禀命者也。乱行之罪在公子。公子贵,一无「贵」字,一无「公子贵」三字,而作两「贡」字,非是。
不能讨,而禀命者死,非能刑也。使后世多为是以害无罪,问之,则曰魏绛故事,不亦甚乎!然则绛宜奈何?止公子以请君之命。「止」,一作「正」,非是;当作「止」,止,执也。
叔鱼生叔鱼生,其母视之曰:「云云。
必以贿死。」杨食我生,食,音异。我,音俄。
叔向之母闻其号也,曰:「终灭羊舌氏之宗。」非曰:君子之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犹不足以言其祸福,以其有幸有不幸也。今取赤子之形声,以命其死亡,则何耶?或者以其鬼事知之乎?则知之未必贤也。是不足书以示后世。
逐栾盈平公六年,箕遗及黄渊、嘉父作乱,不克而死,公遂逐群贼。云云。
阳毕曰:「君抡贤人之后。抡,择也。
有常位于国者而立之;亦抡逞志亏君以乱国者之后而去之」。云云。去,羌吕切。
使祁午、阳毕适曲沃,逐栾盈。箕遗、黄渊、嘉父,皆晋大夫,栾盈之党。栾盈,之子,书之孙也。栾书,厉公十年弑厉公,即立悼公,故阳毕以盈为乱国者之后而去之。毕者,大夫也。
非曰:当其时不能讨,后之人何罪?盈之始,良大夫也,有功焉,而无所获其罪。阳毕以其父杀君而罪其宗,一朝而逐之,激而使至乎乱也。且君将惧祸惩乱耶?则增其德而修其政,贼斯顺矣。反是,顺斯贼矣,况其胤之无罪乎?
新声平公说新声,师旷曰:「公室其将卑乎?君之明兆于衰矣。」非曰:耳之于声也,犹口之馀味也。茍说新味,亦将卑乎?乐之说,吾于《无射》既言之矣。
射射,食亦切,,于谏切。
平公射不死,使竖襄搏之,失。公怒,拘将杀之。叔向曰:「君必杀之。昔吾先君唐叔射兕于徒林,殪,以为大甲。今君嗣吾先君,射不死,搏之不得,是扬吾君之耻者也。君其必速杀之,勿令远闻。」君忸怩于颜,乃趣舍之。自「昔吾先君」至「杀之」,新附。叔向,羊舌也。趣,音娶。
非曰:羊舌子以其君明暗何如哉?若果暗也,则从其言,斯杀人矣。明者固可以理谕,胡乃反征先君以耻之耶?是使平公滋不欲人谏己也。
赵文子秦后子来奔,赵文子曰:「公子辱于敝邑,必避不道也?」对曰:「有焉。」文子曰:「犹可以久乎?」对曰:「国无道而年谷和熟,鲜不五稔。」文子视日,曰:「朝不及夕,谁能俟五?」后子曰:「赵孟将死矣。怠偷甚矣。偷,茍也。
非死逮之,必有大咎。」自「秦后子」至「五稔」,新附。
非曰,死与大咎,非偷之能必乎尔也。偷者自偷,死者自死,若夫大咎者,非有罪恶,则不幸及之,偷不与也。左氏于《内传》曰:「人主偷必死。」亦陋矣。
医和平公有疾,秦景公使医和视之。赵文子曰:「医及国家乎?」对曰:「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固医官也。」文子曰:「君其几何?」对曰:「若诸侯服,不过三年;不服,不过十年。过是,晋之殃也。」自「平公」至「视之」,自「文子曰君其几何」已下,新附。
非曰,和,妄人也。非诊视攻熨之专,而茍及国家,去其守以施大言,诚不足闻也。其言晋君曰:「诸侯服,不过三年;不服,不过十年。」凡医之所取,在荣卫合脉理也,然则诸侯服,则荣卫离、脉理乱,以速其死;不服,则荣卫和、脉理平,以延其年耶?
黄熊晋侯梦黄熊入于寝门,子产曰:「玄殛于羽山,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云云。
非曰:玄之为夏郊也,禹之父也,非为熊也。熊之说,好事者为之。凡人之疾,魄动而气荡,视听离散,于是寐而有怪梦,罔不为也,夫何神奇之有?
韩宣子忧贫韩宣子忧贫,叔向贺之曰:「栾武子无一卒之田,云云,上大夫一卒之田。
行刑不疚,以免于难。及桓子骄泰奢侈。云云。
宜及于难,而赖武子之德,以没其身。及怀子改桓之行,修武子之德,而离桓子之罪,以亡于楚。云云。」
非曰:叔向言贫之可以安,则诚然;其言栾书之德,则悖而不信。以下逆上,亦可谓行刑耶?谓栾书杀厉公也。
前之言曰:栾书「杀厉公以厚其家」,今而曰:「无一卒之田」;前之言曰:「栾氏之诬晋国久矣」,用书之罪以逐盈,今而曰:「离桓之罪,以亡于楚」,则吾恶乎信?且人之善恶,咸系其先人,己无可力者,以是存乎简策,是替教也!
围鼓中行穆子中行穆子,荀吴也。
帅师伐翟,围鼓。鼓人或请以城畔,穆子不受,曰:「夫以城来者,必将求利于我。夫守而二心,奸之大者也。」自「以城来」以下,新附。鼓,白翟别邑。
非曰:城之畔而归己者有三:有逃暴而附德者,有力屈而爱死者,有反常以求利者。逃暴而附德者庥之,曰:德能致之也;力屈而爱死者,与之以不死,曰:力能加之也。皆受之。反常以求利者,德力无及焉,君子不受也。穆子曰:「夫以城来者,必将求利于我。」是焉知非向之二者耶?
具敖范献子聘于鲁。范献子,士鞅也。
问具山、敖山,鲁人以其乡对。曰:「不为具、敖乎?」曰:「先君献、武之讳也。」献公名具,伯禽之曾孙。武公名敖,献公之子。
献子归,曰:「人不可以不学。吾适鲁而名其二讳,为笑焉,唯不学也。」非曰:诸侯之讳,国有数十焉,尚不行于其国,他国之大夫名之,无惭焉可也。鲁有大夫公孙敖,鲁之君臣莫罪而更也,又何鄙野之不云具、敖?
董安于下邑之役。下邑,晋之邑也。
董安于多。简子赏之,辞曰:「云云。
今一旦为狂疾,而曰必赏汝,是以狂疾赏也,不如亡。」趣而出,乃释之。战功曰多,安于,赵简子家臣。
非曰,功之受赏也,可传继之道也。君子虽不欲,亦必将受之。今乃遁逃以自洁也,则受赏者必耻。受赏者耻,则立功者怠,国斯弱矣。君子之为也,动以谋国。吾固不悦董子之洁也。其言若怼焉,则滋不可。怼,徒对、杜罪二切。
祝融已下《郑语》。
史伯曰:「夫黎,为高辛氏火正,以淳耀敦大,天明地德,光照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其功大矣!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彰,虞、夏、商、周是也。其后皆为王公侯伯。祝融亦能昭显天地之光明,以生柔嘉材者也。其后八姓,于周未有侯伯。佐制物于前代者,昆吾为夏伯矣,昆吾,祝融之孙。陆终第一子名樊,为己姓,封于昆吾。昆吾,卫也。夏衰,昆吾为夏伯。
大彭、豕韦为商伯矣。大彭,陆终第三子,曰,为彭姓,封于大彭,谓之彭祖。豕韦,彭姓之别封豕韦彭者也。商衰,二国相继为商伯。
当周未有,融之兴者,其在芈姓乎?」芈,音弭,楚姓也。史伯,周太史也。自「黎为高辛」至「功大矣」,自「虞夏商周」已下,新附。
非曰:以虞、舜之至也,又重之以幕,能听协风以成乐物生,《左氏》:「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注:幕,舜之先,与《国语》不同。《郑语》:「虞幕能听协风以成乐生物。」注:虞幕,舜后。虞,思也。协,和也。
而其后卒以殄灭,武王继之以陈,覆坠之不暇。尧之时,祝融无闻焉。祝融之后,昆吾、大彭、豕韦,世伯夏、商。今史伯又曰:「于周未有侯伯」,必在楚也。则尧、舜反不足耶?故凡言盛之及后嗣者皆勿取。
褒神桓公曰:「周其弊乎?」史伯对曰:「殆于必弊者也。《国语》与坊本「殆于共弊」。
今王弃高明昭显,而好谗慝暗昧,恶角犀丰盈,而近顽童穷固。云云。
训语有之,曰:『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为二龙,以伺于王庭。云云。
天之生此久矣,其为毒也大矣。申、缯、西戎方强,王欲杀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而缯与西戎会以伐周,周不守矣。申,姜姓,太子宜臼之舅也。缯,姒姓。申之与国也。西戎亦党于申。王,幽王也。自「今王」已下,新附。缯,慈陵切。
非曰:史伯以幽王弃高明显昭,而好谗慝暗昧,近顽へ穷固,黜太子以怒西戎、申、缯,于彼以取其必弊焉可也;而言褒神之流祸,是好怪者之为焉,非君子之所宜言也。
嗜芰已下《楚语》。芰,音枝,菱也。一作「艾」,非是。
屈到嗜芰。屈,居勿切。
将死,戒其宗老曰:家臣曰老。宗老,为宗人者。
「茍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将荐芰,屈建命去之,去,羌吕切。
曰:「国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馈,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鱼炙之荐。笾豆脯醢,则上下共之。不羞珍异,不陈庶侈,夫子其以私欲干国之典?」遂不用。屈到,楚卿。屈建,到之子。自「国君」已下,新附。
非曰,门内之理恩掩义。父子,恩之至也,而芰之荐不为愆义。屈子以礼之末,忍绝其父将死之言,吾未敢贤乎尔也。茍荐其羊馈,而进芰于笾,是固不为非。《礼》之言斋也,曰:「思其所嗜。」屈建曾无思乎?且曰违而道,吾以为逆也。
祀王曰:「祀不可已乎?」对曰:「祀所以昭孝、息民、抚国家、定百姓,不可以已。夫民气纵则底,底,著也。
底则滞,滞久不振,生乃不殖。」王,楚昭王。对,楚平王之子子期之对也。
非曰:夫祀,先王所以佐教也,未必神之。今其曰「昭孝」焉,则可也;自「息民」以下,咸无足取焉尔。
左史倚相王孙圉聘于晋,定公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其为宝也几何矣?」对曰:「未尝为宝。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又有左史倚相,能使上下说于鬼神,顺道其欲恶,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自「聘于晋」至「观射父」,新附。
非曰:圉之言楚国之宝,使知君子之贵于白珩可矣,而其云倚相之德者则何如哉?诚倚相之道若此,则觋之妄者,女巫曰觋。
又何以为宝?非可以夸于敌国。
伍员《吴语》。员,音云。
伍员伏剑而死。鲁哀十一年死。伍员,伍奢之子子胥也,名员,事吴王夫差。夫差起师以伐越王勾践,勾践起师逆之,夫差将许越成,申胥谏之,不听。夫差乃大戒师伐齐。申胥又谏曰:「昔天以越授吴,而王弗受。今伐齐,越人恐来袭我。」不听,遂伐齐,败齐师于艾陵。既胜,乃讯申胥。申胥释剑而对曰:「员不忍称疾辟易,以见王之亲为越之擒也,员请先死。」遂自杀。其后越果灭吴。
非曰:伍子胥者,非吴之匿亲也。其始交阖闾以道,故由其谋。今于嗣君已不合,言见进则谗者胜,国无可救者。于是焉去之可也。出则以孥累于人,而又入以即死,是固非吾之所知也。然则员者果很人也欤?
柳先生曰:「宋、卫、秦,皆诸侯之豪杰也。左氏忽弃不录其语,其谬耶?谬耶,一作「何也」。
吴、越之事无他焉,举一国足以尽之,而反分为二篇,务以相乘,凡其繁芜曼衍者甚众,背理去道,以务富其语。凡读吾书者,可以类取之也。《越》之下篇尤奇峻,而其事多杂,盖非出于《左氏》。「杂盖」字一本作「反」。
吾乃今知文之可以行于远也。以彼庸蔽奇怪之语,而黼黻之,金石之,用震曜后世之耳目,而读者莫之或非,反谓之近经,则知文者可不慎耶?呜呼!余黜其不臧,以救世之谬,凡六十七篇。东坡报江季恭书云:《非国语》,鄙意不然之,但未暇著论耳。子厚之学,大率以礼乐为虚器,以天人为不相知云云。虽多,皆此类也。至于《时令》、《断刑》、《贞符》皆非是,予谓学者不可不知。